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oengseon 于 2016-9-14 21:47 编辑
(十)禁じられた2人
满天彩霞的傍晚。
晚风阵阵吹拂,木叶萧萧作响。
仿佛过了很久,她们在恍惚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姐姐?”美穗拉了拉姐姐的衣袖,声音不自觉颤抖起来。
在战车道上表现得临危不乱的西住姐妹,这个时刻,却一下子慌了神,犹如断了线的风筝。
被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着,真穗牵着妹妹的手走出山茶林。
手牵着手,颤巍巍地。
一步一步,走出那片禁忌的树林。
那个淡淡的声音会是谁?
母亲?菊代?
她们远远看到菊代伫立在檐廊,暗暗地抹泪。
微冷的晚风涨满了庭院。
就像儿时贪玩犯错了一样,真穗牵着妹妹的手来到菊代面前,一味低着头,等待着训话。
良久良久。
比训斥更为可怕的是,菊代一句话也没说,空寂地注视着前方。
“菊代小姐,你没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吗?”真穗的声音里有压抑的黯然。
脑子里如线一般,纠缠纷乱理不出头绪,菊代在暮色中淡淡地苦笑,或许她已不想去理清楚。
沉默半晌,她哀伤地说:“我只是西住家的仆人,小姐无论做什么事,菊代都不应过问。只是,您要怎么向家主交代?”
真穗轰然一惊,瞳孔紧缩,凝着一抹惧色。手指微微在颤抖,渐渐地,与美穗的手脱离。
美穗注意到了,菊代的措辞和语气,听起来是那样地疏离而陌生。刻意强调主仆关系,这是在以往都不可能的事。她们真的让菊代伤心了。
“呐,你们要怎么办?”
菊代直视着她们,努力调整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是要这样继续下去,还是由我告诉家主?”
“不可以让母亲大人知道!”真穗急声说,垂下眼睑,眼底染着一抹忧伤,沉沉地说:“拜托了!”
“那么请你们回归正常的姐妹关系。”
美穗抬眸,说:“我和姐姐是真心喜欢彼此的。”
“你们姐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不知道。”菊代苦笑,内心郁痛,说:“如果只是思春期的恋爱游戏,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放手。”
语毕,菊代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姐姐……”美穗望向姐姐,只见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没事的,姐姐,母亲大人要怪罪的话,我也一起去谢罪好了。”
从小到大,每次犯下的错,都是姐姐一个人在承担。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让姐姐独自承担。
真穗始终不敢抬头,背对着她说:“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姐姐在动摇。
她能感受到,姐姐平静的外表下的暗流涌动。
“姐姐……”美穗蓦地抱住姐姐,将脸埋在她单薄的背,低声说:“答应我,不要离开美穗。”
真穗抬起脸,天空已暗了下来,夜悄悄降临了。
“对不起……”真穗分开妹妹的手指,哑声说:“也许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真穗独自离开了。
夜色深沉。
冷月与花木上的清露相映,晶莹透亮,白草里散漫着草虫,呜咽声不断,扰人心扉。
美穗一早洗过澡后就睡去了,真穗独自在会客室久坐。
良久。
院中传来汽笛的声音,雪亮的车灯照亮了庭院一角。
是母亲回来了。
真穗闭上眼睛。
樱花般的唇片紧紧抿在一起。
“快来人!”
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
真穗连忙出来院子,只见岛田流家主把母亲从车前座扶了出来。远远就闻到一股酒味,母亲醉得不省人事,口中不停地呓语。
“千代、千代……”
“是、是,我就在这里。”
她走上前扶住母亲,这时菊代也出来了。
“交给我吧。”菊代对她们说。
岛田千代深深呼出一口气,说:“总算平安送达了。”
真穗向她鞠躬说:“非常感谢您送家母回来,请里面就坐。”
岛田千代轻轻挥手,说:“不了,我是顺便来接爱里寿酱回去的。”
真穗一愣,说:“她们没跟你说吗?爱里寿酱已经和她们回去了。”
“她们?”
“啊……就是杏美她们三个,今天下午把爱里寿酱接回去了。”
岛田千代脑中“轰”的一声,脸色“刷”地暗沉。
“那三个家伙……”她一边咒骂,一边回到车里,匆忙地驱车离开。
真穗悠悠叹出一口气,默默回到了屋里。
夜,很深很深,淡色的月光浸透和室。
真穗正坐着,低眸望着母亲,说:“过去从未见过母亲大人这副模样。”
菊代替西住志穗换好干净的衣服,叹息说:“是呢,很少见。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
真穗一怔,在她将近十八年的记忆里,母亲无时无刻都是保持着威严与冷静。比起会使人意识麻醉的酒精,母亲更青睐于时刻让自己保持清醒的茶。
眼睑低垂,她静静看着沉睡不醒的母亲。潮红的面容,柔和的线条,安静得就像是个刚出生的赤子,安静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就在她的身边,不知道她的战栗与迷惘,不知道她已坠入禁忌的深渊当中……
充当着人生导师的母亲,无论何时都在指导着她前进,不让她的内心产生一丝迷惘。
“生日那天,家主失信于你们姐妹,第二天清晨回到家中,也是一身酒气。现在想想,大概那时也是和岛田流家主在一起吧。”
真穗微微抬眸,眼中流泻出异样的光芒,问道:“母亲大人和岛田流……究竟是什么关系?”
屡次抛下家人,和敌对的流派家主见面,她们的关系怎么看都不同寻常。
真是耐人寻味啊……
“我只知道家主和岛田流从中学开始就是竞争对手,虽说两派势同水火,但毕竟认识了那么多年,是敌人,也是朋友,又或许,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这种关系,大概只能称之为‘羁绊’吧。”
“羁绊?”
“对,维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存在,类似于‘红线’一样的东西。家主和岛田流就是由那样的东西维系着的。”
真穗默默地低下头,若有所思。
“呐,菊代,你见过我父亲的对吧,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菊代愣住,暗自思忖,叹息说:“那位大人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虽然出身于没落世家,但却是个很有理想和才能的人。只可惜,到底是没有感情的政治联姻,美穗小姐出生后,您的父母便离婚了。当时家主支付了一大笔钱,现在大概也是衣食无忧吧。”
真穗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淡淡地说:“真是个可悲的男人。只是被当成了繁衍子嗣的工具吧,母亲大人有时候真是让人感到可怕。”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菊代深深叹息,有时候见到美穗,就会想起那位大人。“为了西住家系的传承,个人的牺牲是必须的。没有一定的牺牲,就无法取得胜利,这就是西住流。”
真穗静默不语,眼睛沉黯下来。
“我看着你们两姐妹长大,你们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我衷心盼望你们两姐妹都能得到幸福,在人生路上相互扶持。只是以那样的关系,你让我……让家主怎么想?”
真穗低下头,面带愧色,哑声说:“……我们并不是在玩思春期的恋爱游戏。”
菊代的目光凝重,说:“可是这世上的事情不是简单到喜欢就可以,相信那么多年来,你也懂得这个道理。西住流的门楣,西住流的传承,这些都可以暂且不论。你们能忍受旁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吗?恐怕到时连正常的交际,正常的生活,正常的工作都没有。就算这样,将来也不会后悔吗?”
后悔……
真穗的心中一震,闭了闭眼,心头骤然抽紧。
“真穗小姐,你那么聪明,这其中的利害,你不会不懂。”顿了顿,菊代紧接着说:“我是不会告诉家主的,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好好想想,你们能够对自己的人生、对彼此的人生负责吗?”
说完,菊代起身离开了。
寂寞的夜色。
浴室里弥漫着浓郁的白色水雾。
花洒的热水“哗哗”地落在头顶,沿着纤柔的身体曲线淌下。
她低着头,任水流将她淹没,头发贴服地贴在脸上。闭了闭眼,一阵强烈的酸楚涌上来。
她发现自己有些想哭。
“西住流的传承,西住流的门楣……”
“……你们能忍受旁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吗?”
“连正常的交际,正常的工作都没有了……”
按下水龙头的开关,花洒的水停止流出。她抬起脸,水珠悄然滴落,目光望向浴室中的清镜,镜中的自己早已变得模糊。
出来浴室,吹干头发后,真穗回到自己的房间。此时,美穗怀抱着博科熊安静地在她的床上睡着了。
“美穗。”
她轻轻喊她。
没有回应。
她兀自叹了一口气。良久,她掀开布团的一角,钻进被窝里,侧着身子躺在妹妹的身边。
关掉电源,真穗睁着眼睛,望着这一片漆黑。就在这时,美穗一个翻身,突然抱住了她。
“……姐姐,”她将脸埋在姐姐的后背,呢喃着说:“我想了很久,我果然还是不要和姐姐分开。”
“美……穗……”真穗的目光湿润,声音哽咽苦涩。
“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我都在姐姐的身边。”宛若梦呓般,美穗絮絮诉说,抱紧姐姐的身体。“姐姐不要害怕……”
真穗的心紧紧抽成一团,痛得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