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dg820731 于 2017-5-14 03:38 编辑

NO.7-3─徐凡希

〈如果是想見我的話可以誠實說喔。〉訊息才剛發送不到一分鐘便收到回覆。盯著銀幕思索一陣後，決定關上手機，無視這傢伙自我感覺良好的發言。

我坐在飯店沙發上整理明天要用的行李，拿出換洗衣物，天也晚了，打算洗個舒服的熱水澡後休息。房間是雙人房，淺米色床單外加一張雙人座沙發，四邊環繞著白色蕾絲布簾，配上橙黃帶點高雅氣質的仿蠟燭燈座，燈座旁的書桌放了朵鮮紅色的玫瑰，以及迎賓水果和小卡片。高中的畢業旅行能夠住在如此舒適的飯店，著實讓人有些意外。

BOBO臉上的表情看來也寫滿著雀躍，她跨過行李箱走向窗邊，推開透明落地窗，迎面而來的是大片的海景以及閃爍著的璀璨星空。朝向那一大片星空走去，雖然因晚上而無法分辨海水及沙灘的顏色，但各個房間照射出的燈光反射出一層波光粼粼的清澈海面，以及海風混合著些微沙粒，只屬於大自然的味道。

她坐在並排著的躺椅上，從口袋裡掏出菸盒和打火機，並示意我也一起坐下。抽出一根熟練地叼在嘴上，開火，深深吸了一口，便將細長的煙管抵在食指和中指間，瞬間整個陽台上煙霧瀰漫，空氣中帶著清涼的薄荷香氣。我並不排斥抽菸的人，也不特別抗拒二手菸，即使新聞及網路上充斥著吸二手菸的危害，我也不曾因此拒絕和吸菸者身處於同一個空間。或許是因為BOBO的涼菸味道很淡不至於嗆鼻，也或許是因為待在那樣氛圍中，讓人有種身心安定的舒暢感。尼古丁和焦油，或許真的有種令人上癮的魔力。

『為什麼喜歡抽菸呢？』「不是喜歡，只是習慣。」她吸了一口，我似乎能看見那團煙霧衝進BOBO的身體裡，肆意亂撞一番後，再順著鼻腔、喉嚨輕輕呼出。「不抽菸的話，感覺好像身體裡少了些什麼一樣，空空的。」她的視線望向海平面，沒有目的的漂移。

去年的某一天傍晚，那天的夜色和今晚不同，霧濛濛的，像是隨時會下起一場大雨。我和小洛閒得發慌，當他準備開始教我和弦指法時，突然無預警地收到一則訊息。

〈可以現在過來嗎？拜託妳。〉語氣中帶有明顯的急迫。BOBO不是會那樣說話的人，她平時說話總是帶著從容，也不太會提出這種近乎命令的要求，正因如此才更加令人憂心。立刻撥電話過去，但接起的是預料之外的低沉男聲。

『BOBO在哪？』近似於逼問的口氣。「在我旁邊，沒事，她很好。」對方的聲音很冷，沒有一絲情緒起伏，不等我回應便立刻掛上電話。

我將手機放進外套口袋，拿起錢包便衝下樓。小洛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還是跟在我身後，然後越過我率先跑向停車場牽車。平面道路上，我們的機車遠遠超越了規定限速，小洛不斷的催緊油門，只有在測速照相時才會放慢速度，轉為綠燈的瞬間便隨即加速。我在心裡一邊感激小洛，一邊祈禱BOBO千萬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現在是怎樣？」門沒鎖，一打開BOBO家的大門，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的玻璃碎片，拿著球棒的男生，以及BOBO臉上的血跡。我倒吸了一口氣，小洛作勢要我向後退。

「現在什麼狀況？你是在搞什麼東西？」小洛傾身向前逼問，然後握緊拳頭，全身緊繃僵硬，似乎在提防隨時會往他身上飛的球棒。意外的是，對方並沒有要傷人的打算，只是罵了聲髒話後，便丟下球棒離開。

立刻奔向BOBO身邊，在碰觸到她的手心的那瞬間，她便立刻腿軟跪倒在地。我用全身的力氣撐住以防她倒下再度受傷，仔細觀察她的傷口，除了手臂上淡淡的血跡之外，眼裡也布滿血絲，眼角旁的血滴落在我的肩頭。

『真的還好只是碎片擦到眼角，如果是進入眼睛就不得了了。』「是啊，真的好在你及時趕來。」她輕輕吸了一口菸說道。「謝謝妳。」看著BOBO那樣真摯的眼神和不同於以往的誠實，我突然感到些許害躁。『要道謝就跟小洛說吧，是他飆車送你去醫院的。』

事後向BOBO詢問事發詳細狀況，原來是他男友又突然開始懷疑BOBO出軌，雙方大吵，男友氣得隨手抄起球棒就往窗戶砸去。整片百葉窗應聲碎裂，飛奔而出的玻璃碎片劃破了BOBO的手臂、臉頰及眼角。待男友走後，小洛便趕緊載BOBO去掛急診，幸好只是皮肉傷沒什麼大問題，做些簡單的包紮後便回家了。

「我也很感謝他啊，感謝到願意以身相許。」BOBO邊說邊笑。『妳少來了。』我覷了她一眼。「但是因為我很有義氣，所以不會對好友的對象下手。」她聳聳肩，故意擺出一副無奈的神情。『就說了我們沒有在交往啦。』我哭笑不得。

「為什麼不交往？」她單刀直入地問道。『為什麼要交往？』我反問。「妳不喜歡他嗎？」『……我不知道是哪一種喜歡。』

這是實話，對於沒有戀愛經驗的人來說，要清楚劃分友情和愛情的界線是很困難的。我喜歡和小洛相處的感覺，只要他在我身邊，便會讓我有種舒適安心感，那種無須偽裝的輕鬆自在。我們知道彼此的習慣、嗜好、喜惡，甚至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生活軌跡。第一次換牙、第一次尿床、第一次上學、第一次幫忙跑腿，還有第一次跟家人頂嘴……對方好多很多的第一次我們都記得。我知道他什麼時候學會說髒話、知道他什麼時候開始會翹課去打網咖、知道他什麼時候曾經偷拿爸爸的菸抽、知道他什麼時候鼓起勇氣和初戀的女孩告白被拒。同樣的，他也知道我喜歡看古典文學小說、喜歡在睡前廳水晶音樂、喜歡收集史努比的任何周邊商品；討厭吃茄子和洋蔥、討厭在下雨天出門、討厭擁擠的人潮、討厭杏仁和馬克筆的味道……。

我沒辦法掛保證說知道小洛的任何事情，但能肯定的是，我了解他，就和他了解我的程度一樣。

『我們對彼此都太過熟悉，熟悉到我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感情。』我老實回答。BOBO看著我的眼睛，思考了一陣子後回應：「我原本以為妳是在害怕，害怕說出口會破壞長久以來維持的關係。」「但現在我的想法改變了，你並不是在擔心這些，你只是沒有很喜歡他。」『沒有很喜歡的定義是什麼？』她的回應讓我感到有些驚訝，於是反問道。「沒有喜歡他到會想在一起的程度。」

BOBO將剩下四分之一的煙捻熄，然後站起身，指著前方一望無際的海面大聲喊道：「明天妳一定要去海邊釣一個好男人回來啊！」『你太大聲了啦！』我慌亂的摀住她的嘴，她胡亂怪笑著，我也不禁發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