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家事、国事
西木野真姬和园田海未对视一眼后收敛好情绪，仅仅是一个眼神的对视她们已明了对方和自己相同的疑惑：无论面前这位年轻的猫女是不是龙兰特，就算是亲族，她怎么可能放任不管沦落到来人族这边做奴隶的地步？
这两人一个是久居深渊的魔族，一个是失踪多年住在岛屿的“土著”，无论怎么思索也比不上旁边星空凛直接朝着自家公主开口询问：“殿下，有一年没有过兽人的货了吧？”
小泉花阳看那些兽人的眼神的确和看不会动的货物一样，她平静回答道：“这倒是没错。”
“看起来公爵可以赚笔大的。”她这么说道，让西木野真姬心下一惊。
西亚特斯的公爵只有一位，埃里克公爵，那位鹰钩鼻的男人，小泉花阳的舅舅。
“我一直以为，这些交易会放在暗地里。”看着奴隶被一个一个拉上来展示，女性被肆意轻薄，尖叫声却引来看台更多的放肆大笑，蓝发剑士渐渐有了些怒气，她语气冰冷道。
“在别处可能，但这里是帝都。”棕发的小公主一语双关，她倒是不介意园田海未面露愤怒，语气轻松：“皇家许可，特殊收入，并且作为一种震慑方式，有何不可？”
红发剑士在衣袖的遮掩下抓住了园田海未的手，不顾她的僵硬翻过来十指交口用力捏了捏阻止她的话语，她同样语气轻松道：“不过谁知道，这些卖人者有朝一日会不会风云变幻，颠倒相覆呢。”
年轻的公主听懂了话语中的含义，表情略微僵硬了一下，重新扬起的笑容带着洒脱之意：“那是她们应该支付的代价和选择，每个人都一样，如果她们选择活下去，那就跪着也要走够人生的路。”
她看向台上惊恐的奴隶们，眼中终究还是掠过了一丝不忍，随即再次被深沉的冰雪覆盖，小泉花阳冲着两位佣兵挑了挑眉：“只是，我保证，国之存在一日，我的臣民将永恒立于高地一时。”
此话一出，连原本强忍着怒意的园田海未也是一震，她沉默地看着那位公主殿下，一时间心里掀起了无穷的惊涛骇浪。
那句话绝非一个温柔天真的小公主能说出口的！那种以我为独尊存在的口气和话语，却放在面前这位公主殿下身上没有丝毫狂妄自大，仿佛她即使这么轻巧一说，她也必定能够做到一般！
随着奴隶拍卖会鸣钟拉开序幕，沉默中的蓝发剑士突然轻笑出声，紧接着小泉花阳也露出了温和的笑颜，西木野真姬将目光转向星空凛，用眼神安抚没听懂的侍卫长。
“有趣，不是吗？”棕发的小公主将视线投到拍卖台上，似乎是在说这次的盛宴。
蓝发剑士却听懂了，她也将目光投回正在被人用绳索牵引而上的第一批奴隶身上，轻声道：“啊是啊，有趣。”
虽然西亚特斯相比东帝国在巴哈姆特之怒后恢复比较理想，但是人口的总数增长还是太慢，这催生了奴隶生意的盛行，在远洋航行的船只，店铺中的重工，甚至促使杂役中，被打上奴隶烙印的人处处可见。
他们多数来自其他大陆，其中也不乏其他种族，有些是自愿打上奴隶烙印拥有帝国的新身份的谋生者，有些是犯重罪人的后代，而有些，则是被强行掳来的玩物。
“嘿，不要错过啊，这一组奴隶可都是熟练工，擅长房屋修筑，泥瓦类的活都能做啊！”第一队上台的奴隶是中年人类，一共九个人，大多看起来表情木然似乎已经很习惯这种买卖，穿着也比较干净，低着头任由人贩子扯来扯去摆弄。
“80个金币，只要80个金币就可以带走！”人贩子大声吆喝着，然后抓过看起来是那群奴隶领头的那位中年人的手，展示给人群看手上的老茧：“保证不亏啊各位看！”
拍卖者的沉默只持续了一瞬，有人开始报价：“我出90个。”
有人出价必然有人跟风，价格在哄抬中上到了120个，才逐渐开始三个五个加钱，虽然是熟练工，但是年龄偏大已经基本到了这类工作的极限，所以即使是财大气粗也要考虑一下，是否还值得加码了。
“150个。”从看台后方有位穿着管家制服的中年人站起来朗声道。
这几乎是这个的极限价格了，有好事者扭头看向出钱者却无人敢哄抬价格，因为那身明摆着属于某个贵族家族的制服，也因为在这个市场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开局要“让”。
人贩子大喜过望牵着一队奴隶下台去更换身份契约，去按捺新的手印，身为多次转卖的帝国奴隶，他们在按捺下手印后，会一人拿到五个金币的落户费用，然后剩余的钱就作为人贩子的中介费抽走，这还是因为是帝国人的缘故。
换做是其他地方的奴隶，人贩子会拿走所有的钱，一文不留。
上来了几组帝国的工人用合适的价格卖出后，拍卖的气氛逐渐被炒热，人贩子再牵上来的这组奴隶，虽说还是人族，却看起来已经不是帝国人的相貌了。
“...”园田海未皱眉确认了几眼，随即看向小泉花阳：“土人？还是艾斯兰的人。”
那些人的身上既有土著的深色皮肤特征，同样高鼻深目更像是艾斯兰大陆的人，这让她无法确定，却也同时为奴隶交易的范围感到心惊。
年轻的公主殿下抽出旁边作为的宣传画册看了几眼，说道：“这组是土著，而且应该是生奴。”
生奴顾名思义是第一次拿出来卖的奴隶，大多数年轻或者稚嫩，缺少工作经验，需要花费更多时间来调教，但是同样由于尚还年轻，有着更大可以压榨使用的空间。
这批上来的奴隶看起来表情各个惊恐，时不时看向人贩子手中的皮鞭，显然是吃过不少苦头，其中有几个人原本还对于人贩子的喝骂感到怨愤，但是看见皮鞭假意扬起立刻抱头跪下缩成一团，口里念叨着听不懂的当地语言求饶，惹得台下的人哈哈大笑。
星空凛一向是眼里只有一个公主殿下，即使面对这样的情况也不过是皱皱眉就摸出之前自己吃的东西继续吃，园田海未在刚才的几句交流过后居然也沉下气来，抱臂一言不发冷眼旁观着。
但是棕发女子似乎并没想这么结束，她歪头看着两位小佣兵笑道：“这些还不算什么好材料，但是你们佣兵团偶尔也需要一些打杂的？如果想招收一些武者的话也可以看看，这附近整整一个区域都是寻求工作的。”
“不用。”西木野真姬皱眉按照之前几个人商量好的佣金分配数目算了一下后，干脆利索拒绝了这个提议：“没钱。”
的确没钱，虽说佣金的数目的确不小，但是由于抚恤金的发放和伤员的存在，最后到手的金额对于维持天启佣兵团的基本运营还尚能够，如果招新超过一定数目就会彻底用尽，西木野真姬发誓当时园田海未听见经过绚濑绘里计算出的这个数目时候，一定露出了后悔的表情。
大概是在后悔当时一个不留，应该顺便搜刮点钱再走。
小泉花阳说得没错，这附近的确是整个西亚特斯的人才交流市场，刚才一路走来也有看见低级的武者和魔法师或站或坐，在路边寻求招募。
在武者没落的现在，依旧有一些认为自己拥有粗浅武技很了不起的人，不肯和普通人一样选择其他方式工作，宁愿站在街边抱着早已生锈的铁剑，肩膀上搭着一条白色毛巾或者蓝色毛巾等待着雇主。
白色毛巾代表是短期工作，而蓝色毛巾的含义犹如奴隶卖身，只是身份依旧还是公民。
园田海未犹记得看见有些潦倒的武者已经胡子花白依旧趾高气昂，反而是一二级的魔法师看起来就更为低调做人一些，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低级魔法师也并不罕见，反倒是因为体质的原因，生计更为艰难。
她正思索着，听见真姬这么说之后小泉花阳愣了一下笑出声来，抬头用眼神询问这位公主殿下的意思。
“我说，身为佣兵这么不知道变通，怎么能够被称为机灵的小佣兵？”棕发的公主殿下故作意外调侃道。
蓝发剑士这次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这人在说什么，她疑惑道：“还请殿下明示？”
小泉花阳的笑声卡出了，惊讶而意外的表情这次挺真实的，憋得她脸红了一下之后才恢复呼吸，惊诧看着新上任的帝国伯爵，缓缓道：“海未卿，你现在是帝国的伯爵啊，虽然...好吧是名义上的，但是根据惯例，帝国名誉伯爵可以拥有骑士头衔12人的小队，加上每位骑士可以有四位见习骑士，四位见习分别下面可以统领10人小队，作为私军。”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就代表，你可以有540人批示给帝国军部和财政部要求他们提供帝国标准军饷，540人哦。”
震惊于公主殿下透露出的内部，园田海未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字：“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情？贵族...私军，不是只能自己付钱吗...?”
“不...”小泉花阳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小佣兵：“只是私军军饷向来定得比帝国要高，而且没人放心自己用着帝国花钱养得人，所以都是自己养的。”
“我倒是不介意你从军部那里敲一笔，用来放进佣兵费里，对外只要称为你的私军就好了，唯一的缺点就是，贵族私军除了拥有骑士称号的那几位，以及见习骑士们，禁止驻扎在帝都以及非家族允许的领地重镇。”
“作为佣兵这点倒是没什么可在意的。”西木野真姬在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看向沉思的蓝发剑士寻求她的意见。
“如果有需要的话，帝国文书这边我倒是可以帮忙做，不过地皮什么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小泉花阳晃了晃手指，开出了极具诱惑力的条件：“当然我也不可能保证一定会成功，反正这些年都没人这么做了，估计要和财政部的铁公鸡扯皮一会儿。”
“殿下你声音太大了！”这么玩世不恭的说法惹得金橙色短发的侍卫长都无法安心啃自己喜欢的果子，紧张地站起来四周看了眼确定无误后才坐回来，不满道。
“啊这有什么的。”小泉花阳看看因为这几个人穿着贵族服饰跑来后排，宁愿拥挤也要躲出几米远的平民们：“凛真是好孩子呢。”
“跟好孩子没什么关系吧殿下！”果然引得侍卫长抗议道。
“然而在不想被发现之前，至少要先把殿下这两个字去掉？”看着自家侍卫长犹如炸毛的小猫，小公主开始日常例行逗弄过程，将之前的话题忘得一干二净。
还好两位佣兵们也没太介意，在她们说话的期间，台上的奴隶已经换了好几拨，这批已经换成了年轻少年和少女们。
这一批奴隶似乎不太一样，不仅仅是干净整齐的衣衫，还有混杂着的不同种族，除了皮肤偏深的艾斯兰人，身姿柔软的半兽人姑娘，也有标准的帝国人，甚至园田海未发现其中最美丽的那个金眸少女的耳朵上略微有一些半精灵的特征。他们统一赤着脚，穿着洁白的无袖长袍，有些拘谨却并不害怕地站在那里。
“这也算是奴隶？”星空凛都有些感到意外，她将果子三口并作两口咽下，喃喃道。
“之前都是打杂的，从现在开始才是最重头戏的那部分。”帝国的七公主露出了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最适合雕琢的璞玉，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西木野真姬先于园田海未反应过来言语中隐藏的答案，毕竟恶魔也是在某些事情上开放过头的种族，就算她从不参与甚至多次想要阻止，但是也已经被耳濡目染得足够明白，这些孩子的下场。
“100个金币一个人！”显然调教这样一批孩子也并不太容易，人贩子开场爆出的价格就远超过了刚才任何一个人成交的价格，他扯过那个暗红色头发的半精灵毫不犹豫地将她肩头的系扣解开。
随着周围响起的口哨和惊呼，少女那个看起来就很方便扯掉的白袍彻底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她一声惊呼似乎想要半蹲下去遮住自己，却被人贩子扯住不允许乱动，只能含泪单手挡住自己的重要部位。
这样遮掩的姿势反而激起了台下更大的狂欢，这下子连星空凛也坐不住了，她按住剑霍然起身就要往台上冲，被小泉花阳用冰冷的一声轻咳阻止，只能不甘心咬着牙一遍一遍用恨不得能杀死那些喘着粗气男人的视线扫过身边的拍卖者。
价格几乎是狂热地翻着番上涨，一直涨到了五百金币才让很多人从头脑发热中清醒过来选择闭嘴，眼红那些财大气粗的人几乎指着号码争抢。
很快有一些孩子们被确定了价格被拉下去，台上最后只剩下包括那位依旧赤裸的少女在内的五个人，哄抬的价格已经到了末尾，只剩下几个大家族依旧在争抢着。
“1000，我要她。”突然有人开口，直接将很多人想念叨出来的八百金币打回了肚子里，那声音带着几分阴柔之意，难辨男女。
在小佣兵们眼里，那个总是表情平静的公主却有些惊讶地站了起来，沿着声看向前方的贵族区，那里站着一位穿着华贵的男人，正在玩弄着手上的扳指淡淡道。
仿佛感觉到后排好奇的视线，那人回过头来，惹得西木野真姬和园田海未均是一皱眉。
那明明是个身姿并不单薄的男人，但是那张脸对于男人来说实在是阴柔地太奇怪了！如果换成是纤细高挑的少女，那张脸可谓是俊秀又美丽，但是放在一个男人脸上看起来着实有些让人反胃！
“面具。”小泉花阳在对方视线找到自己前坐了下来，解答了两位佣兵的疑惑，她指了指自己的脸笑道：“我不是说现在这张，和我本身的容貌，你们不觉得有什么相似吗？”
经由公主殿下这么一提醒，小佣兵们才惊觉，刚才那张脸的确和公主殿下还有之前见过的二皇子有那么几分相似，是什么人这样大胆，敢用皇室的容貌来做自己的面具！
看着两位佣兵凝重的申请，棕色长发的公主却笑出声来，虽然在笑声中感觉不到丝毫愉快的意味：“那是我三哥。”
“三皇子？”园田海未想到那天谈话时候，连这位公主都对那位花天酒地的三哥做出的评价，看来敢把面具戴成这样出门，这位三皇子的确是昏庸到让人头痛的地步。
“三哥他平常虽然...”小泉花阳打了个手势，随机继续道：“但是今天恐怕是被拽去议政厅然后碰见了老师吧。”
星空凛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也是知情人。
“和...园田侯爵有什么关系？”西木野真姬一脸疑惑地发问。
“啊...说起来也算是皇室秘闻？”小公主罕见犹豫了一下，叹口气缓缓道：“三哥和四姐，是同母所出，以前关系很好，那张面具，是四姐哦。”
四公主安吉拉，皇室唯一的龙骑士，已经失踪了许多年，但是这和园田曜又有什么关系？——两个小佣兵不约而同这么想到。
“果然你们是真的完全没听过这段久远的八卦啊。”小泉花阳抬手揉揉额头，掩盖了自己可能会泄露感情的眼神，才继续道。
“老师她，和四姐，以前似乎是情人关系哦。”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