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0inuyasha0 于 2016-8-26 21:38 编辑

第02首「想要確認的心意」

眩目的，令人厭煩的陽光。

即使還想多睡一會，眼皮卻仍然向那刺眼的光線妥協，不情願地睜開。但是身體像在抗議一般不願意配合，尤其是那無力的四肢與暈眩的腦袋。

強迫撐起身體的她，換來的是一陣噁心感。

如果今天是假日，梨紗大概會乾脆躺回去睡到自然醒吧！可惜的是今天是星期三，想到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兩天，梨紗就覺得頭更暈了。

增強的噁心感，迫使她往浴室的洗手台直奔，然而什麼也沒吐出來。

「真是糟透了。」看著鏡面中自己那張倦怠的表情，梨紗有些抱怨著。

努力漱口之後稍做盥洗，為了遮蔽那張毫無氣色的臉而化了淡妝。然後換上昨晚剛燙好的制服，並順手紮了個馬尾。

看看時間剛好是五點半，記得沒錯的話十分鐘後有班車，應該能趕上。

一邊這麼估計著，一邊揹起印著校徽的側背包，然後走到立鏡前方。

整齊的襯衫上沒有不自然的皺褶，黑色短裙與紅色的領結也有整理到定位，淡妝與紮起的馬尾也讓她看起來有精神多了。

「嗯，很完美！今天也要加油哦！」梨紗拍拍臉頰對自己打氣。

隨即轉身走到玄關，穿上黑色的女用皮鞋，並對自己的裝束做最後的確認。確定完全沒問題後，她才出門前往公車站牌。

「早安。」

才剛走進教室，就聽到了問好的聲音。

梨紗立刻收起因為剛爬了三層樓的樓梯而顯示出的些許疲態，改以看似精神飽滿的笑容迎人：「GutenMorgen！」

問好的是她的摯友，王子佩與林婉如。她們在梨紗剛來的時候非常照顧她，也告訴她很多關於這個地方的風俗民情，讓她能很快熟悉環境融入其中。

「聽我說聽我說！」子佩看起來很興奮，從她閃閃發亮的眼睛可以知道肯定是打聽到了什麼八卦：「梨紗知道隔壁班的景雲嗎？」

梨紗稍微想了下，卻沒什麼印象：「景雲？」

「欸欸，梨紗不知道嗎？陳景雲啊！那個年級第三名，品學兼優、長得又帥的陳景雲！」

「妳還真了解啊……」梨紗忍不住苦笑。

說實話，梨紗不是那麼會去注意別人的人，因此即使子佩這麼大力稱讚景雲，梨紗腦海也完全想不起來他的樣貌。

「聽說他今天中午要和全校第一的那個人告白唷！啊啊啊真是不甘心啊我也好喜歡景雲的說！」

「妳別再花痴了……」婉如實在看不下去趕緊阻止，以免引起其他同學側目：「對手是那個人的話，妳怎麼也比不上的吧？人家可是校花等級的唷，雖然個性怪了點。」

「全校第一是？」

梨紗頓時覺得大家怎麼都記得那麼清楚別人的排名啊？尤其還是年級與校排名，她光是知道自己的排名就覺得已經很關心時事(？)了。

嘛，大概是因為自己不是在意成績的人吧！

比起成績，梨紗覺得自己有學習到新知，和以前相比有進步就很滿足了。

在她想著這些事的同時，聽見了似曾相識的名字。

「采薇。」

婉如說出了梨紗不久前才剛聽過的名字：「王采薇唷，會計事務科一年級的學生，聽說入學時成績遠遠高過了錄取分數。」

「那個人是會計科的啊……？」梨紗嘀咕著，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向人確認。

「不過擅長科目是國文、作文和經濟就是了。」子佩補充道。

「妳還真是對誰都很了解啊……」

「還好啦，欸嘿嘿！」子佩一邊搔搔後腦勺，一邊傻笑。

「才不是呢，子佩並不是什麼都知道的。」婉如像是逮到機會，開始挖苦子佩：「比如說她已經忘記我的生日兩次了！」

「那個是……哎我都道歉過了妳幹嘛一直提啦！」

「哼哼，誰叫妳只顧著記別人的事情。」

啊，她們已經開始打鬧起來了。

不過梨紗還有件事必須要知道：「那個……有聽說告白地點在哪裡嗎？」

像是有些心虛，梨紗的聲音越說越小聲，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只有自己能聽見的音量。

「……咦？」子佩有點吃驚地睜大眼睛，婉如也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梨紗妳什麼時候也這麼八卦了？」

「不是……我只是……」

「難道說，妳也喜歡景雲！？」子佩大喊，然後搭起梨紗的肩膀，在她耳邊悄悄細語：「這樣正好，我也想說中午去偷窺，乾脆我們一起去吧？」

不……

梨紗本來想要反駁，後來想想算了，就跟去吧！反正不知為何，梨紗也對這件事情有點在意。

♀　　　　　　　　　　　　　　　　　　　　　　　　　♀　　　　　　　　　　　　　　　　　　　　　　　　　♀

假裝說溜了嘴，讓事情提前在校內流傳，這樣一來，就算是采薇也不得不出來面對正視這件事吧？否則以她的個性，大概會無視到底。

對於告白這種事，陳景雲從來沒有失敗過。這也是理所當然，才貌雙全，無論是課業還是運動表現都十分出色，除了是籃球隊還兼任吉他社社長，家裡經商成功，可以說是世俗夢寐以求的高富帥。

這樣的條件讓他在戀愛的戰場上無往不利，從來都是他來選擇對象，愛上的人就肯定能得到手。

正因為這份自信心，讓告白的事情傳遍學校除了要使采薇應邀之外，同時也有著昭告全校的意義。

他知道，新聞社記者一定躲在哪裡窺伺，也肯定有其他學生在偷窺，這些他都知道，但是他完全不介意，誰會吝嗇向人展示自己的成功呢？最好是全校的學生都能見證到，采薇成為自己女朋友的一刻。

這麼想著的同時，女主角登場了，來到約定的校舍後方。

「請問你就是陳景雲嗎？」

她手上拿著折起來的扇子，稍微抵在臉旁，露出有些疑惑卻變化不大的表情。

像是確認一般的語氣，說實話讓他有點意外，原來這學校還有人不認識自己嗎？不，肯定只是禮貌上的確認而已。

「沒錯，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采薇，我想要請妳和我交往。」

「對不起。」

「我就知道妳會接受……等等，妳剛才說什麼？」

「對不起，恕我無法接受，如果沒別的事情我就先告辭了。」

「為什麼？如果是擔心談戀愛會影響課業的話，那麼不用擔心，我的成績也是前段班的，我們可以互相學習啊！如果是擔心沒有經濟基礎，那也沒關係，吃的用的都我買單，妳可以放心依靠我，錢的問題完全不用妳操心！如果是……」

「跟這些無關。」

聽見采薇冷漠的聲音，這才注意到，她的目光從來就不在他身上。

沒錯，采薇從來完全沒有正視過他一眼：「那麼恕我失陪了。」

「……等等！」

從來沒發生過的狀況，讓景雲完全慌了，他連忙抓住轉身想要離去的采薇的手臂。

她的身體一顫，然後愣住般一動也不動。

「妳聽我說……」

「……不要……」

細微的，像是風的聲音。

接著，微風突然轉為暴風：「……不要碰我！」

她回過頭。

第一次，她正視了他，用極其憎惡的眼神怒視著他。

他不懂采薇為什麼會這麼大反應，他只是拉住手臂想阻止她離開啊！

「妳聽我解釋……」

「很難看啊，死纏濫打的模樣。」冰冷到像是無機物一般，也像是從雪地發出的聲音，讓景雲頓時感到有些寒冷。

「請問您還有什麼事嗎？」

敬語。

雖然使用了敬語，卻感受不出絲毫的敬意，反而這份違和感讓她顯得更加冰冷。

他鬆了手，終於知道自己是絕對無法捕捉這個人，就像高嶺上的花朵一樣既危險又高不可攀。

對著離開的采薇的背影，景雲發出了內心的疑惑，即使對方不打算回應也罷，他只是單純想讓自己舒坦些：「采薇妳……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

他並不期待得到答案，對方是采薇的話肯定會無視他的話語，直接頭也不回的離去吧！但是，采薇卻停止了腳步。

「不需要也不想要，那種不適合我的情感。」

說完，她沒有任何遲疑，邁開腳步離開。

「不需要也不想要」，帶著些許慍意的話語，彷彿在強忍著什麼一般。接著，那份慍怒轉為傷痛，當她說出「不適合我的情感」的字句時，強忍著的事物有些透露了。

啊啊，景雲終於明白了。

采薇不只是厭惡景雲，而是厭惡所有向她表白過的人，因為她是那麼地憎惡著戀愛這份情感。

♀　　　　　　　　　　　　　　　　　　　　　　　　　♀　　　　　　　　　　　　　　　　　　　　　　　　　♀

追上去了。

不顧子佩從後方不斷傳來的叫喊，一心一意朝著采薇離開的方向跑去。但是只跑不到三分鐘就已經氣喘吁吁，只好改以快步前進的方式試圖縮短我們之間的距離。

她會去哪了呢？不在教學樓後方的庭園的話，難道是去了圖書館嗎？

拿出學生證，在圖書館入口的感應閘門嗶了一聲，想都沒想就往三樓跑去，因為那裡存放著古典文學與詩篇。

果不其然，采薇在三樓角落的獨立書桌看著書。不，仔細一看她其實是在寫東西。

「在寫什麼呢？」梨紗硬著頭皮上前搭話，她很清楚采薇現在的心情很差，但是卻不願意只是袖手旁觀。

采薇沒有回應，但是就算不回答，梨紗其實已經稍微瞄到了筆記本上的內容。

那是一篇小說，大概是采薇自己的創作吧？以她的文學能力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值得感到意外的事。

但是，梨紗還是感到心裡一震。

不是因為采薇會創作小說文學而感到吃驚，而是內容……與采薇給人的印象大相逕庭。

「小說嗎？」梨紗裝作什麼也沒看見，試圖以平常心提問：「是個怎麼樣的故事呢？」

「妳看見了吧？」她終於開口，卻是轉移了話題：「剛才的事，妳也在旁邊吧？」

「呃……」

無法否認，采薇也像是早已知道答案而沒有追問。

空氣好凝重，圖書館的空調原本有這麼冷嗎？梨紗不禁搓了搓手臂。

「失敗了呢。」像是自言自語一般，采薇突然說道：「原本想要處理的更好的。」

「……有件事想問妳可以嗎？」

梨紗小心翼翼地發出詢問，然而沒有收到回應，她大概打算視問題內容決定要不要回答吧？總之，采薇目前也沒有拒絕的意思。

因此，梨紗深呼吸，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疑問：「剛才的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說什麼『不適合妳的情感』之類的。」

「字面意義唷。」

「我不懂。」

「那就不要懂。」

說完，她闔上筆記本，站起身並且將椅子靠到書桌旁。

錯身而過的剎那，梨紗本來想伸手抓住采薇，但是腦海中突然浮現了剛才的畫面－－景雲抓住她的手臂時，那張厭惡的表情－－因此止住了伸向采薇的手。

「為什麼總是這麼冷淡呢？采薇笑起來肯定很可愛的。」

代替沒能伸出的手，讓話語伸向她的身邊。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看著采薇的背影，那個彷彿要被什麼給壓垮了的瘦小身影。

「並不是冷淡，而是沒有什麼值得一笑的事情。」

采薇停下腳步，背對梨紗這麼說著。

她說沒有值得一笑的事情，彷彿世間的一切都是那麼地無趣。

所以，梨紗下定決心了。

「這週六，我們在車站見面可以嗎？」

她知道很突然，她知道很大的機率會被拒絕，但還是忍不住提出邀約。

梨紗想要看見她的笑容，一次也好，想讓她開心地歡笑。

「幾點？」

出乎意料的，采薇詢問了進一步的問題：「幾點要到車站？」

「咦……？啊，早上九點可以嗎？」

「可以。」

答應了之後，她再次邁開步伐，只留下呆愣在原地的梨紗。

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梨紗完全沒能搞清楚狀況，雖說女人心海底針，但是采薇的行為也太不按牌理了吧？已經不是難以捉摸可以形容，完全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不過，這樣也好。

梨紗感覺有股喜悅湧上心頭，帶著些許甜意的溫暖，簡直就像是戀愛的少女一樣。

……咦？

她慌張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好熱好熱，咦咦咦？怎麼會這樣？這樣的感覺還是第一次，就連國中時被暗戀的男生告白都沒有這樣的，為什麼會突然……？

「騙人的吧？」捂著臉頰，無法置信自己會有這樣的反應：「難道我……？」

她看向窗外，沒有任何雲朵的萬里晴空，景色因為熱氣而盪漾著。

圖書館的空調像是故障了，室內變得好熱，熱到梨紗簡直要攤軟在地了。

「這份砰然不已的心情……」

對著自己，對著躁動不已的內心，她發出了詢問。

「我喜歡采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