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战姬绝唱】翼玛短篇-飞鸟(10/12更新第五部分大结局,奏赛番外+玛利亚番外预定)

作者:wx8tian
更新时间:2016-05-22 23:17
点击: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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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wx8tian 于 2016-10-12 13:14 编辑


写在最前:

这是关于翼成长的故事,本来想要写生贺,不过没赶上,写了有五个月。虽然并没能在小翅膀生日那天写完(525那天我在毕业论文答辩),不过这的确是属于小翅膀的故事,让我高喊一声:我是翼推!!!

第一次写完了一篇比较长的剧情向,还是挺开心的。

全文目前为止3W9,奏赛番外+玛利亚番外预定,不排除还有绪川视角补完(我真的好喜欢欺负绪川啊

晚些会开电梯+回复,感谢各位看过我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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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关于成长和执念的故事

#奇怪的世界线

#说了要写三万字,这是四分之一,不过我真的写得完吗



飞鸟


你用你的爱将我封印,让我对别的飞鸟视而不见。


(一)


风鸣翼是个幸运的孩子,就算是父亲严厉了些,她也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


在后来的年岁里,她也曾回忆年少时的光景,那时候的本家是她的游乐场,只要在完成了父亲大人交代的功课之后,便可以自在地探索,后院的花园,叔父的兵器库,还有仆人小孩的房间,她都进去过。除了风鸣八紘的书房之外,几乎没有她不敢去的地方。


那是她的家,是她成长的地方。


也不知多少次,她从房门后探出一个小脑袋,露出那张干净的脸,看起来很是乖巧,可偏偏就让房间里的大人哭笑不得。好几次仆人都吓得直拍胸口——


“翼小姐!你吓到我了!若是让风鸣大人知道你来这里,又该罚我了,快教人带小姐回去。”


这时候,就会有个笑嘻嘻的男孩子跑去牵了翼小姐的手,一边和仆人赔笑一边把人带着往外走。忍者的先师若是知道自己的忍术被用来找一个调皮的孩子,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反正那个笑嘻嘻的男孩子,也就是绪川,总是苦口婆心地教育着翼小姐不可以乱跑,暗自庆幸风鸣大人还没有发现,完全不像是注意到,风鸣翼无奈的撇嘴。


诸如这种,毫无悬念的捉迷藏总是以翼小姐的迅速落败而告终,然后在第二天上演。


直到——


风鸣翼在自家后花园发现了一个狗洞。


那日她本是在此处练习的,按照叔父的嘱咐,要成为顶天立地的战士,就需要锻炼!所以尚且五岁的风鸣翼便每日都严格遵守着定下的时间表,在下午的时候来花园里跑步。人小腿软,被石头绊了一下,纵是堂堂风鸣家未来家主,也说摔就摔。然后在杂草从里,发现了那个狗洞。


战士是不能钻狗洞的。


于是她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狗洞那头的光亮,隐隐看到了一抹粉色。这个季节,有桃花的吗?


可若是她在地上再多趴一会儿,说不定绪川就又要出现了。父亲大人虽然只是严厉地布置功课,别的时间不太管她,却将绪川这个半大小子放在了她身边,事无巨细地照顾她。也确实是风鸣大人眼光老道,一眼就看出绪川身上藏着的婆妈性格,事多起来,是连五岁的风鸣翼都嫌弃他的。只好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将那块石头踢到狗洞的边上当作记号,便继续跑了起来。


第二天,她又摔倒了。


第三天,她依然在这里摔倒了。


第四天……


“绪川,今天的牛奶我已经喝过了。”


“翼小姐,多喝牛奶能补钙,就不容易摔跤了。”


小小的风鸣翼低头红了一张脸,哎呀,战士的心思,莫不是被绪川都看去了吧?偷偷觑一眼,还好还好,绪川还在唠叨牛奶的好处。


她又想到了那个狗洞,和那一抹粉色。


本来家里便是常青树多一些,看上去都郁郁葱葱的一片绿。就是偶尔有种花的地方,现在也是开着金灿灿的菊花——听父亲大人说,那是天皇赏赐的名贵品种,不可乱动。


所以,那粉色的,是什么?




那是一个下雨的日子。


翼完成了父亲布置的课业,难得地不用外出锻炼。她取了书在矮桌前坐着,继续想着那个狗洞。她多次隔着杂草向那头望去,什么都看不到,只有第一次那抹粉色勾了她的心神——风鸣本家多是庄严沉重的颜色,那么跳脱的颜色,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而那个风鸣家的翼小姐都没有去过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莫不是祖上留下的什么镇宅神兽吧?


虽然父亲从没有给她说过什么睡前故事,但她确是偷偷地了解过的。日本在古时候便是一个人与妖怪并存的国度,有着源远流长的妖怪历史,虽然现在已经因为生活的环境遭到了破坏,而很少听闻妖怪的故事,但若是在这古韵尚存的风鸣本家,似乎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那会是个怎样的妖怪呢?传说中的妖怪都面目狰狞,但若是祖上留下的,应该更为少见吧?


她扔了书,实在难耐去看一眼的念头。于是思忖片刻,像模像样地从凌乱的衣柜里找出看起来还干净的衣服换了,也不顾外面大雨,偷偷溜了出去——这种时候,绪川是不会看着自己的。


来到那个狗洞前的时候,她又为难,风鸣家的战士,怎么能钻狗洞呢?


不,是为了深入了解祖上的丰功伟绩。


于是风鸣翼闭上眼睛趴了下来,心中无狗洞,那就不是狗洞。虽然这么说,但小小剑士显然还是修为不够,身子伏得不够低,重重撞上了墙砖——她是揉着脑袋站起来的。


第一眼,就看到了一院子樱花树,那细碎花瓣在风雨飘摇中散落下来,铺了一地。樱花,樱花,樱花也是粉色的啊。风鸣翼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她听说过某一位祖上很爱赏樱,却从不曾好奇过樱花是怎样的景象。五六月间,早就这粉色的小花儿开放的时节,唯独此处的晚樱还留了最后的美景,只怕这场雨过后,也是留不下了。


风鸣翼却是不知道这些的。她只沉浸在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片大片的粉色的震惊之中。


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个女人站在屋檐下,安静地望着她。


待得风鸣翼抬起头来,才发现那个陌生人的存在。那女人身材高挑,随手持了把纸伞,一步一步地走近。想退无路,她只能努力站直了身子,揉一揉被雨水模糊了的眼睛,再睁大,死死盯着那个轻笑着的人。


她直瞪瞪地盯着那个人。看着那个人较之日本人更为白皙的肤色,高挺的鼻梁,那头自然卷曲而垂下的樱色长发。还有那人的眼睛,冷色调的眸子里看不出波澜,虽然那个女人笑着,却觉察不出一丝暖意。随着她走的越来越近,风鸣翼的脑袋越抬越高,却不肯认输地任由雨水从她的衣服领子里滑进去,像是冰冷的手在她身上游走,让她狠狠地打了两个冷颤。


那人还是走了过来,那把靛蓝色的纸伞遮盖住了风鸣翼头上的一方天空,也挡住了细密的雨丝。她蹲下身,堪堪与风鸣翼平视,那头樱色长发自然地垂落在膝盖上。吸引了最大注意的还是那翡冷翠色的双眸,那剔透中,映衬出淋了雨的小剑士狼狈的样子。


她们就这样对视着,年仅五岁的风鸣翼并未露怯,她努力克制着因寒冷而发抖的身体,戒备而又提防地盯着这个女人。太过好看的女人往往意味着危险——那是她血液里流淌着的直觉告诉她的事情,即便,那时候她连女人都没有见过几个,更遑论好看的女人。


冷不防那人抚上了她的脸,被风鸣翼狠狠地用手打开,她从不曾和陌生人靠得这么近,也没有除了叔叔和绪川之外的人愿意这般亲近她,于是她的羞赧在此刻以敌意的方式,毫无保留地扎向对方。偏那女人丝毫不介意的样子,只轻轻一笑。


“我叫玛利亚·卡登扎夫娜·伊娃,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风鸣翼,是风鸣家的剑士!”


以传闻中的剑士自报家门的豪气,配上奶声奶气的嗓音,她回答了玛利亚的问题。


“等等,你刚才说你叫什么……?马,马……”


那女人又笑了,她依然蹲着,顺手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带来一阵香气。这个笑容温暖和煦,连带着她的眼睛都泛起了光亮,像是活了的源泉,汩汩涌出令人心颤的光彩,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一样。


玛利亚。那女人一字一顿地做出了口型。


“玛利亚。”


那是风鸣翼第一次喊这个洋人的名字。


本来还是提防的,那人再一次将手伸过来,要擦去她脸上的雨水的时候,她却没有拒绝。于是那人的掌心贴上了风鸣翼的脸颊,温热传递过来。


那女人笑起来的样子,教人移不开眼睛。


当她想要上前一步去抱起这个小孩子的时候,风鸣翼才从那样的温柔里警醒过来——


“剑士是不要人抱的!”


于是她被人牵着手,一步一步地往房间里走。看不见那个女人的脸了,于是她的视线长久地停驻在那女人身上的和服上。风鸣翼并不好奇为什么会有人穿着和服,父亲本就是刻板守旧的人,日日着长衫,即便是贴着的海报上的女子,也不是什么新星,而是着了和服的歌姬。日本的古韵和现代的气息早就在这大院里融合,可那眉眼间都和日本人稍有不同的女人,却依然将这素雅的和服穿出韵味,随着她的步伐,靛蓝色的下摆摇曳,上面的暗纹绣着的巨大花卉像是活了过来,让人移不开眼。


拉开门,那又是及其日式的摆设,一样睡着榻榻米,看起来和风鸣翼的房间没有差特别多——除了这里很干净,很整洁。


“你该洗澡换身衣服。”


边说着,那个叫玛利亚的女人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对着风鸣翼比划了下,又摇了摇头。她的身量较之一般女性都要显得更为宽大,不要说年仅五岁的风鸣翼了,那衣服给她怕是能将她全身包裹起来。只能转头又翻找起来。


翼像是看出了端倪,又实在不习惯被绪川以外的人这样照顾。解开自己头顶的小辫子,让湿透了的头发披散下来,又学着叔叔的样子双手叉腰,拍拍胸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没关系的,我每天都有锻炼!”


然而下一秒——


“阿嚏!”


玛利亚取了纸巾递给风鸣翼,好笑地看着这个逞强的孩子。


“剑士应该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吧?干净的衣服放在那边,你随便穿一下,我去打盆热水来。”


说着便转身,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将纸门合上。


风鸣翼等门口的影子不见,又跑去门缝那里听了听,那脚步声确是越来越远的,才小心去拿了衣服。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她咬了咬牙快速脱去,而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哦不,衣裙。那是一条粉嫩嫩的裙子。她皱了眉头——这个院子里,怎么什么都是粉色的?这樱花,这女人,还有这连衣裙。


不管是父亲还是叔叔,都不曾给她买过这样的衣服。


她略微不习惯地甩了甩头,想要去寻一面镜子,却惊讶地发现,没有。连她父亲的房间里,都有着镜子,这个女人的房间里却没有吗?这样想着,那女人的身影就出现在纸门后。


“你在找什么?”


玛利亚挑眉望着和刚才站的位子截然不同的风鸣翼,顺势扫过地上丢作一团的衣物。一直观察着对方视线的风鸣翼顿时大窘,跑去将衣服拢到一处,小心地想要叠起来,却因着沾了水,怎么都找不到正着的那一面,苦恼地嘟起了嘴。


“没找什么……”


“好了,别理了,等下烘干了你换上回去。先过来擦身。”


风鸣翼应了一声,走近了接过热毛巾,小心地……小心地……这女人怎么不转过去?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片刻,玛利亚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一样,转身坐下。那跪坐的姿态,比许多家里的仆人还要来的端庄而严谨。风鸣翼解了连衣裙,用热毛巾擦着身子,那热度带来的舒适叫每个毛孔都散开,驱逐了方才的寒气。


“不要忘记擦头发。”


冷不防那女人的声音响起,风鸣翼一边应着,一边确信那女人并没有回头,难道她背后有眼睛?


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测,这个玛利亚,莫不是祖上留下来的镇宅神兽?


“玛利亚。”


“恩?擦好了?”


“没有!你不要转过来!”


玛利亚转了一半的身体又回过去,耐心等着风鸣翼的下一句话。


“你……你是干什么的?”


“你猜呢?”


“你……是不是吾风鸣家祖上留下的……留下的……”


她看那女人听到风鸣家祖上几个字的时候,背脊突然僵直,心下了然,自己定然是猜中了。


“玛利亚,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不会告诉别人什么?”


“就,你是祖上留下的……宝物啊?”


她想了想,把镇宅神兽几个字,小心地换成了宝物。却见玛利亚低头,身体颤抖了好一阵,那瞬间,风鸣翼简直以为那人就要显出原形了——玛利亚却只是停了下来,抖着声音开口。


“谢谢你,翼。”




后来,她被玛利亚牵着给送到了院门口。她拿着玛利亚借她的纸伞,在自家后院里摸索着。原来本家后院还有这样的小院子吗?自己怎么没有找到门……


“翼小姐!”


来人是绪川。结果自然是被绪川狠狠唠叨了一顿。翼难得地缄口不言,身上穿着刚烘干的衣服,握着那把显得有些大的纸伞安静地想着刚才的事情。直到绪川将她抱了回房,也没听得她说今日的去向,只得作罢。


“绪川,有事和你说。”


“是?”


“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父亲大人哦?”


小姐什么时候学会笑着拜托人了?绪川一边被小姐的笑容勾得晕乎乎的点着头,一边有些不太清晰地想着。


她并没有感冒。那日之后的生活也一成不变,那个叫玛利亚的女人像是零落的樱花那般再没出现过。直到某一次,她的父亲再次踏进她的房间,在那威严面前,她大气都不敢出。父亲已经很久不来她的房间的,何况这般凌乱的房间,除了仆人和绪川,很少有人愿意踏入。


风鸣八紘停在了一把纸伞之前。


“这是你的伞?”


糟糕,被父亲发现了!


“……是一个朋友的伞。”


“朋友?”


“朋友。”


反正死也不能说是镇宅神兽的宝物啊……她认定了那是玛利亚的宝器,普通的一把靛蓝色纸伞怎么能让拿着它的人散发出那般光华,显得那样好看?只能是因为那是她的宝器,所以才显得法力无边,连人带伞都金光闪闪,满是力量。


年幼的风鸣翼对这一事实坚信不疑。


只听得父亲重重哼了一声。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像是下一秒就会开口,加倍自己的课业。


果不其然,他开口了。


“明日,跟你叔叔出去一趟,绪川会来接你,不许贪睡。”


“是,是。”


她沉浸在父亲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去过那后院的喜悦之中,对于即将到来的命运全然无知。连睡前,她都抚摸着那把纸伞,靛蓝色的伞面上,点缀着细碎樱花,就像是那日在后院中见到的景致,粉色与蓝色交融,绘出美丽的图景。


“今日父亲大人交代的课业我超额完成了呢,已经能举着原木挥动五十下了,相信马上就能有自己的竹剑了……明天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说不定是叔叔又想给我一个惊喜!平时总是他偷偷带我出去玩的……”


绪川慎次在屋顶上,听着翼小姐睡前的碎碎念,深感小姐进步显著,前途无量。他的心中一片安宁,想来明日去喊小姐起床的任务就不至于太艰难了,而并没有想到要往下面看一眼。所以他也就没有发现,最近翼小姐絮絮叨叨的对象,都是一把纸伞。




等风鸣翼再一次跨进风鸣家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她还没有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被父亲告知,要收拾衣物,做好远行的准备。


“为什么?”


“因为你是风鸣家的剑。”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父亲大人。她总是害怕这间书房,虽然这里是本家中最为现代的地方,却到处都泛着冷冰冰的气息,让她一进到这里边抬不起头。加上父亲的威压,她更是紧张。


于是她求助地望向自己的叔叔,风鸣弦十郎。


“大哥,其实不一定需要离开本家的……”


“你懂什么!这事没得商量。”


风鸣弦十郎被自己大哥拉了一把,低头看起了一份文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翼深知这事已经无法挽回,明日自己必须离开这里,离开自己成长的家。索性自己回了房间,给自己收拾起包袱来。


恩,剑士都是背布包袱的。


小孩子对于离别的概念很是模糊,并不知道远行是要去多远的地方,也不知道多久不能回家,只是本能地不想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这里的花草树木都是熟悉的,自己从小便在此处长大,在这里跑步,在这里背书,在这里……


她看到了那把纸伞。


思索了片刻,便拿着那把伞冲了出去。


风鸣翼找不到之前那个后院的门,于是又从狗洞那里钻了过去,这次倒是没来得及有心里的负罪感——她只是要再见玛利亚一次。那是她在这个家里的隐秘,不能告诉父亲和绪川,更不想什么别的人发现,那是她的祖上留给风鸣家,留给她的宝物。


然而这一次,夜色已经降临,樱花早已凋落,屋檐下更是空无一人。这里就像是一个废弃的院子,看不出有人居住的影子。她站起来拍去裤腿上的泥巴,拍着拍着,就委屈起来。


这里不是上一次自己记得的样子了,没有那铺天盖地的粉色,没有那个女人站在那里望着她。


她握紧了那把纸伞,睁大了眼睛望着天上。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很亮,完全夺去了星星的光彩,不管云朵的飘动,夜幕低垂,月亮总是在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地方。


“翼。”


风鸣翼听到有人喊她,赶紧揉了揉眼睛,左顾右盼。终于在长廊的一侧看到了玛利亚。她撇了撇嘴,也不管两人距离那么远,只把手上的伞伸了出去,哑着嗓子开口。


“我是来还伞的。”


玛利亚又朝翼走了过来,和上次一样。在月光的照射下,她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很长。风鸣翼脑子里不自觉得开始想着,要是自己踩住了她的影子,是不是可以让她停下来?好像绪川就会这一手……应该早一点学了来才好。


可是让她停下来做什么呢?


明明就是来见她,要和她说说话的呀。


于是她也和上次一样,盯着玛利亚的脸,就算背着光根本不能看清,她也不停地眨着眼睛。


“翼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


“玛利亚在等我?”


“是啊。”


说着,便轻笑起来,煞有介事地看着风鸣翼。


小剑士显然吃了一惊,怎么也不曾想过,自己每日对着伞说那些话,而伞的主人,却在这个院子里,等着自己。她分辨不明那话中有几分调笑,只能自己往前走了几步,离玛利亚更近一些。


“……你同我说一声,我便早些过来了。”


玛利亚又牵起了她的手,小孩子柔嫩的手被握在宽大的掌心,很是温暖。那把伞自然地又回到玛利亚手中,虽然她今天穿的并非和服,却看不出违和,那把伞像是生长于她的手心,连那伞面的樱花都要重新盛开的样子。


开了屋里的灯,二人就着矮几面对面坐下,一人面前一杯热茶,倒像是成年人间正式的对话那样。


“对不起,我来得晚了。”


“无妨,那伞便是送你也是可以的。”


“真的吗?”


言辞间欣喜并没有被藏住几分,教玛利亚听得清楚。风鸣翼不好意思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眼睛都亮了起来。


“茶,好喝!”


“翼喜欢喝茶?”


“叔叔说剑士应当饮酒,可父亲大人不让,说我还小。所以一直是喝茶。这里的茶好香,果然是灵气比较足,茶叶也会更好吗……”


玛利亚眯了眯眼睛。


“喜欢便再来喝吧。”


“好……啊。”


风鸣翼停住了。今日来不是为叙旧,而是为告别,她即将踏上征途,不知归期何日。她念着玛利亚的温暖笑容,此刻小心地将事情说出来,欲寻求安慰。


“父亲大人说,我明日便要离家,去做应该做的事情。那里很远,会很久都回不来。”


“这样啊。”


玛利亚无甚反应,也低头喝了口茶。


翼也低下头,不说话了。


“翼。”


“是?”


“抬头。”


等着风鸣翼的又是那样波澜不惊的冷色双眸,其中映着她自己的样子。像是第一次那样,那副眸子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让一开始还有些羞赧的小孩,此刻愣愣地与她对视。


“其实……我有另一个身份。”


“哎?”


“我是……驯兽师。”


风鸣翼睁大了双眼。


准确地说,玛利亚是驯鹰的。这是一项危险的职业,古话说,玩鹰的人一不小心,便会被啄瞎双眼。因为鹰是向往着自由,而难以驯服的猛禽,其利爪和鹰喙尖锐,攻击力强,又目力极佳,翼大善飞,完全不需要人类便足以存活。可偏就是有富家子弟很是欢喜这一动物,才有了玛利亚这样的人。


有一个说法,叫做熬鹰。就是说,鹰在初被人养的时候,总是紧张,而不啃进食,这时候人就要慢慢想办法让它吃饭、喝水。熟练的熬鹰人会给太紧张的鹰先洗个澡,让它对陌生的环境不再那么戒备,再培养起人鹰之间的亲密,最后一点点磨去它的野性,让它甘于为人类所驯化,期间耗时二三年者有之,五六年者亦有之。熬熟一只鹰,是人和鹰之间精神力和意志力的抗争。


“那……你的鹰呢?”


“送人了。”


玛利亚说得轻巧,意味深长地冲风鸣翼眨了眨眼睛。


啊?


挠了挠头。


“所以,翼之后可以和鸟说话。”


“你能听得见?!”


“当然。”


“那我对着伞说的那些,玛利亚也听见了?”


“你……你指哪些?”


小剑士涨红了一张脸,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那本就是写生活的琐事,像是每日完成了多少课业,又或者得了什么奖励,再说一遍也是无妨的……可她偶尔,也会因为父亲的冷漠而丧气,生出几份小孩子不该有的悲哀来。


风鸣翼要成为风鸣家的剑士。


而刚才,她父亲告诉她,她必须离开家,因为她是风鸣家的剑。


“玛利亚……我,我会回来看你的。”


她顾不上礼貌,就“腾”地站起来,转头跑了出去。不过片刻,玛利亚都未能来得及开口挽留,她就又折回来,站在门口,喘着气。


“……和什么样的鸟说话,玛利亚听得更清楚?”


玛利亚笑了起来,就像是她们第一次见面那样,眉眼弯弯,连带着眼中眸色都晃起来,漾出温柔的涟漪,纵是没有樱花,也衬得她肤白如雪,煞是好看。


“长翅膀的鸟就可以。”


风鸣翼也笑了起来,接过玛利亚递给她的纸伞,摩挲着还有余温的伞柄,在心中喃喃记住刚才的对话。又转身跑了出去。她无法看到玛利亚的目光追随着她,一直跟到那个狗洞那里,一直跟到那并不能看见的,翼凌乱的房间。


翼匆匆将自己常穿的几身衣服收进了布包袱,像模像样地打了一个死结。


而后便抱着那把纸伞在地上躺下,平复着自己因奔跑而加速的心跳。若是自此之后,自己那点隐秘心事,都有人愿意听,有地方可以说,那是多好的事情。


闭上眼都能想起玛利亚的眼睛,想起她清浅笑意。那把纸伞被她抱在怀里,第二日又抱着离开了家,在她拥有自己的竹剑之前都不曾失宠。


那一日,玛利亚依然在小院中喝着茶,而风鸣翼则因为那日的试唱引发了圣遗物的反应,开始了成为战姬的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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