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當絢瀨繪里在東條家狼狽地被推入浴室的同時,ことり早已和亞里沙話完家常、道過晚安,悠哉地洗好澡,倒在盈滿繪里氣息的床上。
亞麻並沒有被請到客房,而是睡在燦金的房內。
亞里沙對此不疑有他,畢竟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南大千金總是睡在繪里的房內,無視那明擺著的客房、無視南家明明就近在隔壁──甚至繪里房間的陽台打開,越過院子,籬笆的另一頭就是ことり房間的陽台。
一切彷彿理所當然,但只要細細探究就發現滿是疑竇。
但亞里沙即使有所覺察,也從未探究。一如當年ことり離開後,分明發現姐姐性格產生變化,卻從沒開口問過。絢瀨家始終風平浪靜,並不是因為彼此心知肚明,而是尊重。
此刻,理事長的千金睜著琥珀色的眼瞳,盯著天花板發呆。那裡空無一物。
這個房間的擺設與當年她離開前相較,並沒有多大的改變,依然是一派簡潔俐落的風格。牆面上沒有張貼任何海報,書櫃上一塵不染,只是多了許多英文和俄文的專業書籍,唯一不同的是,曾經擺在燦金桌上,屬於自己的照片被移到了矮櫃上,與家人及獎盃、獎狀放在一塊。彷彿她不再特別。
所以,她睡不著。
撇開時差,最主要的因素,是她從未想過絢瀨繪里會不在。她從未想過那個繪里會鬆開手,她以為她會永遠站在自己身後,站在一個最恰當的位置,每當自己回過頭,她就會在哪裡……可是啊、可是,這一次,她不在。她從未想過這樣的狀況。
南ことり第一次質疑,自己當初那樣毅然決然地離開,那麼自信的提出分手,是不是錯了?
「絵里ちゃん…」
亞麻翻過身,抱著棉被呢喃著這地方主人的名。一次又一次。
直到她入睡前,其實她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這麼做。
※
洗完澡的燦金以紫影放在更衣室的毛巾擦拭著濕潤的髮,被迫換上了對方準備的睡袍,走出更衣室,朝著對方開著的臥房望去。
「啊,還合身,太好了。」
在別人入浴時,將衣服取走換過的犯人一臉滿意的點點頭,招了招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要受害人坐到自己身邊。
「……為什麼?」
繪里沒有生氣,只是好奇。
在她的認知裡,東條希不是個會去干涉別人的人。但話又說回來,在今天以前,她也沒想過對方會這麼輕易地放人入門──領著還不熟悉的自己,造訪她的家。
「絵里ち的那身衣服怎麼看都不適合穿著睡覺呀?」
東條大魔王一派輕鬆,明顯早在付諸行動前就認定對方不會生氣。
「因為のぞみ沒有虐待客人的喜好?」
「對喔,何況……」
希在繪里坐下的同時起身,繞到了椅子後方,拿出了吹風機和梳子,打理起對方一頭燦爛如陽的秀髮。
「嗯?」
學生會長的聲音有些迷糊,一邊舒服的瞇起眼睛。
咖啡的效力似乎在出浴後,伴隨著規律的吹風機風聲,隨著漸漸褪去的水珠蒸發。她似乎一直都是那個服務人、保護人的角色,這樣立場倒轉,似乎還是頭一回。
「這樣抱起來才不會太難受。」
「……」
燦金無言以對。
「不可以假裝沒聽到喲?」
「…這是今天借宿的代價?」
「認、命、吧?」
從鏡子的反射中,繪里看到站在自己身後的希笑得那般燦爛。
「天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呢。」
「沒錯啊。」
倆人的視線在鏡中相會,藍寶石的莫可奈何、好氣好笑,與翡翠綠的得意洋洋、奸計得逞,卻又半帶無辜的眼神,碰個正著。
最終燦金還是輕手輕腳的躺上了希的床。
她本想通宵寫報告的打算,在電腦和參考書全被東條家的主人藏了起來後,化為泡影,再加上咖啡的效力退散,而東條大魔王又點起了薰衣草的精油,她真的睏了。
「晚安。」
「…嗯,晚安,絵里ち。」
明明是提案者,也順勢真的將繪里當作抱枕的希,卻唯獨在這聲簡單的問候中頓了一拍。
她們各自闔上了眼,世界一片黑暗。沉沉的墜入了夢鄉。
※
──08.
矢澤にこ坐在吧檯前盯著手機嘆氣。
「にこちゃん嘆起氣特別不適合。」
紅髮的女子入坐在にこ身旁,輕輕敲打對方替自己點好的紅色飲品杯緣,滿是好笑的吐槽。
「西木野大小姐才是,和某人相處久了,連這種話都學會了。」
にこ斜睨了明明約了自己,卻姍姍來遲的西木野真姬,沒有半分客氣可言。
「……我不喜歡那個稱呼,還有,妳已經下班了吧?」
紫水晶的眸子升起一瞬的怒氣,皺直了眉。她討厭被當個孩子般對待。
「很高興妳記得にこ下班了,還在這邊等了妳半個多鐘頭。」
「唔……!」
被咬住痛處的真姬倒抽了一口氣,在這一點上,的確是她理虧。
但她著實不能、不想、不願意,告知矢澤にこ這遲到半小時的原因。
「如果沒什麼事,那今天就這樣吧。」
嬌小的黑色身影說著,同時起身準備離席。
「等……對不起,今天我請客!」
見狀慌了的真姬也站了起來,拉住已然轉身的,にこ的手臂。
「…全部?」
「全部。」
幾乎就在這聲肯定的回答後,にこ便以真姬無法理解的方式,快速地回過身,將包包放好,重新入座。臉上掛著無法被忽視的得逞笑容。
「故意的?」
還呆呆站著的真姬無言以對。
「にこ不知道真姬ちゃん在說什麼啊。」
小惡魔全然沒有掩藏自己的愉快,甚至故意的眨了眨眼,一邊對著只在深夜營業的咖啡店店員招招手,將想吃的甜品全部點了一輪。
真姬登時覺得,小的時候將這人當作偶像的自己,是不是傻了?
※
第二天約莫接近中午,燦金在路上買過兩人份的午餐,終於還是回家了。
早上在東條家醒來時,紫髮的那人還未醒。
而大學生仍未清醒的腦袋有些暈呼呼,一時間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為什麼東條希的睡臉會近在咫尺,連帶也不明白為什麼對方的面容上會有兩道淚痕。
本想輕手輕腳的翻身下床,卻沒想到對方死死抱住自己,動彈不得。
「唔…絵里…ち?」
也許是剛剛那一下的動靜太大,連帶使得對方受到干擾,本還在夢中的那人睜開了碧色的眼,仍然帶著迷濛的望向了同樣犯著迷糊的澄藍。
「早安。」
混血兒沒有去問原因。只因換作自己肯定也是如此。
這個早晨沒有任何戲劇性的事件,各自洗漱,一塊用過早餐後,東條希便斜斜倚在門邊,帶著幾分困意的送走了絢瀨繪里。她們沒有約定再見。
燦金站在自家的門口,腦中滿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最後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插入了鑰匙,推開了門。
家裡很安靜,亞里沙一早就出門上學了,而ことり的鞋子還擺在玄關。
金髮的女人想,ことり大概還在睡吧。
她不難想見對方一夜翻來覆去,因時差而沒能睡好的模樣,雖然有些令人心疼,卻又莫名可愛。燦金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彎起了嘴角。
將包包隨意的擱在客廳的椅子上,繪里小心翼翼的打開了臥房的門。不出所料的,曾最熟悉的那人,一頭散開的亞麻長髮批在床鋪上,正呼吸勻稱的睡著。繪里拉過書桌前的椅子,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著ことり,一邊想著至多在一個鐘頭就喊她起來,畢竟飯還是要好好吃的;一邊卻忽然想不起,上一次這樣靜靜地望著對方是什麼時候了?
與記憶中相比,亞麻有些清瘦了,卻也更加出落了,想必追求者又更多了吧。燦金知道,知道自己壞心眼、知道ことり會錯愕自己不在…但她著實需要時間靜下來空白。
──畢竟,她們都和當年不一樣了,雖然仍青春正盛,卻都不再是孩子了。
想問的問題堆積如山,比如『為什麼回來?』、『這些年過得好嗎?』但一到嘴邊,卻什麼都問不出來了。唯一清晰的,只有對ことり來說,當年喜歡的絕對不是自己。即使和她在一起的人不是別人,但正因一直都注視著、一直都站在最近的位置,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
繪里瞇起澄藍的眼,諷刺的笑。
她一直都清楚當年ことり真正喜歡的人是誰,所以才毫無挽留的放她走……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溫柔,可…為什麼要說著想念自己,又輕易的飛了回來呢?
「為什麼呢…ことり?」
輕聲的問句,在理智運作前就先隨著流轉的情緒飄逸在空中。
「…絵里…ちゃん?」
而ことり似乎因此被吵醒,惺忪的睜開了蜂蜜色的眼瞳。
燦金半站了起身,靠的離床邊比較近,笑得有些抱歉,可抱歉的話語還沒能說出,下一秒就被ことり用力拽住,將她往下拉。
燦金有些狼狽地、險險地用雙手撐在床鋪上,這才沒摔在ことり身上,然後她與那雙琥珀色的眼瞳四目相對。始作俑者笑的滿意不過,一面伸出手鈎在繪里的脖頸之後。
「我回來了,絵里ちゃん。」
「…歡迎回來,ことり。」
燦金苦笑,知道自己欠著對方這麼一句:『歡迎回來』。
TBC.
碎碎念:
總覺得我對Uchi的喜歡一個不小心就轉移到了ことり的身上,導致看起來很繪鳥?
然後朋友又不斷的催眠我……糟糕,我難道真的要不小心被催眠了嗎?明明昨天才去看完KSSN本人喔?(欸
只好堅信我的魂魄依然健在,嗯!(欸
2016.06.12 翔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