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歌（八）完

最近，加賀覺得赤城有些不一樣。

大概像是重獲新生那樣的感覺吧！

那溫柔的笑容裡不再藏有陰影，那雙平靜的眸子也開始有了各種溫度，優雅從容的赤城也會調皮地惡作劇，會興奮地拉著自己看她發現的風景，會裝可憐地說今天不想輪值，出現了好多不一樣的赤城，而沒有變的是對加賀的寵愛，一如既往。

像姊姊一樣。

對的，姊姊。

這是加賀找到最貼切兩人的關係，赤城太早來到她的生命，從來沒有人告訴她這樣的關係該怎麼定義，她也不敢妄加揣測，赤城對她比一般的朋友好上許多，那定義為姊姊也不過分吧，加賀想著，心臟卻酸酸地疼。

如果不明白喜歡就可以繼續坦然地享受赤城的關心，可是一旦明白，加賀卻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好像不該這樣的，她果然是個膽小鬼。

既沒有勇氣坦白，更沒有勇氣放棄這樣的溫暖。

「加賀！」

加賀的心臟一緊，耳朵就紅了起來，她低著頭不敢看著對面的人。

「怎麼了？」赤城的聲音還是一樣溫暖，她微涼的手指碰上了加賀的臉頰，然後輕輕捧著，「加賀怎麼越來越害羞了？」，她的表情說不出是打趣還是惋惜，「小時候也是蹦蹦跳跳的很可愛呢！」，這大概是壞心眼了。

「我、我⋯⋯」加賀差點脫口而出，可是又心虛地止住。

她實在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優點可以告白，既膽小又懦弱，不夠強大也不夠成熟，長得不高也跑的不快，想了想，她的頭都快低到地上。

赤城好笑地扯了扯加賀的臉頰，「腦袋都在想些什麼？」，然後拉著加賀的手前去飯堂。

就是了，赤城一直都是這樣，即使加賀藏的笨拙也不會發現，甚至不會思考兩人的相處模式，畢竟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或許淺意識裡她也認為會這樣繼續下去，維持這樣的關係，這樣的、在外人眼裡看起來有些曖昧的關係，畢竟並不是真的姐妹啊！

更像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呵呵⋯⋯」

赤城低低地笑著，而對面的人顯然沒有聽見，她用衣袖捂住自己的嘴巴，好笑地看著加賀，加賀真的是她看過最可愛的人了，每次都仔仔細細地看著菜單，思考許久，最後還是點跟以前一模一樣的，赤城笑著，卻也不會去打擾她。

「嘖嘖⋯⋯」飛龍經過兩人身邊刻意發出聲響，她還是覺得赤城看加賀的眼神太過寵膩，不過在得到赤城挑眉一笑後，她急忙回了一個笑臉，跑去尋找蒼龍安慰。

其實對於不知道那段過往的人，會那樣想也不奇怪，她們倒是不懂兩個人在磨些什麼。

「選好了？」赤城故作正經地問道，誰知道加賀倒是比她更正經地回答咖哩豬排飯，就跟以前一樣，赤城悶笑著倒在桌上，加賀一臉奇怪地看著她。

好了半晌，赤城才眉眼彎彎地抬起頭，「妳真可愛。」

加賀的臉燒的通紅。

可是赤城顯然還不放過她，「最近加賀都不願意和我一起去澡堂了呢！」，她委屈地看了眼加賀，似嗔非嗔。

「我、我不是⋯⋯」加賀尷尬起來，太害羞了，連坐著都好像椅子有針一樣，扭來扭去，和赤城一起去澡堂真不知道該說開心還是難受，簡而言之，過熱肯定是自己是出廠時沒有檢查好的問題。

「不是嗎？」赤城故作訝異，然後要是想起什麼一樣，敲了下自己的腦袋，「也是呢！小時候都是我幫妳洗澡，怎麼還會害羞呢？」

赤城撐著下巴的模樣看起來十分理所當然，也只有加賀這樣的認真的傻蛋會被騙去，她慘紅著一張臉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等到最後一點氧氣都被耗盡才開口，「不、不行⋯⋯我我還是⋯⋯害羞⋯⋯」，她死腦筋的樣子看起可憐又可愛。

赤城暗道糟糕，自己實在太壞了，卻也同時覺得這個樣子的加賀十分可愛，白白的臉蒸的紅紅的，好想咬一口。

然後？

沒有然後，加賀必須回到中央造船廠檢查身體。

這個分別倒是讓加賀鬆了口氣，她又有時間縮進自己的保護殼裡，好好糾結。

可是赤城覺得生活少了點趣味。

這個感覺很奇怪，畢竟回廠檢查並不是日常的必須，所以赤城有了一種自己家的孩子出了個大遠門的感覺，雖然沒有危險，可是心總是提著，這個奇異的感覺讓她的心情由晴轉陰，百思不得其解，從過去的束縛裡解放以來第一次，第一次的心情不痛快。

大概需要一點什麼與她的大腦碰撞一下。

＊＊＊＊＊＊＊＊＊＊＊＊＊＊＊＊＊＊

像是⋯⋯

好朋友的惡劣玩笑？

＿＿恩，喜歡。

愣了一下後，那賽過驕陽的笑靨，讓人不禁想到，這份感情是該如此地讓人自豪。

是的，赤城承認這份的喜歡，出乎意料的爽快，毫不猶豫地，一如她的信仰。

本來只是打趣的飛龍傻了一下，笑得更加燦爛，惡劣地擠眉弄眼，「自家的白菜自己拱啊！」，然後被蒼龍掐住臉頰，連連哀嚎。

赤城只是微笑，開心的微笑。

藏著的喜歡是苦中帶甜，又酸酸澀澀，十分辛苦難忍。

赤城從不做這樣的事，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既然一直在做著喜歡加賀的表現，被點破了，也沒有必要藏起來，大大方方地喜歡就好。

這大概是一種奇妙的心情，從單純的寵愛漸漸地開始貪婪，想要更靠近，更接近。要是飛龍不說破，赤城大概也不會太早發現，畢竟她總是給自己一個完美的理由，完美到害羞的加賀也不會發現，只會傻傻點頭的理由，真狡猾。

只是、這次卻有些奇怪。

赤城覺得自己並不像小時候那樣勇敢，她開始會東想西想，加賀會不會不喜歡這樣？這個東西加賀喜歡嗎？甚至是在對上加賀的眼睛時，赤城發現自己竟然會緊張，好像從自己承認喜歡加賀以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

好不容易等到加賀回來，赤城卻沒辦法像以前一樣開玩笑的親暱，對著別人承認的爽快，赤城甚至還認為加賀一回來自己可能就會忍不住地說出口，然而一切都跟想像的不一樣，她竟然開始膽怯，小心翼翼地過分，全然想不起來她在橫須賀時是如何不顧加賀的意願就纏上人家，怎麼會這樣？

這是不夠喜歡，還是太喜歡了？

赤城陷入迷茫，身處在其間，根本看不清，她只知道一旦陷入喜歡，好像就只會更喜歡。

真是糟糕。

時間好像在加賀身上跑得特別慢，在被加賀疑惑地看了幾次的赤城這樣想著。

然後越來越不得了。

每過一日，赤城都能發現自己更喜歡加賀一些。

天⋯⋯

「這就是妳來找我的理由？」提督喝了一口茶，舉止優雅地看著眼前的人，她強忍著幸災樂禍，卻也鬆了一口氣，赤城還是她認識的赤城，一如以往，率直的可愛，可愛得讓人想欺負，可是她不忍心欺負，她實在太明白赤城的感覺了，即使從過去裡走出，曾經失去過的感覺卻不會忘，所以才會迫切地想掌握住這份喜歡。

一向穩重的赤城難得煩躁，她覺得自己簡直精神分裂。

最近，赤城在加賀還是扮演以前好姊姊的角色，從容自信，偶爾捏捏她的臉頰，開心時親親額頭。可是做完之後，內心的自己卻瘋狂地想著加賀會不會其實討厭這樣，自己竟然從以前就這樣嗎？果然在姐妹裡這不算什麼是吧？

看著赤城可憐兮兮的模樣，提督倒是不好落井下石，她輕咳一聲，皺眉道，「我倒是沒在這個鎮守府裡看過比加賀還喜歡妳的人了。」

赤城頭上突然蹦出的亮光一定是錯覺。

提督捏捏眉心，果然是錯覺，赤城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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靶場。

加賀咬著唇，擦去臉上的汗珠，自她從中央造船廠做一次全面的整修回來後，一切好像有了一點不一樣。

該怎麼說？

赤城太奇怪了！

難道是發現自己喜歡她？怎麼可能？出發前明明不知道的⋯⋯

加賀陷入了典型的暗戀症候群，患得患失，不敢求又怕失去，所有的事情都悶在心裡，不主動不被動，就算到最後赤城選了別人，她大概也能掛上微笑，衷心地祝福吧！

可惜跳出局外來看，她就是機會最大的人呢！

「哇哇⋯⋯」

思緒被冰涼的毛巾打斷，赤城從後面抱了上來，加賀身體又熱了起來，安心的同時又覺得害羞，她喜歡這樣的赤城，可是討厭畏縮的自己。

「別⋯⋯我身上都是汗。」加賀的聲音很輕，帶點局促，畢竟大家都想在喜歡的人的面前保持最好的模樣。

赤城眼神一暗，抱得更緊，這樣的熱度才能讓她確定眼前的人是活生生的，而不是幻影，或許患得患失的並不只有加賀。

赤城不放手，加賀一手放在胸口壓抑著急促的心跳，一手接過毛巾擦汗。

或許提督是對的？

赤城盯著加賀通紅的耳根想到，因為她的心跳也很快，所以不能確定加賀是不是也一樣，倒是⋯⋯這個身高差十分好。

赤城低頭，由後吻上加賀的嘴角，輕柔疼惜的一個吻，因為很喜歡，所以就做了。赤城本來也不是喜歡畏縮的人，就算沒有提督的背書，坦白也是提早的事。

「加賀⋯⋯我好喜歡妳⋯⋯」

低聲的呢喃是午後最繾綣的話語。

然而加賀的反應卻不如所想，她的臉色蒼白，身體僵硬起來。

好了半晌才嘆息道，「赤城，我、並不是妳的那個加賀⋯⋯」，她握緊了雙拳，眼神失焦，語氣十分勉強，她還是不自信。

赤城放開她，退了一步，兩人都不說話。

直到加賀轉頭，她才發現赤城的胸口不斷起伏，氣得滿臉通紅，看見加賀看著她，眼淚馬上滴滴答答地流了下來。

「我、知道、妳、不是她⋯⋯」赤城氣得不輕，委屈又難過，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樣感覺，心臟很痛，她從來沒把眼前的人當做替身，然而對方卻這樣認為。赤城一甩袖子，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我、做了什麼，讓妳這樣以為？」

其實赤城也知道，連提督也不敢問這件事，畢竟兩個都是加賀，難道真的要嚴厲質問是否真的沒搞混過兩人？是否真的一點影子也沒有？

或許吧，在赤城還沒整理好心情就接手了小加賀，然後看著她一步步成長，看著她對這個世界的熱情，看著她無憂無慮的笑容，赤城不否認她曾一次次地在加賀身上尋找“她”的影子，可是後來又覺得加賀不像“她”該有多好，因為現在的加賀是如此的單純天真，是這樣的美好。

曾經，赤城對著那人的笑總是藏著憂心，因為不知道快樂什麼時候會結束，卻又對一切束手無策。現在，她用盡一切心力保護加賀的笑靨，只因為她是唯一能讓自己笑得輕鬆、笑的真誠的孩子，可是⋯⋯

「難道曾經喜歡過就不能再次擁有喜歡的權利嗎？」赤城看起來十分悲傷，連咄咄逼人也如此無力，這是她問了自己無數次的話。

「不是的⋯⋯」加賀拉起赤城的手，身體發抖著，要是被甩開她大概沒有勇氣拉住第二次，好在赤城只是怔怔地看著她，「過去的已經過去，不能改變什麼的。」，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妳提到的，只是因為妳在意，妳從不對我說，可是妳心裡很在意我那樣想，所以妳害怕。」

加賀抬頭看了赤城一眼，難得地鼓起勇氣，「一開始是的，但後來我又不在意了，因為我是知道妳的⋯⋯」，她又把頭低了下去，「我只是、只是覺得我一點也不好，要是那個加賀還在多好，她那麼優秀⋯⋯」，加賀低聲地說著，不知不覺說了一大串自己的缺點，「我真正介意的是，我並不如她⋯⋯」

「誰說的？」赤城蹙起眉，語氣強硬，看到加賀整個人抖了一下又軟下聲音，「怎麼越大越膽小？」，加賀倒是說對了，她十分在意這件事，可她從來沒想過加賀的畏縮是因為自己的不自信，因為她一直認為加賀會是強大，壓根沒注意這樣的事。

加賀低著頭，心臟狂跳，趁著今天全都說出口，「但是妳說喜歡我，我很開心⋯⋯」

赤城馬上喜上眉梢，打斷了加賀接下來的話，一把把人給抱住了，「哼，早點說嘛，心臟白難受了！」，她撅著嘴，十分可愛，加賀忍不住地笑。

赤城很快地親了一下加賀的嘴脣，「軟軟的。」

加賀慌張地退了一步，又被抓了回來，她想她應該永遠也沒辦法像赤城一樣的大膽。

赤城發現自己最常做的事就是捧著加賀的臉蛋，因為她老是不好好看著自己，懲罰性地拉扯幾下，加賀把手扣在她的手上，卻也阻止不了惡行，「加賀小小的真是太好了。」，這個感嘆顯然只有赤城開心，加賀倒是覺得挺不方便的。

鬧了一陣兩人才安靜下來。

「這就是幸福吧？是嗎，加賀？」赤城看著加賀，眼裡有著不確定的疑惑，她走過大風大浪，卻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如此安心地牽著喜歡的人的手，而不用去擔心戰事又或許是上級的陰謀，真的可以鬆一口氣了，對吧？

加賀顯然更加地手足無措，滿臉通紅，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她根本是被牽著鼻子走的，腦袋一團混亂，磕磕巴巴地說著，「是、是⋯⋯」

看著加賀慌亂的模樣，赤城顯然有了真實感，「恩，肯定是的。」

緊緊地握住了赤城的手，加賀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以前是仰望這個人，現在還是被這個人帶著人，她靦腆地笑笑，一切的不安好像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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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入夜，微涼的空氣讓鼻子發癢。

直到這時加賀才發現，其實赤城也挺小心眼的。

「我要聽妳說喜歡我⋯⋯」赤城在加賀耳邊呢喃，然而一口咬住了通紅的耳根。

回應她的是低柔的呻吟，還有，急促卻又飽含情意的話語。

「⋯⋯我愛妳。」

赤城的眼裡藏著星光，唇邊的笑溫柔了整個夜晚。

清晨。

赤城不知道有什麼事比一睜眼就看見自己的愛人還幸福，她勾著笑，輕輕一吻。

時間的長度取決於人的感官，曾經我覺得太慢，現在我覺得快了。

不可否認的是，時間真的是有魔法的。

原諒了不可原諒的，過去了曾經過不去的，重要的是，它把妳帶來了。

即使現世還是難以預料，妳唯一可以不用懷疑的話就是，我愛妳。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我的愛。

＿＿＿＿＿＿＿＿＿＿＿＿＿＿＿＿＿＿＿fin.

可能還是倉促一些了，但此篇著重在情感上，背景細節就不再寫了。我認為這裡的赤城對於感情就是如此直接的，會糾結，但絕不退縮，畢竟前面也鋪陳一些不似姐妹相處的曖昧互動了＾＾回到標題，歲月如歌，人生跌宕起伏，有悲有喜，有始有終，赤城一生圍繞著加賀，而加賀一開始就與赤城緊綁，兩人各有苦有樂，一曲尚未終了，只是走向平緩輕鬆。最後這章連著看下來可能真的有點倉促吧，其實時間上有分隔的，畢竟沒必要拖著了，樂曲不也是簡短的道儘一生？

總之，謝謝大家，這文到這裡完結，期待下一次的作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