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冰凌哀雪 于 2016-12-18 00:03 编辑
(六·上)
Shiho
一路飙车,按开密码锁,脱鞋,踮着脚尖摸黑穿过宽敞的客厅,犹豫一下,慢慢拧开客房的门。
她不在。
卧室的灯开着,床铺叠得整齐,桌上物件一丝不乱,卫生间黑漆漆的,地板洁净光亮,仿佛这段时日一直如此,从未有人居住过。一阵恐慌腾地从志保的脚底窜出,冲得她头皮发麻,心脏像被皮鞭抽了一下,又像是眼见着海啸扑面而来,她一个趔趄,死死抓住门框,才免于跌倒。
这个小心眼的女人,不过一点口角而已,竟然就这么不告而别了?
志保浑浑噩噩地走回客厅,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直跌倒在地毯上。她摸索到沙发旁仰面瘫倒,想理清楚乱糟糟的思绪,然而连续熬夜的疲倦让全部努力化为徒劳。她能去哪里?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了?那个组织万一赶在自己前面发现她怎么办?现在要不要通知工藤?刚刚安排好的专家们要怎么应付?突然想到庭院里的监控或许能捕捉到毛利兰的行踪,志保立刻站起来,两眼一阵发黑,她缓了几秒就径直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啊啦,原来小心眼的是自己。
可惜毛利兰没有醒着,否则她就会认识到给宫野志保挂上“面瘫”的标签是一件多么打脸的事。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看到自己床上有一个大活人在熟睡,志保先是吃惊,然后警觉,再然后是审视,当她看清入侵者正是自己要找的人时,表情又变成了庆幸、疑惑和无奈。兰像一个横着的电阻符号蜷缩在床上,怀中紧抱她唯一一只枕头,有轻微洁癖的志保没胆子检查是否有透明液体从她的嘴里流出来滴在上面,于是干脆假装一切都很好的样子抬手扶额四十五度望天……花板。幸甚至哉,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站了一会有些头晕,她索性轻轻坐在床沿上,光明正大地观赏某人的睡脸。
可能被刚刚推门的响动吵到,兰哼了一声,连人带枕头一起翻了个身,正对着志保。一缕月光躲开窗帘钻进房间,体贴地披挂在那人没盖被子的娇躯上,也使她本就清秀的面部轮廓更柔和了一分。注视着这样的毛利兰,让志保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夜晚,工藤被麻醉枪打中,身为双面间谍的母亲拿枪指向小小的自己,千钧一发的时刻她从车子后备箱跳出来,凭着难以置信的敏捷躲开卡尔瓦多斯的狙击,把她护在怀里。月光下,毛利兰尚嫌稚气的脸也像现在这样苍白,却透着一股现在没有的坚定气息,明明战栗不已却把自己死死搂在怀里不放,那样的她在志保眼里熠熠生辉,蓦然生出一种姐姐一直在身边保护她的错觉。可是,如今睡在这里的兰,却不像姐姐,似乎倒更像从前的自己。而这样的感触,也不是第一次了。
志保叹道:终究还是我害她如此。如果自己足够干净,又怎么会连累别人被抹黑。
…………………………………三年前………………………………
工藤新一得到完整版解药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找毛利兰告白,然而好死不死,他们的约会地点依然是多罗碧加公园,历史总是相似的,中途死神又去解决案件了,于是毛利兰就遇到名为巧合实为偷窥告白现场伺机恶搞的少年侦探团,包括灰原哀。
“啊哈哈……兰姐姐,时间不早了,玩得好累呀我们要回家了……”三个小鬼转身就跑,灰原哀仰着头和毛利兰大眼瞪小眼。
“小哀,一起去坐旋转木马好不好?”灰原哀怎么看怎么觉得毛利兰笑得勉强,或许是她觉得跟自己一个小孩子独处很尴尬,或许她想邀约的对象根本不是她。本来想拒绝的,偏巧看到她笑容背后的那一点点悲伤,话到了嘴边就变成:“嗯。”
7岁的孩子身量尚小,遇见一个好管闲事爱心泛滥的大姐姐,自然没有独乘一匹玩具马的机会。马背上空间狭小,灰原哀抱住栏杆尽量向前俯趴,以免贴上身后某些不该触碰的部位,可惜兰对此浑然不觉。娱乐设施启动的前一刻她特别(自认为)体贴地扶住灰原哀的肩膀想抱得更牢些,而哀则以为兰有话要说扬起脸来,木马陡然下降又开始缓缓升高,兰在园子教唆下涂好樱色唇膏的嘴结结实实印在了怀中小女孩的额头上,留下一片虽不显眼也绝对不容忽视的痕迹。
“啊……对不起,小哀有撞疼吗?”兰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哀的额头。
“没事。”哀心里有点别扭,故作镇定地拂开对方的手拨了拨刘海。
两人陷入迷之沉默,平常转不了几圈就罢工的旋转木马这会儿像上足了发条,完全停不下来。
“小哀,喜欢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的故事吗?”
“姐姐小时候可是很喜欢呢,有一个帅气的王子斩妖除魔来救醒自己什么的。”
“不过,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路上的妖魔太多,王子打着打着,会不会就忘记为什么而战了呢……”
灰原哀自始至终没有回应。
夕阳快下山的时候她们快要玩遍公园里的全部设施,工藤新一却一直没有出现。趁着毛利兰在鬼屋放声大叫,灰原哀拿出侦探团臂章询问工藤新一所在何处,起初她听到一阵“滋滋”杂音,过了一会儿一个低沉森冷的男声传来,瞬间凝结了她全身的血液。
“喂,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Vodka。”
难道工藤被Gin发现了?!哀的心一下子悬起来,掏出备用的追踪眼镜寻找那枚徽章,完全顾不上担心自己是不是会暴露。她看了一眼毛利兰,那女孩摆出空手道的姿势一脸警戒地环顾四周一面喃喃自语道“小哀不怕兰姐姐会保护你的!”那表情实在太滑稽,要不是形势严峻灰原哀真想笑出来。徽章似乎在公园门口附近,她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拽着毛利兰的衣角三绕两绕,把她留在黑漆漆的胡同里即刻往外跑,果然在门口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发现那台熟悉到扎眼的黑色保时捷。
冷静,冷静。明明还是夏天,灰原哀手脚冰凉,连呼出的气都快变成冬季才能见到的白雾。Gin 和 Vodka 手里拿着枪站在车旁,车里似乎没人。再仔细看,只见工藤新一浑身是伤倚坐在大树下与两人面对面。他瞥见灰原哀,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然后借口自己知道FBI的机密情报开始拖延时间。她马上会意,立刻掏出手机给 Jodie 发送紧急报告。可她万万没料到自己的手机没设静音,Jodie 回复的瞬间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短短3秒,却让她和工藤瞬间脸色惨白。
“谁?”Gin立刻举起枪顶住工藤的脑门,Vodka 拉开保险栓向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不出来,我就让这小子再死一次。”
灰原哀头上沁出豆大的汗,明白自己别无选择,即将走出藏身地的一霎,身后却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那个前一刻还被塑胶道具吓得鬼哭狼嚎的毛利兰一步一步迈向这里,看起来淡定从容,至少在经过灰原哀时,她的脑袋没有偏移过一公分。
她是怎样压下恐惧从鬼屋里转出来的,她不知道。
她是怎样得知自己没有被困在里面,反而找到这里来的,她不知道。
她是怎样做到脸不红心不跳,代替自己走向Gin的枪口的,她不知道。
毛利兰是个一眼就能看穿的女孩,她活泼开朗,善良坚强,身世简单,生活平静,从不曾背负什么罪恶的秘密。然而这定义当真完美无缺吗?灰原哀常常见到毛利兰,可她扪心自问,她真的了解她吗?答案昭然若揭。
后来,赤井秀一及时赶到,救下了工藤,可是毛利兰却被Gin当作人质绑走,再后来,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一样满世界寻找她,任劳任怨,一找就是三年。
…………………………回忆结束……………………
睡梦中的兰突然抽搐了几下,掀开眼皮,坐起来大口喘气。还在神游的志保一个冷不防,两人的额头撞到一起。经历了失眠、高度精神紧张和一记重创,志保几乎要晕过去。
还来不及从头痛中缓过来,她眯着眼看到兰眼神发直,浑身发抖,嘴唇哆嗦个不停,愣了几秒就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刚从组织逃出来她也做过几年噩梦,也逐渐明白,地狱的可怖之处并非深陷其中,反而要置身其外才能感受得到。像是一种慢性毒药,刚刚逃出来还没什么感觉,过一段时间,神经放松一些,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已经安全的时候,就是梦魇攀附心房之时。退毒期间志保日日陪床,倒也没发现兰的睡眠有何异状,但这也可能是因为她体力消耗太大无力做梦所致。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呢……难道是从这个月开始的吗……志保又一次发现自己对眼前人一无所知,名为愧疚的情绪像一张蛛网,密密地包住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