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rass 于 2017-1-18 22:3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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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囚車疾馳在第三濱海公路，如一匹激發血性的老馬，不惜搾乾生命也要趕上目標。

「真是的，說要好好休息的人是誰啦？」

望著窗外匆匆流逝的夜景，田井中律微露苦笑，神情裡釋出一絲陳年醞釀的無奈。

「出了意外也沒辦法啊，妳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多想回去休息。」

秋山澪邊嘆氣邊轉動方向盤，輕踩剎車過彎，車尾燈照亮怪石嶙峋的山壁，如一道紅色閃電掠過暗浪伏擊的海岸，瞬間產生離心力將兩人猛地甩向圍欄。

田井中律一言不發的重新坐正。

因為早已習慣駕駛粗暴的開車手法，分心在想另一件事。

關於秋山澪經常服用的『Vibration』。

田井中律在第三特遣隊服役時，為了訓練抗藥性，曾經使用過它。

藥效發揮極快，剛起作用的感覺跟過彎很像，飄飄然的，彷彿整個人浮在空中，接著負面情緒一掃而空，自信心滿溢而出……

但體能狀態並未隨之增強，藥效過了還會陷入衰弱。

當時聽解說者談起禁斷症狀，田井中律還想：「真雞肋，這種東西誰會上癮？」碰見秋山澪才明白，凡事都說不準，事前不要太武斷。

他人棄如敝屣的東西，是她賴以維生的必需品。

田井中律側眼偷窺秋山澪的側臉，揣摩著她過去的模樣。

「伊麗莎白」。

成為秋山澪以前的她，是一名神出鬼沒的狙擊手。

繼承導師『清道夫』衣缽，在戰場上為巴特魯獨立軍用槍開路，免去大量民兵犧牲。

行事謹慎低調，不留彈頭以外的物證，工作數年，只在一次行動中出了差錯。

那天是九月二十六日，史威特軍攻佔巴安納海港的前夜。

伊麗莎白代替死去的隊友，護衛一批平民撤離曾是家鄉的地獄。

車子開上傷痕累累的切達公路，後方雷響隆隆，渾身浴血的她探出車頂小窗，先狙掉直升機駕駛，再清理後方軍用車的士兵。

把子彈打光後，伊麗莎白放掉槍，跳上猛然衝撞過來的軍用車與追兵廝殺。

以曝光真面目為代價，成功掩護了二十一位平民到達安全據點。

由於失血過多加上體力透支，她的知覺變遲鈍了，沒有留意到人群中隱藏著仇恨的目光，便不慎落入了一杯水的圈套。

再度重見天日時，伊麗莎白還有呼吸，但已不成人形，也失去了求生意志。

史威特軍方緊急將她送往軍醫院，而後，她的腦部被移植到一名重度昏迷的少女頭顱裡。

經過反覆重塑調整，第115號實驗品，「秋山澪」誕生了。

當時移植手術並不成熟，在她身上留下嚴重的後遺症，

部份腦神經細胞連結過度活躍，一受到特定刺激就會產生強烈的焦慮、恐慌和幻覺。

而軍醫局開發的精神藥物『Vibration』恰好可以抑制症狀，將影響減輕到最小──

這就是秋山澪藥物上癮的前因後果。

這段往事，在田井中律心中纏成了一團解不開的結。

她私下持續在為秋山澪尋求解決之道。

就算不能完全恢復健康，至少也要活得比自己久才行。

可是，都還沒找到有用的替代方案，『Vibration』在澪身上已經漸漸失去功效了……

正在迷茫中思考著，車行速度忽然放慢下來。

「發現目標。」

聽見秋山澪的低語，田井中律立刻重振精神，將焦點投向擋風玻璃外。

第三濱海公路的尾段連接尤坎隧道，隧道前是一條通往赫爾山上的隱密小徑。

黑濛濛的視野裡，一道白光疾速切向入口。

「目標騎著橙色的奔雷者乙式，車牌號碼是ER-091。」動態視力超常的秋山澪啟動情報終端，邊觀察邊記下重要資訊。「牌照五年前註銷，是幽靈車，跟PILLOWS查獲的竊車集團可能有關，待提報追查。」

「奔雷者不好騎，那傢伙一定對自己的技術非常有自信。」田井中律除了白光外沒看見什麼，只好提供對騎士身份的猜測。

「『三特』裡有人會騎嗎？」秋山澪突然問道。

「所有人都會。」田井中律接得毫不遲疑，對無言瞥了自己一眼的駕駛說：「別看我這樣，第三特遣隊當年可不好待，掌握代步工具只是基本中的基本，不會的就訓練到吐，吐久自然什麼都會了。」

也就是說，若騎士如秋山澪所想，過去曾服役於第三特遣隊，光憑騎車技術好壞是無法精確辨識身份的。

剛才騎上山的，到底是不是佐藤茜本人……？

「直接去摘掉那個人的安全帽好了。」

秋山澪拿起車上的通訊器，向附近的公路警察呼叫支援，接著將車開到小徑前，快速整頓好裝備、跳下運囚車。

田井中律抬頭仰望極為陡峭的山坡地，打算在等待支援期間先適應一下氣溫，便跟著下了車。

秋山澪聽見聲響回頭，見搭檔敏捷地一躍而下，反而露出目睹她摔得四腳朝天的神色，微微皺起眉頭。

「律，妳要原地待命。」

「啊？」田井中律愣了。「為什麼？」

「警方只借我一部機車，而且，」秋山澪低頭看她的腿：「妳的傷，昨晚不是還在喊痛嗎？」

「早就好了，喊來逗妳的啦。」田井中律笑嘻嘻閃過秋山澪試探踢來的一腳，壓低聲音說：「妳這個剛出爐的傷患才該留守吧？秋山學員不要看旁邊，教官說的就是妳。」

「槍法跟格鬥都輸給學員的教官，一點小傷不要斤斤計較，別忘了剛才開車的人是我。」

「斤斤計較不是用在這裡的吧？」

「好了好了，要聊回去再陪妳聊，現在可以談正事了嗎？」

秋山澪主動結束話題，將注意力轉移到她認為更重要的地方。

「佐藤選在赫爾山交易蠻奇怪的，路陡又窄，貨沒辦法運太多，要逃也不好逃，風險不是很高嗎？」

這麼一提，田井中律也感到不對勁：「這次的消息可信嗎？」

「當然，這是紬給的情報。」秋山澪雙手環胸，低頭思考了一下：「也許她正是看準了常人思維的漏洞，決定反其道而行吧？確實也沒人想到要監視這裡。」

聽她談起琴吹紬時全然信任的語氣，田井中律感到胸口不太舒服，就算知道秋山澪對隊長忠誠是洗腦造成的，也難以弭平這股情緒。

不自覺按住額頭，將手指插進頭髮裡，掌緣壓著擰得太緊的眉心，無聲嘆了口氣。

「就我跟佐藤共事的經驗，她是從來不賭博的，如果紬的消息可信，她肯定準備萬全，我建議我們不要貿然衝上去，等唯和中野趕到再說。」

田井中律邊說邊放下手，轉頭看向悄無聲息的第三濱海公路，秋山澪知道她這話是認真的，但是──

「她們不會來。我懷疑我們隊上有內賊，讓那兩人先離開了。」

田井中律立刻回頭看她：「妳還在懷疑中野？」

秋山澪沒有回答。

片刻後，一陣破風聲響起，無人系統派送的警用機車姍姍來遲，直接停在了面對面兩人的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