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因为行程的安排，两个人并没有在园田海未的家乡多做停留，而是休息了两天后园田海未拎着行礼陪同西木野回到自己家里，然后一同旅行。

那是她第二次踏足西木野的家乡，和第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来到了恋人的家里，在面对对方已经知情的母亲时将更加难以应对，更加想要逃避交谈。

西木野父母的工作很忙，所以平常并不在家，两个人又都喜欢安静，几本书就能度过一天，平时讨论讨论行程，静坐读书，一起看些有趣的电影，一天也就过去了。

如果说有什么遗憾，那大概是西木野真姬始终没能把园田海未扯过去和自己一起弹琴吧。

蓝发少女紧张到僵直的指法，屡次出错的弹奏，尴尬到不知道该如何微笑的神情倒是让她记了好久，提起来时无不遗憾地逗弄电话那头的恋人几句，也是颇有几分乐趣。

只是对于园田海未来说，那大概更加适合被归结于耻辱的事情，是让人对于以前和现在反差所导致不信任的来源。

她那时候那么笨拙，将真姬当做神化般的存在，不敢去有半分比拟，害怕出一点点错，努力强求自己做得完美。

却步步错，错得如此不值得。

无论这个故事讲述至今旁观者表现出多么惋惜，绚濑绘里却总是看见园田海未唇畔带着微笑，算不上开心也不属于难过，很淡漠的“园田”式笑容，她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看尽别人的悲欢离合。

园田海未或许看出了她的疑惑，挑着唇指了指心脏的部位，回答了她无声的问题。

“或许以后会好起来，但是这里是空的啊，绘里，这里，空无一物。”

“无法收回，借期未知。”

金发女子忧伤的目光从挚友的笑容上移向窗外，投向未知的远方，她想起了许久未听到过任何消息的园田空澈，然后缓缓地对海未开口。

“海未，或许我不太理解空无一物的感觉。”

“但是我知道，当你感觉到心脏的时候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这里会很疼啊。”

回归到园田海未淡淡的讲述，她们的旅程在那时候正式开始，在离开了西木野家后。

其实游玩只是辅意，用西木野真姬的话叫做：“只是想有单独相处的时间，更多了解一下对方生活中的各方面。”

然后她就发现了园田海未的许多不同，比如说从来没想到那个人前正襟危坐，平常熬夜拉集合码字忙到飞起精神抖擞的恋人居然如此贪睡，自从坐上列车的那一刻就处于抱着行李脑袋一顿一顿点着车窗玻璃的困倦阶段。

这不竟让她深思昨天晚上是不是在发生了什么激烈的事情，然后思索了一圈后理所当然将腿让给了那人，插着耳机听着音乐闲散地瞟着窗外的风景。

夏天的衣服总是有几分单薄，蓝发恋人又是格外安静乖巧躺着完全没有丝毫移动，这反而让仅仅隔着一层衣物接触的皮肤体温变得逐渐高了起来，红发女孩叹了口气，放弃了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转而带着几分小心思盯上了园田的侧脸。

一贯英气的线条轮廓因为沉浸在睡意中柔和下来，或许是因为在安心的地方休息，连一向紧绷的唇线都略微弯起，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惹得西木野真姬玩心大起。

先是戳戳柔软的侧脸。很好，没有惊醒，西木野非常满意恋人最近的安全度——最少不是在学校那里警惕的狼了。

然后手指擦过脸颊，将碎发勾到耳后，捏了捏圆润的耳垂。结果园田海未皱了皱眉，吓得西木野不敢乱动了，但是她很快放松了神情，蓝发恋人并没有醒来，只是蹭了蹭又睡下了。

再然后西木野发现了更好玩的事情，园田海未是个解结苦手，而两个人恰好又都是长发，她忽略掉对面那位旅客目瞪口呆的神情，细致地将两个人的一缕头发系在了一起，打出了漂亮的结，然后满足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珍而重之藏进了相册深处。

如果不是旅行结束后园田海未将西木野照下的风景照片传进自己手机，可能她一直都不会知道，相册里藏有这么多秘密。

原来她不说的，她也不会知道。

园田海未是感觉到一点重量后醒来的，侧躺的姿势让压在下面的腿整个失去了知觉，而被她整个人压在下面的西木野真姬的腿，肯定情况会更加糟糕吧。

只是她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一动不敢动，混沌的思维被理清的时候她已经发现，施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可能是由于太过无聊而睡去的恋人。

真是一个扭曲而叠罗汉的姿势…她有些愧疚自己明明是陪她出来旅行却睡觉的作为，但是更担心对方的腿无法继续承受压力，左思右想之后她还是再次动了动，示意真姬自己醒了。

“唔嗯？海未？你醒了？”身上一轻，红发恋人揉着眼睛坐直了身体，声音因为刚睡醒有些软软糯糯的。

“抱歉啊，居然又睡过去了，你的腿一定很不舒服吧。”车厢里已经有很多人休息了，所以园田海未压低了声音，内疚伸手自觉自动帮恋人去揉腿。

“啊，没事基本没什么问题！”谁想到为了证明自己没事的西木野立刻站了起来。

“嗷啊！”然后是两声同时响起的惨叫，来自于两个同时抱头痛呼的人。

园田海未这才发现，红蓝两色头发紧密缠绕在一起，此时悬于两个人之间的空荡，她先把面容微微扭曲的恋人拉着坐了下来，然后开始检查头发的情况。

离近了才发现，这明显是手工制作的结，旁边一声不吭地西木野真姬也足够心虚证明了罪魁祸首身在何处，园田海未尝试解了一小会，然后宣布放弃：“真姬，还是你来吧我做不到。”

“求我啊~”形势逆转，明明比自己要大上好几岁的恋人此刻笑得得意又孩子气。

“请…帮忙解开？”不得不低头，园田海未试探地询问。

可惜恋人深思了一下表示不为所动：“唔…挺有诚意，但是不够好听。”

如果要是园田海未选择继续求助，或许，红发恋人的游戏还要在进行两分钟，但是她不慌不忙地把玩着结，靠着椅背拍了拍自己的腿：“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从命。”恋人很快配合地躺了下来，还顺便拍了拍她大腿两把，露出市场选择上好牛肉的表情：“放松些，这样舒服。”

园田海未看着对坐的少女露出一脸我很懂的表情，尴尬地捏了捏恋人的耳朵：“你还是安静睡吧。”

西木野调整了舒服的睡姿，将头埋向恋人的小腹，然后进入了混沌状态。

园田海未翻了几页书之后，感觉到真姬已经沉入梦乡，才似笑非笑地低头凑近了耳畔，：“你不会认为打个结的意思只是，看我什么时候能解开它吧。”

“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

极轻极轻的耳语最终还是落入谁的心涧，漾出涟漪一片。

西木野真姬经常对好友形容园田海未的用词是“可靠”“温和”，但是她和园田海未接触得越多，就愈发觉得或许可以写一部《园田观察日记》出来。

比如说，在列车上到了午饭时间，一脸抗拒去和卖盒饭的人交流，还用恳求且期待的暗金色眼睛看着她，让她无法抗拒，一边唾弃自己的底线，一边果断去买饭。

当然对此园田海未表示官方性抗议——“因为你坐在外面，还有你脑补多了。”

西木野真姬还是在心里的笔记本上重重记上了一笔——家养，怕生，萌。

所以后来她的挚友私下称呼自家恋人为“家养小狼”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她甚至还有点享受园田海未对她在一些细节方面无伤大雅的依赖，毕竟如果她依旧如同以前一样用对待外人的态度理智疏离对待自己，或许才更加挫败。

能够看见不同的一面，却依旧在任何多余一人的场合下，园田都不失有礼可靠，这更令她着迷。

当然对于“着迷”这样的用词，她想可能是在这段感情中驻足深陷了，才能对挚友如此直言。

她决定将园田海未带到自己挚友面前的时候也仅仅抱持着“我希望你见过我喜欢的人”这样单纯的想法。

“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心里，除了我的父母，你，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是那样对园田海未说的，而园田海未也牢牢记住了这个人的重要性。

西木野真姬尊重并且喜爱的人，她也会同样对待。

她们多数旅程都在山林遨游，园田海未背着背包，西木野真姬拿着相机，拍下每一处细微的风景。

红发恋人并不喜欢和其他人一样拍下常见的风景，再加上几个人物合影，她更喜欢自然中的一草一木，甚至一片树叶，花间的露珠，一处清泉，甚至为此跳到长满青苔的巨石上。

而她从来不会觉得不安心，园田海未永远在她身边，可能抓住她给予保护，也可能站在合适的距离里应对所有突发情况，在她每一个大胆举动时微微蹙眉，担忧而宠溺的视线从未离开分毫。

园田海未是安静的，无声的，犹如这场恋情。

园田海未习惯严谨，习惯严苛要求自己，但是她是跟着西木野出去玩，所以显得放纵了许多，比如说开始被带着不太准时的作息，比如说因为缺少准时锻炼，背着沉重行囊酸痛不已的肩膀和腰背。

所以饿着肚子的时候吃下半条鱼大概也是十分满足的事情，除了看见价格的时候园田海未表示，这价格真是要乘风而去。

对于旅游费的出具她其实一直有点愧疚，她负责饮食的方面，西木野真姬主动要求承担住宿的方面，但其实车行费用也被恋人揽去，而园田海未只能在能够负担范围内尽量保证全由自己承担。

红发恋人大概是明白这点的，所以放心地将自己的钱包直接交出来，把两个人的经费放在了一起，并且交给看起来十分可靠的她保管，有需要的话会先从她手里拿过钱包来。

后来的后来，园田海未在视频这端苦笑给绚濑绘里看的时候说道：“有时候我在想，她那么做究竟仅仅是放心和轻松，还是顺便希望能够在到时候见到朋友的时候，显示出由我负责的部分，我不是吃白食的，保护我的自尊心呢？”

她不知道，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