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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发型怎么了，你这么在意？” 冢本秀一插着口袋，歪头看着紧张地在刘海上施工的久美子。
久美子一记肘击打在他最下面那根肋骨上。
“好痛的，喂。”
“你又不是自来卷。” 她埋怨般地说到。
秀一叹了口气，接着看路边枯叶飘摇的行道树。
“啊啊，它这么翘了一天了” 久美子好像放弃了刘海，自暴自弃地用手压着两侧的头发。她平时出门前都会整理好，但显然今天是个例外。
“呐”
秀一每次想要做出什么提案时都会这样叫她。
“嗯？” 她懒散地应了一下，抬起头。
“周末要不要去看个电影？”
“上个月不是看过了嘛。” 久美子又开始撇额头前的发穗。
“啊，是吗。” 他语气里透着些沮丧。
两个人从小就一直玩着长大，秀一是知道她这种性格的。不知是因为迟钝还是因为冷淡，总之久美子经常不合时宜地给他泼上一盆盆冷水。“你看上她哪点？只是因为青梅竹马吗？”秀一答不上来，只是觉得在卧室里养着那个仙人球一样的东西的她有种特别的引力。久美子就是这样的人，如果她就这么应下来秀一反而会好奇。
也许这就是野口前辈说的瓶颈期吧，秀一依旧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但久美子的古怪让他疲于经营这段关系了
“那要不……”
“秀一，不好意思”
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这才发现久美子已经止步一会了，眼睛里映着宇治河的夕光。
“你先回去吧。” 久美子向着马路对面跑去。
“喂……”
她在街的那边摆了摆手。
“什么啊……”
 
不知道是悠风背得身体僵硬了还是很久没来过这里了，久美子侧身穿过灌木的时候 ，险些被树枝刮破校服。
黑色长发的少女蜷腿坐在石块凝成的河堤上。
久美子在犹豫了一会，在她身旁坐下，黑发少女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收紧了蜷着的双腿。
“久美子”良久的沉默过后，她开口了。
“丽奈”
她尽可能地让这两个音节缓缓从齿间流落。
久美子大致知道前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很简单，久美子当时并不在场，她虽然迟钝但也明白这种事情向别人打听是不大好的。寡言的丽奈和她不寻常的机械般的号声让她确信了流言。昨天晚上她盯着手机屏幕上丽奈的名字直到迷迷糊糊地睡着，结果早上起来的时候头发就像炸开了一样。久美子很恼火，她一直觉得不善言辞没那么重要，在秀一面前也总是口无遮拦。可两年前，落泪的丽奈还是让她记忆犹新。
那种，揪心的感觉。
她盯着沾有些许污渍的鞋尖，不敢扭头去看丽奈，听着宇治河流淌的声音，编织着已经被自己否决了很多次的台词。
这也不奇怪，久美子一晚上都没想好的事情，现在更难灵光乍现。
 
“那个……” 久美子决定硬着头皮上了，“丽奈”
丽奈转过头，发丝拂过光滑的小腿，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久美子动动嘴唇，面对这样的丽奈，她说不出话来。
“久美子”丽奈又把半张脸藏在臂弯里，像是对自己喃喃着，“你觉得我是不是很蠢。“
“啊”听出丽奈的哭腔，久美子愈加手足无措起来。
似乎是这声感叹让丽奈觉得久美子还在脱线状态，她又补上一句。
“我对泷老师。”
“啊，我觉得其实追求老师没什么错啊，嗯。”久美子的嘴在这里明显运转的比已经宕机的脑袋快上不少。
这算的上是安慰的话吗。
“不过……我……有些事情不能强求……”
差点说出更伤人的话来，久美子更自暴自弃了。
河对岸，一对情侣推着单车漫步在林荫中，女孩小跑着走在男生前面，笑得很甜。
淡淡的果香飘上鼻尖，久美子回过神来才觉得肩头多了一份重量。
即使到现在她还是清楚地记得，那个瞬间，心脏确确实实停跳了一下。
 
“那个时候你肯定是故意的吧！”久美子盯着在专注于搅拌鸡蛋液的丽奈。
“不是啊，我只是单纯的想靠着久美子而已。”她的注意力还在搅蛋器上。
“胡说。” 久美子说着，不禁嘴角上扬。
 
丽奈的长发流淌着宇治河的晖光，逆来的风让它们有些凌乱的打在久美子的腿上，但丽奈好像并不在意。
“久美子的嘴还是那么笨呢。”
久美子苦笑。丽奈把更多的重心挪到了久美子身上。
她贪婪地向下看了看，可这个角度，睫毛挡住了那双曾经迷住久美子的瞳孔，那双在青色的夜晚依旧闪耀的眼睛。
久美子也安心地把头靠在她的黑发上。
“真羡慕你啊。”
“嗯？”
“久美子和秀一，每天都一起回家吧。”
有吗？她现在不是很记得清楚秀一的事。
大概是这样吧。
“秀一啊，其实我们最近也只是一起回家而已。”久美子挠挠脸颊。
“久美子当时可是很开心地和我说有了男朋友来着。”
这回久美子能看到那双眼睛了。
“是吗？可能那时真的比较高兴吧，其实时间长了也就那个样子。”她视线向上，一副思索的样子。
“久美子还真是恶劣呢。”一抹浅笑浮上丽奈的眼角。
“丽奈不也是，今年部里的新人很多不都是冲着丽奈来的吗”久美子像是受到了鼓励。
丽奈挪挪腿，“那我可让他们失望了啊。”
“嗯，丽奈真是有丽奈的风格呢。”久美子看着头顶的枝杈，天色已经暗到无法分明它们的轮廓。
“丽奈不回家吗？”她回头去找停在便道上丽奈的单车。
“不，有个地方想去。”
从她记事的时候起，久美子就不擅长拒绝别人。小时候被选中吹悠风也好，考场上被邻座的陌生面孔要答案也好，被国中班上的同学拉去唱歌也好，被低音部里的成员拜托解决棘手的麻烦也好……她只是单纯地无法忍受回绝他人期待的那种感觉。即使她不愿意不适合她也会尝试去做。她活得小心翼翼，艰难地保持着不让身边的任何人受伤，表现地合群。答应秀一也是因为他是久美子相处最长的朋友，久美子不需要在他面前斟酌词句，她喜欢这种直来直往的关系。但两人开始交往之后久美子才发现，这也变成了一段需要经营的关系，一起吃饭看电影，即使她不愿去做。
车窗外掠过的黑色原野和连绵的跨着平稳波浪的电线是舞鹤线上唯一的风景。
这是一个无月的晚上。
火车上的乘客也许只有两个，至少这个车厢是这样的。
久美子喜欢听丽奈的声音，她的每一个音节都能给久美子安定的感觉，听她讲高坂丽奈小时候的故事。
“看海？”久美子抬起头，目光追随着丽奈的脸庞。
“嗯”丽奈提起了小号箱。
“到那里就要很长时间了吧。”久美子想起几年前和家人一起开车去天桥立那次，“而且明天还要上课。”
“能赶上的。”丽奈看了一下腕表。
她扑哧地笑出声，拉住丽奈的手。
认真的丽奈眨眼的频率很慢，久美子抱着书包，却没什么睡意。
“这样吗？我一直以为久美子想吹长号是因为冢本呢。”丽奈一本正经的说。
“怎么会。”久美子已经适应了这样开玩笑的丽奈。
两人几乎是摸着黑走完的最后一段路，上山的缆车早早停了，她们只能找了一个山脚的公园，面朝大海。
远方的灯塔转着光束，在夜幕下也不是很显眼。晚秋的海风离岸而去，久美子冻得有些发抖，北宇治的秋服还是太薄了。
“感觉，好像和宇治河没有什么区别呢。”
“不，海终究是海啊。”
久美子看着她的侧脸。
“冷吗？”丽奈歪头。
“稍……”
“现在好点了吗？”
久美子的耳朵发烫。她犹豫了一下，把手也放在了丽奈的背上，感受着校服上K字母的纹路。
“谢谢”丽奈的声音没在她的肩头，寒风中她也能感觉到丽奈的脸颊传递的温度。
她注意到了丽奈半踮的脚。
“我才是，跟丽奈在一起，很开心。”
“还没好吗？”丽奈从厨房探出头来。
“啊，来了。”久美子放下有些褶皱的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