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标题

作者:Lewdjuice
更新时间:2017-08-23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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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Lewdjuice 于 2016-11-17 19:34 编辑


#9

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美城专务忍不住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徒步行走这么久了,长期坐办公司会得的职业病原来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孩子,每天都会经过这条路吗……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拉开了面前咖啡馆挂着营业中的大门。打量了一下内部装修,只能说比想象中的好一点——适合女子高中生们课后在此小聚,但其实并不大适合即将开始的谈判。

比想象中的好一点,美城专务正想感慨最近这个形容在脑中浮现得太过频繁时却瞟眼看见了提前坐在角落处的男性,立刻就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木讷的男性显然也早已注意到她,但察言观色之后也只好无奈的将手绕到后方摸摸自己的后颈。

连在餐厅谈判选最佳座位都不会,真搞不懂他曾经担当过的偶像们究竟看中他哪一点。美城专务挑好了正确的位置——餐厅中远离橱窗、大至在中间偏内侧的座椅——落座。果然还是千川千寻比较会办事,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想到。可惜的是今天会带上这个男人,也正是为了应付千川应付不来的场合。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能算是称职的制作人吗?女人突然在人看不到的角度苦笑起来。

距离渋谷凛在个人演唱会中倒下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

而今天要面谈的对象,是渋谷凛的双亲。

各路媒体对于346PRO的批评质疑声正铺天盖地,无非不是以讹传讹的压榨签约偶像云云。美城专务自有应对的策略:就算现在还不能让凛重新登台,但由她的父母出面说明缘由并请求她们协助346PRO方面写一期专题报道肯定能摆平舆论。只不过在渋谷凛留院察看期间完美错过所有面见机会,为表诚意美城专务只能在之后亲自致电询问了。按照她的风格当然是打算定地址在专车接送的高级商务酒店,然而通话之后对方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最后竟然就匆匆定在了这样一个不大成体统的地方,理由无他:离她家的花店近。

该说果然是一家人吗?随性……还是说任性的地方真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在对方态度还不明朗的情况下,美城专务心里也没谱。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两位家长是不讲道理热衷暴力的主美城专务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这就是她选择了那个人随行的原因——男人就是在这种场合有点用处。

没错,她已经变得输不起了。美城专务捏住了自己的眉头缓解头痛,凛的事之后她时常这么做。

没有人是完美的,这是她从中得到的最大的教训。

反思期间门口的风铃发出了悦耳的响动,看见来者的美城专务起身同时不忘自嘲:几乎快要忘记在谈判桌上诚惶诚恐的感觉了,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到来后别人起立欠身。

“渋谷……凛怎么样了?”简短的介绍和寒暄之后美城专务略带突兀的问道。

“一直都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呆着。”凛的父亲淡淡的答道,“她需要一些时间。”

美城专务提醒自己放平语调对话,她一边继续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说辞一边认真打量着凛的父母:其实当初有一段时间里她一直认为凛说自己家是花店是在撒谎,说不准就是哪家财阀的千金正隐姓埋名打拼自己的事业。理由简单得很:平凡人家哪儿出得了这样天赋异禀的女儿。事到如今看到她的父母,她才知道这全是真的——那个男人选中的确实都是货真价实的灰姑娘。当美城专务尽可能客观的将那场舞台事故的来龙去脉—当然合理裁剪掉了所有与岛村卯月相关的部分—以及渋谷凛一直以来在346Pro内的所有情况全部一一道来之后,不苟言笑的渋谷家主却突然像是忍不住般的笑了。

“美城さん,”他说,“我给您讲一个她过去的事吧,可能她自己都忘了的事。”

“大约是小学的时候,她突然对我说想要在收养一只金毛犬。您也知道我们家是花店,那种随便走动一下都可能碰翻盆栽的大型犬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何况她想要收留的是一只呆在宠物医院里的病犬,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看上的。我当时就一口回绝,结果这小家伙就跟我闹绝食。我开始以为她坚持不了多久,但她真的既不跟我们说话也不吃饭连续好几天,直到某天孩子她妈被学校打电话叫到医院……做到这个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好答应她了。可惜等到之后我们去到那家宠物医院,兽医才告诉我们那只金毛犬已经死了。”

美城专务承认,这故事听得她有点缓不过神。

“后来直到高中她才重新提出想要养狗,于是我们家现在才有了花子。”

“虽然这么说,这一年间基本是丢给我在照顾。”凛的母亲插话进来。

“不过这次的事,我老早觉得有点征兆。”凛的父亲突然若有所思道,“有那么几次她回家的时候我恰巧也在。我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特别像她以前闹绝食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孩子肯定又在做什么傻事。”

“所以说,我们家的孩子没给贵司添大麻烦吧?”

知女莫如父,美城专务暗暗想到。

交涉意外的成功,对方爽快的答应了请求后离开了咖啡店,接下来只要派遣优秀的记者即可。站在门口望着那对夫妇离去的背影,美城专务长舒一口气。

“辛苦您了。”男人从后方凑了上来。

“事实是,你担当的偶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喜欢上另外一个偶像……”

面对下属,美城专务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说了一句类似调侃的话语。

“这样真的好吗?”男人依旧略显疑惑的问道,“关于渋谷さん和岛村さん之间的事情闭口不提……”

“我们只是那孩子的经纪公司,”女人笑了,“不能告诉她的父母,我们知道得比他们要早。”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室内很冷清,被子里的温度却刚刚好。昏暗的房间里她下意识的伸手盲目的摸索手机。还好,就在手附近。触开屏幕时的亮光有些刺眼,适应过来之后也能顺利的滑开锁屏了。她第一时间点开了邮箱,里面依旧只有三封邮件:一封来自美城专务,她说“等你回事务所了记得第一时间来找我”;另外两封分别来自加莲和奈绪,加莲说“对不起”,奈绪说“快点好起来”。三封信的日期,全都停留在自己倒下后的那一周的时间里。

她关掉了手机屏幕,觉得自己早早断掉过去的人际关系其实很正确;至少现在,不用挖空心思去回复各式各样的慰问邮件。

房间外细微的声响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让她本能的想要继续呆在被窝里。可是床头桌上的水杯空了,她如果想要对付一下自己干枯的咽喉,就不得不走出去。

经过了不知多久的思想斗争,她坐起了身,拿起水杯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向门口。

她试探性的将房门打开一条缝,提前应对新一轮的明适应,顺便不动声色的观察里屋的情况。她看见妈妈正在看电视,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发出的小动静;电视的公放里传,出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那么岛村卯月さん……”

她重新合上了房门,慢慢的。



凛失声了。

医生是这么说的,她都听见了。待在病床上的她其实已经醒来了,只是没有急着睁开眼睛而已。医生很避讳在病人面前谈及病情,所以他们的交谈都在外面,先是她的父母,然后是美城专务。“疲劳过度,休息几个月就好了;但声带受损,就算恢复了也可能会失去原本的声音”,这是他的原话,父母或美城专务没有回应。凛在医院只待了一周左右,周全的安保帮她回绝了一切的媒体探访。她发不出声音,就连呼吸都会带上轻微的痛楚,拼命张嘴也只能吐出支离破碎的音节,直到现在也是如此。医院和家里都在床头为她准备了纸和笔,她却极少去用,就好像她依旧不能接受自己失声这个事实一样。

她不能进食,却坚持要出院,于是医院给她开了葡萄糖。护士教妈妈扎针的时候她在一旁看着,在家经历了几次扎错和倒流后她学会了给自己输液,妈妈进来后只能叹口气给她手背上新添的伤口贴上创口贴。

关上房门后她再次躺倒在了床上。她突然听见爪子挠在木质的门板上的响声,紧接着是妈妈的声音“花子!又调皮!快过来,不要打扰凛休息”。

她想说自己已经醒了,放花子进来吧,她想摸摸它。张开嘴时喉咙传来的阵痛才让她想起现在的自己发不出声音。

这是最近常有的事。失声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单方面的切断了她与世界间的联系,一切都发生在眼前却又无能为力。

算了,失声前又何尝不是如此。凛翻了个身,想要再次睡去。

想了想,她重新摁亮了手机屏幕,漫无目的的在网页收藏夹里乱点。

她点开了自己的博客,消息提醒后方括号里的数字终于又少了一点。个人演唱会过后她的粉丝们涌到博客里来评论私信关心她的情况,但隔了快一个月的时候她才发表了一篇缪缪数字字的博文“谢谢大家,我已经好些了”。看到这条置顶的博文她自己也笑了:有粉丝问过为什么不开一个推特账号而选择用已经有点落后时代的博客,当时她回答说是长文章不方便在推特上发布而已——早知道如今只写得出这么可怜的文字量,当初还真不如去开一个推特。

346Pro依旧没有对她的现状发表官方消息,粉丝们的热情正在等待中消退,她能感觉得到。有人在评论版写道“演唱会的最后我们那样的努力想让她重新站起来,她却像完全没有看到我们一样……总感觉、很微妙”,回复和赞同的人数都不少。粉丝都不傻,自己的热情有没有得到回应他们很清楚。

她关掉了浏览器,放下了手机。过了一会儿她又重新拿了起来,手指悬在界面上那个蓝方块中的小鸟图标上方很久,最终还是点了下去。推特的账号其实是她最近才申请的,只填写了最低限度的个人资料,一条推文也没有发过。推荐关注已经被她全部取消了,首页上干净得只剩下亚马逊的广告,以及唯一一个正在关注的动态内容:

岛村卯月开了推特,一日数次的汇报复出心得。

这当然是经过346Pro允许的,很多有她出场的活动也经由这个账号发出消息。为了不与官方消息混淆,卯月自己写的内容都会在末尾加上一个(うづき)。凛时常盯着这三个平假名的名字看上很久很久,静静的猜想着她在发表这条推特的时候在哪里,在做着点什么,然后默默的想象她或笨拙或熟稔的在手机屏幕上摁动的样子:在推文末尾添上括号,再在里面添上这几个字符。

凛现在有用不完的空闲时间,所以她很无聊的将那些转发和喜欢了她推文的人的主页一一点开来看,然后不动声色的感叹说大概都是很好的人。她当然也看到过,有好事者们问起她和自己的关系。卯月也有过答复,她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伙伴,还不忘在句末添上一个爱心的表情。

她忍住了想要转发或是喜欢这条推文的冲动,好让个人主页能保持空空如也的状态;好几次她点开了这条推文让输入法的光标在下方的回复栏里跳了很久,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能写下来。

凛知道不在公司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的工作需要有人顶上,比如方才妈妈在看的那档电视节目,过去就是自己出场的番组。她能看出美城专务正在费心思捧卯月:借着这个话题人物正好转移人们对那场失败的演唱会的注意力。她对此没有什么怨言:与其交给别人,都交给卯月再好不过。

卯月的推特上有时也会放上自拍照或是与其他偶像——主要是过去CP中的伙伴——的合影,凛同样也会盯上很久很久。本来她有更好的选择:自己的手机里就有很多她的照片,和她的通话录音,还有Line聊天记录和邮件信息……可那些都被她在演唱会的最后彩排期间格式化掉了。当时自己这么做是毫无感情的:她必须保证自己丝毫不分心。现在想来,多多少少有些可惜。

她不知自己还能维持这样在暗中关注她的状态多久,哪怕她每天都在把她的推特刷新、从头翻到尾、一遍又一遍。

只是在那些照片中,在合上门前看到的电视屏幕的一瞬里,她看到的她,都是开心的笑着的。

这样就够了,她在心中如此说道。






枫踩点步入了346Pro大门,第一个跟她打招呼的是李衣菜:摇滚修行归来的少女依旧是那身假小子样的装束,看到自己也只是酷酷的竖起一个大拇指。

她习惯性的想要上去调侃几句,却被一句几乎响彻整个大堂的惊呼打断在了原地:

“啊!!——是りーなちゃん喵!”

早早戴上猫耳进入营业模式的前川未来显然是没能把持住。她几乎是一路疯跑到了李衣菜面前才回想起自己真身是可爱的猫系偶像,于是立刻重新摆出高贵冷艳的喵神姿态:

“……你回来干什么来了喵,你不是放弃做偶像了吗喵?”

“…所以说我从来没有说过要放弃啊,我是去修行啊修·行·!”

李衣菜无奈的摸了摸脑袋。

“那么久不工作还好意思说喵,”未来鄙夷的将双臂抱在胸前,“倒是给未来说说,修行究竟取得了什么成果喵?吉他、会弹了吗喵?”

这可真是问到点子上了,连枫都忍不住笑了:她几乎可以想象李衣菜接下来鼻子翘上天的模样了。

但她猜错了,李衣菜只是满脸冷汗的抓耳挠腮了好一阵,才支支吾吾的答道:

“那个……嘛……姑且是……”

“果然还是没有喵!”

“……那么生气干嘛啦!你、你丫,想吵架吗!”

原来如此。李衣菜虽然学会了,但Asterisk的李衣菜却是依旧只会空气吉他的。

意外的是个有心人呢,这孩子。

顾不上欣赏两人接下来必然上演的解散营业桥段,枫独步向前。

她不经意的抬头,却恰巧看见了工作人员们正在拆卸着挂在大堂内的巨幅宣传海报。海报的主色调自那个秋天以来一直都是黑色,这次宣传的内容她也同样看在眼里:渋谷凛的个人演唱会。海报拆了又换换了又拆,在这个行业里是在正常不过的。只不过每每在事务所里目睹这一幕,枫还是会忍不住驻足暗自唏嘘。

她知道那个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算是346Pro里少数不亲近美城专务却又被她告知了细末的人之一,最近重新变得忙碌起来也同样是拜她所赐。凛口中的全力以赴,是真的在不留余力的拼命,枫只是看着因为凛缺席而空出来的档期就忍不住这么想。

好了,枫,你不可以再想她。

当初被拆下的白色海报上自己与那个人的距离,她当然记忆犹新。所以她才需要转移注意力。

“那孩子,现在一定很受打击吧,我懂的哇~”

——这是谁?

枫回过身去,看着川岛瑞树一边拉着硕大的行李箱一边盯着原本挂着巨幅海报的空墙向自己走来。

“相亲失败了,”瑞树轻描淡写的概括道,“专务专程打电话叫我回来工作,我不能不给面子对吧?这年头,女人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枫依旧楞楞的立在原地。她半侧着身子,瞪得大大的眼睛似乎还难以置信。

“那个老男人真是可恶至极!”瑞树怒气冲冲的将双手叉在了腰上,声色厉荏的批判自己的相亲对象,“听到我是偶像之后就一直一脸嫌弃,逛公园的时候一阵风就把他的假发吹掉在了地上……都这样了,他最后居然对我说‘对不起,我想我们不适合——”

没等她说完,枫就冲上去抱住了她。身高几乎相差一个头的枫几乎抱得瑞树喘不过气。

“枫ちゃん、我回来了。”(かえでちゃん、わたしはかえってきた。)

顾不上大堂里后辈和同事们的注目,瑞树在枫的怀里苦笑着说道。

再次听到她说着自己喜欢的、蹩脚的回语冷笑话,枫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一口气跑上地下室通往上层的阶梯,未央正想着制作人怎么不在,马上就远远的看见了等候在电梯门口的那一行三人。

“下巴抬起来,背挺直,肚子收一收——你今天又忘了刮胡子。”隔着老远就能听见美城专务对着男人毫不留情的训斥,“男人到了四十就该对自己的外貌负责了。你别以为你现在还年轻,你的四十就是转眼间的事。”

她突然转向男人身后同样唯唯诺诺状的卯月,自然把卯月吓得浑身一抖。

“至于你——”女人踏着咔咔作响的高跟鞋踱步到少女的面前,却在她几乎要吓得向后倒的时候把双手扶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难得的换上了一副柔和的语气:

“拿出自信来,你现在已经不是灰头土脸的灰姑娘了。”

本田未央在后面几乎快要憋笑到胃疼。

她当然也听说了演唱会上的事,但如果不是美城专务打了她的电话她恐怕还想再观望一阵——毕竟346Pro戏剧分部里的老人们可不是会让你闲着的主。美城专务的理由简单得不讲道理:“岛村卯月回来了,很多地方还不适应,你回来陪着”。蓝子在一旁说,还以为是未央的妈妈打来的电话。

好吧,这里就该任人差遣人员——未央ちゃん登场来缓和气氛了~未央元气满满的准备上去打招呼,却又来了一次不期而遇:

是渋谷凛。黑发的少女正缩在柱子后方,悄悄的观察着电梯门口的一举一动。

喂喂,这是什么情况?螳螂捕蝉、未央在后?未央在心中狠狠吐槽道。

她还是穿着那身黑色的学校制服,却少了以往身上那种戾气,就连身形都不由分说的消瘦了不少。她就那样站在哪里,直到电梯叮的一声开门、专务一行人涌入、门重新关上这个过程完毕,她才慢慢走出柱子后方的阴影,走到电梯门口等待下一趟。

谁会想到,这座城堡曾经的女皇也在这个时候回到了这里。

未央承认,出事之后既没有电话邮件慰问也没有上门探访是自己仍在赌气。但事到如今面对本人,她又能说点什么好呢?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忙着善后,忙着吵成一锅粥、互相推诿责任,忙着陡然增多的事务……却又都忘了问她一句:她到底好不好。

或许所有人都觉得女皇大人不需要这样假惺惺的怜悯吧;但其实她和自己一样,是个今年才要步入17岁的少女。

渋谷さん死了,涉凛凛又回来了。

一瞬间未央有些感慨万千,于是她走到了她身边:但保持着距离,也不去刻意看她。

她听见了她蠕动唇舌时细微的声响,似乎像在重新摸索日语的发音方法一般,毕竟说话对于失声后的她来说大概是十分久远的事。

尽管声音很小,但未央还是听见了她说的话:

“对不起。”

她说着,嘴角慢慢的展开一丝苦笑,

“我失恋了。”

未央惊讶的扭过头去,望着自己这个旧友良久。

就因为这一句“我失恋了”,未央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完全原谅她了。她忍不住流露出与她相似的表情,如释重负一般。

朋友本就是理应互相袒护的存在,就算她一错再错,那又如何?凛想要给卯月的都没有食言,哪怕自己最后落得现在这幅模样。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她一样,为了自己重视的人拼得头破血流的。

只不过过了这么久,这两个人还是这么笨拙呢。

哎呀哎呀,真是没办法,这里果然还是要队长的本田未央さん亲自出马呀~!





美城专务放下了手上这份引退申请:原因一项里空空如也,只有渋谷凛三个字在这份表格上分外刺眼。她重新看向站在自己办公桌前的少女,换作以前她肯定会首先冰冷的质问“这是怎么回事,说明一下”。但现在,她只能止住自己叹息的欲望和冲动。

虽然她说过让她第一时间来找她,但显然她也一直没有准备好眼下的会面;她当然也想过要如何开导这个因为失败而必然迷惘的少女,可有过与她争执的前例在先她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成功。

她离开办公桌走到了她的面前,让她置身于自己背光的阴影之下。少女在躲闪她的视线,她看在眼里,却没有说话。

她伸手扯住了她的衣领,但却不是为了做什么过激的事:女人只是替她解开了她制服衬衫上那颗一反常态乖乖扣好了的风纪扣,仅此而已。

女皇大人呵,此刻的你虽然落魄,但你还不能倒下。

她在心里如此对她说道,骄傲和坚决才是我当初选中你的原因。

但她还是没能说出口——单纯的安慰或劝诫打一开始就不存在于她们之间。

“……这张申请,先保存在我这里,你需要足够的时间考虑清楚,”

美城专务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最终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至于现在,她不在事务所里……到城堡里随便转转吧。”





就算说随便转转,凛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于是她回到了Krone的部室里。

Krone的部室和过去CP的部室在格局上基本一致,除了进门右转原本是制作人办公司的地方同样是空旷客厅的一部分,所以进入这样的部室经常给凛一种长驱直入的错觉。

部室里没有人,凛在沙发的一侧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安娜史塔西亚就抱着平板走进了部室。她专注于平板电脑的屏幕,完全没有注意到凛的存在一般坐到了沙发的正中间——恰好是离凛很近的位置。

日俄混血儿一脸苦恼的样子。凛悄悄看了看她平板上的内容,是购物网站的主页。她在搜索栏上不断的尝试着输入,却似乎总是打不对正确的拼写。

观察了一阵后凛伸出了手指,替犹豫不决的阿尼亚摁下了正确的键位,空白的网页立刻显示出了一排排的搜索结果:天文望远镜(天体望遠鏡 てんたいぼうえんきょう)。

阿尼亚抬起头,和凛相视一笑。极北之国的血脉流淌在身体里的少女,笑起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却温暖得异常。

“凛ちゃん、很温柔呢。”她说。

本来想用“日语的输入法有些太难了”或是“可以直接用英文搜索”这样的话来岔开话题,但张嘴才发现自己还说不出这么长的句子。所以凛只好闭上嘴,静静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的,凛ちゃん是、一直有在关心着大家的事。”虽然说话不再混杂俄语,但阿尼亚似乎已经改不掉这样的说话方式了,明明唱日语歌曲就能特别流利,“就像、刚才一样。我什么都没说、凛ちゃん就帮了我。”

其实自己在CP时代就没怎么跟阿尼亚说过话,一起转到Krone之后也是如此。但就算这样,也不妨碍这个同龄人默默的关注自己。

凛想说一句谢谢,但太过心急只作出了相应的唇形却没能发出声音;好在阿尼亚明白了的样子,她又笑了。

“今年的夏天、打算跟ミナミ去北海道旅行,所以、想给ミナミ一个惊喜,”阿尼亚显然看准了凛会帮她保守秘密,“ミナミ、很喜欢大海。ミナミ生日的时候、带我去了水族馆。”

“所以、想让她也看看,我最喜欢的、星星。”

在北海道一望无际的牧场草地上观星吗,这两个人真是浪漫。凛的表情忍不住变得柔软起来。

“但是、这个价格……”

阿尼亚再次苦恼起来。凛看了看那些望远镜的标价,的确都不是小数目。

本来还想能不能给她什么建议,阿尼亚就抱着平板跑出了房间:“我、去跟专务さん、商量一下。”

她出门的时候宫本芙蕾德莉卡正好进门。与风一样跑出门的阿尼亚擦肩而过的芙蕾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保持着夸张的表情立在门口和沙发上的凛面面相觑。

“哇……刚刚差点撞上的时候,我还以为凛ちゃん真的把花子带来部室了呢。”

金色短发的少女说着,拿起了放在茶几上的点心压惊。

真可惜,花子是约克夏不是萨摩耶,凛在心里吐槽道。

“话说芙蕾一直觉得呢,CP过来的两位都是犬系~”不会说法语却和法国人一样对甜食情有独钟的少女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忘熟练的剥开糖纸将晶莹的糖果塞入嘴里。“阿尼亚ちゃん像是被主人宠坏了的那种~凛ちゃん呢……”

她的眼珠狡猾的转了一圈,明显是在观察凛的脸色:

“……像是得了分离焦虑症的那种。哈哈哈~”

她被自己逗笑了,险些连嘴里的糖果一起喷出来。如果专务在场,肯定又要拉下脸来瞪她:“宫本,注意形象”。

分离焦虑……吗,或许真是那么回事吧。凛配合着芙蕾,一同笑了起来。





凛本想就这样在部室里呆着,可惜在一之濑志希光临之后就行不通了。她离开了部室,在事务所里漫无目的的走动。所里还是经常有工作人员认出她来,他们毕恭毕敬的为她鞠躬让道反而让她不知所措,只想快点找地方坐下来——确切的说,是躲起来才对。

她看到有一间自主训练的舞蹈室门敞开着,便走上前去。她站在门口看到了里面的情况:大槻唯和盐见周子在里面。犹豫着是否进去的时候,坐着休息的周子看见了她:她朝她招了招手,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空着的位置。

她犹豫了一会儿,坐到了周子的身边。

唯正对着墙镜跳舞,洋溢活力的Breakin。并不是能在正式表演中用上的舞蹈,但不妨碍她此刻跳得卖力。虽然她没做什么高难度的地板姿势,但各种快速的步伐也足够令人瞠目结舌的了。即使没有配乐、只是盯着看,身体也会忍不住想要跟着蠢蠢欲动起来。

“感觉如何?”

周子突然搭话让凛有些不知所措。说来好笑,在Krone里凛也有害怕的人,首当其冲便是周子了。说是怕,其实也只是单独相处的时候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而已。

不等凛回答,周子就继续了:

“我懂的哇,”京都的她模仿起大阪府的瑞树来还真有几分神似,“当初我离家出走,一个人走投无路的登上了献血车;饿坏了,即使知道那只是廉价的批发零食也忍不住的想吃,还要在护士姐姐们面前假装矜持。”

“看着自己的血液顺着输液管一点流入血包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我后悔了,但不甘心就这么回家,却又不知道今后到底该怎么活下去。那种感觉,一定就是所谓的无可奈何吧。”

凛没有回答。虽然对周子的过去略知一二,但听本人讲出来果然还是不一样。只是关于“无可奈何”的感觉,她也深有体会——尤其是关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无机质的抽走的部分。

正当低下头去不知如何继续对话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根棒棒糖。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的,大概除了唯也没有别人了。她停止了舞蹈笑嘻嘻的站在凛跟前,把棒棒糖塞进了凛的手里。

“对于人来说,糖(甘)很重要啊~”唯调皮的冲着凛挤眉弄眼,“ちなったん就总跟我说,人生已经够苦了,所以咖啡里加点糖也未尝不可~”

“所以凛ちゃん要是感觉很无奈的时候,就快去找人撒娇(甘える)吧~”

这是冷笑话吗?什么时候唯也开始学枫了…凛嘴角僵硬的撇了撇。

“我的呢?”周子突然向唯摊手问道。

“才没有糖给懒鬼~”唯对她扮鬼脸,“说好跟唯来自主练习,才跳了一会儿就坐着了,噗噗~!”

两人打闹起来的时候,凛没有加入其中。她将那根棒棒糖,慢慢的揣进了上衣口袋里。







唯和周子吵着要让凛请客冷饮,不巧的是楼层休息间里的自动贩卖机坏了,凛只好走到楼下346Pro咖啡厅附近的自动贩卖机那边去。

“啊!凛さん!……”

正寻找着那两人要求的品种时,身后有人大声叫了自己的名字。

凛转过身去,看见的是激动得站起身来、却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公共场合大呼小叫有失体统的橘爱丽丝。

小大人尴尬的悬在那里进退两难时,她身旁的速水奏站起了身,而在爱丽丝另一侧的鹭泽文香也停止了阅读,将书本挡在面前只露出眼睛来打量凛。她们三个,似乎是正巧在咖啡厅的茶座上歇息。

为了不让爱丽丝难堪,凛主动走了过去。

“要坐会儿吗?”

奏虽然如此邀请了,但她们的三人小圆桌显然已经坐不下第四个人了。于是凛拉开旁边桌的座椅坐了下来。

经常能看到这三个人一起行动呢,凛默默想到。虽然坐在一块儿,三个人却做着各自的事情:文香不用说,从来都是纸质书不离手的;奏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里正播着电影;爱丽丝手上的平板中也是一行行的文字。

“橘さん刚才想对凛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哦~”

奏主动帮爱丽丝向凛搭话,害得爱丽丝又激动得站起了身。凛也有些犹豫要不要也站起来,却被爱丽丝制止了:

“凛さん身体还没康复,就坐下来吧…”她似乎在想要不要解释自己为何站起来说话的原因,“……先是加莲さん,然后凛さん也……我、大家都很担心啊。”

让比自己小三岁的孩子担心还真是颜面尽失,凛对着爱丽丝的方向深深的低头以表歉意。

“……虽然努力是好事,但偶像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身体才对不是吗?”爱丽丝的语气慢慢变得严厉起来,“万一倒下了的话会给かな…事务所的大家添很多麻烦的呀。”

就算爱丽丝没说出她的名字凛也知道,这段时间里确实竟是在给奏添麻烦。

一路过来Krone的大家都默契的允许自己不说话,想必也是奏的功劳吧。凛看了奏一眼,奏立刻拿出了那副招牌式的不置可否的表情。

“谢谢。”凛艰难的对着奏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啊啦~可别谢我,”奏玩味的笑了,“我们不是关系不好才对吗?”

“奏さん!”爱丽丝显然没听出这是奏在开玩笑。

奏仍旧笑着,却从桌上的水壶里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凛。

“从前某个王子为了公主……踏上了屠龙之旅……”文香突然发话,眼睛却仍旧盯着书本。“……但终于杀死了龙的王子意识到只有龙的力量和财富才能给公主幸福……于是他成为了新的龙……”

“……但他只是等着……终于有朝一日……公主来讨伐他了……被公主杀死的时候……他是心甘情愿的……”

“文香。”

奏叫她名字的时候声音略带嗔怪,只有爱丽丝还一头雾水“那个是……前段时间奏さん看的、星球大战的故事吗?……”

“凛是来帮人跑腿的吧,可别因为我们耽误了。”

奏对凛说道。真奇怪,这个人怎么总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快去吧。”

凛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重新走向自动贩卖机的方向。

“呐,凛。”

她突然听见奏又在后面叫她,

“我听说,接吻对于治疗失声有特效哦?”凛回过头去,看见奏将食指魅惑般的摁在下唇上,“你要不要试试?和我……”

“奏、奏さん!”爱丽丝再次紧张的打断了她,自然换来奏又一阵银铃般的轻笑。

凛冲着奏笑了笑,然后再次深深的鞠了一躬。





等凛双手握着冻饮回到训练室,却发现那两人已经不在了。关掉了灯的室内黑乎乎的,只有门口舍开的一条小缝让走廊的灯光照进去。

“如果是在找唯和周子的话,已经不在事务所里了哦~”

正当不知所措的时候听到有人向自己搭话了,凛看了过去,是加莲。她正和奈绪一起站在走廊的尽头远远的招呼自己。她们两个看上去刚从摄影棚出来:两个人的头发都没有扎成往日的发型,随意的披散在背后和肩膀上。

“刚刚在部室里见到了,说是要去外面吃东西。没办法,凛太慢了嘛。”

不知为何,凛感觉今天这会儿的加莲精神好的吓人,和过去一段时间里见到自己总是欲言又止的一点都不一样。

“所·以·说……”她小跑到了凛的面前,趁着凛躲闪她目光的时机飞快的从凛手里抢走了两罐饮料。“这个就由我们代劳了~奈绪接好!”

顾不上奈绪还在另一头抱怨“冬天还没过去呢干嘛不喝点热的”,加莲就将那罐茶饮抛给了奈绪,把碳酸饮料留在了自己手上。

还是一如既往对垃圾食品情有独钟呢。凛下意识的搓了搓被冰冷的易拉罐冻得麻木了的手,这才发觉加莲的用心。她原本想说谢谢,但嗓子却不配合的卡住了,于是她只好匆忙的一笑。

“不会说话之后就只会傻笑了啊,你是笨蛋吗?”

——却被加莲不由分说的嘲笑了。

“其实呢……”

加莲突然故作神秘的放慢了语气,

“今天的摄影是跟卯月一起的哦~”

“啊啊~今天卯月穿的新服装超可爱!”她十分少女的将双手握在一起作憧憬状,“那个身姿,要是有人看不到的话、绝对是人生遗憾呢!”

“好了,我得赶在特卖时间里到快餐店买炸薯条咯,”她再次看向凛,“凛要一起吗?——啊,忘了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真可惜~”说完她就飞奔着跑下了楼梯,完全不给凛什么回应的机会,“奈绪,快点快点——”

或许因为Krone的其他人都默契的对她的事闭口不提,无论她们是不是真的对那些事一无所知,所以加莲突兀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反而打得凛措手不及。

没错,是“打”,凛不想更正用词。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无所谓了,没想到突然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心里还是会咯噔一下。仿佛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摔在了地上,倔强的保持着将碎不碎的样子,裂痕里黑乎乎的,空无一物。

奈绪在这时候走到了凛的身边,一反常态的没有去追加莲:

“别听加莲说的,今天我们摄影是跟Asterisk一起的,‘解散解散’的吵死了…”

凛当然知道:专务早就跟她打过招呼了,否则她可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事务所里乱晃。

“一直都担心着你呢,加莲她。”很难得的,奈绪跟凛提起加莲不是在控诉她各种令奈绪啼笑皆非的恶作剧,尽管那对凛来说似乎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自那以来每天都要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你,但每次都自顾自的说‘算了’。她其实也很怕见到你一蹶不振的样子。”

“不过今天看见你回来,我就放心了。”奈绪将手肘搭在了凛的肩膀上,虽然身高差令较矮的奈绪看上去有点辛苦的样子,“在你康复之前,Triad的事我和加莲会想办法的。”

这家伙每次提到加莲连语气都温柔了几分,究竟是有多喜欢加莲啊。凛突然忍不住想要像往日一样捉弄她一下:她示意有话想跟奈绪说让她靠近点,接着附在她耳边幽幽的说道“加莲喜欢的是我”。

“才不是。你是笨蛋吗?”

——然后就被奈绪一把推开了,意外的完全没有动摇的样子。说来加莲也吐槽过奈绪在她生病的时候反而会变得从容不迫,莫非在别人生病时会变强是奈绪的隐藏特性?当然思考这些毫无意义,奈绪已经追着加莲下楼了,留下凛一个人呆呆的继续站在走廊上。





原本是硬着头皮过来的,一天下来却感觉意外的开心。或许是太久没有跟人说过话的缘故吧,凛想到——虽然这么说,但大部分时候自己也只是听着而已,和过去没什么区别。

切实的感受到自己是被纵容着的,大家都温柔过头了吧。

果然还是城堡最好了,哪怕自己失去了待在此处的资格后也是如此。

所以,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望着夜幕降下之时的346Pro大楼于黑暗中的剪影,凛想到。








四月到了,春天也就到了。这季节的变化,对于凛来说首当其冲是被子的厚度,好几次热醒之后才意识到环境的温度切切实实在变,哪怕她已经很久没有踏出家门了。温度,热度,下降的曝光度,媒体屡次询问与她相关的问题都被346Pro官方以无可奉告的姿态回绝,想必都是美城专务的命令。虽然她本人其实每周都会打电话过来询问凛的恢复情况,超乎寻常的耐心让凛也时而不知所措。

虽然向学校申请了休学,也不再每天往事务所跑动,凛也感觉没能完全摆脱干系。奏把她拉进了Krone的Line群组,哪怕她在line里的出现频率比文香还低;于是凛就算在家每天也能接收到这些人与专务的期望完全相反的谐星对话,时不时还要被加莲或是奈绪揶揄着出来说两句。最常见的桥段就是突然有人说道“凛最近好像都没出现啊”,一群人马上回应赞同还要附加上各种想象力丰富过头的桥段,弄得凛不得不打几个字现身说法,然后就迎来她们又一阵莫名其妙的欢呼起哄。

她们不知道的是,凛其实已经决定了,她要退出。

只要她继续以养病为由不出现,美城专务终究还是会忍痛割爱。她是346Pro的教皇,像这样心慈手软的话是无法继续率领城堡走下去的。

然后原本属于凛的一切,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过继到卯月的手上。

——我说过了,会给你一座城堡的,卯月。我没有食言。

凛以为自己会失眠,然而事实证明她的房间似乎是酝酿睡意的最佳场所,比起失眠不如说自己快要患上嗜睡症更为确切。一睡就是一整天之后醒来看看手机便再次睡意上涌,如此慵懒的生活在过去的凛看来恐怕绝对不可想象。失声极大的放慢了凛的生活节奏,就连在家的母亲又是也会吐槽说凛像个退休在家的老太太一样。把这当作一种补偿吧,对过去匆忙生活的补偿,凛在犯困的时候会这样安慰自己,毕竟现在的自己确实没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去忙碌操心。就算在Krone的Line里时常看到有人抱怨行程太紧累得不行,凛也没有多少实感。回想去年这个时候忙得脚不沾地却依旧精力充沛毫无怨言,凛自己都惊讶那时候究竟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动力。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显而易见,她心知肚明。

再怎么强迫自己不去想她,总归会有什么让她突然一下想起她的事情,在手每次关掉Line之后都会摸上那只白色的小鸟图标时尤其如此。凛像戒烟一样指定了周全的计划来防止自己继续沉溺于卯月的推特更新,并且严格执行。然而即使如此,对于“想念她”这件事仍然是无济于事。

只有她,才是凛最无可奈何的心事。

就算身边重新有了同伴和朋友,但依旧没有人能代替卯月在凛心中的位置。





难得的未央打来了电话,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摁下了接听键。

“涉凛凛!这周日中午来公园吧!是关于New Genenations重组的事,制作人也会来哦!”

“我就……”

“你敢不来,就是把你家花店拆了也要把你拖出来。”

说完未央就挂断了电话,丝毫不给凛推脱的机会。

算了,该来的总会来的。在家这么久也确实该出门走走了,保持平常心就好,凛想到。

选择出门的服装搭配用不了多久,虽然过去经常被说穿的像小男生,但比起轻飘飘的裙子凛就是更偏向贴身牛仔裤,如果不是演出需要自己是真的一点也不想穿裙子;衣服倒是认真的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淡蓝色的女式衬衫,稍微成熟一点的打扮是凛的偏好。

她对着镜子系上了领结,垂下的丝带让凛突然的想起了卯月的侧马尾。

凛其实问过卯月为什么好好不扎在后面,卯月只是害羞的回答说:扎在左面会比较有个性。

个性……吗,凛苦笑了一下,将原本系在正中间的领结移到了右边。

她相信很久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的她已经没人能认出来了。她就这样不作任何伪装的走出了自家花店,一身轻松。

公园依旧是她们最熟悉的那个,长椅和樱树也同样都好好的呆在那里。正午的风还没完全摆脱来自那个冬天的寒意,但也足以取悦满开的花树让它降下一阵樱雨。

就像这样,凛看见了站在落樱和春风中卯月。

她背对着她。看见她意外扎在了右面的马尾,凛下意识的拉了拉自己的领结。

意识到有人来的卯月回过了身,大概她还以为会是未央先到,所以看到凛的那一瞬间很明显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凛ちゃん。”她说。

凛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的点了点头。

手机的邮件提示音恰好在这时传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发件人是未央,内容一如既往的不讲道理:抱歉!中午突然有点事来不了,制作人也跟我一样,不好意思了!晚一点再给你们短信通知下次的会面时间和地点。

这么一出同样在凛的预料之内:自家队长的计划从来都是拍脑子想到的。她看见卯月也筹措着将手机放下了,不用想就知道她也收到了同样的内容。

所以现在,她们不得不来点即兴发挥的对白了。

凛观察卯月的表情,耐心的等待着从她那一头开始。

“声音……”

卯月战战兢兢的开口了,小心翼翼的选择着言辞,

“……嗓子,好点了吗?”

“好很多了,虽然还不能大声说话。”

凛回答得十分淡然,就好像在谈论别人病情的医生一样。

又是一阵沉默,就好像两个人各自说了一句难懂的话一样,需要花上好几分钟来弄明白意思。

“今天还是算了,早点回家吧。”

最终凛还是先开口了,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去批判队长大人的愚蠢:她只是不想看到卯月再次因为她而感到为难的样子。

她转过身准备回到花店里去,却被人拉住了右手的衣袖。

“等一等……”

卯月的声音仍然是怯生生的,手上的力度却不是如此;就算凛没有反抗,衣袖却依旧被拽得死死的。

“那个……今天是、四月二十四日……”

她似乎很犹豫是不是该说出这个毫无关联的理由,但最终她也没有想到更好的选择,

“……是我的生日。”

凛还是没有回头看她。舒服的风迎面吹在脸上,连着两人的秀发一同飘动。

“卯月……”

她好像快有一辈子没有再呼唤过她的名字一样,声音疲惫得像个迟暮的老人。

“……我已经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四月二十四日是卯月的生日,凛当然还记得这个特殊的日子。未央八成就是想用一场热热闹闹的生日派对来消除隔阂,却直到中午才火急火燎的发现预定的店铺位置满了或是出了其他什么问题——就因为她这么单纯,凛当初才决定第一个把她排除在局外的。过去了这么久,她还是只懂得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

或许她根本就不知道吧,自己和卯月之间的问题根本不是一顿午餐就能解决的。

凛突然想起去年卯月的生日,那是在两人正式确认关系后。原本想请卯月吃她最喜欢的哈密瓜生肉火腿,可惜刚交完租房押金的凛手上实在没有闲钱了。她在卯月面前双手合十的道歉,卯月也十分理解的就近选了一家速食店。凛十分记得那家不合时宜的速食店:情人节都过去两个月了仍在派发节日玩具,还只发放给显眼的男女情侣。但看到卯月对那个粉嘟嘟的玩具十分着迷的样子,凛也只好豁了出去:将头发一股脑的塞进棒球帽,主动牵起卯月的手,放粗了声音理直气壮的向点餐的店员索要玩具。玩具最后当然是到手了,店员小姐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出凛的伪装。两人强忍着欢天喜地回到座位上,抱着玩具的卯月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夸凛刚刚那一瞬间的帅气。

所以后来自己总是确认穿戴得像个男生后才去见卯月,就是因为她一句普通的“帅气”而已:恋人之间的约定俗成,往往都是因为一些非常容易被淡忘的小事。

但现在回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和卯月都已经回不到过去那段日子里了。

就这样拉扯着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卯月提议道:“……坐下来谈谈,可以吗?”

凛点了点头,然后顺从的坐在了长椅的右侧。

卯月也坐了下来,就像两人第一次邂逅于这个公园里时一样。中间隔得很远,是彼时为了相互试探而留下的空间。在那之后也有过亲密无间的时日,有过自然自然而然就坐到了紧挨她身边位置的时日…但更多时候,还是不得不选择保持距离,就算说过了“我爱你”、“在一起”,依然无法改变这样的事实。

凛猜卯月接下来会问花子,但她没有;卯月从自己的小包里取出了一盒润喉糖递了过来。

凛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盒子包装上的薄荷花叶,她当即明白了卯月的意思。

那一瞬间凛想到了很多很多,但第一时间想到的,当然还是卯月曾经留给她的黄色玫瑰。


“……卯月,不要这样,好吗?”

凛静静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之间已经……”


——薄荷的花语,是“再爱我一次”。

可花语终究只是浪漫的点缀而已,不该用它们来取代真正的话语,更何况是早已失去了罗曼蒂克的两人之间;就因为自己是花屋的女儿,卯月就不得不去记忆那些无谓的东西,学着迁就她习惯的表达方式,学着迁就她的一切。

然而她喜欢过的、原本的卯月,应该是更加率真的才对。

如果只要面对自己、待在自己身边卯月就只能如此,那么在这里接受又有什么意义?

她是真的不愿意看到卯月再变成这样。


卯月的笑容也凝固了,她将小盒子慢慢的收了回去。

“是这样啊……”她垂下的眼睑里依旧残留着些许笑意,“凛ちゃん、果然还在生我的气。”

凛摇了摇头。她其实想说,她也不知道。

“毕竟我对凛ちゃん做了十分过分的事……”

那些事都是我自作自受,错都不在你。

凛很想如此替她辩解,但她知道,就算说了也没有意义。卯月肯定还是会拼命的自责,不管她怎么说都不会听。

“搬家其实是父母擅自决定的,说是能离爸爸工作的地方近一点……回家之后我一直躲在房间里,总是哭;新房间大了一倍,刚刚装修好的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让我想起我们的小屋,总是那么小,那么挤,各自走上两步就会碰在一块儿……”

卯月慢慢的解释起了她离开之后的事情,凛只好静静的听。

“凛ちゃん还记得吗,我们第一天住进小屋的事。”卯月突然问道。

凛点了点头,她不可能忘记。

拿到钥匙的时候手还在发抖,可能是房东的阿姨知道了自己身份之后太过热情的缘故——这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自己的另一只手正与卯月牵在一起。对于恋人来说这应该是稀松平常的事,但眼下要带卯月去的,是两个人今后会离家长住的位置。她其实事先都没有跟卯月提起过,等到一切繁杂的手续都准备完毕之后她才向她公布了此事:她想给她一个惊喜。可她不知道一直住在Townhouse里的卯月会不会喜欢这里;说到底这里不过是自己找专务预支了几个月的工资才租下的一间一室一厅而已。但当看到开门之后卯月欣喜的表情,并且热心的为两人安置行李的时候,她才放下心来。这个放在这里可以吗,那个放在那里……诸如此类的问题,卯月兴奋的问个不停。凛很痛快的回答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屋子,想放在哪里都可以。但卯月却犹豫着说今后都要自己收拾,所以要事先安排好才行。凛这才意识到这里可不是住一夜就走的旅馆,而是两人旅行的终点:就算将来或许会换一个更大的地方,但两个人会在一起这件事今后都会因此毋庸置疑:这里既是全新的起点,也是会荡漾起暖意的目的地。


“我记得的,”

凛仰起头来,看着头顶盛开的樱,

“你哭了。”


那天晚上,卯月还是哭了。收拾橱柜的时候突然蹿出了会飞的大蟑螂,把卯月吓得呆呆的愣在原地。那只面目可憎的害虫最后当然被凛利落的处理掉了,可卯月的哭声却没有因此停止:决定不做偶像之后的卯月一直都是这样,总有一些在凛看来小得不能再小的事让她突然哭个不停。卯月是个有教养的好孩子,就算哭也会拼命的忍住声音,呜呜的静静擦掉自己眼泪的样子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就这样一致持续到两人上床睡觉也没有停止。卯月说过自己总要抱着什么才能睡着的事,所以睡在一起的时候凛会把腰和背脊借给卯月环住——所以只是背上因为卯月的眼泪而潮湿的一小片,却因为卯月止不住的哭声逐渐扩散到了凛的心里。凛知道住在有妈妈打理的家里,卯月肯定不会有机会碰上这种骇人的小虫子,但只要卯月还跟她在一起,肯定就还会遇上更多更多她没有遇到过的、让她困苦的事,不论是不是在两人租来的小空间里。在离开了那名为家的温室的今后,卯月肯定还是会像今晚一样,伤心的哭个不停。

浪漫的新婚旅行不过是笑谈,人生有的从来都只是孤单的流浪,多一个陪伴的人也不能带来多少别致的意义。所以那时的凛转过身来,在黑暗中慢慢的捧起卯月的脸。一边吻她,一边温柔地对她说“别哭了”,就像两人在旅店的双人床上共度的第一夜一样;她只希望这样做卯月能好受一点,能不再哭泣。

但那却正是诅咒加深的仪式:她变得更加爱哭,她变得不再能忍受她哭泣。


“不,不是那件事。”

卯月盯着自己脚下飘落在地樱瓣,否认道,

“是第二天早上的事……”


“那天早上,我比凛ちゃん早醒,所以偷偷的看着凛ちゃん的睡脸很久。我知道你这些日子肯定因为这间房子的事累坏了,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我也想给你惊喜……我想起床给你准备一点喝的东西,其实在家里我连电热水壶都没用过,第一次自己用的时候还有些胆战心惊;等我庆幸没出差错的烧开了水,冲好了带来的茶包,倒进杯子准备端过去然后叫醒你的时候,却发现你已经醒来了。”

“我站在门口看你,而你站在窗口望向外面,就好像你下一秒就会张开翅膀飞出去一样。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你不仅是我的恋人,你还是很多人喜爱着的偶像;那间小屋也好,是你精心准备的、让时间停止的魔法。因为我们都很清楚:只有像这样把时间停下来,我们才不至于各奔东西,走到各自根本无法相遇的道路上去。”

——所以卯月为了从灰姑娘蜕变成公主,就必须离开那里。

凛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件事,但她就是没能停止自己天真的想法,还变本加厉的想要让一切都顺着她的意思来继续下去。

“我懂的。”凛说道。

文香看似无意中讲出的寓言,叙述的其实就是自己和卯月的故事:无论如何也想让卯月能在这静止的时间里幸福起来,到头来却成了卯月不得不去逾越、去打倒的事物。

所以那最后的演唱会里,凛心甘情愿的倒下,毫无怨言的将一切都还给了本应拥有的卯月。


卯月突然把手伸过来,握住了凛放在长凳上的手。

“……还是老样子呢,”卯月笑了一下,“凛ちゃん的体温真的低一点,凛ちゃん的手也总是冰冰的。夏天的时候我最喜欢从后面抱住凛ちゃん,就算没有空调只有风扇也能很快凉下来睡着……”

“所以到了冬天就要逃得远远的吗?”

凛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她已经不在乎卯月会不会因此难过了。

“不,”

卯月回答得非常认真:

“到了寒冷的日子凛ちゃん的身体依旧那么冰,我却想抱得更紧……想成为能温暖你的人。”



“演唱会之后凛ちゃん进了医院,制作人さん和我却被叫到了美城专务的办公司里。”

“虽然制作人さん说了不会有事,但我还是非常害怕……到了专务面前,她什么话都没说就把一叠厚厚的活动企划书丢到了我的面前。‘你从她手里夺走了城堡,就由你来做所有她要做的事’她这样说了。她又说‘把你会做的事挑出来’,我很认真的看了每一本的活动企划,最后却只挑出了其中最薄的一两个。然后专务就说‘很好,那么那些挑剩下的就是你接下来的工作。’”

凛忍不住笑了,和专务相处久了之后轻易就能想象出她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卯月也笑了,她知道自己在说的是自己的丑事。

“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就算想要成为偶像,也只能想想普通的偶像,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有会做的事也有不会做的事……但是为了我而成为偶像的凛ちゃん,却是无往不利无所不能的;如果我真的想要成为能给凛ちゃん温暖的人,我就必须成为和凛ちゃん一样厉害的偶像才行。”

卯月突然抓紧了凛的手。

“这段时间里,我一直,一直,都在努力……期间也有很多因为做的不好而让专务生气、让制作人さん失望的时候,但我已经决定了不再像那个时候一样,不再逃避。‘累了’什么的话语我不需要,我不想要再回到停滞的时间里……”

“——凛ちゃん为了我而去拼命停下的时间里。”



停下的时间,究竟是什么呢。

那一定是存在于灰姑娘的魔法即将解除,从午夜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的秒针指向十二点、到达新一天的最后一秒里。

失去了那最后一秒美好时间的灰姑娘,终究也无法走到灰姑娘那个完美的结局里去。

但凛只是,不忍心看着这一秒过后的卯月,又变回一无所有的灰姑娘而已。

——还有我在,还有我陪着你。

凛想这样对她说,不仅只是说说:她拼了命去暂停时间,把她从所有人的视线里偷走,为的只是给她制作一双全新的水晶鞋,给予她与灰姑娘最后成为公主同样的幸福而已。

憧憬着她身上平凡而又耀眼的光辉,最终却选择偷走了它,连着她的灰暗和阴影一起。

——并不是她真正的王子这种事,从一开始就十分清楚了。

害怕她失去光之后会伤心,更害怕找回光之后的她离开自己,所以才像那样试图把她囚禁在自己狭隘又昏暗的小空间里。



想像所有的有情人一样,和卯月去旅行;不仅是有着灰姑娘城的游乐园,还想去海边,去水族馆,去有着美丽星空的大草原……但是她最想要给她的、属于她的城堡,却只能把两个人紧锁在里面,仅此而已。

凛握紧了拳头。

“卯月……对不起……”

哭腔上涌的时候嗓子本就会痛苦无比,何况是在声带撕裂初愈后的现在;但再怎么痛苦,也不会比向她坦白自己自私的罪行更加强烈了。

“我也知道让你不做偶像了什么的很卑鄙,让你放弃梦想什么的实在很过分……但那时的我想不到别的方法来让你不再这么伤心。癔病也好,辛苦的生活也好,明知这是因为我让你变得一无所有之后才会发生的事,但我一直都不敢承认,一直向你撒谎,一直到要夺走你最后的歌时也还是如此……难过的时候只好对你说未来会有好起来的,可那种未来也不过是我的虚伪而已……”

强行忍住了所有夺眶欲出的泪水,凛浑身颤抖着。

“我只是想、希望你就算不做偶像不去变得闪闪发光,也能像以前一样每天都快乐开心、觉得自己幸福……我只是想、是我就不可以吗,为什么我不可以成为卯月的依靠,让卯月你也能随意的撒娇随意的任性,痛痛快快说出自己不喜欢不想要的东西,想和你在一起、想让你能永远永远的笑下去,再也不像那个时候一样哭得那么伤心……”

“卯月……卯月……”

——一切都是我的错,从一开始就全是我的错,我真的真的、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好。

“……求你了…”



“凛ちゃん。”

卯月的回应,还是那么平静。

“闭上眼睛,好吗。”

凛照做了。世界在黑暗中消失的感觉和舞台上的彼时如出一辙,让凛既感到害怕又感到莫名的安心。卯月站起了身,她还能感觉得到:但卯月并没有走远,她站到了自己的面前,用她温暖的小手温柔的捧起了自己的脸,然后,轻轻的落下一个吻。

究竟有多久没有与她接吻了,明明过去还会不分时间场合的对她这样做,美其名曰特效药云云。可这唇瓣的触感如此熟悉又如此舒服,那个时候究竟谁是谁的救赎,谁又使谁上瘾这如同被天使爱抚的感受,已经完全无法再次分清道明。

抬起头的那一刻,光穿透那一小片自我封闭的黑暗沐浴着干涩的眼珠,历经了长久的穿梭旅行一般却依旧不减其热度。此时此刻吹来的春风终于彻底战胜了严冬时的酷寒,令人像是浸在暖流之中一样温暖着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没有卯月的命令,凛不敢睁开眼睛。她害怕这一切都只是幻觉,害怕睁开眼之后卯月又会像从前那样一声不吭的离去。她也忍不住嘲笑自己:在来之前还想要说服卯月这般患得患失的恋爱根本不值得去惋惜,明明自己才是最依恋她、最需要她、最惧怕这份爱消退的那一个。

“凛ちゃん的心思,全部好好的传达到了哦。”

她感觉到她再次牵起了她的手,感觉到她的音容笑貌还近在咫尺:

“在凛ちゃん你每一次吻我、温柔的对我说‘别哭了’的时候都是如此……凛ちゃん的歌声曾经是那么痛苦,却依然还在述说着‘爱我’的话语……”

“但是我已经决定了,想要成为也能给凛ちゃん温暖的人……”

“——所以,我也得发光才行。”



凛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不为别的,单纯就是想看看此时的卯月会是怎样的表情。

她看见卯月小跑到了稍远的公园空地上,看见树荫下的她在满地的樱瓣中拾起了一朵完好的樱,那绽开的可爱模样和她的笑颜相配无比。

“呐,凛ちゃん……”

她将那朵樱花捧到了自己的脸蛋旁边,露出了凛朝思暮想的、百分百的笑容,和两人邂逅之时、她真正打动她的心那一刻完全一致。

“这一次我会好好说出来的,”

她说,

“让我们,再一次……”

卯月将那朵樱花,递到了凛的面前。

其中的意义,对两人来说早已不言而喻。



我曾经伸手想要将太阳蹿在手心里,却被那颗恒星的炽热灼伤了身体。

假如多年之后能有机会出一本有关自己的传记,凛一定会在扉页上写下这样一句,铭刻自己在十五岁的那一年里做过的,最傻的傻事。

没错,卯月就是那太阳。凛则是月,从感受到她光芒的那一刻便踏上追逐她的旅行的小行星。

只不过月要是执迷于与日亲密无间,可怕的日食便会发生:人们或许会称赞这难得的现象一时,却会惧怕这样的现象一直持续下去。至于遮挡她的光辉,从一开始就该是她最不能容忍的事。

曾经为卯月挑选了银莲,事后才知道那狡猾的花儿在期待与期望之外竟然还藏着另一句花语:没有结果的恋情。凛还曾经怨恨是那朵花为她的初恋埋下了伏笔:一度以为自己恐怕今后都只能默默无闻、毫无指望的爱着卯月,直到她如今回报给自己一朵樱。



“这样真的好吗?”

凛的声音终于重归平静,

“和我在一起,或许会有开心的事,但肯定还会遇到很多让卯月难过、伤心的事,还会留下更多不好的回忆也说不定……”

——我也曾经为了追求你,跟所有人闹翻了脸。我承认我很笨,我的方法有很大问题……但总有一天我们的恋情还会遇到新的、更大的挑战。因为我说过了,你跟我在一起就是注定不凡,而‘特别’却又偏偏是你最棘手的事。

“大丈夫~”

(没关系~)

卯月笑着,将那朵樱花小心翼翼的别到了凛的耳朵上:

“だって、島村卯月、頑張りますから!”

(因为、岛村卯月会加油的!)

没有卯月努力办不到的事,凛如此相信着。






蓝子忧心忡忡的看着眼前有说有笑的未央,她的担心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她可以肯定今天未央此时应该是去见NG的另外两人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约了出来在往常的家庭餐厅里谈笑风生。

卯月和凛的事,蓝子当然也听过了。现在既然卯月回来了,NG肯定也会重组;这样一来,和未央在一起的时间肯定也会减少,从未央开始频繁的往事务所本部那边走动而不再出现在戏剧部这边后,蓝子就隐隐的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事。

虽然也不想承认,但自己现在确实在想着眼前的人今后或许会不再属于自己的事。

“怎么了,あーちゃん?”

不小心就把这种情绪写在脸上,被未央发现了。

但蓝子还是忍不住问了:

“今天中午的话……不是该去见凛ちゃん和卯月ちゃん的吗?”

“哎呀,あーちゃん都听到了吗……”未央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确实是有这种事啦……但是比起跟我,那两个人才最需要好好谈一谈吧。”

虽说这不是把蓝子叫出来的理由啦……从蓝子表情未央也不是不能感觉到她的失落。

“只是、那个、该怎么说……”

未央突然憋红了脸,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的四处张望,但最后,她还是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我也想和あーちゃん成为那样的关系!”

真是拿这些来自CP的孩子没有办法呢。

趁着未央满脸通红的时候,蓝子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再陪我去一个地方好吗,凛ちゃん。”

卯月拉着凛的手,不由分说的走出了公园穿梭在城市的街道中。沿路的风景凛都很熟悉,她觉得自己可以猜到卯月接下来想带她去哪里。所以当偶像训练所的玻璃门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凛没有太过惊讶。

“啊……”

唯独不同的是,门口贴上了停业整修的告示。

凛和卯月透过玻璃朝里面张望,也都是一副人去楼空的样子。

“看起来是关店了呢……”凛说道。

“嗯……好可惜,”卯月也感叹道,“我本来还想带凛ちゃん见见那位我在养成所的老师……结果居然已经见不到了吗。”

“这种事情可以问问千寻さん,毕竟是与346Pro合作过的单位,查一下说不定就可以知道电话之类的……”

凛没有继续说下去,是因为感觉到卯月把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没错,又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样。她还感觉到卯月的手又在发凉,在不停的发抖……确切的说,她有点分不清那究竟是自己的手还是卯月的手了。

“抱歉,凛ちゃん……借我一下肩膀,好吗?”

卯月发话了。

凛能感觉到卯月累了,她的告白一定也耗尽了她的气力。

“我经常做梦回到这里,这里的老师,这里的训练房……都很亲切很熟悉。”还没来得及自责,卯月就再次开始了,“我呆在这里的两年间,伙伴们都放弃了,明明我还觉得她们都比我更有机会,到头来却只有我还在坚持着等待……在那间小小的训练房里,我就是最棒的,我能在那里找到自信,所以我当初不顾一切的回到了这里寻求一点安慰,希望能借此找回信心——凛ちゃん一定觉得这很可笑吧?”

凛摇了摇头,

“我只觉得当初给你披了件外套就把你拉到公园里去的我,像个白痴。”

卯月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后来我也还是会梦见这里,只是梦的最后,你都会出现在训练房里。你一个人站在入口的地方,对站在窗边、望着墙镜中的自己发呆的我吼道‘卯月才不是什么都没有,卯月你还有我,卯月有我就够了:所有人都来喜欢作为偶像的我的话,我就来只喜欢卯月一个人,这样就好了’什么的……”

“原来在卯月的梦里,我也还是个骗子啊。”

凛也释然的笑了。

“不对,凛ちゃん没有骗人哦,”

卯月也轻轻摇了摇头,

“今天知道养成所早就停业了之后,我觉得我终于能想通了。”

“原本那间空荡荡的、总是只有我一个人的小小训练房,现在变成了一个具体的人:她也一样支持着不中用的我,能给我安慰和信心;她还会陪我说话,陪我哭、陪我笑、让我不再寂寞,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不会再像以往的同伴们一样离开……她说想给我一切,却一直不知道,我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很知足了。”

“那个人……”

卯月停顿了一下,

“就是凛ちゃん你哦。”

凛还在想该怎么回应比较好,邮件提示音却不适时的响了起来。

卯月拿起了手机,在凛也能看到的角度打开了邮件:

聚会改在晚上七点了哦,在我们往常去的那家餐厅~绝对要来哦!有重要的事要对你们宣布!

是未央。队长大人的邮件依旧那么不讲道理。

“晚上七点吗……还有好久啊。”卯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道。

凛突然感觉卯月捏了捏自己的手。她扭过头去,发现卯月正用羞涩的眼神看着她。

“现在才中午而已,还不想回家……凛ちゃん……呐……”

凛低下头去看着卯月,想想,也只能再去那里了。




依旧是那朵木纹雕刻的夜来香。凛像是难以置信般的盯了那朵房号下方的花好久,发愣的她是被卯月拉进房间的:这一路以来都是这样,从前总是乖乖跟在凛身后的卯月,今天像是开窍认路了的小孩子一样兴奋的拖着凛四处东奔西走。

前台的小姐认出两人时自然是大吃一惊,但看到两人脸上不可言喻的表情马上就坏笑着给两人办好了手续,还说了自己绝对绝对会保密。果然还是要依靠粉丝的善意才能活下去啊,凛想到。有那么一瞬间凛还觉得卯月真的只是累了来开一间房来睡个午觉、就和那天晚上一样的时候,她才想起这也是那一晚两人跑来开房的本来原因。

所以当卯月一边吻她,一边脱两人衣服的时候,她才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先洗个澡这种事。

比凛矮一些的卯月去脱凛的衣服时略显吃力,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让凛时不时就得作出十分狼狈的动作来配合。脱掉凛那条贴身牛仔裤时尤其如此:突然被拉下来的裤管让重心不稳的凛直接一个趔趄摔到了舒服的双人床上。她还没来得及重新坐起身来,同样也已经脱得赤条条的卯月就压了上来吻住了她。

“我、其实是个有些贪心的坏孩子吧……我既想要城堡,又还想要王子殿下……”

凛已经分不清卯月这句话究竟是说在两人接吻前还是接吻中途亦或是是接吻之后了,前所未有的长吻几乎让她窒息到失去意识。其实在那间两人的出租屋,在那些寂寞难耐的夜里两人也时常会做这样的事。那些时候,通常都是躺下之后很久都感觉到对方还未入睡:卯月会在这时悄悄拉一拉凛的衣角,然后凛就回过身来慢慢的挑起卯月的下巴,细水长流的接吻……比起言语,两人的身体或许更加诚实更加契合也说不定,这算是凛与卯月交往这么长时间的感想之一。她不确定卯月是不是也这么想,但无论如何,卯月像今天一样主动,一样拼了命的接吻,对凛来说都似乎是第一次。

如果方才公园里的吻是春风,那么此刻的吻一定就是令人燥热难耐的春夜吧。

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久没运动的缘故,卯月长久的吻过后她感觉自己就像被打了麻醉一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除了蠕动一下舌头笨拙的回应一下卯月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失声后的痛楚还在的情况之下,凛无法用急促的呼吸来获取充足的氧气,但放慢的呼吸频率却似乎反而让身体面对刺激更加敏感。凛有了解过,窒息会带来快感的事:为了能取悦卯月,她也曾经偷偷查阅过那些令她面红耳赤的事。眼下卯月的技巧,似乎很多都是偷师自她自己。但卯月的胴体柔软的完美触感,卯月身上混合着香波味道的淡淡体香,卯月口齿唇舌间丝丝的甘味,都是曾经她无比迷恋的事物。

卯月突然捉住了她的手腕,顾不上两人唇间尚未断掉的银丝就顺势吻上了她的脖子,甚至撩开了她的长发来舔舐她的后颈。看来她很清楚女性喜欢被亲吻脖颈,只不过凛感觉自己享受到的还不单单是细吻而已——她甚至隐隐感受到卯月在咬她的脖子,轻微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四月末出生的卯月是金牛座,八月出生的自己则是狮,这种事凛记得很清楚。狮子被牛反过来咬断了脖子,这种事是不是会滑天下之大稽?她想卯月会不会是想趁这个时机让自己彻底失声,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自己置在她的保护下直到永远。她不明白,就算她不这么做,她也一样会爱她一辈子。

舒服的疼痛——或说是快感消失之后,凛睁开了眼睛,她发现,卯月正含情脉脉的盯着她看。被人注视着一丝不挂的身体当然是一件羞耻的事,可惜的是凛此刻既没有反抗的资格更没有矜持的气力;她也只好盯着卯月看:看着她一只手轻轻的抚上自己的右颊,顺势还用拇指一遍遍的蹭过自己的唇瓣。

感觉到有水滴在自己前胸上的时候,凛才注意到,卯月在哭。泪水从她漂亮的大眼睛里啪嗒啪嗒的落下来,毫无阻拦的滴在凛精致的锁骨上、凛高高的鼻梁上,然后流进了凛的嘴里。被那苦涩的味道滋润了味蕾和干燥的喉管之后,她首当其冲想到的,是卯月为什么在哭,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她又在伤心。

“卯月……”凛气若游丝的说道,“……别哭了…”

卯月没有回答,只是垂下头来,将脸埋进了凛看不见的角落里。她感觉得到卯月在她侧脸上亲吻带上了一份别样的湿热,她确信卯月附在她耳边私语的时候还带着啜泣:

“……把腿分开好吗,凛ちゃん。”

她还是乖乖的照做,然后她就看见卯月起身,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双腿。

突然涌上的害怕和恐惧,不全是因为身体被她人彻底支配后的本能反应。心中的创伤尚未在卯月温柔的爱抚中完全痊愈的某处,一定还在记忆着卯月的哭声——那曾经让凛一度积郁成疾的事物。可是无法交予热吻的现在,凛只能静静的听。

凛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

“……呐,卯月……”她想了想该说什么好,“……你不能再出现在我的演唱会上了。”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不合时宜的话题,卯月破涕为笑了。

“你要是再敢出现在我的演唱会……”凛一板一眼的说道,“我就当着所有观众的面吻你……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卯月什么都没再说,只有细小的哭声还在若有若无的继续。凛看着她将头埋进了自己的双腿之间里。

就这样,凛在卯月的哭声里迎来了自己的高潮。

凛知道,为了不让卯月再哭,自己得赶快好起来才行。

为了追上她,自己也要变成恒星才行。恒星之间看似相隔那么远,却可以靠着光传递相同的信息。那就是:你并不孤单。



遥远的孩童之梦里,卯月梦见过很多很多的事:梦里有一望无际的花田,有一览无遗的星空。当然了,少不了的,是那座她梦寐以求的灰姑娘城。

到了情窦初开的年岁,她再隐约的回想起来,那座孤独而又崇高的堡垒里,还徘徊着她独一无二的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不那么喜欢花,却非常喜欢小狗一类的小动物;王子殿下不苟言笑也不善言辞,总是摆出一副酷酷的样子让谁都不那么好接近。

王子殿下的声音很好听,唱起歌来很容易让人沉醉其中。

王子殿下的身体凉凉的,只向自己解释过原因:多年只身穿过暴风雪,至今还冰冻着关节。但他同样冰冷的甲胄之下是他温柔的心肠,是他一如既往卑微却又热忱的坚决。

他说,这座城里的一切都属于你,我的公主——我的辛德瑞拉。

直到长大后的现在,卯月才发现,原来王子殿下早已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他”其实是“她”;她和自己一样,甚至是个比自己还年下的少女。


除了自己在公园里哭起来的那次,其实都没怎么见到凛哭过。和自己不一样,凛是个坚强的女孩子。所以看到自己身下的她突然流泪的时候,淬不及防的卯月还没有想清楚是不是自己弄疼了她,就跟着哭出了声。

但即便是凛先哭的,她却依旧温柔的安慰自己:别哭了。

自己弄疼了凛,肯定不止是在这一刻而已。恋人之间的灵魂是相连的,疼痛和泪水也肯定都是相互的事。

可是这个人,却为了自己拼了命的去忍受住。

‘别哭了’什么的,你也是一样哦。

呐,我伤痕累累的王子殿下。







“喂……”

“喂什么喂,你是什么个没睡醒的情况,嗯?拜托看看现在几点了好吗??”

烦躁的听着话筒那头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未央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听到了她本来想打电话的另一个人同样惊慌的声音。

“……你们两个是动物吗,大下午的跑去——”

未央气得牙痒痒,剩下的内容介于蓝子在盯着她没敢说出口。

“抱歉,未央ちゃん!”未央听到电话那头换了人接听,“我和凛ちゃん晚……晚一个小时再到,真的不好意思!”

说完对方就挂断了,气得未央险些把电话摔在餐厅的瓷砖地板上。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如约而至。和预想不同的是,制作人并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加莲和奈绪。不管怎么样,再次聚会,大家都很高兴。

“凛你今天的领子怎么穿的这么高?是不是故意的怕被我们看到吻痕?”

“加、加莲——”

“没……没有……”

“比、比起这个,既然制作人さん没有来,那未央ちゃん想宣布的是什么、呢?”

“……真是厉害的话题转移之术啊岛村村…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胆的喊出来吧!那就是!我!爱着あーちゃん!”

“笨蛋吗?!餐厅的其他人都看向这边了啊……好、好丢人!”

“呼呼~谢谢,未央ちゃん~”

“呐,奈绪也不能认输哦,快点也喊出来吧!”

“连你也……这种事还要喊出来的嘛、我说加莲——”

“好了机会到此为止,奈绪并不爱我,我懂的哇……”

“加莲!——”

“来,这是特别给凛ちゃん点的粥哦~”

“……谢谢你,蓝子。”

“会不会太烫?要不要吹吹?凛ちゃん——”

“喂!给我适可而止啊你们两个笨蛋情侣!”

在朋友们的欢笑声中,凛感觉前所未有的快乐。









后日谈

卯月在三月时就拿到了大学的offer,是一所说出名字来连凛也吓了一跳的东京名校。凛没想过在十一月的考试中失利的卯月最后会考上这里,尤其是还在经历了演唱会以及之后各种各样的事之后。卯月只是笑着说其实收到邮件之前自己都不知道,爸爸说是傻人有傻福,自己也只好跟着这么相信了。卯月的大学是寄宿制,这意味着两人不能继续租住在那间小屋里了。凛选择进路的时候也到了,专务的出国计划,她也同样在考虑。

无论如何,这意味着她们或许又会有一段分离的时日了。但她们都知道,只要彼此的心继续连在一起,去到哪里都不会有问题。

各种各样的传闻开始在坊间秘密的风生水起,尤其是在凛和卯月分别发布包含有各自演绎版本的歌曲《S(mile)ING!》的专辑之后:有粉丝惊讶的发现,这两张专辑的封面其实可以连在一起看。综合凛那场演唱会的最后,很难让人不去猜测两人之间的真实关系,哪怕官方和两人的访谈中从来都没有透露过任何信息。传闻在经过各种各样的添油加醋之后其实已经八九不离十:大致就是说卯月引退的一年间其实是因为得了某种疾病,凛为了照顾她全心全意的在事业上努力,但因为太过拼命所以在演唱会上出了乱子,这时的卯月出场便如救场一般顺理成章了……看吧,我们的粉丝从来不缺乏想象力。

可惜那两人从来都没有承认过有这回事,多少让有心的粉丝们小小的失望过。

多年之后,凛的演唱会再开了。成年后的她变得更加美丽,恢复了声音后的她歌曲也走向了全新的风格——毫无疑问,那歌声里就是一个抛下感情和现实的种种桎梏勇敢向前的少女。

在整场演唱会意兴阑珊时,她走下了舞台,将话筒举向来场的粉丝:

“还有什么歌想让我唱的吗?”

粉丝们兴奋的说了很多歌名,但最终还是有人喊出了《S(mile)ING!》,并且一呼百应。

“《S(mile)ING!》啊……那首不是我的歌啊。”

凛笑着回应。确实如此,版权在卯月那里,凛发布的版本写明了是翻唱。

“不过既然今天大家这么热情,那就唱这首吧!”

粉丝们再次欢呼起来,现场的乐队也立刻开始演奏前奏。

凛潇洒的拿起了话筒,唱出了第一句:



憧れてた場所を

(最憧憬的地方)


然而只唱出了第一句,凛便放下了话筒。

在粉丝们感到奇怪的时候,她却又把那第一句歌词原原本本重唱了一遍:



憧れてた場所を……

(最憧憬的地方……)




“……不行,我果然还是唱不出来。”

凛直截了当的说道。音乐戛然而止,跟着所有的灯光也像断闸一样全部熄灭。

观众们的一片哗然中,重新亮起里的一束光打在了正对舞台的某个会场入口处。

有粉丝立刻认出了踏入那束光的一抹粉色身影,她们都拿起了早已事先准备好的粉色荧光棒。

所有人都随着她的出现而重新欢呼起来的时候,她看着她,满面欢笑的跑向自己。



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的。

我会兑现我说的话,你真的准备好了吗?卯月。

凛与卯月一同笑着,一起唱出了那首歌的第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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