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东方控的北方狼 于 2016-8-19 09:35 编辑

多美的天色。

夕阳带着几分悲壮缓缓沉下，将鲜血般的余晖撒向半边天际，几丝细云轻飘飘地游荡着——如同世界终结般的壮丽景象。

金红的光辉挣扎着绕过哥特式建筑的尖顶，掠过飞舞的白鸽，映射到人眼中时已经奄奄一息。朝阳与落日终究是不同的。

也只有这种时候，那些跨越百年的古老建筑才焕发应有的威仪。一旦夜幕降临，这些古董就完全隐没在城市的霓虹灯中。

房间里是全暗的，外墙反射着炫目的霓虹灯。站在高层巨大的落地窗前，大半的城市尽在眼底。西木野真姬的一头红发在没有光源的房间中暗沉得像纯黑。她低头，俯视蝼蚁般的车流人海，不解地微微拧着眉。

人类这种生物真是奇怪。

像抱团取暖的企鹅一样凑成团体，听从身体的欲望而不是大脑。无所事事饱食终日的，浑浑噩噩纸醉金迷的，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咕咚”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闷响。真姬放下抱着的手臂，不紧不慢地转身，顺手提起旁边矮几上的医疗箱走进隔壁的房间。

一位身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的中年男子倒在地上痛苦地抓着胸口，椅子被他踢翻在地，他大口喘着气，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沉声音。

真姬波澜不惊，蹲下来拨开他的手简单检查了一下，从医疗箱里掏出应急的针筒给他打了一针。

然后，她提着男子的后脖领，强行将其拖到地毯上躺着。

“呼——呼——哈啊——”男子喘息不定，满身大汗，但痛苦的表情稍有缓解。他微微睁开眼睛，灰色瞳孔毫无感情地朝向真姬。

“多谢啊。”他淡淡地说了一声，缓缓坐起来。

“查尔斯——”真姬刚刚开口，男子就凶狠地横了她一眼。真姬不在意地耸耸肩，改口道：“乔治亚先生。你的病症只能拖延，症状会越来越痛苦，目前基本无药可治，又何必这么挣扎呢。”

她不是嘲讽，是真的无法理解。

“……隐姓埋名到何时我都无所谓，只要能活下去，我只想活下去。”乔治亚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用颤抖的手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冷笑着瞥了真姬一眼。“我知道，这种心情是你没办法的，黑医生小姐。”

“随你怎么想。”真姬习惯性抱起胳膊轻轻卷起发尾，神情疏离。她转过身，“我只有看护你一个月的义务。过了时效你要继续使用假身份提出庇护也与我无关。”

“我也很好奇——”乔治亚抬起头，有些恶意地笑着，“你除了研究人体，还有别的爱好吗。你这么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吗。”

“我当然有我活着的意义，不劳费心。”真姬说着，突然收了尾音，停顿住脚步。

“怎么了？”乔治亚立刻看出真姬有反应，绷紧了神经。

真姬摇摇头。“进密道，去03那里躲避。”她掏出枪，上了弹。

身后传来机械的轻响。确认乔治亚彻底钻进去之后，真姬举起枪，缓步踏出卧室。

只有窗外照射进来的弱光，不过这对于真姬来说已经足够，对她的对手也一样。她感觉到了那个人，不是声音，不是物像，是种难以言表的气息。真姬睁大眼睛，少见的雀跃起来。

背后蹭着墙壁，她稍稍探头，挨个确认房间的状况。

第二主卧。能够清楚的看到窗子上被划出的圆形缺口，真姬勾起嘴角，毫不犹豫地向床边射击。

果然，下一秒床边的小柜子就被举起砸了过来。真姬迅速缩回门后。接下来是枪战，她在心中暗数。三，二，一。

手枪三连发，打在真姬所在的一侧的门框边。她所用的手枪应该有八发子弹。真姬想着，向后退向更加开阔的客厅。

虽然不知道她身上还带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果正面硬拼自己恐怕是打不过她，但是她因为不愿杀人而总是有所保留——这就是真姬有恃无恐的原因。

“西木野真姬，交出他来。”

那人慢慢直起身子，沉柔的嗓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束起头发，深蓝长发散乱，背后的光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真姬知道，那张熟悉的脸一定是死板的绷着，认真得好笑。

“花了六年，横跨整个亚欧大陆追捕我——园田，你可真是执着。”真姬正伏着身子蹲在沙发后，嘲讽似的说道。“或者，世界真是太小，巧合真是太多？”

她能看到落地窗些微的反光，园田海未半蹲着谨慎地小步小步走出房间，停在地毯的另一端就不再移动。她相信那个人也看得到自己。

“我也好奇为什么总是你出现在我的任务中。”真姬看到她没有继续向自己这边走，反而缓慢又急切地侧步接近主卧。

她不禁深深吸了口气——这个人调查的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停下！”她当机立断从沙发后滚出来两枪射到海未脚下，趁对方停顿抢在她之前拦住了主卧的门。

“砰！”

那人毫不犹豫地开枪，子弹擦过真姬的肩膀——幸亏她下意识蹲了一下，不然这颗子弹会穿透她的肩胛骨。

真姬心下一凉。她感觉出海未这是要拼命的架势。不过这些思考都仅仅在一瞬间，真姬继续下蹲的势头一枪打在来者的腿上。

那人踉跄了一下却丝毫没减速，直接扑到了真姬身上——她抓住了真姬的上臂用力推上去，另一条手臂横在真姬的脖子上试图扼昏她。两个人几乎贴着身体，枪械没办法使用。

真姬双腿乱蹬着，用力咳嗽脸憋得通红，可喉间的手臂却越压越紧。透过园田海未厚重的袖子她掐不到肉，她的双眼几乎翻白。

园田海未依旧背对着光，她的长发垂下来，一片阴影投在真姬脸上。

“咳……呃……”

真姬拼了最后一丝意识，努力挪动手指……

“唔……”

身上的人一声闷哼，趁着她手臂松劲的瞬间真姬狠狠蹬开了她。

真姬剧烈咳嗽但马上爬起来，抓起枪在她胳膊上补了一枪。

她像个死人一样躺着，胳膊上被补了一枪也仅仅是轻微抽搐了一下。外面的月光终于照亮了她的脸。那是一张属于东方人清秀甚至可以说美丽的面孔，比真姬的长相还多了几分温润柔和。

“很好——FBI外籍探员园田海未。”

真姬喘息初定，上上下下打量这人的身体。左腿一枪，右臂一枪，肋间插着三把手术刀。她半阖着眼，纤长的睫毛间露出的琥珀色瞳孔黯淡，没有任何光彩，与她们初见时的神采飞扬大相径庭。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和那帮蠢蛋警察一样了，嗯？”

确认园田没有爬起来再战的意识之后，真姬拿枪戏谑点了点她的脑袋。她努力装出云淡风轻的笑意，可她发现自己无法掩饰自己话语中的颤抖。不对劲，这绝对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园田海未。

真姬撩了撩汗湿的刘海，走进卧室提了医药箱出来。她单膝跪在园田身边，摸出医用剪刀先是剪开了她的袖子露出伤口。

园田终于有了动静。她扭过头，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真姬。

真姬特意没有伤及筋骨。快速止了血包扎上，她抬起头与园田的眼神对上。

“……这让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

园田终于开口，出乎意料的平静。

“哼？”真姬带出一个有着浓浓鼻音的拉长尾音。“‘黑医生也是医生’，我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

“从那之后过了六年。期间我执行的28项任务中都出现了你的影子。”园田看着真姬剪开自己的上衣，然后僵住的手，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你不用费力了。”

“……”真姬愣神了一下，很快就绷回了冷冷的神情。她有些粗鲁地拆开园田自胸至腹乱糟糟的绷带。

“因为你们那边适合你的任务同样适合我。”真姬知道自己下手的部位比较巧妙不会伤及主血管和内脏，于是直接拔下了她身上的手术刀。她又一次闷哼了一声。真姬没理。

“……这次是保护罪犯，之前还有多少次用非常漂亮的手法没留下一点对你不利的物证。真不愧是黑医生。”

园田从牙关挤出这几句话，睁大眼睛看着她。

“多谢夸奖。你应该知道，我们没有国籍，也没有犯罪。我们只是收钱办事，游荡在公海上接受来自任何人的委托——甚至来自某些政客。”

真姬心不在焉地说着，手指划过她上身的各式伤痕，包括未愈的。明明是瘦得能摸到肋骨的身体，却蕴含着可怕的爆发力。随着她指尖的移动，接触到的皮肤起了小小的鸡皮疙瘩略微收紧。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园田无论是对她的发言还是对她的行为都很是反感，皱着眉质问道。

“意思是别趟浑水。”真姬干脆地说道，着手开始清理她上身那些伤口。“园田，你太聪明了，也太清醒了。你需要装傻一些，糊涂一些。”

“也许你是对的。”园田怔怔地扭头望向窗外的夜空。“但你知道吗，你这次保护的这个人，查尔斯亨特，是一个掌握着金三角地区百分之六十的产量的大毒枭。他一天不被抓捕归案，一天就会有多少人家家破人亡。”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真姬刻意勒紧了绷带，直到园田不舒服的哼了一声。“那不是我该操心的。我只管执行好保护任务，你只･管执行好抓捕查尔斯的任务。反正一个月时间到了，他要继续提出保护就要换人，与我也没什么关系。”

“什么都不知道还真是一种幸福。”园田虚弱地笑笑。“可你刚刚袭警了，加上之前的妨碍公务，我可以逮捕你的。”

“那你来啊。”真姬白了她一眼。“顺便做个伤情鉴定，看看到底是谁伤的。”

这下戳到了她的痛处。园田放松脖子把脑袋放了下去，并不想接话。

灼伤。刺伤。刀伤。鞭伤。真姬的手拂过这伤痕累累的身体时小心翼翼，不敢碰触。下手真狠啊，怪不得她今天表现得这么差。

“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真姬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不让我睡觉。”她淡淡地说道，眼睛都没睁开。

真姬咬紧了牙。

“……这样也好，你看清FBI的本质了吗。”

“什么？”

“一群披着法律外皮的流氓中的流氓。不这样你觉得他们怎么制服流氓。况且你这回的追查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你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难道你真以为你们里面那么干净？”

园田不想再和真姬斗嘴皮子。她本来也不擅长这个。她又一次转头望向窗外。

她仿佛看到小时候。

蓝天高远，淡云轻扬，沐浴着骄阳的屋子，绿油油的田地。蝉鸣，风铃，和远处的火车声。

无论天气怎样都坚持练习弓道剑道古武术，小小的自己流着汗抬头灿烂地笑着。

“想要当警察！”

从火光冲天的宅邸中被抱出来。

什么都没有了。亲人，归宿，都化为灰烬。年幼的自己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熊熊火焰。

“想要当警察。”

如愿以偿的成为探员，凭着过人的身手和冷静的头脑而大出风头。

就在那个护送任务中，海未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黑医生。她蹲在地上，给一名重伤的警员处理伤口。

……我以为你只是个逃犯。

黑医生也是医生。

她白了自己一眼，伸手要绷带。

事情跟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大一样。

每每遇见西木野，都是她跑来给自己的任务捣乱。

每次的任务，都不可避免的产生牺牲品。

她是个逃犯，她在救人。我是个探员，我在杀人。

到底什么才是正义。

她所属的无国界海上佣兵组织又是正是邪。

查尔斯亨特，毒业巨头。如果可以抓住他，世界毒业也许有三分之一会停摆。这是牺牲了多少卧底人员的生命换来的情报。可是，上头不许。

可海未不听。

她私自追查，知道了查尔斯向组织要求假身份保护这件事，甚至追查到了他的住址和楼房部署。就在这节骨眼，上面把她扣了下来。

你还知道些什么？

这是这几天她听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种种古老的刑罚实施在海未身上。刀挑针刺鞭抽，昏过去就泼醒，不许睡觉。他们相信这种情况下人是很容易崩溃的，也许会说出些什么。

确实崩溃了一些东西。但她什么也没说。

她逃了出来。把一切都赌在这次的私自行动上。

不过，西木野又是一个意外。

“你果然是我的宿敌啊。”

闻言，专心处理她腿上的伤口的真姬抬起头，正对上园田看向自己的目光。

她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笑着。真姬知道她在想什么，在看到她身上未愈的伤口时她就明白了一切。

“你还有别的方法践行你的信念。”

真姬的手有些颤抖。她知道，但她害怕这个想法。对，黑医生也有怕的东西。

“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果然，园田下一句就打破了真姬无力的劝说。

“你可以加入我们……”

话还没说完，真姬就知趣地闭上了嘴。园田的头疲惫地向后靠去。

“你们的‘正义’我无法理解。”

无论怎么想，逮捕查尔斯都是园田她最后的机会。真姬有那么一瞬间懊悔为什么不特意把查尔斯暴露给她，但下一秒就否决了自己。

园田海未，从不需要怜悯。

“那么，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她小心斟酌着字句。

“我猜你已经知道了。”园田恬静地微笑着。“就如你所想的那样。”

“……真的……没有别的路了吗？”

真姬抖着手拿起手枪。她很少杀人，几乎从不主动伤人。

“死在你手下，不冤。”

园田海未撑起身体，努力站起来，向她张开了手臂。

“请让我在最后，像个英雄一样落幕。”

“……”

真姬默默打开了保险。举起枪时，她的眼神也失去了光泽。

“砰！”

“生病了？去找西木野小姐啊！听说她的医术比大医院的医生都好老多了，还便宜。”

“是吗？我听说她以前可是黑手党什么的……”

“哎呀，那么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你也信！”

“好吧，可信度是不高，但她可真是个怪人。天天守在院子里，就种了那么几棵蓝色矢车菊。”

“那倒也是，跟悼念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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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之前的文有朋友评论的一句话而硬开的脑洞。海未做警察果然会让人担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