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奈~酱!”推开公寓门,东乡呼唤自家女仆的声音比往常高了八度。
今天的东乡回家要比平时放学晚一点儿,友奈和她都有课的时候一向都是先一步小跑回家好迎接她,等习惯了归习惯,但时间长了点儿还是叫她有些失落:“大小姐欢迎回来……”
没能马上调节过来自己的心情,好在东乡相当开心的样子,没有注意到友奈的态度,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来:“这是什~么?”
“嗯?那个,现金?”友奈不明白这问题的用意,呆呆的回答,“边上还写着‘讃州银行’呢,大小姐放学后是去银行了吗?”
“嗯、稍微绕了下路。友奈酱今天居然这么镇定我有点意外呢……虽说这是现金也没错,但对友奈酱来说是更特别的东西哦,”东乡笑笑,双手把信封递到友奈面前,“来,这是友奈酱这个月的薪水哦。”
“……诶,大小姐你在说什——啊,”猛一下没理解过来,但喊出对东乡的称呼后友奈就知道为什么要给自己薪水了,“不、不行啦!我在这边住都没付钱、怎么还能拿钱!”
“相对的友奈酱一直在照顾我啊。”
“饭钱也是,大部分都被东乡桑出了!”
“因为友奈酱一直负责做饭吧——还有现在是两人独处。”
“大、大小姐……明明该由我来照顾大小姐,早上却还经常要大小姐来叫我起床……”
“这算不上什么啦,友奈酱。”
“而且还会抱着大小姐撒娇……”
“不如说友奈酱不这么做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但、但是……”
“友奈酱,再这么自己钻牛角尖的话我说不定会太为难了而忍痛让你搬出去哦?”
“……我知道了。”心里明白东乡一狠不下心二狠不下手真把自己赶出去,但哪怕只有0.01%的可能性友奈都不敢去挑战,老老实实地接过信封。
摸上去算不上厚,让收下信封的友奈稍微安心了些。
话说回来,好像有点硬啊?
稍微有点好奇,但总不能在东乡的面前就拆信封,而且和她现在的无奈之强相比这好奇根本没什么分量。
“真是的,友奈酱别摆出这样的表情啊,在来打工之前不就和父亲商量好了吗?”
“啊,那个……啊哈哈哈。”友奈打哈哈蒙混过去,没正面回答东乡。
和鹫尾父亲商量来打工的时候她只记得工作要求,薪水待遇是在她知道要照顾的人是东乡后才说的,那时的友奈满脑子都是又能和东乡在一起,虽然有点失礼,但她完全没听进鹫尾父亲后来的话,只是按对方停顿的频率“嗯”,听园子说,她当时眼睛都是直的。
“这就是说友友有那么喜欢小鹫吧?伯父一定明白,他不会在意的。”后来还被园子这样劝过了。
和东乡又闲聊了一会儿,晚饭时间将近,友奈把信封装到口袋里就进厨房开始忙活了。
再记起来那个信封是第二天早饭后,友奈正在厨房里收拾餐具,东乡突然从后面靠过来,下巴搁到自己的肩窝上:“友奈酱,后面的我来收拾吧。”
“我来就好啦,这点小事不用大小姐动手。”东乡吐出的气打在脖子上有点痒痒,友奈轻轻笑笑,手上的擦盘子的动作没停下。
“我说了我~来~”知道光凭话语友奈不会放手,东乡两手抓住她的腰挠起来,这可不是“有点”痒痒的程度了,友奈不可自已地哈哈哈大笑起来,怕会一个失手打破盘子,无奈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放进水槽,用自己还湿着的手去抓东乡。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哈哈哈哈、快、快住手,东乡桑!”
“噗噗,又喊错了哟,友奈酱,”这才第一个月,友奈时不时就会顺口喊出原来的称呼。并没有生气,东乡停下手,用手指戳戳友奈的脸,“但是今天就原谅你了,毕竟是休假嘛。”
“休假?”
“嗯,就是休假哟。”
“……为什么突然有休假?”
“居然问为什么……难道在友奈酱的心里我是那种会压榨劳动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让人休息的雇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友奈有些为难,偏过头躲开东乡点点点的手指,去蹭她靠在自己肩上的脸,“和东乡桑在一起的时候就像自己在家一样,完全没有在工作的感觉哟。”
东乡不回答,把被友奈握着的双手抽出来,再次来到她的腰间,这次却不是有些粗暴的瘙痒,而是温柔的环住她。友奈向来不惮和人的肌肤相亲,对方是东乡的话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她把一部分体重交到身后,整个人像要陷入东乡的怀里一样。
两人稍微持续了一会儿这动作,当眯着眼的友奈安心到快要闭上眼睛时,东乡突然松开双手,害她差点因为惯性坐到地上:“好,友奈酱出门吧。”
“……诶?”稳住身子的友奈一脸疑惑地看着微笑的东乡,“东乡桑,是不是变得比休假还过分了……?”
“要是留友奈酱在家的话绝对还会弄点什么工作吧?那样的话休假就没意义了。”东乡说得一脸理所当然,的确,友奈就是这种性格,一点都没法反驳她。
“我、那个……”“友奈酱原来就是静不下来的孩子,我知道的。”连嘴硬都被拦下来了。
“那东乡桑也一起吧,虽说每天都在一起,专门去逛街还是很久都……”“抱歉,友奈酱,我今天在家有点事,”往常的东乡一定会立刻点头说好,今天的东乡却张口就是拒绝,“下次再一起出门,好吗?”
“……嗯,”都说到这地步了,友奈也不好强求,有点涩涩的点头,解开系在身上的围裙,“那我就出去了……东乡桑,有什么要我带回来的东西就直接打电话给我说哦。”
“好。”东乡接过友奈的围裙,看她明显有些不正常却还故作镇定走出去的背影,有些心疼。
不,这也是迫不得已。
从客厅的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友奈平时外出的习惯和男孩一样,把钥匙零钱手机一类的全都塞到口袋里却不带包,穿个外套就跑出去,关门的“咣当”声在东乡听来就和那跑出去的人一样带着股委屈味儿。
“嗯……是不是弄得太强硬了,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友奈酱绝对不会让我动手做东西的,”明明过去都是自己跑到友奈家做饭,现在却被她保护的想碰个锅铲都难,东乡想着笑起来,从冰箱的角落里找到自己昨天偷偷买好的食材,“那么,久违的来做点什么吧——”
用风前辈喜欢的话说,久未烹饪的双手在怒号。
结城友奈一个人在家门口的街道上走着。
说是让她逛街,但自己一个人根本不知道要去逛什么好。
回忆一下,大学以来的逛街全都是东乡开口提议说要做什么,她只是一句“好”就跟上去了。
并不是有什么意见,正相反,那样和东乡在一起就很开心,普通的开心。
“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啊……东乡桑,是想做什么吗?”友奈不猜也知道,东乡赶自己出来的意图未免太过明显,“那样和我说一声就好了……”
双手插进口袋里,突然摸到什么异物:“啊。”
是昨天从东乡那里拿到的薪水。
说来还完全不知道这里面装了多少。
好奇心重新爬上来,这次也没什么好分心的,友奈转身进了街边的一家饮料店,要了杯柠檬水,坐在店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给人帮忙然后收到零食一类的谢礼这种事经历了很多次,但完成劳动直接收到现金还是第一次,让友奈莫名的有些紧张。
把拆封的信封翻过来的那一刻,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几张纸钞从里面滑出来,面额算不上大,友奈没来得及安心就听见硬物撞在桌上的声音。
把信封的内容物都拿出来,纸钞的中间夹着张卡片。
是银行卡。
东乡桑!!这里面装的根本就不只有现金啊!
友奈在心里大喊出来,虽然觉得东乡不是那么粗细的人,但她只想得到东乡是取完钱后顺手把卡装进来了。
翻过来卡片,在持卡人那里写着“结城友奈”和一串数字。
真、真是给自己的东西吗!?
后面的数字大概就是密码吧。
事情出乎想象了脑子有点混乱,友奈抱着头挠挠头发,之后捏着钱和卡片把还没碰过的柠檬水留在座位上就跑出去了。
找到了最近的ATM,想总之先确认一下金额。不安的输入写在卡后的数字结果密码安全通过了,点到查询的一栏,出现的数字后的零对于打工而言稍微有点多过头了,友奈更混乱了。
“——”顾不上把卡取出来,她直接拿手机出来,对着通讯录首位的人犹豫了下后拨通了第二位的联系人,“园酱!!”
不等那边张口,盲音刚消失友奈就喊出来了。
“诶、友友真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呢,我倒是不讨厌就是啦~”电波那头的声音是和友奈现在心情完全相对的悠闲腔调。
“那种事情怎么都好吧!园酱,我有问题!”友奈瞟了眼ATM机的数字舔了下嘴唇,“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友友这么气势汹汹的问我我也不知道是指什么……啊~是这样,差不多开学一个月了,友友该收到薪水啦~”那慢悠悠的声音只有半分钟是带着迷惑的,马上又回到了她一贯让人摸不着底的样子,“毕竟那次友友听见小鹫的名字后脑子就完全没在动嘛~”
“园、园酱!!”友奈和刚才不同意义上的着急喝停了园子,“别说这个了!怎么回事!?”
倒是没否定她的话。
“诶~就是友友看到的那回事吧?鹫尾家再怎么说也是大赦排的上号的家族,把如女儿般的孩子送到外面读书再给她请个照顾周全的女仆,这点程度的佣金是当然的吧~”
啊?
友奈觉得她和这些大小姐间可能有没法填补的认知差距。
“……哦。”只能把种种复杂的心情融汇成一个叹词,友奈按挂了电话,重新面对着因为超过了操作时间而要她重新输入密码的ATM机,把银行卡退出来。
突然有了这么一笔比她存款还要多一些的巨款,反倒有些不真实。
虽然是在自己神情恍惚的情况下,但她已经向鹫尾家的父亲点头确认过了,现在再把钱退回去反倒是没礼貌。
“……”一小时内的第三次头疼,友奈有点想用头撞墙。
她属于过得满足的那类人,对东西也没什么欲望,至多是在吃上有点追求,但只满足胃的话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钱,而且现在给东乡桑做饭比在外面吃东西有趣多了——啊。
突然有想法了。
没去关注过那些东西的价格,但友奈觉得自己有这么多钱根本无所畏惧。
她迈开步子向城中的商场走去。
友奈出门的时间比自己想象的要久。
要做的东西已经做好了,东乡坐在餐桌上,看着摆在眼前的四方食盒轻轻笑起来。
友奈那让人幸福的笑容好像就在眼前,她想想就欣慰。
再怎么想象还是能看到本人更好啊。
“友奈酱,不能在早点回来吗……?”虽说赶她出去的就是自己,东乡现在却寂寞起来。
有点后知后觉,也开始担心出去这么久的友奈是不是遇到什么了。
碰到了打劫的人——好像凭友奈酱都能空手击退;碰到了有困难的人——是友奈酱的话一定能干脆利落的解决;一个人出去结果迷路了——不不不友奈酱也不是小孩子了;碰到了高中时东乡不认的女生。
……东乡突然停下了那顺风顺水的自我说服。
怎么样都想象不出友奈和人家闲聊两句再见的画面,相反只有友奈三言两语被人家带回家的场景,东乡脸上的笑容就和被针戳到的气球一样啪的一声破掉,刷地一声转头对着房门想冲出去找人。
好在在她还在“打算”的阶段,门就被打开了。
“这个……抱回来比想象中的还累……”出现在门后面的是,烤箱,“啊,东乡桑,我回来啦!”
友奈从烤箱盒子后面露出头。
“欢迎回来,友奈酱,那烤箱……是怎么了?”东乡看着友奈双手抱着的那个大箱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买了!”友奈的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边说边把烤箱放到地上,在玄关换下鞋子,“我学了不少要用到烤箱的菜,但家里没工具所以一直没法实践……有了这个我就能做更多东西给东乡桑吃了!”
“诶……嗯……”看友奈捏着拳满面干劲的样子,东乡那套“坚持和食”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换好鞋的友奈站起来,一转身对上还有些迷茫的东乡:“还有,东乡桑,这个给你!”
“这是……”友奈递来的是张卡片,东乡一下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友奈酱的薪水吗?都已经谈好了,现在再说要还回来可不行哟。”把钱交给友奈以前东乡就想到会有这结果了,她自然准备好了反驳的话。
“嗯,我知道,所以说不是给‘大小姐’,是给‘东乡桑’啊,”友奈把卡片硬塞进东乡手里,低头就抱起烤箱不让东乡有塞回来的机会,对她咬耳朵说,“我的工资卡,就交给东乡桑啦~”
一瞬间大脑变地一片空白,等东乡红着脸回过神时,友奈早就“嗤嗤”地笑着钻进了厨房。
“真、真是的!”在友奈面前居然少有的被玩弄了,东乡自然不甘心,马上抱起餐桌上的食盒追进厨房,“友奈酱再这么胡闹的话,这个我就一个人吃完啦!”
“诶?”听她这么一说友奈马上看过去,那黑色的盒子从三年前就很眼熟,就是不打开友奈都知道里面是什么,“等、东乡桑好过分!居然背着我偷偷做了牡丹饼!!”
“不背着你的话友奈酱根本就不给我机会进厨房吧?”东乡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比较怨。
“咕、”果然友奈也有所自觉,被这句话给噎住,匆匆转移了话题,“还、还为了这个专门把我赶出去!”
“这、这是为了给友奈酱一个惊喜……”“明明现在还说不给我吃了……?”抓到机会,友奈连忙扑上去装起可怜。
要说她过去的可怜样全都是无意识的话,现在的她就是六分自觉四分天然。
东乡都明白的,这就是友奈成长的方式之一。她明明不喜欢友奈这样狡猾的一面,都能看出她是故意装出来的,却对那双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红色眸子硬不下心。
“呜……”
就这么示弱未免也太难看了。
好在卖乖的友奈也看出这点了,立刻给东乡找了台阶:“东乡桑!点心放久了会影响口感了!”
啊啊,就算耍起小心思了,友奈酱还是这么可爱。
东乡只好放弃这次从友奈手里掰回一局的机会,把食盒打开,夹起一块牡丹饼往友奈嘴边送:“那也没办法……只有这次哦,友奈酱。”
“哦!我最喜欢东乡桑了!”友奈接下牡丹饼的同时还不忘卖下乖,“好好吃~”
这次是纯粹发自内心的笑容。
东乡也跟着笑出来。
能看到这样的笑容,不胜过友奈酱也没关系吧?
这样欣慰想着的东乡,在晚上就迎来了机会。
那是睡前的事,友奈躺到床上才回想起自己有想买却一直舍不得的衣服,惨兮兮的躺在下面找东乡讨零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