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遵守约定。”

“我也是……不管是和你的约定，还是和教练的约定，我都会遵守的。”

以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平静心情，凛音在和细雪的短暂对话后，漠然的听完裁判的宣言。

然后，在开始的瞬间——

――向前踏入。

第一手的选择，是将对细雪迎击的预测和对应的回避方法，全都舍弃掉。

猛蹬地面。

斩落的手臂。

一口气缩短十余米的距离，将意识全部贯注于左手之后，凛音挥出全力的一击。

――被弹开了。

细雪从内侧切入了凛音的臂腕，让她的攻击加重加速，接着打歪。

预料之中的反击，让凛音抿起嘴唇。

挥空臂击之后，少女顺势弯腰，以横扫的右腿作为第二波攻击。

那也落空了。

如此容易预测的攻击，只要蹲下来就可以轻松闪避。

在吃惊什么啊！

凛音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想法，屈身迎接刺向自己喉咙的手刀。

屏住呼吸的防御。

将全身的魔力全部集中在双臂之上，就算是雷帝也不可能击破这化身为盾的臂膀。

可是，这爆炸的闪光，每一秒都要让凛音脱胎换骨的冲击是什么啊？

“――那样的事，真的是怎样都好。”

和以前同细雪切磋时感受到的不同，这是完全不同的战法。

凛音确信这一点。

细雪化成黑色闪电的炽热双拳。

自己附着全身魔力的钢铁双臂。

这是彻头彻尾的正面战。

未来十回合的动向都了然于胸。

每防住一次攻击，就能预测半秒后的生存之道。

“哈――”

作为防御战的一方，凛音被容许的只有首次的攻击，此后便只顾防御细雪的拳头。

在四秒之内，凛音已经防下了三十多次拳击，每一拳都是足以确实击败她的重击。

“哈――啊、咕――”

时间停止了。

思考赶不上身体的动作。

肉体追不上战斗的行进。

愉快的心情充斥着血液。

每一次挡住攻击，活着的实感就在灵魂里激荡。

“哈，哈啊――哈啊――”

每一次挡住攻击，死亡的鲜活就跃然于心。

正因如此，凛音才能撑下来。

每接住一击，视野就会变的狭窄，不过这也得充分忍耐。

思考和肉体都被削减，自我存在感渐渐地缩小。

每次接下细雪的一击，双臂便发出悲鸣。说不定只要再过个三十回合，手臂就会坏死。

但是凛音没有恐惧。

有的，只是。

“哈、哈――哈啊、哈啊、哈哈、哈哈哈！”

得到的只是，某种喜悦。

在战斗。

在和细雪战斗着。

与细雪，能够这样认真地交手――

――说不定有制胜的机会。

和切磋时不一样。

DSAA的比赛里，有着模拟伤害的系统。

这是为了保护选手，也是为了方便记分。伤害不会直接呈现在肉体上，而是在击中判定之后进行模拟的损伤控制，限制行动。

如果这样的话，还有胜机。

不过——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样的吧。

“哈――哈、啊――！！！”

提高速度。

调高排挡，踏碎油门。

就连在躯干上留存防御用的魔力都令人焦躁。

恨着无法全力全开的自己。

――于是，导出。

向着那更深远、更广大的界限。

导出让自己更长、更强、能与细雪这样战斗下去的方法――

“咕――”

“呼……”

后退的身体。

被细雪的一击远远弹开的凛音，为重新取得距离向后一跃。

“哈――哈啊、哈啊、哈啊――――”

肩膀上下起伏着，以此调整呼吸。

所有的肌肉都在发热。

体内的热气好像从毛孔涌出一样。

“哈――――呼，呼――”

隔开的间距有十米。

对于凛音来说，是两步就能接近的距离。

还有冷静下来的余裕。

呼吸很快安定下来。

视线落下，见到了细雪的身影。

――怎样都好。

只要不会当场死亡，怎么挥拳都没关系。

精度下降会令人困扰，所幸还没有伤痛。

细雪眨一下眼睛，继续施以强攻。

无法预测的强攻。

将攻击意图完全泯灭的攻击。

拳击，肘打，膝撞，脚踢。

每一击都是必杀。

“――不可能的。那种方法不要说打倒我，连伤到我也做不到”

可是。

凛音将其全部接下。

果然打不倒她，就算是细雪也明白。

“果然……如果不杀了你，我……就无法打败你啊。”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

夹杂着欢喜的细语着，凛音挥动手臂。

甚至不允许空气发现自己被击碎的神速一击。

击中了。

凛音如鞭一般的臂膀，在声音发出前就打到了细雪腰间——

“唔咕——”

在凛音挥臂同时跳起的细雪发出苦闷的哼叫，如树叶一般被远远打飞。

失手了。

凛音咬住牙齿。

没有重新考虑的空闲。

细雪的身体还在运动中。

因此，在双手凝结魔力弹——

投出。

左右同时，以最大的魔力笼罩所作的一投。

目标是挚友的首级。

在空气中描绘出弧线的两枚弹丸，交叉着向细雪飞翔而去。

如鹤翼般美丽的十字。

从左右两面同时攻击过来，连一丝间隙也没有。无论是怎样的选手也不能毫发无伤的一击。

八神细雪理所当然地防御下来。

她在即将被魔力弹击中的时候释放出微量的魔力做阻碍，让它们的速度在一瞬间内暂时归零。而就在那百分之五秒都不到的眨眼之间，细雪用自己的双拳将其摧毁。

可谓是神技。

连一分多出的魔力都不肯支付，用最为极限的状态战斗。

而和吝啬的细雪不同，凛音豪爽的对地面挥拳，大方的向其注入魔力。

“点不行————就用面！”

“——糟了！”

从那动作中洞悉了凛音的意图，细雪接连在掌心脚底制作出带有物理性质的细小魔力块，将身体调换成脸朝下的状况，然后蜷起身子，以臂护住头颅。

“凛音选手似乎是想通过全面喷涌而出的魔力来击中细雪，以伤害模拟来夺取细雪选手的行动能力吧——从地面中爆发出的魔力，会对双脚造成大量模拟伤害计点，说不定会被直接夺走行动能力！因此，细雪选手才会做出这种姿势来进行防御——”

“——从以前开始，你的思考就太多了！”

凛音注入地面的魔力爆发性的射出，将她飞速弹向细雪。

归根结底，凛音在骨子里始终是个格斗家，她只会用拳头来决定胜负。

十指交错，抱掌为锤。

就一这一击，决定胜负——

“你的话太多了，凛音。”

地面之下的魔力，轰然爆发。

无差别冲击的将一切吞噬。

凛音也好。

细雪也好。

擂台上的一切都被无色的魔力吞噬——

——思考断绝了。

回过神的时候，读秒声已经在耳边回荡。

凛音尽力稳定住因为模拟伤害而模糊的意识，勉强爬了起来。在她面前，是同样因为模拟伤害而垂下双臂的细雪。

发生了什么？

……是她做了手脚吧。

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忘记了名字。

失去了各种事物的名称。

那其中，也包含了自己和挚友的名字。

现在留存在赛场上的，不过只是凛音贝里内塔的残渣而已。

忘记了一切的残渣。

但是，唯有战斗——

在这里的残渣，不会忘记战斗。

“咳――――”

意识自己还能战斗的瞬间，残留的四成意识减到了二成。

仅剩的残渣推动身体，向着亦敌亦友的少女冲了过去。

“――哦，啊——”

在再度开始战斗的时候，意识就只剩下一成。

抛下自我意识，从肉体经验的泉源中汲水。

时间冻结成坚冰。

在不满百分之一秒的刹那里，细雪确认彼此的状态。

和做好了防御的自己不同，凛音完整的吃下了被提前引爆的集束魔法，多半已经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这在战斗中并不少见。

细雪为了在失去意识后还能战斗，曾经接受过不少残酷的训练。因此，只是一眼她就看出了凛音的现状。

只要放着不管，凛音就会迈向自己的毁灭。

没必要战斗。

突进的速度不值一提的话，挥出的一击也是如此平庸。

凛音的战斗力，是经验积累的成果。失去了理智的攻击，根本没有警戒的必要

果然，凛音胡乱挥出的，实是平庸至极的一击。

……然而。

这第一击，却要比一直以来的任何一击都沉重

"什么？"

安心，在数秒里化为惊愕。

奋起的双拳就像是发狂一般。

以远远超出细雪想象的速度，将身体弄到咯吱作响之后，凛音那狂热的力量袭来。

究竟哪里还留有支配这力量的理智？

"你这家伙！"

已来不及防守。

细雪向前突进，冲入凛音的怀里。

如果凛音清醒，细雪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冲入这个距离里。凛音不止擅长打击技，还擅长投技。突入这个距离，很可能会被抓取然后一击KO。

不过，现在的凛音不可能会用投技。

投技和打击技不同，没有理性的话——

“——抓住了！凛音选手抓住了细雪选手！”

怎么可能！

细雪愕然的看向凛音的眼睛。

“――――――”

谁都不在那里。

少女的心脏在跳动，呼吸也还有。

张开的眼睛里，连一丝一毫的残渣都不剩了。

驱使身体的，只不过是连执念都算不上的残渣。

即使是被非人的锻炼过，细雪也不可能在失去意识后使出投技这种需要掌握时机的技术。

到底是何等的执念，才能做到这种事？

将理性的技术，以感性的执念再现——

“——我知道她只是在逞强。”

“但是，小雪啊……没什么东西是从一开始的就是真实的。人类的一切都不过是从他人那里……【继承】也好，【知晓】也好，甚至能够说是【借来】的。没有人一开始就热爱什么，也没有人是从一开始就掌握了什么。”

“就算原本是在逞强，在之后也可能会变成真实的感情。”

人就是那样的东西啊。

又是走马灯吗？

细雪感受着熟悉的死前幻觉，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会死。

吃上这一发投技，即使是有模拟伤害系统也一定会死。

吉尔教练带着些忧愁的笑容消逝而去。

诸多死亡从细雪体内穿膛而过。

不自觉的，她使用了原本不想再用，发誓不会再用的技术。

细雪受过训练。

她受过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在自己不自觉的情况下，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杀死他人的训练。

那是很残酷的训练。

残酷到了，就算想要忘记，就算想要放弃，也会不自觉的回忆起来——

不，不应该说是回忆。

从一开始，细雪就没有忘记过。

她一直都知道——知道人是很脆弱的。

知道怎么让人变得脆弱。

人远比自己以为的脆弱。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穿过模拟伤害，穿过了凛音的身体。

在自己体内流转的死亡，似乎全部都落入了挚友的身体之中。

“——我赢了。”

没有感情的低语。

细雪早已习惯了亲近的人会被自己杀死这一事实，她已经不会因此而悲伤了。

只是，听着凛音渐渐停止的呼吸，细雪觉得……

自己的眼睛，似乎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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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剧情伤害到我了，于是就写了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