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她們的猜測果然沒錯，每層樓的高度剛好讓剛學成凌雲遊的蘇子夜一跳也能勉強勾手抓到第三樓層，而輕功更加優異的另外兩人則是能以優雅地姿勢直接跳越過欄杆，安然地站落在地上。

爬上欄杆時看到她們兩人都好整以暇地靠在欄杆邊等待自己，臉上表情不約而同地寫著「你可真慢」的意思，蘇子夜撇撇嘴，一個翻身跨進裡邊。「輕功好了不起阿……」

「虧你們有注意到可以從天井爬上來，我還以為你們會傻傻地從樓梯——」蘇芳說到一半，頓了頓，語氣轉了彎又問，「那你們幹嘛浪費時間在那群山賊上？」

「我只是想把機關處理掉，那群山賊只是順便。」蘇南秋說完，低頭看了看直通一樓的天井，「先衝進來的似乎是烽火連天。」

「找到這層樓的NPC就離開吧，留點人給他們解決。」蘇子夜開啟技能觀察這層樓四周，「人群集中在左邊的角落附近，我猜這樓上去的樓梯應該是在那──」發現西邊的走廊外頭也有不少名山賊走動，而且比起二樓的普通山賊，裡頭還有幾位外型上看來裝備與武器都比較精良的山賊小隊長，她瞇了瞇眼，「西邊那也有幾名，人應該就是在那了。」

她們是從最裡邊的走廊偏右的地方跳上來，要是位置再過去一點恐怕就會引起那群山賊的注意，一邊慶幸她們的幸運，三人開始慢慢地向西邊移動，最後躲在轉角的陰影下低聲討論該怎麼救出這層樓的NPC。

「要是弄出太大動靜另一邊的山賊有可能也會跑來──」

「你們若在這裡被纏住，搞不好就被樓下追上。」

「那先在這等烽火連天上來再趁亂過去？」

「但要是來不及先走，遇到後我們可能就上不去了。」

在三人遲遲打不定主意時，蘇南秋側頭看向站在她身邊的蘇子夜，冷不防地伸手摸上她的腰帶，嚇得蘇子夜急忙地瞪了她一眼，「妳要幹嘛？」

笑著不語地摸上她腰間別得那袋鐵丸，蘇南秋從中掏出幾顆，「好久沒玩暗器，也不知我手生疏了沒。」她墊了墊重量，雙眼中閃過啟動技能的紅光，一出手便讓最靠近她們那名山賊悶哼一聲，連發生甚麼事都還不知道就被打暈，卻又因為身體被定住而維持在原本姿勢。

同樣熟悉這技能的蘇子夜見蘇南秋居然能在迅速移動的十字準星中一出手便同時打中數個會產生特殊效果的穴位，她欽佩地看向蘇南秋道，「你技術真好。」

「這也沒甚麼。」蘇南秋也沒自誇，馬上替蘇子夜解釋，「你把『破軍行』升級到五以上，游標就會變慢，還能自動瞄準穴位。」

「妳已經把『破軍行』升到了五等以上？」技能升級到五等以上代表它已從中級武功晉級為高階武學，也算是遊戲裡護得高階武學的手段中最簡單的一種，要的只是經驗值而已不用靠甚麼運氣，但就是需要時間累積經驗值，而蘇子夜也好奇換算過，那可是需要不少的時數，「妳到底有多沉迷這個遊戲阿？」

「幹嘛說成這樣，我只是比較早開始玩而已嘛。」蘇南秋眨了眨，說的時候也不忘連番出手用同樣方法解決掉其餘山賊。「剩下那兩隻就沒辦法用這招了，等級不夠，遊標沒辦法同時全對準穴位。」

最後兩名是守在門口的小隊長級山賊，人高馬壯地，右手搭在腰上的大刀，看來氣勢非凡。

與蘇南秋說好一人解決一隻，一起數到三，她們快速地衝出陰影處，蘇南秋揮舞鞭子捲住右邊的山賊讓他無法抽出刀子，蘇子夜則是射出幾道銀針定住另一位山賊的雙手，在山賊發出大吼前，兩人便默契十足一同用刀插進他們喉巄，趁後方蘇芳幫忙開門的瞬間推倒他們進到房內。

「你們是誰！」

關上門，剛跪在地上解決了已經無法說話的兩名山賊，聽到房間內部傳來男子的怒吼，蘇子夜與蘇南秋相視一笑，蹬地向前衝去，一上一下地持刀橫過男子身軀重創了這名剛踏下床的山賊。

「大膽！居然敢擅闖本──」制式的對話都沒能講完便在蘇南秋最後的補刀下化作一道白光死去，等到山賊成為屍體再度倒在地上時，蘇子夜已經收起刀跪在床邊，將躲在床內的女NPC攙扶出來。

「儀兒。」蘇子夜輕喚她的名字，「妳還好嗎？」

這位少女也跟二樓的NPC一樣，震驚中忽然看到熟悉的人，一放下心便立刻哇哇大哭起來，雙手揪著蘇子夜的衣服，哭噎地要蘇子夜快點去救四娘。

安撫地拍著她後背，蘇子夜趁機掃了儀兒全身幾眼，除了衣服破爛些，繃帶下的傷口並沒有滲出血跡，看來應該是並無大礙，抬頭與蘇南秋對視，見她點頭表示房間內已經安全沒問題，蘇子夜讓儀兒抬頭看向自己，「我去找四娘，妳先一人乖乖待在房內，好嗎？」

等到儀兒吸著鼻子點點頭，蘇子夜耳邊再度響起系統提示聲：

《玩家蘇子夜救出NPC儀兒脫離山賊魔掌，任務完成度已達二分之一，獲得十點俠義值。》

想不到這任務的獎勵居然是漸進式給法，蘇子夜留一點藥給儀兒，吩咐她待會兒等他們離開後千萬要把門鎖好，確定另一邊的山賊並沒發現這裡動靜才又走出門。

這次學聰明地先在三樓觀察樓上山賊舉著火光的大致分布，三人小心地從西邊的走廊翻上去，誰知一落地，腳底採到的詭異觸感讓三人都升起一股莫名的噁心感。「這啥鬼？」每採一步就感覺自己似乎是踩扁了甚麼軟嫩有汁的物體，穿著棉鞋的蘇子夜臉色愈來愈不好看，心裡同時又有股聲音要她千萬點火或是用夜視技能來看個仔細。

「我勸你別看，夠噁心的。」語氣聽來蘇南秋似乎已經是知道她們正踩著甚麼，她用手摀住嘴低聲道，「也盡量別吸太大口的氣，我懷疑牠們有毒。」

經她一提醒才發現自己的氣血值以極慢的速度在下降中，而且有股令人暈眩的氣息瀰漫在她們周遭，蘇子夜同樣下意識摀住嘴，「這群山賊也懂用毒？」

「所以我才說你們兩個根本是不自量力。」蘇芳的聲音在前方響起，她悶聲道，「早帶我出去不就得了，偏偏來攪和這趟渾水。」

模糊視線中瞧見蘇南秋似乎在開路時用劍鞘替他們移開那些不明物體，負責殿後的蘇子夜點開物品欄想找找有甚麼可以緩解這情況的藥品，恰好瞄到徐明的藥箱時想起它的說明效果連忙將它拿出背在身後。如她所料，藥箱自帶的香氣立刻蓋過周圍氣味也阻止蘇子夜的氣血值繼續下降，只可惜，背上藥箱似乎會強制她脫離戰鬥狀態，本來隨時預備瞄準的準星也隨藥箱出現而消失。

「我好像聞到甚麼中藥味？」

「有嗎？我怎麼沒聞到？」

從前方兩人的對話推測這藥箱能影響的距離有限，伸手把兩人都拉靠近自己，蘇子夜低聲詢問，「你們看一下狀態，數值還有沒有在下降。」

確定在三步的距離範圍內徐明的藥箱能去除掉周圍毒氣的影響，簡單地解釋完藥箱的來由，三人改為由蘇子夜和蘇芳並肩站於蘇南秋後方以三角型的站位前進，可沒走幾步蘇南秋又很快地停下腳步，舉起劍身擋在身前。「妳們後退一點。」

蘇南秋認真起來的語氣讓另外兩人立刻聽話地後退幾步，開啟了結束冷卻時間能再度使用的夜視技能，蘇子夜終於看清楚擋在她們去路的兩隻龐然大物。

矗立在房屋樑上，她們眼前的是兩隻足足有一人高的大鳥，頭上長著角，牠們彎曲狠利的勾嘴中是數隻垂死掙扎的蛇隻，而剛才她們一路上踩到的莫名物體，正是他們吃剩的蛇類屍體。

「蠱雕──」

聽到蘇芳低聲說出的名字，蘇子夜想起徐明所給的殘本中似乎也有記載到這生物的事情──

蠱雕，其狀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嬰兒之，是食人。

「想不到這群蠢包山賊還養了那麼危險的東西。」蘇南秋語氣輕快地笑道，但蘇子夜感覺得出，現在的她似乎已經沒有如在其他樓層時那般的遊刃有餘。轉頭看向蘇芳，蘇子夜請託地道，自己也一邊卸下原本背著的藥箱。「族長，待會兒看狀況不對時就請你開始彈琴吧。」

蘇芳也沒多說甚麼，對她點點頭便在地上尋了塊乾淨位置將琴枕上腿，擺出雖時可以開始撥動琴弦的姿勢。

與眼前妖獸的對峙中發現蘇子夜已站到了自己身邊，蘇南秋側頭對她一笑，「待會兒可要好好保護大師姐喔，子夜小妹妹。」

「我還是同樣那句話，南秋姐，我想你是說反了。」嗜吃毒物的生物想來自然也對毒有所免疫，猜想自己那些毒藥大概是用不上了，蘇子夜用左手五指夾住鐵針，右手則是緊握短劍，「左邊那隻暫時由我先幫你擋著，請你待會兒盡快解決掉右邊那隻。」

「我盡量。」蘇南秋輕笑中將長劍抽出鞘，擺好架式，眼神專注地對上右邊那隻蠱雕褐黃凶狠的雙眼。「真討厭，我可是最討厭跟會飛的妖獸打了。」語落便一個劍步向前蹬地跳起，蘇南秋右手持長劍，朝一見她靠近便張開翅膀迎擊的蠱雕刺出。

見左邊那隻蠱雕發出如嬰兒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準備振翅飛去幫忙，蘇子夜連忙朝他頭部射出鐵針拉回仇恨值，緊接著使出凌雲遊跳上屋樑想衝近妖獸翅膀打不著的範圍內，試圖用劍將牠釘在樑上無法飛起，可惜速度不夠，蠱雕雙翅揮出的氣流輕而易舉便將蘇子夜連人帶劍吹下屋樑，還害摔到地上的她吃了一嘴蛇血。

就算一切只是模擬還是感到一陣噁心，正當蘇子夜呸呸呸地吐出嘴裡那股異樣，從上而來的壓力讓她臉色一白，連忙返身一滾地閃掉蠱雕飛來的利爪。

一時間找不到自己是將短劍丟去哪，蘇子夜只得邊跑邊將鐵丸看也不看地向後扔，然後抓準逃跑路線再次沿柱子跳上屋樑。好巧不巧地，也不知是哪來的血跡害得她一個腳滑，重心不穩地向後倒去。

認知到自己可能要以倒栽蔥又跌回地上的瞬間，蘇子夜不服輸地想隨便抓住一個東西，但下一秒掌心傳來的觸感讓她立刻露出「不會吧」的神情。「靠靠靠！」沒想到自己居然好死不死地抓到蠱雕被牠帶上空中，蘇子夜也只能死命地抓穩它避免掉下，但蠱雕也不是多笨的傢伙，知道自己腳上掛了一人時居然開始往火光的位置方向飛去，似乎是要去提醒山賊有人入侵了。

知道要是山賊在這時過來她們根本顧不上蘇芳的安危，心想決不能讓蠱雕飛去找救兵，蘇子夜穩住情緒確認四周情況，在發現某根柱子的瞬間用雙腳去勾住它，突然被一股反向力量拉住，蠱雕開始想掙脫掉腳上的蘇子夜，甚至用嘴去啄她，但蘇子夜就是死命地不放手，雙腳也使勁地勾住木柱，說甚麼都不讓牠飛離開。

似乎就這樣僵持了不少的時間，就當蘇子夜耳邊已經傳來系統在人物氣血值低於三分之一時會出現的警示聲，一道紅影突然掠過她眼前。

「辛苦啦，換我來吧。」

聽見蘇南秋一貫地笑聲，蘇子夜如同到最緊繃時又被鬆開的弓弦，總算安心地鬆手跌回地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