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上

1942年7月 托尔莫辛

虎彻和同僚一道走在野战机场旁的道路边上，来来往往的运输车辆在简陋的道路上扬起阵阵尘埃。虎彻一边和同僚聊天一边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部队，服装整洁且士气高昂的是准备投入战场的部队，看起来有些落魄和安静沉默的是从前线下来的部队。这些部队在这里补给休整，然后再次投入战场。

他们中最后会有多少人能回来呢？虎彻不着痕迹地扫视从自己身边略过的一张张面孔，时不时地应两声表示自己在听同僚的话。

“所以说贸然追击很有可能会陷入困境，嘿虎彻你真的在听我说吗？”同僚在虎彻眼前摆了摆手，不满地撇起嘴角：“好好听我分析你的问题，你的战绩虽然优秀，但是空战中出的问题绝对不少，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虎彻拉了拉自己的帽子别开同僚的视线，眼睛略过同僚不自在地看着他身后的卡车，她轻声叹气道：“.....抱歉，我只是有点累了。”

战线一直在推进，无休止的进攻不仅让苏军没有喘息的时间，对自己这些人而言更意味着昼夜不停的出击、出击、出击。连续出击的在精神上的疲劳是睡眠无法缓解的，何况睡眠并不是那么的充裕。

同僚不可置否地叹气，他也知道虎彻的压力很大，但是他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算了，下次注意。”同僚摆摆手，转身看向虎彻一直看着的在他身后的卡车。从前线回来的士兵一个接一个从卡车上下来，从他们眼前经过。“这又是哪个部队？”

“不清楚。”虎彻摇头。

“别理这些了，马上要开饭了。”同僚转身离开。

“是......嗯？”虎彻也打算离开，但是她在士兵中发现了什么，“稍等一下！”她回头叫住同僚，穿过人群向前走去。

引起虎彻注意的是一个娇小的身影。那个人挺拔的身形披着原野灰的雨披，雨披的兜帽完全罩住脸，隐约能看见兜帽没能完全挡住的黑色碎发。那个身影顺着人流前进，和周围高大的士兵相比那个娇小的身影是那么的显眼。就像当时一样。

虎彻赶紧追上去，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跟丢。

她在成为空军后打听到许多信息，自己能成为飞行员全靠当时的那位黑发军官的，在那之后她也知道了那位黑发军官的名字。想要再次见到她，想要和她道谢，这样的心情一直埋在虎彻的心底。

穿过重重人墙，虎彻总算到了那个人的旁边，她伸手拍上那个人的肩膀。

“你好，长官——”虎彻还没有把话说完，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世界瞬间反转。

诶？虎彻呆愣愣地看着倒过来的人群，还有展现在自己面前的容颜。黑发军官的神情冷漠黑色的眼瞳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看样子没找错人。在身体接触到地面之前，虎彻的大脑只有这样的想法。

砰！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毫不留情的过肩摔让虎彻的身体狠狠地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地面与地面上的石块带来了深入脊髓的疼痛。虎彻倒抽一口气，后脑与地面的碰撞让她的意识有点模糊，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让大脑中的混乱加剧。

虎彻使劲甩了甩脑袋，颤抖地伸手捂住后脑勺，还没缓过神来就感觉到一个冰冷尖锐的物体抵在自己的脖子上。虎彻身体瞬间绷直，脖子僵硬地转过去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黑发军官，她用手摁着自己的手压在地上，另一只手拿着刺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刺刀的尖端没入土地，冰冷的刀身紧贴着自己的脖子。

冷汗不停地从后脑渗出，虎彻僵硬地扯出了一个嘴角抽搐的干笑：“你、你、你、你好......卯之花上尉......”生命受到威胁的压力让虎彻话都说不利索。

“能不能先把刀移开呢，我是友军......”虎彻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对方好像看死物一般的眼神让虎彻受到了十足的惊吓。周围的人因为突然发生的事件慢慢围拢过来围观看热闹，虎彻的同僚焦急地扒开人群往里面钻。

“......啊，是你？”卯之花好像才意识到眼前有人，收刀起身顺手把虎彻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记得你是叫......虎彻？”卯之花偏头看着眼前狼狈的虎彻，“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被我压着。

像是看出了卯之花的疑问，虎彻欲哭无泪地看着她，委屈地说：“我们联队在这个机场啦。到是长官您，我只是想和您打个招呼，您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卯之花看着眼前的虎彻，她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看着自己。明明个子这么高，但是给人的感觉就像人畜无害的小动物。卯之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在车上睡着后直到下车都没清醒过来，再加上还没从战场上的高度戒备中缓过来，身体自然就作出反应。看起来自己真的吓到了这位白发飞行员了。她扬了扬嘴角，伸手轻轻拍掉虎彻头发上的尘土，顺手帮她整理好衣领。

“吓到你了，真的很抱歉。”

虎彻看着依旧冷漠的卯之花，感觉她好像没有最初那么的难以接近。她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什么啦，也没伤到。”

“是么，那再好不过。”卯之花看着虎彻清亮的灰色双瞳，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弧度。

“虎彻——！！”好不容易从渐渐散开的人群中挤出来的同僚焦急地跑过来，看着气氛和谐的虎彻与卯之花有点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虎彻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同僚。

“啊......没什么，你没事？”

“没事啊。”虎彻歪歪头，仿佛刚才被凄惨地摔在地上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没事就好，那你们慢慢聊，我先去吃饭了。”不想打扰虎彻，同僚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他知道在战场上，能和认识的人见面是多么的不容易，所以他非常体贴的给虎彻留下了私人空间。

“再见。”虎彻向同僚摆了摆手，回头看着一直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卯之花。“抱歉，让上尉您久等了。”

“不用道歉，而且不是上尉，是少校。”卯之花淡淡地纠正道。

“诶！抱歉，恭喜您升职。”虎彻赶紧道歉。

“不用这么拘谨，虎彻。”卯之花浅笑，这让她看起来没有那么冷漠。卯之花不喜欢多余的社交，除了战斗和利益往来以外只要保持最低限度的人际交往就可以了，她不喜欢浪费精力做没有意义的事。但是她却莫名的有想和虎彻多聊一会的想法，这让卯之花对虎彻有了点兴趣。

明明只是被归为萍水相逢罢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大概因为虎彻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吧，卯之花在心里想着。和虎彻呆在一块，卯之花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您要在这里停留多久呢？”

“补给和休整，两天。”

“是吗。”虎彻干笑地挠了挠下巴，感到有些遗憾。

卯之花看见虎彻有些失落的神情。一闪而过的想要安慰虎彻的想法让她愣了愣，自己真是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嘲道。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吧，按照欧洲的叫法，我的名字是烈·卯之花。”卯之花抬头认真凝视虎彻，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没那么锋芒毕露。

“是！”虎彻高兴地大声说道：“我叫勇音·虎彻，非常高兴能够认识您。”虎彻的双眼闪闪发亮，浅灰色的眸子在太阳的照射下清澈明亮，嘴角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她的笑容仿佛能够驱走内心中的黑暗，卯之花愣了愣，拉低了自己的兜帽。

太过耀眼的笑容，会让人留恋。把自己的表情隐藏在阴影下，卯之花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嘴角扬起了温柔的弧度。

“就算只有两天也没有关系，这附近我很熟的，少校您想去哪我都可以带路。”

“哦，是吗。那就拜托你了。”

“这是我的荣幸！”

两人并肩顺着人流前进，来去匆匆的人影渐渐隐去她们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