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绘里，请给我从桌子上下来。」

海未压抑住怒火，尽可能小声地说道。

「没事啊，反正又没有别人看见。」

「但那怎么说也是人家教授的桌子，这样子很不雅观！」

「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呢，」教授拍了拍海未的肩膀，递过一叠纸，「好了，证明都帮你开好了，到时候实习的时候直接拿给他们就可以了。」

海未道了谢，教授拿起水杯，转过身背对着她在饮水机那边倒水。海未深呼吸了一下，咬牙切齿地朝着另一边的桌子低声吼道。

「绘里！下来！」

————

「还要去趟图书馆吗？」

「嗯。有几本书顺便去还掉了，」海未朝绘里晃了晃手中的古文书，「你在笑什么啊？」

「就是突然想起来上次跑来你学校找你，本来还想参观一下的，结果反而在图书馆待了一下午。」

「就是因为你所以那天都没有复习完啊。」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出来的时候结果还下雨。」

「而且我们还都没有带伞。」

「所以这有什么好笑的啊。」

「那你也不要笑啊。」

海未被绘里说得脸红起来，下意识地掏出手机装模作样查起短信来，却发现屏幕上正好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

————

「所以，你怎么觉得？」

绘里摸着下巴，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

「看这个语气，比较像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发出来的。看来大概是被绑架了。」

「……我是说，我到底要不要去？」

「不去她更加会恼羞成怒的吧。」

海未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了兜里。绘里歪着头，端详了会儿海未烦恼的样子，伸出手，在海未鼻子上轻轻捏了一下

「说起来，你和妮可，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未捂着鼻子摇了摇头。

「大概就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吧。」

「我说，我不在的这些时候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已经三番两次听到她们提起来你之前有多反常了。」

「也没有怎么样啊。」

海未小声地嘟囔着，低头翻动着手上的玉子烧。

「真是的……诶，海未。」

海未应声抬起头，却发现绘里的唇几乎快要贴上自己的。呼吸短暂停滞之间，绘里狡黠地笑了笑，侧了侧头，将海未额前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头发要掉进去了。」

结果反而所有头发都快掉进去了。

————

第四次按下门铃以后，妮可终于不情不愿地把门打开了。

「进来吧。」

海未小心翼翼地在背后关上，尴尬地应对着妮可弟弟妹妹们的问好；妮可向他们叮嘱了几句，便示意海未跟她进卧室。

「如你所见，真姬和希逼我当面和你道歉。那对不起。好了，我道完歉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妮可啊。」

绘里在身侧感叹道。

妮可朝海未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但海未却仍是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还站在这里干吗啊？」

「我才是需要向妮可道歉，」海未向妮可深深鞠了一躬，「为我之前非常任性的所作所为。」

妮可沉默下来。就在海未确信她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的时候，妮可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你是应该道歉啊！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混蛋……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很痛苦吗！给我拿出一点身为偶像的自觉啊，好好面对一切啊！那副样子，你知道绘里会多难过吗！」

海未走进了些，手足无措地把哭泣起来的妮可拥抱起来。

「绘里明明最在意的就是你了……笨蛋！你们两个都是笨蛋！」

海未笨拙地抚着妮可的背，绘里现在是什么表情她根本不敢去看，最后只有低声在妮可耳边一遍遍道歉。

「给我好好地道歉啊。」

————

「真的不留下来吃饭吗？我今天菜买多了的。」

「真的不用了。」

海未抱歉地拒绝了妮可，转身拉开门准备离开。

「对了，海未。」

「嗯？」

「如果你真的……看得到她的话，那个家伙，让她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一定会的。」

————

如果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现在她的生活又会怎样呢？

这是一个海未想都不敢去细想的假设。况且假设也没有什么意义。

从小就忍不住去幻想这类事，信誓旦旦地想着要是再来一次机会，犯下的错误绝不会犯的，然而最后也只是想想而已，日子照旧过下去，劣迹斑斑地过下去。哪里有那么多奇迹，大多数不过是缓刑而已。

但海未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再次回到高二那个昏昏欲睡的下午，在绘里伸出手整理着半梦半醒的自己的衣领时候，她没有爱上绘里，她现在的生活又会怎样呢？大概很难吧，谁叫绘里当时笑得那么温柔，但如果呢？

或许就能够逃过这场无期徒刑。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她的日子照旧要过下去。

————

「其实我是一直相信海未说的啊，因为是海未嘛。」

「这个，现在倒也不重要了。」

「嗯。重要的是，海未现在是怎么想的。」

海未沉默下来，一边换了只手举着手机，右手将水龙头拧大了些。

「海未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去爬树的那次吗？」

「……又是爬树啊。」

「啊因为正好很合适嘛，」小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不过，就算不说这个的话，海未其实应该也清楚要怎么做吧，毕竟海未是勇敢的武士呢！」

「请不要再拿这个取笑我了。」

「明明没有在取笑！我真的觉得武士什么的很帅气啊！」

「那……谢谢。」

挂掉电话，海未脱下衣物准备洗澡。在弯腰脱裤子的时候，正好发现了膝盖上的疤，也是那次爬树跌落之后留下的。伤口很深，当时就说了应该会留疤，果然是一路跟着自己成年了。

摔下来的时候，真的很痛呢。

————

昨晚从妮可家出来以后两人便没有再有过过多的交流，像是刻意在疏远对方一般，海未也不清楚这是谁先开始的。反正今天早餐的时候，绘里没有坐过来。

今早的吐司又烤焦了。这是另一件事。味同嚼蜡。

海未不知道绘里在刻意逃避的和自己在刻意忽略的是不是一件事情。

膝盖隐隐作痛。

————

出门看似漫无目的地走了快十分钟的时候，绘里终于忍不住发问。

「海未，我们是要去哪里？」

「商店，」看着绘里一脸不解的样子，海未忍不住偷笑起来，「就是商店。」

绘里狐疑的表情直到后知后觉地跟着海未踏进了宠物店的时候方才消失。

「诶，海未是想，养宠物吗？」

海未不答，径直走到一只正蜷在架子底下，一脸懵懂地望着来人的小狗面前，试探性地伸出了手；小狗小心翼翼地那舌尖舔了舔海未的指尖，尔后大胆地探出头，在海未手上亲热地蹭了起来。海未抚摸着那只柴犬的脖子，轻声说道。

「绘里，给她起个名字吧。」

「……笨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