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售货机喀啷一声掉下了一罐咖啡。红发女子弯腰捡起它，连找零都懒得拿，直起身靠在售货机旁，修长的手指用力起开拉环，发泄似的仰头猛灌。格子围巾下的喉咙滚动着，因为喝得太猛而混入的空气在液体间碰撞发出了咕嘟的声响。
“咳、咳……”她猛地呛到了。棕色的液体险些从鼻腔喷出来，她向前微微倾着身体，略显狼狈地捂住了口鼻。不过这么一来她那苍白的脸颊总算有了些血色。
她长出一口气。鼻子以下埋在围巾里，白色的蒸汽从那里升腾着凝在睫毛上。紫色的眸子半睁，黯淡无光。乱糟糟的刘海垂下来快遮住了半张脸。
西木野真姬，同时期入职的医生中最为年轻的一个，学生时代也最为辉煌，拿过数不清的奖项，成绩傲人，无可置疑的天之骄子，而且还是院长的女儿。
真姬的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角度。
现在看起来，最后那条才最重要。
真姬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扬手把还没喝完的咖啡用力扔进了垃圾桶。
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
病人家属的嘶吼，险些招呼到自己脸上的拳头，护士们同情的眼神，上司过度的献媚附和，特别给自己的放假“散心”……
开什么玩笑。
真姬揣在口袋里的手攥成了拳头。
那个手术的成功率本来就不到百分之二十，我的方案明明就比传统的方案要保险得多。
开什么玩笑！
明明知道风险的存在也签了字，居然还敢把责任推到医院头上。
开什么玩笑……
我才不需要同情。
刚过正午，人潮涌回各个办公楼。真姬逆着人流，神情恍惚。
虽然在入职之前——不，远在自己下定决心要当医生的时候，就做好了面对这一天的准备。可是在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之时，挫败感还是排山倒海而来。摘下学校里的天才光环，西木野真姬也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罢了。
她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商店橱窗里自己的倒影。
脸色苍白得可怕，头发有些蓬乱，眼角透红。这都是拜连续的熬夜研究和长时间的手术所赐。
真姬看到玻璃上的自己忽然笑了。没有张开嘴唇，抿着腼腆的笑。
大傻瓜。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她伸手慢慢整理了自己的头发。这么多年她终于改掉了一紧张疑惑不安就去卷自己的发梢的习惯，不过这也没有让她打卷的发尾变直。
好了。难得的假期，去看看书吧。
真姬在心中将这次突发事件定性为挫败教育，决定暂时将其抛到脑后。
走出校园以后好像很久都没碰过与医学无关的书籍了。这不好。
眼缘就是那么神奇的东西。那么多书店，真姬一眼就莫名对这一家心生好感。
人不多，没有熊孩子，安安静静。窗明几净，实木书架透出了厚重的质感。
她站在书架前，漫无目的地缓步走着，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书脊。
《北欧神话详解》？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就这本吧。
“啊……？”
真姬刚刚把这本书抽出一半，就听到身后小小的惊呼。即使是这么小的声音在寂静的书店里也被放大了数倍，真姬不耐烦地皱着眉，转过了身。她眼角本就上挑，加上连日熬夜眼睛有点肿，再这么不耐烦，眼神着实凶恶。不过就在她转身过视线落实的一瞬间，所有的不耐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惊讶，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因为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而羞愧地单手捂住了嘴，脸上浮现出些微红晕。眼前高中时代的前辈局促地理了理鬓角——她的深蓝长发一如当初飘逸，温润柔和如琥珀的金色双眸仍然像记忆中那样澄澈。
自己好像长高了，当初两厘米的身高差被拉大，以至于现在看起来自己才是前辈。
“海……”真姬不由得发出了声音，不过也立马意识到噤了声。温柔的前辈微笑着歪歪头，伸手示意让她跟着自己先去外面。
真姬盯着眼前随着步伐摇曳的长发，胸中涌起一股暖流。
そ、の、だ ，う、み。
烂熟于心的五个音。
海、未。
从那时开始养成的不带敬语的称谓。
电话号码，家庭背景，个人技能，回忆中互动的点点滴滴突然神奇地浮了上来，硬生生挤开了刚刚遭遇医闹的一切不快。
“好巧啊，真姬。好久不见了。”
海未把真姬带到附近一家咖啡厅，在靠窗的座位坐下，眯着眼笑。
“嗯……是啊。不过例行的聚会也快到了。”真姬应了一句。
亏得她们有那么个活跃的leader，每年固定的时候都会聚会，平时也时有联系，让这九人无论如何都生分不起来。
“海未怎么会在这里？”
接过侍者递上的咖啡双手环着温暖的杯子外壁，真姬低着头盯着杯子里些许泡沫，随口问道。
“本来我也只是靠写写东西维持生计，没有固定的地点的，只要保证编辑能找到我就好。”海未捧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真姬呢？做医生很忙吧，真姬的脸色不太好……不要勉强自己啊。”
真姬的脸色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海未身上，那头深蓝长发都被镀上温暖的金边，衬着宁静的眼瞳，清秀的面庞。
真好看。
为什么偏偏在今天遇见她。
海未察觉到真姬的消沉，几不可见地微微皱了一下眉，低下头思考了一下，谨慎地开口：“真姬，有什么心事的话说出来比较好哦，总是一个人憋着会出问题的。如果真姬愿意的话，请和我说说吧。”
呜……
真姬抬手拢了拢鬓发，目光游移。
“我没关系的，只是工作上发生了一点小麻烦而已，这点小事很快就过去了。不过，谢谢你，海未。”
“……真的？”海未虽然还有疑惑，可也没有继续追问。真姬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她是了解的，既然真姬不愿意说，她也不想去问。可她又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真姬，一时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侍者端上了水果沙拉，真姬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点的。海未拿起精致的小叉子戳在小番茄上，递给真姬。
“给——我记得真姬最喜欢番茄了，所以就擅自点了一份。”
“谢、谢谢……”真姬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一口咬下去。番茄酸酸甜甜的味道一直都没有变，海未的这份温柔和细心也是，一直都没有变。
番茄下肚之后真姬的心情总算明朗了一点，主动说起了过一阵子的聚会事宜，又回忆当年的种种。这种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感慨，少年时光过得真精彩呐。
时间过得飞快。
冬天天黑得早，这个时间外面就已经步入黄昏。
“……过会儿天要黑了，我们走吧。”
真姬看了眼手表，抬起头来说道。
“嗯。”海未点了点头，看着真姬偷偷把手背到身后翻钱包的动作，笑了起来，“真姬，我已经结过账了哦。”
“诶？什么时候？”真姬愕然收回手，随即无奈地笑着。这个前辈只有这种时候格外狡猾呢。
“天色不早了，我送……啊，对不起。”
海未的手机响了，她抱歉地对真姬打了个手势，真姬点头表示自己不在意，她便按下了接听键。
“喂，佐藤先生？”海未轻声应道。真姬的表情有些僵硬。
“……截稿日不是下周三吗？……哦，嗯……我明白……好……谢谢……啊？不用的不用的，我和……”海未抬头望了一眼真姬，又低了下去：“朋友在一起……嗯？嗯，是女孩子……啊……这……”
海未捂住手机，抬起头为难地看着真姬，小声说道：“真姬，编辑部发生了点事，我的责编佐藤先生过来接我顺便说明状况，可以让他送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真姬立刻答道，脸上是平静的微笑。“放心，海未，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啊。”
“可是……”
“我到家会给你发消息，没事的。那么我先走了，再见。”真姬打断了海未的话，带着无懈可击的笑脸快速结束了对话，拎起自己的包快步离开。
“真……”海未来不及挽留，刚刚站起身，真姬就走出了咖啡厅的大门。
真姬走出去的同时，一个高大的男人刚好进来。他身着西服，擦过真姬身边时低下头，礼貌地朝她笑了笑，墨色的眼睛十分好看。真姬匆匆离去，没有注意到他。
男人慢悠悠地晃进来，径直走向了海未的座位。
“诶诶？回神啦回神。”
他敲了敲桌子，呆立着的海未这才惊醒，抬头看着他。
“佐藤先生……你怎么？”
海未低头看了看手机，又抬头看了看佐藤，一脸状况外。
“啧，今天中午我就问你要不要和我还有森川一起去我之前预约的那家下午茶，你告诉我你的地点之后我就开车过来了，结果就看到你和你那“朋友”一起亲亲蜜蜜地进了这里。”佐藤的脸上有些孩子气的不悦。
“啊……”海未恍然大悟连忙鞠躬：“非常抱歉！真的非常对不起，忘记约定是我的失误，对不起！”
“好啦园田，没关系的。”佐藤看逗过头了，连忙把话往回拉。“我和森川一起去了，也挺愉快的。后来我得到了那个通知就开车往这边赶，停好车过来的时候刚巧你的朋友出去。”
“……”海未又垂下了脑袋。
“……有什么话我们路上说吧。”佐藤挑起大拇指指向门外。
真姬远远的看着那个男人和海未一起走出咖啡厅，非常绅士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海未先进，然后自己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真姬低下头，掰着指头数。
收入稳定；收入稳定。
无风险；有风险。
作息规律；时常加班。
身材高大；只比她高了一点点。
能常常陪着她；也许经常见不到她。
……
“好冷。”真姬把手揣回口袋，眯着眼睛自言自语，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升腾进灯光，隐藏进黑暗。“回家吧。”
“红色中长发，发梢有些打卷，紫色眼睛，个子在女性里算比较高的，对不熟的人很冷漠，个性独立——”佐藤坏笑着分神看了海未一眼。“活脱脱从你的书里走出来的嘛。老实讲，她是不是就是你新小说的女主角？”
海未尽力向后仰把自己窝在座位里，脸埋在围巾中，缩着脖子安静得像个鹌鹑。不过稍稍仔细看就能看到她露在深蓝长发外小巧的耳朵都已经变红了。
“……‘她从泳池中站起，慵懒地轻撩发梢，水珠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滚动，反射着炫目的日光’……”
“不要再说啦！”海未绝望地抱着头晃来晃去。“你什么时候背下来的？！”
“我读过的东西都差不多可以背下来哦。”佐藤好笑的透过后视镜看到海未脸上通红一片。
“……失态了……好吧，是她。”海未调整回状态，闷闷地说道。
“你对她的描写还真是用心呢，因为太用心所以太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是谁。园田，你是打算用这本书向她告白？”
“什……？！”海未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近乎恼怒地转过头，眼神冷冰冰。“停车。让我下去。”
“……抱歉，我太无礼了，对不起。”佐藤发觉海未是认真的，这才放软了语气，也严肃了起来。“不过我没有调侃的意思，园田。”
海未闷声拽了拽围巾。
“刚刚我路过的时候刚好和她擦肩而过。她的表情特别失落，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那通电话。”佐藤瞄了一眼海未，继续说道
“……顺其自然吧。”海未长呼一口气，沉声说道。“万一真姬不是那个意思……我怕伤害她。顺其自然吧。”
“可如果你不主动……”佐藤话说到一半，发现海未靠在车门上神情漠然地看着窗外，自觉闭了嘴。
“妮可，陪我喝酒。”
“哈？你个死小鬼无论过多少年都是个死小鬼啊这么长时间不联系妮可一联系就要妮可陪你喝酒你能不能有点谱……”
“妮可，陪我喝酒。”
电话那端的人就只重复这么一句话，再怎么迟钝也该听出不对劲，更何况矢泽妮可根本就是个人精。妮可叹了口气，安抚似的应道：“好好好，妮可就舍命陪君子，时间地点你定吧……”
“我在你楼下。”
真是自觉啊臭小鬼。
妮可顶着一脑门青筋摔了手中的笔。
妮可急匆匆下楼，正看见真姬一脸死样戳在路灯下。
“来了。去哪？网络偶像的时间可也很值钱的。”妮可半睁着死鱼眼。
“……哪里都好，能喝酒就行。”真姬一反常态没有和妮可对掐，语气毫无起伏。妮可睁大了眼睛，严肃了起来。
看起来事情有些大条啊。
随便找了附近一家冷门餐厅，两个人占了一个包间。菜没点什么，倒是点了一打啤酒。
“好了。想说点什么吗。”妮可开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上，又伸手拿过真姬的杯子。
“……没有。”真姬只是盯着啤酒渐渐升起的泡沫，脸部的表情从妮可见到她开始就没变过一丝，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大理石做的。
“没有？”妮可有点火，眯起了那双鲜红的眼。“我讨厌不明不白。看看你的样子，连续熬了几天夜？还医生，自己都病倒怎么去诊治病人？”
“那就不要治了。”真姬仰头一口气喝光一杯啤酒。
妮可猜出了七八分。她陪着真姬一口干，再满上。“不高兴就发泄出来，找个地方大喊大叫一通，找个人絮絮叨叨一通，你从以前开始就是这个坏习惯，什么事都闷着。”
“……我没有。”真姬低着头，手里晃了晃酒杯，又一口干了下去。
“没有？”妮可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一脸苦大仇深来找妮可借酒浇愁，却半个字都不愿意说，那找妮可来做什么？说好听了你是不愿意让别人担心，说不好听了你是太自我放不下身段，演戏就要演全套啊，吞吞吐吐反而让人更加在意，你这样不就是把真正担心你的人当傻子耍吗。”
“我没有！我没这样想过！”真姬猛地想起海未那时欲言又止的苦恼表情，浑身一激灵，重重把酒杯砸在了桌子上。
“那为什么不能说出来？”终于逼急了真姬，妮可严肃了起来。
“单单工作上的事情不会让西木野真姬变成这个样子，这点事我还是知道的。医闹什么的最近频繁发生，我相信你早就作好了心理准备，不可能这么接受不了。”
两杯酒喝得太急，有点上头了。真姬脸上起了几乎与头发同色的红晕，闷头又倒了一杯。
“海未……”
她喃喃道。
妮可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大概的意思就是“啊啊好吧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死小鬼终于开窍了”和“好想急死我们终于要完结了可喜可贺”。
“我见到了海未的责编……”真姬粗喘了几口气，又喝了一口。“……他们走在一起，真般配……”
“咚！”
妮可的脑门重重撞在了桌子上。
“……那么在意，为什么不问问？”妮可弱弱的声音从桌子底下传来。
“问？我以什么立场问？一年见一次的朋友？”真姬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自嘲地笑了笑。
“……”妮可渐渐抬起头，把下巴垫在了桌子上。“真姬，你知不知道上学那阵你看海未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就好像凛看着拉面，花阳看着米饭。”
“……我有那么痴汉吗。”真姬别过头，慢慢喝酒。
“然后你知道海未看着你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吗？”妮可继续趴在桌子上，抬眼皮瞭了一眼僵着脖子慢慢回头的真姬。“……就好像穗乃果盯着面包，希盯着烤肉。”
“不要乱说。”真姬飞快回过头继续盯着窗外。她不敢相信，不敢抱有期待。
“还是那句话，为什么不试试呢？”妮可终于抬起脑袋，轻轻敲了敲桌面。
“妮可，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海未是什么样的人。”真姬疲惫地歪头靠着窗子，“她会考虑很多很多，和谁在一起绝不是头脑一热的决定，家人，朋友，互相的交流……”
妮可默然。
“所以，我不想说出口，不想。”
“抱歉这么晚找你出来，妮可。我真的只是想痛痛快快醉一场，明天开始一如往常，拜托了。”
“……像你们俩这种人，活得真累啊。”
妮可叹了口气，给自己满上。
妮可没有继续阻拦真姬喝酒，任她烂醉如泥。
手机响了，是真姬的。
妮可瞄了一眼神志不清的真姬，伸手从她的大衣口袋里翻出了手机。
来电显示：海未。
妮可微微皱眉，想了一会，谨慎地按下了接听键。
“真姬，你到家了吗？……呃？妮可？”
一直等不到真姬信息的海未按耐不住打了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却出乎她的预料。
“妮可和真姬在一块吗？”海未有些不妙的预感，双手抓紧了手机。
只听妮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前辈刻意压低的声音传了过来。
“海未，我只问你一遍，给我认真回答：你怎么看待真姬？”
海未的心脏一颤。
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电话那端的妮可非常有耐心，就这么沉默着等待海未的回复。
“……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沉默了很久，海未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压在胸中的一口浊气吐出，一下子畅快了不少。
妮可轻笑了几声。
“你的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喝酒喝得烂醉，过来接她，××餐厅。”
语毕，妮可挂断了电话。
海未连身体都轻快了起来，脸上的阴霾全部散尽，明亮的笑容让佐藤一阵害怕。
“园……园田你……”
“佐藤先生，今天的会议我无论如何也要缺席了，还请您帮我蒙混过去。”
果不其然。佐藤翻着白眼。
妮可目送着海未扶着真姬的背影，偷笑着裹紧了大衣。
麻烦的小鬼们。不行，得赶紧回家了。家里那只狸猫虽然没有这两个家伙的毛病，可要是这时候爬起来觅食找不见自己，比这两个小鬼可麻烦多了。
海未直接报上了自己家的地址。这种状态，怎么看明天都没办法上班了。
她心疼地顺着眼角，指尖轻轻附上真姬紧蹙的眉间。连日熬夜又酗酒，真姬看起来异常憔悴。
付了钱下车，海未把真姬的包按在她腰间，蹲下身一用力，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常年的锻炼这个时候起了作用，海未很庆幸自己没有闪了腰。
真姬是醉。她想醉谁也叫不醒她。
但是她的身体还是清醒的。醉了的是理智。
她放任自己靠在海未的肩膀上，放任海未轻抚自己的脸颊，放任海未抱起自己。
这些她都知道。
你看，酒有的时候是个好东西。
真姬瘫在沙发上，半睁着眼睛看着海未忙碌。
“真姬？你醒了吗，来，喝点这个，当心宿醉。”海未端过蜂蜜水，拿了温毛巾搭在真姬的额头上。
“木头。”真姬突然出声，海未愣了一下。
“不解风情的。”
“嗯。”海未柔和着眉眼，轻声应道。
“黑她累。”
“好。”
“笨蛋。”
“是。”
“……海未。”真姬沙哑着嗓音。
“……我在。”海未俯下身，拿下毛巾，换上自己的额头，四目相对。
真姬怔怔地盯着这双温柔的眼睛，忽然慵懒地眯起了眼，伸手环住了海未的脖颈。
月光闯进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将重叠的身体映成剪影。
今后，还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