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是从何时产生的呢,或许源于入学伊始的第一次考试,或许产生于两家父母有意无意的比较,甚或在幼时自己第一次从身高上超过她第一次被邻家的小男孩邀请去玩第一次显露出击剑天赋时便已初露端倪——当然,也有可能,而且是极有可能,当她某个晚上第一次梦见枝织并吻了她时,这种裂缝扩张到她再也无法视而不见的地步。
国小的最后一年,有栖川树璃收到人生中第一封情书,寄信人是一同长大的男孩,言辞笨拙地表达轻率的爱意,看了三行后她将信纸揉成一团,稳准狠地投进垃圾桶。
“语法错误改掉再说。”
何况……何况,你这算什么爱?
你这轻浮幼稚流于表面的年轻人,你这不懂“爱”为何物的梦游者。
她攥紧胸口的吊坠,被锋利的金属边缘划破了手指。
升入凤学园后有栖川树璃顺理成章地加入西洋剑社,小竹马理所当然地跟着,信誓旦旦地说些不会放弃的漂亮话,每每被她用手中的剑打断。
高槻枝织每天放学后等她——或是等男孩子,她并不清楚——站在剑社二楼的高台上,倚着栏杆看下面人流来来往往。有栖川树璃在她的目光中愈发无处遁形,出剑迅猛而刁钻,机械地喊着“下一个”,一往无前地斩断来敌。
她想自己是无所不能的,至少在高槻枝织面前自己是无所不能的。
土谷琉果问她为何执着剑术,有栖川树璃势出如虹,一剑刺破虚空,舞出的风声中冰凉的吊坠硌着胸骨:“为了奇迹。”
并非她有意说得语焉不详,实在是那时的有栖川树璃本人都不明白她是想创造还是戳穿奇迹。
琉果笑说她潜力无限却总被束缚般难以施展,有栖川树璃的剑术愈洗练精准受到的束缚就愈难以忽视,即使到后来琉果住院,有栖川树璃在全校战无不胜难逢敌手,手中的剑依旧比寻常人的沉重,被层层绫缎包裹般无往不在枷锁。
一年后高槻枝织和小竹马走到一起,有栖川树璃对此并不惊讶,她愈发清醒地意识到高槻枝织在西洋剑社的频频露面与己无关,目光也难得停留在自己身上。
“下一个!”她和每个昨日一样,毫不留情地将男孩击败,却和每个昨日不同地用剑刃指向他的喉管。
“……树璃。”男孩子随着她手的颤动微微抬起头,声线抖得快捕捉不住语言,“树璃……”
剑刃离他的喉咙只有一寸,只要再向前一点,再向前一点……诚然,他穿着完整的防护服,剑尖也是钝的,要伤到他几乎绝无可能,但只要再向前一点……
“树璃!”她突然听到高槻枝织在叫她,站在高高的看台上,紫棠色的短发蓬松柔软,女孩儿冲她露出一个柠檬黄的笑容。
有栖川树璃颓然地放下手中的剑。
“……下一个。”
第二天她将高槻枝织的照片放进吊坠,女孩儿以侧脸面向她,她在女孩的眼睛里看见全世界。
我当然知道我是个怪物,可为我所爱的你依然那么美。
美好得——让我更加清醒地意识到站在这样的你身边的我是多么丑陋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