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了。

根据店内的情况记录笔记，准备每日的销售报告……想要这么做，但心思难以集中在工作上。

顾客们还在源源不断地挤进来。结对的学生、带小孩的母亲、恩爱的情侣、疲惫不堪的上班族……当然也有浦之星的女生来光顾——那些洁白素雅的校服，我紧张地想从中找到曜的身影，但始终没能如愿。

会不会是我看漏了？

我眼光一遍又一遍扫过店内的每一个角落。每当有年轻女生迈进店内时我就会打量一番。可曜仍未出现。

我打开手机。上面显示着和曜的通信记录。

要不要给她打电话？会不会是她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

浦之星离快餐店并没有多远。

我相信曜不是那种能随意放下诺言的人。既然没能立刻出现，那她一定是遇到了不得不去优先处理的困难。

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去打电话询问情况。我只要对她抱有信心就好。

在曜酱出现之前，工作成为了煎熬。每当店门被推开我的心都随之一紧。也许，下一秒她就会出现、或者下一分钟，要么，十分钟、二十分钟……

随着时间不紧不慢地推移，热闹的快餐店一点点变得冷清。员工们从疲于奔命的状态逐渐空闲下来，最后开始一边享受店内的空调一边愉快地交谈着。

店内已经几乎没有顾客了。我看着挂钟上的时针缓缓地靠近下班时间，内心随之越发绝望。

员工们爆发的一阵欢呼宣告了今天营业时间的结束。

既然曜没能出现，那就意味着从此我将不得不回归往日一成不变的生活。

有些遗憾，但没什么不好。事已至此，就把那个人放下吧。如果我做得到的话。

“那个……千歌酱？请问你认识一个叫渡边曜的女生吗？”

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我向千歌询问，想要打听有关那个人的消息。

其实，直接用手机联系曜更合理吧？曜肯定会给出合理的辩解，然后我肯定会相信她的话，并对下一次会见提出要求。

但我没有按下拨号的勇气，哪怕我仍对她抱有希望。

“嗯！她是我的朋友，也是同学。店长怎么会知道曜酱？”

详细地解释起来就没完没了了，而且把这事说给别人听——哪怕是朋友——对曜来说也未必是件好事。

“她和我之间有个约定……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我想知道，前天她心情十分不好的样子，是有什么原因吗？千歌的话知不知道？”

千歌的眼神微微闪烁。嘴唇颤动，像是有话要说。

安静地期待着对方的反应。

“曜酱心情不好的原因……千歌大概是知道的哦。但是这毕竟是曜酱的隐私。店长真的想要一探究竟么？”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直视着我。

比起问我，直接去问曜本人才更合适吧？

她并没有那么说，但应该有这样的意思。

心头仍对曜的秘密感到些许瘙痒，但我和曜之间的关系将在今天画上句号。所以对于这件事我应该采取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

“那个、千歌酱？对于曜的秘密，千歌有帮忙的能力吗？她那副样子真的好令人心痛。”

既然是朋友，肯定无法袖手旁观的吧？但也有例外。

如果千歌愿意帮助曜走出困境（虽然我很希望这么做的人是我），那我就没什么好放不下的了。

千歌的目光有所偏移。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关于曜的问题……恕我无能为力。”

“朋友不就是应该互相帮助么？怎么会？”

“抱歉……如果店长真心想为曜做些什么的话，还请店长自己去试着努力。”

“那千歌酱就忍心看着曜那副样子而无所作为么？”

“对于曜，我并没有插手的余地……对不起。还请容我告辞。明天的工作还请店长多多指教。”千歌的目光微微有所黯淡她朝我深鞠一躬，然后消失在了店门口。

她的态度令我非常吃惊。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我也没有去强迫她的资格，更何况，今后我也不会再和曜有任何瓜葛了吧？

曜到现在仍没有出现。快餐店空荡荡的，只剩我一人。到了最后，我都没能取得任何的进展。

关灯、锁门。

本应回家，却难以迈开脚步。曜出现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但既然存在这万分之一，就有我继续等下去的价值。

我仍不相信她会是食言的人。

天色已晚，月明星稀。路灯朝地面投射着孤寂昏黄的灯光。我背靠着墙，感受着墙壁穿透布料刺入背心的寒冷。衣服大概会弄脏吧？不过不要紧，今天真的很累了……也很沮丧。感受到被背叛、被抛弃的痛苦，但却并不生气。

对曜，我怎舍得生气。

手机上显示着和曜的通讯记录。通讯录里新加电话号码十分刺眼，轻轻点一下就会出现绿色的拨通和红色的删除。

不忍删除，却又不敢拨通。无法下决心而又难以挪动一步。如果曜出现就好了……如果她出现在这里，成为此生最大的奇迹。

路上的行人很少，车也很少。渐渐地，好像自己变成了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守着小小的手机屏幕不知所措。

一边咬着下唇一边撇了撇嘴。果然，还是删除比较好吧？毕竟事情已经不会再有任何进展了。留着手机号码也不会有任何的用途。就算是偶尔翻出来看上一眼，也必定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虽然曜不是轻易食言的人，但她不能出现一定有令她不得不放弃的理由。对她而言，有比我更重要的事情。

曾以为自己有资格向她伸手，但现实不会说谎。因此，我没有继续执着下去的理由了。可即使如此，就这么删除号码仍然十分困难。

我无法欺骗自己的心情去做这件事。

关上手机，看着屏幕由亮变黑。

回家吧。家里有舒服的床垫、能吃很久的杯面、几乎不会看但绝不会扔掉的书籍。只要日复一日地度过着平凡的日子我就会将曜的一切抛到九霄云外。

“店长？”

被渴求了已久的声音轻轻敲了下脑袋。难以置信，但并不是幻听。

顺着声音望过去，她就站在马路的另一头——手里沉甸甸地拎着两个塑料袋，看不清里面装着什么。

“曜！”

马路上没有车，十分安全。我跑了过去。

犹如卷进了一股清风，沉痛的心情在一息间变得轻盈。毕竟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曜只要站在那就有了点亮整个街道的魅力。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街道。有些不可思议，仿佛是超越了现实的美好……

决不能沉溺在里面。对于曜，满心的憧憬都必须压下。我有更应该执着的地方。

“曜，为什么这么晚了才来？出什么事了？”

“接到店长电话我就尽快赶来了。因为店长一直在工作，所以我没敢打扰，一直等在门外。”

“真的？”

“嗯……”曜目光略有些游离。她在说谎，也可能是在隐瞒什么。好想强硬地追究下去，但现在不妨再观察一下。

“店长，今天的晚饭，有什么打算吗？”

“本来计划是杯面的。曜吃过晚饭了吗？如果没有，我们就去便利店买便当一起吃吧？”

“那个……店长，不介意的话，今天的晚饭就交给曜可以吗？”

诶？

“所以……塑料袋里的就是？”

“没错。是今天晚饭的材料。请店长务必允许。”

既然都买好了，我又怎么可能拒绝。曜这真是……太狡猾了。不过本人大概完全没有注意到吧？“那今晚就交给曜酱了。其中一个塑料袋我来拎吧？”

“嗯。拜托了。”

与曜并肩走在街道上，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夜晚的凉风撩拨着发丝，拂过衣角。曜身上清淡的甜味似有还无地萦绕在鼻息间。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梦幻了。但我很清楚这是现实。现实不会说谎——我在曜的心中仍有一席之地。这就足够了。

为了避免尴尬，我小心翼翼地抛出话题，观察着曜的反应。她的话语和我认知中平凡的女高中生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她的表情、她的肢体、她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却清晰地透露着她心头难以消散的烟雾。

“曜。高海千歌……你认识吧？”

啪——

塑料袋与地面碰撞，青椒、萝卜四散滚落。

我所提到的明明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