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生死不過是一瞬間的擦身而過而已,思緒的空白全被突如其來的陰暗吞噬,龐然大物排山倒海而來,比銀鋒閃爍更快的連人帶椅的衝撞,利刃一偏,劃破了右手臂細嫩的肌膚,立刻鮮血如注。
強烈的痛楚立刻喚回李瑤的敏銳,她向後與趙清竹拉開安全距離,捂著汩汩流出熱液的手不可置信地喊,「戴蒙!」那樣的撞擊力道不是玩笑,更何況戴蒙有傷在身!
「快點.......搶過刀.......還有門後........」戴蒙被綁得結實,這一撞用盡了他所有的氣力,徹底暈厥過去。然趙清竹並沒有因此善罷甘休,她奮力推開壓在她身上的椅子,作勢撲向李瑤欲想搶回刀子,李瑤知道她沒有時間猶豫了!
李瑤握緊刀柄,高舉,用力朝趙清竹的後腦敲下,趙清竹應聲倒地,隨即捂著彷彿要炸開的後腦悶哼一聲,眼前頓時一陣暈眩。
李瑤的手還在顫抖,她知道趙清竹還有反擊的餘地,心一橫,再往她後頸奮力一擊,眼一吊,趙清竹徹底失去意識,昏死在地。
知道自己安全了後,小刀頓時從手中滑落,李瑤深呼吸口氣,幸好只是殘了一隻臂膀而不是失了這條命,命大,真是命大........
李瑤扶著牆壁地站起身,走向一片狼藉的辦公桌拿起美工刀,再走近戴蒙替他割斷身上的繩子,從椅子上扶起孱弱的他好好地讓他躺平在地。李瑤不是醫護人員,她只懂一些簡單的急救。
以防趙清竹又突然發狂攻擊,李瑤這次學聰明了,她用剩下的繩子在她身上綁無數個的死結,來來回回一再確認她不會掙逃之後,李瑤趕緊連絡接線的同事。
「妳還活著啊?活著是不會打電話嗎?」聽著對方冷言冷語中藏有的急迫擔憂,李瑤抹了下冷汗,她的確是差點命喪黃泉了。
提口氣,李瑤緩了緩心神再開口,「是你報警的吧?謝啦,現在警方要來了沒?」她邊走向窗戶向外眺望,卻不禁怔住。
所有的警車都掉頭遠離金鑽酒店,這是怎麼回事?
「是我報警的沒錯,但我不知道是誰給警方施加壓力,這個人的權勢大到連警察都不敢惹,全都裝死了。」他憤憤地道,「我把這件事情投訴到水果日報也是音信全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且上層也在壓這件事,我搞不懂欸。」
聞言,李瑤眉頭緊蹙,回頭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趙清竹,不可能是她,難道是陸威在施加壓力?但是......他怎麼能這麼快掌握全局?是誰給他接線?
「那現在Secret記者會如何?有什麼怪異的地方嗎?」李瑤邊問邊準備踏出辦公室,卻在手放在門把的那刻,聽見了不尋常的撞擊聲。
砰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李瑤瞬間起雞皮疙瘩,回頭往聲音源頭之處,原來是從那間隔間傳出,好像有誰用力撞門才會發出這種悶響,李瑤不敢輕舉妄動,一邊與同事保持聯絡,另一邊緩緩地、慢慢地走近門。
她彎身一看,原來門鎖早已被人蓄意破壞,甚至多裝三道安全鎖,完完全全的封死這道門,是誰?是誰危險到必須用這麼嚴謹的方式囚住自由?
李瑤耳朵貼到門板上,奮力拍打門測試隔音效果,果不其然聲音傳不到裡面,同樣的,她也只是感覺到門小幅震動,若不是這間辦公室太過安靜,她極有不會注意到裡面不尋常的動靜。
........太過安靜?
「喂,李瑤,妳還活著嗎?不要不說話啊。」
「我謝謝你我還活著。」李瑤翻個白眼,「我簡單說一下我現在的狀況,我現在在金鑽酒店的........」李瑤也忘了這裡到底是第幾層。「總之就是倒數第二層,我上面那層應該是VIP套房。我這邊有兩個關係人你記一下,一個是Secret督導林偉的養女,趙清竹;另一個是陸威的長子,陸彥安,這兩個人都暈過去了,非常需要急救不然可能會死在這,你看可不可以聯絡到醫院,我是跑社會線的,不是醫護人員,被我弄死就糟了。」
「嘖嘖,妳到底下了什麼毒手把兩個人弄暈過去?」他一邊調侃一邊記下,迅速敲打鍵盤安排行程與深入調查,李瑤知道交給他就可以放心了。
「老娘我差點被砍好嗎?」李瑤沒好氣地道,「我堂姐的追蹤器是不是失靈了?」
「沒錯,我才正想問妳這件事。」指標移到數位地圖上,他瞇起眼疑問,「我們在她車上裝一個,手機裡也裝一個,更不用說在衣服上也藏了一個,神奇的是其中兩個定位在B市,而且已經好幾個小時沒有動靜了,很顯然的李靜恩應該跟妳一樣在A市。」
「在金鑽酒店。」李瑤斬釘截鐵地打斷他的臆測,「那第三個追蹤器呢?是怎麼回事?」
「壞了,根本沒有回傳位置,噢不,那一小顆微型追蹤器很貴欸,居然這樣壞了。」如果可以李瑤真的很想掐死他。「你這肥宅書呆子到底查好了沒?」
「好了好了,我已經將金鑽內部的透視圖傳給妳了,先告訴我妳的計劃我才能安排後備支援。」
「首先,我要到記者會現場了解情況,再來找我堂姐跟陸威,不過在這之前——」目光飄向沒了動靜的門,「現在我的面前有一扇門,原鎖被人為破壞還加裝三道安全鎖,所以我進不去。我猜,只是我的直覺啦——林偉在裡面。」
「這麼神秘?我感覺我們現在在拍電影,好刺激。」用這種不冷不熱的語調說話,李瑤只感覺到滿滿的嘲諷。「你夠了,我拍給你看鎖的樣子,看能不能解開。」
「喂喂,我不是鎖匠!我只是一個工程師!」李瑤無視他的抗議,將鎖拍得清清楚楚,就怕遺漏了細節。「對了,順便直播記者會現場,我看不到。」
李瑤環視一圈,簡單乾淨連個電視都沒有,不過辦公桌上的桌電倒是可以研究一下。
「這鎖有什麼辦法弄開嗎?」李瑤側頭將手機夾在左肩與臉頰之間,果不其然要輸入密碼才能進入,於是她拍下畫面傳給他。
「工程師先生,我想進入電腦裡,幫我解開。」
他差點罵了髒話,他華麗翻個大白眼無力吐槽,「電腦在我這的話我還可以闖進去,現在要我隔空打開電腦?你當我神啊。」
「不當你是神,當你是駭客。」李瑤說得陰陽怪氣邊笑咯咯,「快啦,我想看看陸彥慈的電腦裡有什麼機密啊。」
「別想,這是需要一些準備的,妳與其花時間在這不如去把鎖撬開。」他撫額,總覺得頭好疼啊。
「一定只能用暴力?」李瑤捂著不斷溢出鮮血的傷口嘆,「一介弱女子的我真是苦命,一下被掐一下被砍,現在還得破壞鎖,苦命啊。」嘴上是抱怨著,身體倒很誠實地重新走回門前,拿著小刀端詳。
「告訴我,妳現在要幹嘛?」
「拿小刀砍下鎖啊。」李瑤理所當然地道,「不然我怎麼知道在裡面的人是誰?」
「我覺得妳最好三思而後行,現在首當其衝的是找到李靜恩,後面還有兩個人要送醫急救,妳都不怕妳放出來的可能是大麻煩?據我所知林偉也不是什麼好貨。」
他說得不無道理,但李瑤總覺得,林偉才是這一切事情的關鍵,沒有他,又怎麼撥雲見日?打開重重枷鎖?
李瑤的沉默足以展現她欲往死裡涉險的決心,身為夥伴的他也懶得阻撓了,不如放手讓她去吧。
只是當李瑤終於打開門時,她便後悔了。
她放出來的,不是林偉,而是一頭兇猛剽悍的食人虎啊.......
「啊——走、走開,走開啊——啊——」
那一晚的金鑽酒店,迴盪著一聲聲淒厲的尖叫聲,不絕於耳.........
「李瑤?李瑤!李瑤——」
電話,再無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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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麼聲音?」
那聲尖叫過於淒厲,李靜恩寒毛全豎,手捧著婚紗滯於半空中,陸威不過挑眉,淡淡地笑,「入侵者而已,妳,不要轉移注意力。」
此時的李靜恩近乎一絲不掛,只有那件婚紗替她遮羞,其實也不過是自我安慰的心態居多,她,真的不知道陸威想做什麼,然她只能照做,無法抗拒。
這何嘗不是一種羞辱? 這是,赤裸裸的侮辱啊........然而陸威不過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彷彿是看戲般的戲謔享受,胃頓時翻攪擰轉成一團,一陣噁心感無可遏止地胃湧出,逼出了眼眶的淚。
穿上婚紗的那刻,她還是吞回眼眶的淚,站在穿衣鏡前漠然地、悲傷地看著無比美麗又滄桑可憐的自己,那雙手,覆上她的後背,捏住拉鍊貼著細嫩的肌膚緩緩往上拉緊。
——不要、不要碰我!
李靜恩在心裡痛苦低鳴,她真的很想問,她究竟做錯了什麼?她到底哪裡與陸威結下樑子,為何他非要如此凌遲她的精神?
鏡中那雙漆黑暗濁的眼,藏著歲月的無數苦恨。
「當年,妳的表情也是如此絕望。」指腹輕輕摩娑柔嫩的臉龐,他湊近她的髮,輕嗅,「我愛極了這樣的你們,妳,與他,讓我如此瘋狂著迷。」
當年?
「我始終忘不了,甚至是懷念的、掛念著妳與林偉互相撕咬的那一晚,是多麼精彩絕倫.......」指腹滑過菱唇,撬開,李靜恩被迫張開口,無論她再怎麼躲都無法阻止男人手指的侵略。「你們的父母,又是多麼可悲糾纏。」
李靜恩愣住了。
為什麼........為什麼陸威的意有所指,讓她想起了不堪回首的那一晚?不可能!只有他們兩家人才知道的醜事,為什麼無關緊要的第三人會知情?
李靜恩痛苦地閉上眼,她從未想過會有人用如此殘暴的手段,挖開她血淋淋的過往,精神上的凌遲、肉體上的折磨,她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
「咬我,用力咬。」食指抵於貝齒,李靜恩怎麼願意做出如此噁心的事?看著鏡中的陸威臉色如此溫潤,李靜恩悲從中來,奮力一咬,便嚐到了一股如鐵鏽般的血腥味在嘴裡化開,她乾咳,卻咳不出任何東西。
好難受。
捂著灼熱的胸口,李靜恩一遍又一遍吞嚥著,手扶著牆告訴自己,撐下去、撐下去啊.........而陸威,卻不打算放過她。
「我記得那一晚,妳跟妳母親還真的應林偉的邀約乖乖送上門,妳們怎麼這麼傻呢?」妖異的眼倒映鏡中,滑過眼皮,輕輕遮去李靜恩眼裡的光彩,看不見的她不敢喘大氣,那股熱氣噴灑在右肩上,她不禁一顫。
「林偉.......曾經消失過兩次,都跟你有關係,是嗎?」
他頓住,隨即移開手,若有似無的笑,「我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因為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但是........有時太過聰明,不見得是好事。」
李靜恩呼吸一滯,當她身上那襲婚紗被狠狠撕開時、剪爛時,她甚至來不及反抗掙扎,便被推倒於床鋪之上,
男人利用身材優勢將她狠狠地壓制在床上,髮絲凌亂的她剛好迎上偌大的電視螢幕,她看見了,看見了........
李靜恩看見了,她的設計圖。
看見了,她的作品,看見了,她的夢想在舞台上閃耀,卻不是由她解說設計理念,她眼睜睜地、眼睜睜地看著她費盡心神的服裝設計,成了另一個人手中的玩物,竟博得滿堂喝采........
怎麼能、怎麼能如此卑劣取代她?
怎麼可以,用這種方式踐踏她的心血?
怎麼可以..........
「李靜恩,喜歡嗎?我為妳準備的夜晚,可惜林偉太懦弱沒能撐到最後一刻,一同見證這場精彩的秀。」陸威笑道。
她曾想像張季嫙穿上由她親手設計的禮服時,她會笑得多燦爛,她會有多喜悅,一同見證彼此的交相輝映如那剎花火,照亮寂寥的夜空。
面對如殘忍的凌虐屈辱,李靜恩仍沒移開目光,靜靜地、沉痛地看著螢幕轉播,她以為對方拿走設計圖不過是竄改而已,居然原封不動的奪去當作是自己的成就,說得鏗鏘有力、說得眉飛色舞,彷彿是對李靜恩搧了一聲響亮的巴掌。
會場忽然暗下,投影幕從上緩緩降下,一片喧鬧之中直到影像打射在布幕上時,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那是李靜恩。
不只李靜恩,還有張季嫙。
李靜恩認得,那是金鑽酒店,也是她與張季嫙第一次發生親密接觸的房裡........她與她之間不得告人的親密,李靜恩沒有想過,竟會用如此殘忍的方式公諸於世。
她的心,好痛。
一片譁然,謠言四起,李靜恩緊咬下唇忍住不哭,卻在後頸貼上一抹溫熱時,徹底失了方寸。
「不要碰我!噁心的東西,住、住手........不要碰我.........」她扭動的身子,卻覺意識越來越沉、越來越累,她感覺得到,手掌往她兩腿間伸入了。
眼淚終於安靜地滑落,她不再掙扎、不再反抗,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光了,無所謂了.......
陸威貼著、舔著她的柔軟的後耳,恍若惡魔般低語,「看來藥效終於生效了,但妳要再繼續反抗啊,我最喜歡看人垂死掙扎了,這種時候最美了,是不是?」
血染嫁紗,敲響午夜十二點的鐘聲。
李靜恩四十歲了。
她的劫難沒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