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Natsu97 于 2016-5-11 01:03 编辑

第二章

烛火摇曳，白檀香的气味盈满了整间屋子。

妮可坐在草席边，托着腮发呆。

草席上平躺着一个人，面容端庄秀丽，却双目紧闭，唇色发青，显然是处在昏迷之中。

那人发丝凌乱，身上的武士袍子布满褶皱，腰带也松垮地系着。但即便如此，她的右手仍紧紧抓着一只长条布袋——那模样一看便知是藏了名贵的刀剑。

「这些富贵人家啊，还真是一群笨蛋。」妮可摇了摇头，叹气自语道，「包成这个样子，谁都明白是好东西。」

她认得这个人，虽然这么多年没有再相见，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倒在雪地中的身影，正是园田府的二小姐，园田海未——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固执善良得像个笨蛋一样的园田小姐。

屋外呼啸起北风，凉意从墙砖的缝隙中缓慢渗入。

在这春寒未尽的凄冷夜晚里，她本不该点亮油烛，也不该燃起白檀，更不该让一个这样的人呆在这里。无论是易于暴露的光亮与香气，还是多余的无关之人，都会为她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妮可的眼眸暗了暗。

她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关心任何人了。

从弟弟无钱医治而病逝开始，从妹妹们无心冲撞上士被打死开始，从想要报仇却差点命丧刀下开始，从当时救下自己的人也伤重自刃于樱田门外开始——从那些时候开始，她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守护了。

但当偶然看到那个昏迷在雪地里的人时，她却还是没忍心弃置不顾。

「唔……」耳边传来模糊的难受呻吟。

妮可回过神来。

她想了想，伸手向海未的额头探去，果不其然触到一片滚烫。长时间昏倒在寒冷的冰雪中，即便是身体强健之人也难免发起烧来。

「真麻烦，早知道就不带你回来了。」

妮可嘟囔着站起身，在屋里的架子上寻到一块干净布条。湿了水拧干后，她俯下身，细细擦拭起海未的面庞来。

近看这张脸，经由光洁饱满的前额，抚过温顺的眉眼与秀挺的鼻梁，来到白净柔滑的双颊时，妮可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放轻起来。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实在好看得有些过分了。

「……还好妮可把你背回来了，否则还指不定让谁掳去了呢。」

她撇了撇嘴，将手中的湿布往下移了移。

当把耳后与颈部也擦拭过后，她犹豫片刻，还是解开了海未的内襟。

衣物被褪至胸前，露出线条精致的锁骨，连同肩膀的大片白皙皮肤一起裸露在了空气中。妮可移开视线，以尽量轻柔的力道将海未的上身稍抬起，为她拭去肩臂上的冷汗。

待到全部处理完毕后，妮可长呼了一口气。

「奇怪，」她摸着自己略微发烫的面颊，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妮可为什么要紧张？」

想不明白缘由，妮可干脆不再理会。她直起身，将布条置于膝上，仔细叠好。

正要挂回架子上时，她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举起它放至鼻尖下嗅了嗅。

「啊哈，妮可果然没猜错，屋里除白檀外的香味就是这么来的。」

她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将手中的湿布搭回架上后，重新在草席旁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

窗子外的夜色浓重，像是墨块在宣纸上融化后，浸润开来的大片洇迹。

或许是许久不用受了潮的缘故，一直沉默燃着的油烛倏地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响，与海未稍显紊乱的呼吸声共同成为了寂夜里仅有的奏乐。

妮可望向她低垂的长睫。

它们如同破碎的蝶翼般不住地轻颤着，似乎连具有宁神作用的檀香气味，也没能让这个昏倒在雪地中的人安然酣眠。

「那么如今，」妮可低声自语，「对于你来说，妮可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她没有得到回答。

火光冲天。

赤色的、明亮的大火无情地吞没了视野中的一切。

屋檐倾塌，碎裂的木板倒下，随即迅速被卷入扭曲的热浪，屈服于狰狞的火苗。

浓烟无处不在，灼热的窒息感紧扼住咽喉。

身体像是被撕裂拉扯，痛楚不断刺激着神志，想要昏睡过去也无法做到。

呼喊声，哭叫声，全都渐渐远去了。

身边没有任何人。

惟有火光，惟有浓烟。

惟有自己孑然一人，身处焦灼的烈焰中，独自承受这仿佛永无休止的煎熬——

……

「喂！」

海未骤然睁开眼。

从诡异的梦魇中醒来，眼前的景象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刺眼的亮光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啊呀，总算醒啦。」

海未偏过头，一双亮红的眸子正懒懒地对着她。

「还以为你撑不过去了，怎么叫都没反应。」那人说着，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真是要累死妮……我了。」

「……请问这是何处？」

「这里是我家。我在路上见你昏倒于雪地中，便好心把你带回来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海未回想起来，自己确实因过度劳累与饥饿，在路途中晕了过去。而此时腹中并无空虚感，身上衣物也整洁干净，应该是被人仔细照顾收拾过了。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她赶忙坐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在下是彦根藩园田府的园田海未，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我叫二五，」那人歪了歪头，露出极为可爱灿烂的笑容，「可别忘了哦。」

二五……？

海未在心里默念。她隐约觉得这古怪稀奇的名字有些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么……二五小姐，」她恳切地望着对方，「此处距江户城有多远？」

「大约四五天的行程吧。」

二五伸了个懒腰，好奇地瞥向她，「园田小姐是要去江户？」

「是，」海未的双手不自觉绞起了膝上的衣服，「去拜访一位亲戚。」

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僵，「……二五小姐可有见过一只长条袋子？」

「那样的东西，」二五无辜地摇了摇头，「二五没有见过哦。」

海未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失魂落魄。

她垂下头，眼中流露着痛苦与自责，「怎么会……」

「唔，是很重要的物品吗？」

海未咬了咬下唇，「……是，那是家父命我带与亲戚的礼物。」

她站起身，带着歉意向二五躬身道，「二五小姐，我必须先告辞了，他日定将上门拜谢。」

「道谢什么的二五不需要啦。」二五摆了摆手，「园田小姐是要去找那件礼物吗？」

「是。」海未点头。她沉吟片刻，摸向腰带，从夹层中取出一支细长的竹哨，庆幸地抿了抿唇。

「若是二五小姐有一丝线索，烦请于竹林间吹响此哨。」她礼貌地双手将竹哨呈上，「届时若我在附近，自会来寻二五小姐。」

「园田小姐还请放心，东西是一定会找到的。」

二五随手接过竹哨，抬眼看向她，目光里似乎藏了一抹狡黠。

「多谢二五小姐。」海未感激地看向她，再次深深鞠了一躬，「那么，我先告辞了。」

语毕，她便转身迈步，行色匆忙地离去。

临近正午的日光白晃晃的，将窗外的残雪映照得极为明亮。

二五望着她逐渐走远的背影，不由得撇了撇嘴。

「哎哎，也不问问妮可去往官道的路该如何走。」她摇头叹气，「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个笨蛋。」

つづ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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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废话区：

两人再次相遇啦ww{:4_389:}

小前辈寂寞又逞强的样子我个人非常喜欢，所以就私心多描写了一些ww

稍微用了一下“妮可”与“二五”的谐音梗，希望没有造成阅读不适…下一章应该就会改回来了w（不对，我怎么总是在剧透{:4_341:}

总之暂时就是这样，感谢你的阅读w{:4_3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