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殘破
「…親愛的,你這次這個做得有點太過分了吧?再怎麼說絢瀨家也沒有傷害到我們家啊!更何況情愛這種東西一個巴掌拍不響,真姬本身也不是完全沒有問題。」真姬爸爸的書房內,真姬媽媽對於這次丈夫的所作所為十分不以為然。之前是為了替被傷害到的自己家所做的反擊,因此一些骯髒手段就姑且當作沒看到。但這次可不同,純粹是為了傷害別人,為了給對方看自己的拳頭有多大所採取的行動,這是濫用自己得來不易的權力。這對像西木野家這樣的新興勢力來說是非常危險的,不只被人知道後為人所詬病,更會讓人覺得賦予你這股權力是種錯誤。
「啊啊,一個女人家子的妳懂什麼?到手的權力就是要這樣用的!要是連自己想要的未來都奪不到的話,那我要這些權力要做什麼?再說只要這麼做了,對方的家庭一定也會開始反對讓自己的小孩跟真姬交往的,至少也會替之後真的走在了一塊兒時,不想與我們家有所來往而做出考慮,從而先制止。妳看這不是很好的主意嘛?」
「這哪裡好了?以兩家交惡的方式來達到你的目的,既得罪了W公司,還有或許是未來會接納真姬的人家,到底哪裡好了?再說什麼叫做女人家子懂什麼?西木野家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因為有我的存在才能扎根扎得這麼穩,我不許你把你那個大男人脾氣帶到我們夫妻的關係來!」
「這!我家真姬還要靠她們家養啊?反正只要我還活著我就不可能承認她們的關係!」真姬爸爸自知理虧語塞,正準備見機轉移話題時,便聽到房外一陣緊湊的腳步聲。
「爸爸!你現在到底是什麼意思?我跟繪里的事情衝著我們來就好了,為什麼要連累到繪里的家人?」真姬一打開父親的書房門,便是一串理論。
「哼,妳可終於出現了?我都還沒問妳這幾天跑到哪裡去了,妳還敢先來這裡質問我啊!」真姬爸爸也不甘示弱。
「親愛的!」真姬媽媽出言制止丈夫的失控,接著轉向女兒說道:「真姬妳也是,就算妳爸爸真的很疼妳,妳也不能這樣說話。」
「唔…所以說爸爸,你到底是看我跟繪里的關係哪裡不順眼了?難不成真的就因為她是女生,所以才這樣阻撓我們嗎?」真姬放軟了語氣問。
「…」真姬爸爸這次不打算反駁什麼,也就默認了問句的答案。
「唔…為什麼一定要是異性才可以結婚呢?為什麼一定要是異性才可以相愛呢?爸爸,我不懂啊!我只是喜歡繪里而已,只是想要跟她住在一起而已,同性異性什麼的真的很重要嗎?」
「…很重要啊!我們西木野家就妳一個女兒,要是妳跟同性結婚的話我們家就要斷後了!」
「我們可以領養小孩啊!還是可以有小孩的啊!」
「妳當小孩跟流浪動物一樣說領養就領養嗎?妳又不是不孕或是身體有什麼缺陷,可以有親生骨肉我當然想要有血緣關係的孫子啊!」
「這…」
「妳就算罵我歧視也好、恐同也好,我都無所謂,我只要妳好好聽話放棄。唉…我就趁這個機會直說了,妳要跟誰在一起我都沒有意見!有沒有門當戶對的家族我也無所謂!不過那人第一必須是個醫生,可以入贅我家繼承我家家業。第二,一定得有正式的結婚證明。第三,要有小孩!而且小孩的血液中必須流有西木野家跟那個人家族的血液!或許第一第二點妳跟絢瀨繪里可以找到方法解決,但第三點那就是男性跟女性天生的自然差異!兩個女人是生不出小孩的!妳要是想找他們家族的人捐精就去吧!我料妳也不願意讓別人的東西進入自己的體內!」
「親愛的夠了!…真姬,雖然我也認為妳爸爸這次的手段太過激烈不太適當,但是他也是為妳著想。妳跟繪里交往我並不反對,不過要是妳們是會走到最後的關係的話,那我絕對不會同意的。我希望妳有個家庭,一個安定的不會被外人另眼看待的普通的家庭,有著沒有爭議的親生的孩子,過著普通卻不匱乏的生活。」
「…孩子什麼的很重要嗎?沒有繼承人什麼的很重要嗎?我也只不過是湊巧出生在西木野家,湊巧愛上了叫做絢瀨繪里的女性。前者我或許不能做選擇,但為什麼連我唯一想選擇的你們都要剝奪呢?」
「妳以後就會知道我們現在對妳說的都是為了妳好了,現在妳就乖乖的放棄吧,這樣我也不會再繼續刁難絢瀨家。」
「那都是以後的事情啊!可是現在呢?未來是可以改變的,但是現在要是連堅持都不願意的話,那未來也不會有那個選項了啊!」
「真姬,妳為什麼就是不懂爸爸的苦心呢?」
「對,我就是不懂!我不想去懂一個從起點就錯誤的苦心!其實我也很痛苦啊…既然爸爸一直這樣的話那我也有話想說。爸爸都是因為有我這個女兒才會一直這麼操心的吧?都是因為有我這個女兒才會想要去傷害無辜的家庭的吧?那是不是只要我不在了,什麼問題就都解決了呢?」真姬滄然的落下了淚水,轉身再次逃出自己的家門,身後只有著不斷呼喚的自己的名字,還有呼喚自己的名字的自己最深愛的雙親,但這些已經都無所謂了。
繪里…對不起…我盡力了。
「繪里,能不能求求妳去找找真姬?我已經把那孩子認識的所有人的家都找過了,她既不在任何人家,也沒有跟任何人連絡過,都已經失蹤三天了,我很怕她去尋短啊!」真姬的媽媽緊緊握住才剛從警局中走出來的繪里的手,苦苦的哀求著。
「這是什麼意思?請您把詳細的狀況告訴我。」繪里雖然一臉糊塗,但是仍根據關鍵字做出了反應。她聽著真姬媽媽訴說著三天前,也就是繪里進入警局拘留後真姬的所作所為,還有她最後說的那些話。
「…事情怎麼變成這樣了…我就想說我怎麼能這麼快就岀警局…我知道了,我會盡我所能的去找的。」繪里凝重的接下了使命。
「喂?希嗎?有件事想問妳…是嗎,真姬最後用了跟妮可借的卡領了5萬元後就沒有任何下文了?我知道了…嗯…也拜託妳們繼續找她了。」繪里掛斷了電話,但其實心裡大概已經有幾個真姬可能會在的地方的選項了。
西木野真姬…妳不會那麼傻吧?妳可不是那麼傻的孩子…要是妳只留我一個人就先離開的話…不,真姬不是那種人,絢瀨繪里妳比誰都清楚不是嗎?
夕陽西下,海風徐徐吹來,原先被熾熱陽光曬的滾燙的沙灘早已變得有些冰涼,但要是踩在上面卻也會發現其實冰涼的只有表面,在之下的沙粒仍有些餘溫。海浪滾滾的捲來,帶走了一些沙,也留下了一些新的。不過隨著潮汐水位越來越接近堤防,但在堤防上的人卻仍然沒有什麼動靜,只是蜷曲著身體維持著同樣的姿勢,注視著那水平線的另一端。
已經過了多久了呢?繪里已經被放出來了嗎?自己完全失聯應該有人開始在找我了吧?很多很多的疑問一一浮上腦海,但很快的又像沉下海中一般消失無蹤。看著廣闊的海,真姬紫色的雙眸帶上了疲憊,自己真的是很渺小呢…
繪里…妳認為人的一生到底是在追尋什麼呢?繼續看著被夕陽染紅的海水,不知為何真姬腦中迸出了這個曾經問過繪里的哲學問題。「妳認為人的一生到底是在追尋什麼呢?嗎?」是呢...自己一直都很巧妙的避開回答這個問題,總是只讓繪里一個人埋頭苦思。這樣想想我真是個狡猾的孩子呢...
夢想?戀人?平衡的愛?家庭?孩子?家族和諧?名聲?好像都不太對呢...
「喀沙喀沙」聽到了有人從沙灘的遠處網自己這裡走近的聲音,真姬下意識的把視線移了過去。
「啊...」自己是在這裡待到眼花了嗎?真姬看著那隨風飄逸,又被夕陽映照得粼粼的金色髮絲,堅定又和諧、平穩且安詳的面容,天藍色的眼眸透露出了安心的感覺。而終於這些特徵的主人隨著越接近自己而發出了話語:「妳果然在這裡...」
「妳好像沒有很意外呢...」
「當然呢!這裡是μ's宣布解散的海灘,是一個階段一個時代完結的地方。對於剛跟家庭結束了上一個階段的真姬來說,這裡會是個下意識想來的地方,一點都不意外。因為我們都曾經把最無解難受的事情給留在這裡了呢...」
「是呢...大家都曾經在解散後,只要一遇到非常重大的難以做決定的事情時,就會往這裡跑呢...不過我們倆倒是第一次?」
「是啊。」繪里感受著海風中的鹹味,在真姬身邊坐了下來。「真姬坐在這裡有想通了什麼嗎?」
「嗯…哲學問題?」
「呵呵,原來如此呢…那麼有答案了嗎?」
「怎麼說呢,我覺得我找到答案了,不過怎樣就是無法化成語言說出來呢…」
「這樣啊…那麼就把這個問題的答案暫時先寄放在這裡吧?然後也把傷心難過的回憶,還有各種糾結心酸的決定全部都留在這裡吧。直到我們足夠成熟能夠好好檢視這一切時再來把這些一一拾回吧…」
「嗯…」
「剩下的因為留在這裡而空餘的部分,這次就讓我們用美好的回憶填上吧…真姬,跟我一起回家吧。我想不只是妳有很多話想跟我說,我也有很多話想跟妳說呢。」繪里站起身拍了拍自己沾上了沙粒的褲子,之後朝著身邊的真姬伸出手。
「也是呢…如果是抱怨的話,我可不會饒過妳的喔!」真姬的嘴角微微的上揚,將手託付給了自己的戀人。
是呢…一切只要從這裡再次開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