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ten2413 于 2016-10-22 21:28 编辑
前言:
呃是的沒看錯,這篇竟然更新了(。
一直糾結著要不要這麼做,一方面是這篇已經出本了,覺得再更新有點奇怪,也挺對不起有買實體本的各位
一方面其實並不是很想再碰這篇文章,擔心自己被綑綁住
但這幾天突然會想起這篇文章裡的兩個人,想著她們過得如何了呢
在幸福的結局過後,或許不全然是美好的故事吧
因為太過思念她們,還是寫了這篇文章,在此說聲抱歉。
寫作習慣和文風相比當時,想必有了不小的改變,但喜歡她們的心情從來沒有改變過
希望呈現出的感覺,依舊是這篇文章裡的那兩個人。
《Stay by my side》
——楠田亜衣奈在思考著某些事。最近一陣子,這些事情,頻繁地在楠田亜衣奈的腦袋中出現。尤其在熄了燈,一個人躺在偌大雙人床的此刻,她的這些疑惑達到了或許可說是最高的程度。
臨近截稿日,南條像這樣已經在該入睡的時間仍在埋頭工作的日子,已經過了將近一週,尤其她又是對自己要求高的人,不只在創作的部分,連排版和呈現方式的細微的小地方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責任編輯間的溝通也花掉了大半的時間。當下了班的楠田提著熱騰騰的便當回到家時,南條總是關在書房裡工作。「吃飯了」、「好的,再等一下就好」的對話重覆上演,直到楠田洗完澡,看著桌上沒有動過的食物,將手覆上便當的盒蓋,感受那彷彿一點餘溫都沒有的冰涼。楠田也有自己的工作、該做的事,必須早起的她無法留太多時間為南條等待。開始的一兩天還會摸進書房裡,撒嬌著從南條背後摟住她的脖頸,說出略帶嗔怨的話語,可以如願得到她無奈的摸頭安慰。然而事實上,楠田並不想打擾南條的生活步調,即便南條的方式對於她自己甚至是兩人之間未必是好的影響,她也不願過度任性。在正式同居幾個月後,將自己的工作地點移到臥房,是楠田主動提出來的。她知道,雖然南條不說,彼此仍會互相干擾,尤其南條所從事的創作行為,某種程度而言,是很需要有自己的空間的。那是屬於並不那麼擅長言辭的,楠田亜衣奈的溫柔。
楠田知道此時的南條正被時間追趕,並非有意劃開距離,她也想學著更加體諒對方,只是實踐永遠比想像難。已經習慣兩個人相伴成眠後,獨自躺在過於寬敞的床上的感覺並不好受。好不容易入睡,仍睡得半夢半醒,淺眠到那在深夜極輕的開門聲、小心翼翼壓在床的另一端的重量都清晰無比。彷彿能感受到她的目光投來,但賭氣沒有回頭的楠田,並不知道那道視線是溫柔還是灼熱,是否帶著歉意或是愛意。而當陽光灑進房中,楠田的鬧鈴響起時,幾乎還沒睡多久的南條會本能地用被子蒙住頭,迷迷糊糊地說了聲早安之後便又沒了聲響。這樣的日子連續幾天下來,每夜都睡得昏昏沉沉的楠田越來越早上床,心裡的不滿卻難以緩解,雖然身體疲累,仍然無法輕易入眠。惡性循環。
這天夜晚,南條難得地在楠田洗完澡時從房間走了出來,和正擦著濕濕的頭髮的楠田四目相交。在這樣的距離下,楠田就算沒戴眼鏡,也能看見南條臉上帶著濃濃的疲態。明明生活在一起,每天都是從同一張床上醒來,為何卻有一種已經好久沒見到南ちゃん的錯覺呢。
「くっすん……」聽來有些心虛的嗓音,還十分沙啞。「幹嘛?」難得的對話,應該好好地交談吧。但楠田說出口的話,卻充盈著不滿的情緒,讓南條稍微愣了一下。「我明天早上就截稿了,因為這幾天都處理的差不多了,只需要最後再重新確認一遍,如果沒什麼大問題的話,等等就能忙完了。」「……是嗎?」聽見南條這麼說,楠田無法壓抑心裡的喜悅,但更多的埋怨讓她在沉默了一下後,只淡淡地說了聲:「恭喜。」「くっすん,我……我真的很抱歉。」南條朝著楠田走近,「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就好,好嗎?」
明明本來只是有些小情緒的楠田,聽見南條道歉的那一刻,積累起來的委屈令她忍不住紅了眼眶。自己此刻臉上的表情或許並不怎麼好看吧,楠田想,因為南條露出了十分驚慌的表情。在南條連忙伸出手要撫上楠田的臉頰時,從書房中傳來的手機鈴聲,讓她的動作定格了下來。「……去忙妳的吧,我沒什麼事。」楠田隨手抹了抹眼角,便頭也不回地向臥房走去。「等等,くっす……」
愣在原地的南條,聽見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混著此刻聽來格外尖銳的鈴聲,令她有種被世界遺棄的感覺。在心裡叨唸了句對她來說已經是最不雅的話發洩一下這份無助,此刻的她腦中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快點把手邊的事情處理完,接著好好地向楠田道歉。要非常真誠的那種。南條一邊想著,一邊盡力用最快的步伐走進房間。
「喂。是,沒問題……好的,您是說part 2開頭的部份嗎,讓我看一下,請稍等……」
啊啊,好不容易要忙完了,又是楠田能開始休息的週五,明天卻鐵定會下雨的。在電腦前坐下的南條皺起了眉頭,一邊將手掌撫上正隱隱作痛的膝蓋,一邊想著。
相愛是什麼,相處又是什麼?兩個想珍惜對方的人之間,最好的距離是什麼?
「和最愛的人生活在一起」,並不如想像中全然是美好的畫面。年齡差距所造成的想法落差、彼此本身性格的兩極、各種生活習慣的不同……一個又一個的細節,都能造成兩人之間的磨擦。南條天生心思細膩,對週遭人事物的感應很深,卻對所謂生活十分鈍感;楠田粗神經又性格天真,然而時常會糾結在一些不要說是旁人,甚至連她自己都弄不懂原因的瑣碎片段。大至改變屋內裝潢這種需要有所規劃的事情,小至下一餐該吃些什麼,一旦是面對信任而安心的對象,通通變成能引起無謂爭執的事端。
「戀人」和「家人」,果然是完全不同的東西吧?為什麼一定要混為一談,一定要「生活」在一起呢?
和喜歡的那個人每天都能見上一面,一起吃頓飯、聊聊今天發生的事;偶爾在對方家過個夜,她的衣櫃裡有幾套自己的衣服,浴室裡有自己的牙刷和專用的毛巾;入夜時相互依偎、彼此取暖,交換愛意,天亮之後便各自面對自己的人生。是否這才是愛情保鮮的方式呢?
楠田不是沒有這麼想過。像現在這樣的距離,能更清楚看見對方那些不會輕易顯現的缺點,完全沒有掩飾空間,而自己想必也是一樣吧。自己很愛南條,南條也很愛自己,這點她沒有懷疑。也並不是嫌棄對方不完美的那部分,只是偶爾為了這些事情產生小摩擦時,會有一種「這樣的磨合真的是必要的嗎」的疑惑。和心愛的人吵架、被誤會、想法無法重合的時刻,真的非常非常難受。……就像現在的自己,明明心疼她的疲憊和歉意,卻又說不出口,還像個任性的逃兵,甩了句顯而易見的違心之言便離開現場,完全不給南條台階下。
楠田皺緊了眉頭,把臉埋進枕頭之中,空氣開始變得稀薄。
——她在教室的另一端,只有她們兩個人。她低著頭,好像在哭。楠田伸出手想觸碰她,可是,太遙遠了。
室內也會下雪嗎……?楠田蹲了下來,捧起地上的積雪,不出所料地冰冷異常。稍一抬眼,便看見了她的鞋尖——總是擺在那個小套房的玄關邊,那雙看來有些破舊的皮鞋。
『我要走了。』
楠田猛地起身,大口地喘著氣。下意識地抖了抖身上的衣服,能感覺到一身冷汗引起的些微寒意。用左手摀住了臉,右手本能摸向旁邊的床舖,果然仍是一片空蕩蕩。一時半刻間也很難再睡著了吧。長長地嘆了口氣,楠田邊想著總之先洗把臉冷靜一下總沒錯,邊搖搖晃晃地下了床。
走出房門之後,楠田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卻一時說不上來。呆立了一下子,她才明白那種違和感從何而來。這幾天也有半夜起來上廁所的狀況,經過客廳的時候,總是會看到南條的書房門縫間透出光亮。然而現在,整間屋子完全是一片漆黑。閉上了雙眼,楠田再度張開雙眼時,已經稍微適應了黑暗。當她把這個空間再度細細端詳時,她愣住了。
帶著疑惑又不捨的心情,楠田慢慢地走向沙發,在一旁蹲了下來,凝視著只披著一條薄毯子蜷窩在沙發裡的南條。
「南ちゃん。」楠田輕聲呼喚著。「唔……」
就算南條個頭很小,沙發也沒大到哪去,還是顯得十分擁擠。在不便於調整姿勢的情況下,南條那隱隱作痛的舊傷正折磨著她,腿屈也不是,伸也不是,皺緊了眉頭,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地囈語著。天氣不好、或是身體太累的時候都會這樣,楠田不是沒有遇過。她很直覺地便將掌心覆上會令南條疼痛的熟悉地方。
「痛嗎?」「嗯,痛……」聽不出南條是在說夢話還是回答,或許只是很本能地表達了對身體狀況的感想吧。楠田垂下了頭,任由心疼和心碎把自己徹底淹沒。
看著正蹲在自己跟前的戀人,南條仍有點反應不過來。她只知道自己睡得很淺,或許還有點神智不清,以致於還聽見了楠田的聲音,卻又好像不是在作夢。這份疑惑一直持續到自己被擁在懷中,熟悉的香味和吐息讓她確定自己的確已經醒過來了。被扶起斜倚在沙發的扶手邊,背後貼心地放上了靠枕,南條看著眼前的楠田正將藥膏塗在自己疼痛的地方,接著柔軟的指腹按上,將上頭的藥一點一點推開。
「くっすん……」
楠田沒有回話,沒有抬頭,只是專注在手上的動作。混雜著些許的刺痛和痠麻,漸漸滲透進患處的熱度,很大程度緩解了南條的難受。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楠田就像平常一樣。即使感覺被忽略,即使在生自己的氣,還是放不下自己。……稍微感覺有點得意呢,雖然這樣似乎不太好,畢竟明明就是自己的錯。
「還很痛嗎?」楠田抬起頭看著南條,臉上僅帶著擔心的詢問神色。「不痛了。」南條微笑著搖搖頭。「騙人。」楠田有些不滿,「剛剛還痛到在說夢話,才過沒多久就不痛了?南ちゃん老是這麼說,是不是把我當成小孩子在哄啊?」「沒有騙人哦,我說的都是真的。」南條牽起楠田的手,順勢將她拉進自己懷中,臉深埋在她的頸項間,撒嬌般地蹭了蹭。「在看到亜衣奈的那一刻,就已經不會痛了。」「……這不是聽起來更像在說謊了嗎?」楠田有時很氣南條這種不切實際的情話,然而根本抗拒不了的自己,才更令人生氣吧。
「……那麼,為什麼睡在這裡,麻煩解釋一下。」就算被哄過去,原因也還是要弄清楚的。「呃……怎麼說,弄得比想像中更久了一些,猜想妳鐵定已經睡著了。」南條帶著歉意,「這幾天我老是大半夜才上床睡覺,感覺妳好像都有些反應,可能是被我吵醒了卻沒有說吧。」「……」「這幾天,妳想必也不好過吧,但是為了配合別人的時間,和妳的時間也錯開了,沒辦法好好跟妳說些什麼。」說著說著,南條不禁感到有些心虛,聲音越來越小:「所以我就想……既然工作已經告一個段落,今天就讓妳好好休息,明天白天我再補眠就好了。」
經過短暫的沉默,楠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手。」
南條老老實實地伸出手,任楠田扣住自己的手腕,狠狠地打了掌心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開始是在某次吵架過後,自認理虧的南條主動伸出手,像小孩子般說:「對不起,給妳打,不要生氣了。」想不到楠田真的打了,而且是帶著火氣,非常真誠地打了下去。雖然很痛,但楠田的情緒如願得到了紓緩,南條也有種「贖罪」的感覺。——而且楠田的態度通常會因此轉為後悔和不捨,捧著南條的手掌心疼地吹著氣,用軟軟的聲音問著「對不起,很痛嗎」,反而讓南條感覺自己似乎是賺到的那個人。像這樣在經過雙方同意,而不會造成彼此傷害的做法,意外地成為偶爾兩人爭執時的一種習慣。
「很痛嗎?」楠田一如往常地這麼問了,聲音卻顫抖著。「很痛。」南條用還熱辣辣的掌心撫上楠田的臉頰,微涼的淚水接觸到皮膚的那一刻,讓她感到格外地刺痛。「因為妳在哭,所以很痛。」「南ちゃん是……大笨蛋。」「是,我知道,我最笨了。」湊近了抽泣著的戀人的臉頰,輕吻淚水滑過的地方,南條的聲音也染上了鼻音。「對不起。」「要處罰南ちゃん……」「好、好,要怎麼處罰,妳說了算,我絕對不會有怨言的。」
楠田抓住了南條覆在自己的頰上的手,拽在懷中,低頭看著戀人紅通通的掌心,輕輕搓揉著。
「處罰……南ちゃん,明天要陪我吃晚餐。」
久違地牽著手,和南條一起躺上床的同時,楠田恍惚間又想起困擾著自己的那些疑惑。但她這次很快地便有了答案。
戀人之所以渴望成為家人,都是因為相愛。在夜裡,因為牽著妳的手、感覺妳就在身邊而安心。在妳不完全能照顧自己的時候,自己能陪伴在側,多多少少紓緩妳的疼痛,那種心情令人滿足。生活或許並不那麼美好,但因為是妳,一切也會變得美好。因為選擇了妳,和妳在一起的所有時光,無論好壞,於我都是珍貴的細節。
在失去之後的重新相處需要時間。脫去熱戀的糖衣,我們在柴米油鹽間看見對方的缺憾和不完美,卻仍學習彼此包容、接納彼此的所有,毫無保留。這或許不是最浪漫的愛情,卻是我最完整的愛,也是我能給予妳的,最好的愛。
「南ちゃん明天想吃什麼?」「嗯……亜衣奈的拿手菜,還有……」「還有?」「還有亜衣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