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三人留下打扫教室,夕阳的辉光照得满室光明,高槻枝织推开窗户,扯开厚重的窗帘,临窗吹着风,头也不回地对她说:“树璃,帮我做卫生吧。”
……你男朋友在那儿——这种话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来的,这个称谓就足以让有栖川树璃反胃,她不想见到那个男孩,不想。
“好。”
高槻枝织于是坐在窗台上,微笑着欠身看有栖川树璃在教室里穿梭,为自己该打扫的分组忙碌,俯身打扫时橙色的长卷发被镀上一层金边,她突然哼起歌来,咯咯笑着评论:“树璃的头发是夕阳的颜色呢。”
有栖川树璃抬头看她,女孩儿绀紫的眼睛闪着光,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树璃的眼睛是琉璃色,像海一样。”
有栖川树璃懒得纠正她海水与琉璃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颜色,记忆中漫过一阵海潮,年幼的高槻枝织握着自己的手在海滩上疯跑,风把她的头发吹得蓬乱,海水淹没赤足,女孩忽的张开双臂面朝大海,高喊着自己听不懂的诗。
那天的海水确实是琉璃色。
扫除结束后她按惯例走向自己的课桌,想要拿起书包锁门离开,枝织跳下窗台,那对情侣隔着一张椅子窃窃私语,有栖川树璃叹了口气假装不动声色地经过他们,一双轻软的手将她按在椅子上,随后,像她们幼时经常玩的游戏那样,那双手拂过她眼前的空气,松松地扣上她的眼睛。
有栖川树璃绝望地闭上眼,女孩儿的手掌温热,睫毛拂过时她似乎能看见那双手的纹理。
她身后的温度向前倾,而前面的温度配合地俯身,手掌些微的移动让她毫无困难地想象到女孩微微踮脚的样子,胃液翻涌口干舌燥,雏鸟死在鸟巢内,她太清楚他们在干什么了,然而全身的感官集中到闭上的眼睛前,在黑暗的尽头她看见自己的蔷薇凋谢。
大脑轰鸣,神经被血管攫住粗暴地撕扯,鬼影在骨节间无限膨胀,伸出一只手勒住咽喉,倒下十二公斤水银,用钉子钉住肋骨,而心脏——不,心脏已不存在,无名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吞噬、吞噬,从心脏到骨血,四肢百骸,挫骨扬灰。
她又想起童年的夏天,第一次见到的海,但这次她独身在海边奔跑,看不到尽头地奔跑,枝织不在她眼前,枝织不在这个世界,海水上涌,潮水淹没她的脚踝,上漫、上漫,覆没头顶,缺氧窒息四肢无力昏昏沉沉坏掉的机器死去的心——死亡,永恒的死亡。
高槻枝织转学后的一段日子有栖川树璃过得非常平静,平静得让人怀疑这样的死水究竟是顺理成章的淤塞还是欲盖弥彰的饰演,而死水中的人也腐烂成一具行尸走肉。
被世界尽头选中后一次决斗都未参与,只是在学生会挂个虚名,有栖川树璃的剑术全校闻名,她也懒得加入那场愚蠢的王子游戏。
“相信奇迹,相信心意能够传达……”
奇迹吗?那种东西,正因为不会发生才被称作奇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