这里有白色的宫殿白色的钟,有着风雪划过耳边钟荡漾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回荡在这片停止了时间的苍白之地。钟响过多少回我便唱了多少歌,我幻想那美丽的灵魂飞上黑色的天宇,成为她梦寐以求的星辰之一,成为永远不会消失的存在。
我轻轻吐息,呼吸转眼化为白雾飞散。自从我来到这里,我回想了很多很多,但能记得的始终只有一个片段。有纷飞的白雪,有罪恶的鲜血,有残肢断剑有停止呼吸许久许久的尸体,也有和父亲菲利尔老师说所一样只有在落雪哀泣时在会绽放的火焰般娇艳的花朵。
永远便无法忘怀,几乎被刀刃深深刻在脑海里的画面,是那个人柔情似水的眼眸。在我怀中,她有着最美丽优雅的面容,滴落的血液也无法遮盖她千分之一的姿态。那么美丽的一切似乎都定格在她呼吸即将停止时那温柔宠溺的微笑。
想象中的诅咒与责骂从未出现在她的面容上,她努力着,睁着那快要涣散的赤色双眸,只想用那即将逝去的生命将我牢牢记住,在抚摸一次我的脸庞。那最后一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是告别,是悲伤,还是永恒的爱情?
她曾在火族最壮丽的宫殿中,对我说:“夏树,我发誓,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加的爱你的。”
是啊。静留,世界上已经没有比你更加爱我的人了。
手中的长枪不是人,没有我对她的情念,于是在刺穿她胸口的那一霎那,它能如此无情到令我心碎。那溅落到我手上的血液是我从出生到现在感受到的最为冰冷的温度,连流雪城千年难遇的暴风雪都不比它的十分之一,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温度。
我与她的回忆如此美好,每一次的轻吻每一次的抚摸,每一次落在我耳边的情话都让我恨不得就这么溺死在她的怀里。然而这美妙的回忆的最终话却是以她的逝去划下最后的一笔。事后再次回想起来,我才发现我与她的回忆从头到尾都是欺骗来做未来的铺垫,欺骗就要付出代价,并要有被揭穿的觉悟。
可这代价……未免太过于沉重了吧
无论我做什么,怎么呼唤她,她都没有再次睁开眼睛,
她的身躯已经冰冷,她的微笑永远定格,我最了解她了,我知道她在死前都在回忆我们的一切,她从未怪过我的欺骗,她知道我的无奈,我知道她在死前爱我爱的深入骨,可我却无法回应她的爱,直到她的离去。
眼泪再次滑下脸颊,在滴落到地面前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再次哭了,菲利尔老师说错了,人的一生哭的不是三回,那种几乎刺穿我的悔恨始终让我不自觉的落泪……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生前欺骗她的爱情,死后又将她的身躯囚禁在我身后那白色宫殿深处的冰之悬棺中,日夜与我做伴。她不该如尘土消散,也不该如走兽那般腐烂,她该是最美的,生前不会变,死后也不会。
※※※
我书写着最后一个字符,将手中的羽毛笔轻靠在墨水的旁边,面前的日记如此之厚,记载了我与她将近千年的历史,日记写完了便换一本,堆积在宫殿的某个角落。
我听到羽翼拍打空气的声音与一股熟悉的气息随风而来,我偏过头望着那舒展着白色羽翼的金发人儿朝我的宫殿飞来。
“皇姐,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是艾丽莎,她早已该成年,却始终维持着小孩的模样,她说她喜欢这个时候自己的模样,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跟以前一样宠爱她。心中难免有愧疚,让艾丽莎暂时接了我的王位,这一接就是千年之久,她却始终无怨无悔的帮助我管理冰族。偶尔她会抽空前来,跟我讲述她所见到的一切。
“嗯,艾丽莎,好久不见。”
简单的打了一个招呼,艾丽莎坐在窗檐的旁边说起了她在人界的见闻。
“人类真是智慧的种族,不过千年的功夫竟然有了如此之大的成就。高楼大厦汽车飞机,一切都是他们从未有力量可以做的的奇迹。尽管跟我们古老的法术与建筑想相比他们始终是蝼蚁,但那份创造能力令我等不免有小小的惊叹。”
我从艾丽莎口中与所演示的镜像中了解了现在的人类所拥有的力量,打发了我在这宫殿度过的漫长时光。冰族的领地曾被我用最强大的结界所封印,成了一片禁地,无论是火族还是人类都休想踏入半分,失去静留的火族,不堪一击。
我曾在艾丽莎的怂恿下离开了这座宫殿去人界居住了一小段时间,但又马上回到了这里,我不忍心让静留孤单一人,艾丽莎再次邀约的时候却被我果断拒绝了。
从敞开的大门处有寒风吹进来,我站起身前去将那扇大门紧紧关闭。
艾丽莎还是坐着,满脸不解,她问我:“皇姐,我等冰族从不惧严寒的。”
我叹了口气,眼神飘香宫殿的深处,缓缓的说:“可这里不仅仅只有你我二人。”
艾丽莎愣了一下,朝我的视线看去,哪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被隐藏在宫殿的最深处,而艾丽莎似乎能看得到,艾丽莎也一定会因为她的的美丽而失神的。
我走到窗户旁,朝天空不经意的忘了一眼,只是一眼却令我霎那间愣在原地,高昂的情绪如石子破了千年平静的湖面,连呼吸都仿佛要停止。我使劲揉着自己的双眼,确定不是我一时的眼花。
属于静留·维奥拉的那颗鲜红色的星不知何时浮现在了苍白的月亮旁边,与我蓝色的星并列着在天空闪耀,中间虽隔着月亮,但那冰冷的月光却怎么也抵不住那个鲜红的星的光芒。
菲利尔老师和米拉都曾告诉我,每个人只要活在世上那么在天空便有属于自己的位子,而你那位子所代表的也就是星辰,当一个人彻底的逝去,那颗星星也就会消失。而我绝对不会看错,那颗紫色的星正是属于静留的,看着那颗星仿佛是看着静留的眼睛,一样的温柔动人,令人无法遗忘的色彩。
“皇姐,你还好吗?”
艾丽莎的声音一下子将我拉回了现实,我回过神来紧紧盯着艾丽莎的眼睛,艾丽莎被我盯怕了眼神止不住的飘逸不敢与我对视。
“艾丽莎。”我喊她的名字,声音却沙哑的很。
“皇姐?”
“把流雪城最年长与力量最强的占星师全部给我带过来,包括米拉,和菲利尔老师,我有事情要问她们。”
“可是……”
“艾丽莎,快去!!”
“知道了……”
看着艾丽莎飞出窗外逐渐远去的声音,我只感到全身无力,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呆了许久才跌跌撞撞的走向殿堂的深处。
无数道尘封的门被一扇扇的打开,被打开一扇当年那些回忆的片段便苏醒一番,自从将静留葬在此处,我就很少在进去了,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的回想落泪,如今,这一切可以彻底的结束吗?可天命又有谁晓得呢,看上去是希望,但实则如何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打开最后一扇门,冰凉的空气也随之扑面而来,空旷寂静,除了冰还是冰,壮阔却寂寥的大堂,而那尊冰块就这么树立在最后面的那扇墙上,和墙面牢牢的合二为一,而她就睡在里面,一睡不醒。
亚麻色的长发,精致而苍白的面容,平静的表情与那看不见的红色双眸,她就穿着那身淡紫色的薄袍定格在这永恒中。
“静留……你会回来的对吧?我知道你的,你早已转世多年,我却才发现那颗星星。老师说过,天上的星位只留给活着的你,如果你已转世现在又在哪里?告诉我啊……静留,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将脸颊紧贴在冰面上,那曾经将她感到渗人的冰冷温度仿佛在此刻有了属于她真正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