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唯1.de澪 于 2016-12-10 03:06 编辑
第一章 来临 - 西甘锡纳陷落（一）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街市的人们纷纷搭好自家的棚子做起新一天的准备工作。虽然早起比较辛苦，但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小孩子来捣乱才是真正的安慰。
等到远方的红慢慢变得橙黄，昏暗变得明亮，街市热闹起来了。
各家商贩吆喝着拉客，三三两两的妇人们或挎着篮子或推着小车在摊位前挑选着蔬果。而见到她们身旁打扮干净的姑娘们时，卖菜卖肉的大叔大婶们也都会心一笑。
比起那些只会捣乱甚至做些偷摸之事的臭小子们，懂事的女儿家总是讨人喜欢的。
这样祥和的早市正是帝国西甘锡纳区北部一处小镇的日常开端。
距离市场不远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高高墙垛。城墙内侧有着长长的简易拉梯供人使用，上面不时有穿着棕黄色军服的士兵巡视，下方是诸多的防御工事。那城墙外面有些什么，大部分百姓都不关心，反正他们现在的生活很富足祥和。
不过对于小孩子们来说，城墙下方倒是一处绝佳的嬉戏玩耍地点。错综复杂的防御工事交错摆放着形成像是迷宫一般的阵地，经常有许多小孩子在附近玩捉迷藏或者捉人游戏。
此时在几个木桩旁的荫凉下，一个穿着麻衣的小孩子单手支起脑袋侧卧在地上。大大的草帽盖在头上挡去些许从缝隙处洒下的阳光。
不远处猜拳输掉的小孩子正蒙着眼睛大声数数，如此看来如果这个小孩子再不换地方的话，估计游戏刚开始便会被抓住吧。
“３，２，１！我要开始找咯！”
终于，当鬼的小孩子倒数完毕，转过身来准备找寻那些藏匿在各处的小伙伴了。一步，两步，他距离麻衣小孩越来越近了。
躺在地上的小孩子依旧没有动作，完全无视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哈哈！抓到一个！”
小孩子兴奋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有人被抓住了，但却不是麻衣小孩。
好似是一个姿势维持久了，麻衣小孩扭动了下身子，一只手拿下草帽轻微扇动着。
这时，她感觉到有人踢了她的靴子一下，本来迎面而来的风好像也被什么人挡住了。所以小孩子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草帽拿开，半睁开眼看着来人。
“咯……小，小利耶……总是这么偷，偷懒可不好……啊”
黑色的军靴加上棕黄色的装束无不显示着男子的身份，可他的话……
小孩子撇撇嘴，复将草帽盖在了头上。如果男子说话不是那么断断续续，手里没有拿着那玻璃瓶，吐气没有那恶心的味道的话……
好吧，无论怎样她还是不会听的。
被小孩子无视，男子倒也不生气。晃晃手里快到底的酒瓶子，他蹲下身来。
“呐～小利耶，我……我说的可是真，真的哦……你看你总这么偷懒，当鬼的小孩都不来找你了……”
意有所指的冲着远处已经找到好几个人的小孩子扬扬下巴，随后他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小鬼完全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浑不在意地丢下酒瓶子，一手拽下了小孩子头上的草帽，恶趣味地冲她呵了口气。
“哈，哈哈……那么我就走咯～回头见，小利耶～”
被小孩子愁眉苦脸的样子愉悦到了，男子大笑着起身，摇摇晃晃地冲着城墙方向走去。
利耶·布朗，也就是麻衣小孩抽了抽鼻头也站了起来，没好气地踢了一脚地上的酒瓶子，将草帽挂到脖子上冲着和男子相反的方向走去。
布朗这个姓氏说稀少也不稀少，说普遍实际上也没有很多人姓这个。小利耶手里把玩着不知从哪捡到的小石子，一下一下抛到空中，等到它坠到胸前的时候再接住。从街市中穿梭而过的时候，倒是有不少大叔大婶向她打着招呼。
比如说……
“呦～小利耶又是早退了？少年老成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哈哈”这是卖鱼大叔的爽朗笑声。
“去去……小利耶别听他胡说八道，那些个木桩子啊铁丝网啊有什么玩的，不过啊……小利耶的确有些太不合群了啊，如果……”絮絮叨叨的是隔壁面包房的大婶。
“嗨嗨～大婶我知道啦，我先回去了……而且大叔你的嗓门太大了，没看到莫林小姐皱眉的样子吗～”
“诶？”
手里拿着菜刀的大叔一愣，转头就看到自家小女儿双手捂着耳朵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禁瑟缩了一下。刚刚那爽朗的笑声也不知不觉中渐渐减小了音量。
告别了热情的大叔大婶们，小利耶继续走着。渐渐地穿过坊市，到达了居民区。转过下一个拐角，那是一个独立的小房子，周围的木栏圈出了一块空地，被主人家栽种了不少蔬果，长势喜人。
走到门口后，小利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将手里的石子扔下，双手对着搓了搓，直到手心不是那么黑后才抚上了门把手，扭动。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房内一位妇人正倚靠在沙发上，毛线球放在旁边，手指的动作不停却抬起头来温柔地说道。
“吉田婶婶今天也在织毛衣？”
“嗯……总是要为冬天做准备的嘛”妇人点点头，继续着手下的工作，不过她倒是没错过门口小孩子的小动作，“再揉下去，可能我又要给你做一件新的衣服了呢”
闻言小利耶一下子僵硬了，手指慢慢从衣角处离开，试图不着痕迹地抚平那褶皱。
“利耶……”
“嗨！”
妇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织到一半的毛衣，叹口气站起身来，走近门口的小孩子。看着对方低着头扭扭捏捏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伸手揉揉对方有些翘起的头发，琢磨着是不是该理理发了呢，却开口道，
“快去洗澡吧，今天就放过你了～”
“嗯……”
几分钟后，妇人走到浴室外，取走了装着脏衣物的篮子。将衣服伸展开来，瞄到侧面的草屑泥土，妇人摇摇头，端起篮子向着洗衣房走去。
喜欢躺在地上，到底是从谁那里学来的呢……
拥有奇怪的癖好让妇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小孩子此时正老老实实地泡在浴缸里，等到池水渐渐变得浑浊，她起身抽掉木塞换了一盆干净的水，然后再次浸泡其中，打上沐浴露使得整个房间充满了泡泡。就在小孩子已经泡得晕晕乎乎的时候，妇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可以吃饭了哦～”
“知道了，现在就出来……”
仿佛得到了恩赦，小孩子松口气再次站起身来。拿过旁边搭着的浴巾擦干身体，最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头上罩着一条毛巾就走了出去。
寻着香味来到了餐厅，就当她忍不住想要偷吃一点时，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利耶！你又不好好弄干头发了，着凉了可怎么办……”正端着汤的妇人连忙将碗放在桌上，然后转身靠近那不乖的小孩子。一手板着她的身子不让她乱动，一手拿过她头上的毛巾用力揉着。
几分钟过后，本来发型拽拽的小孩子变成了如狮子一般，嗯，雄狮一般。
小利耶慢慢忍耐着妇人在自己头上的动作，直到她停手后才偷偷松了口气。发型什么的，乱就乱了吧……
或许是小孩子无奈的神情太过明显，妇人也感觉到自己的举动好像是有点幼稚了，只是在她意识到并停止之时，小孩子已经变成小狮子了。
“噗～真可爱，撒我们快来吃饭吧～”
忍俊不禁地看着自己造成的发型，妇人赶紧转移话题，免得小孩子真的炸毛，虽然她从来没有那样过。
而小利耶只是伸手在还略微有些湿润的头发上抓了抓，让那些乱翘的发丝稍微安分些，便也入座了。
大人温柔却偶尔恶趣味，小孩乖巧却偶尔叛逆。这正是吉田家的两位主人相处的方式。
被小孩子叫做吉田婶婶的妇人其实年龄还未及三十，只是在照顾小孩子几年后，慢慢有了母亲的韵味。说起来在几年前，吉田也是镇上的一朵花呢。从姓氏便可看出，吉田其实是有着东方血统的女子，相貌也与镇上的人们不同，黑发黑眸更为年轻靓丽的少女添了一抹神秘。
正当镇上的年轻男子争相夺取美人的芳心之时，一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般传来。
吉田小姐已经有孩子了！
自诩年轻才俊的男子们不放弃地跑去吉田家窥视，发现那少女手里真的牵着一个小孩子，顿感绝望，但马上又反应过来。少女不过二八年华，哪里来得４、５岁大的小孩？
没过多久，街坊们也终于得知了小孩子的名字。
布朗？不是吉田？
无论是姓氏，还是慢慢长大的小孩子与少女完全不相似的面容都让仍旧未婚的青年们再次蠢蠢欲动。
直到某一天，小孩子称呼吉田为“婶婶”的消息传开后，吉田家再一次遭受了轰炸。
男子们接连不断的示爱，献殷勤，爱管闲事的街坊永不气馁的牵红线都让吉田苦笑不已。
小利耶记得，那时当着一位捧着玫瑰的男子面前，逐渐成熟的少女回答道，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打算结婚呢，以后的日子有小利耶陪伴我就知足啦～”
小利耶似懂非懂地看着那么多大人围堵自家婶婶，然后在几天后全部消失不见。最后剩下的依旧是她们两人，一起生活的也依旧是她们两人。
坐在餐桌上，吃着热腾腾的饭菜，听着妇人的关怀与调笑，小利耶觉得如果自己的一辈子都这样，好像也不错呢。
咚……
咚……
咚……
正吃着饭的两人听到镇里的钟声响起，讶异地对视一眼后起身，那是紧急情况的钟声。走出房子后，看到的是策马奔腾在小路上的队队士兵，与奔走相告的街坊们。
“吉田！天，小利耶你在家就太好了！听着，玛利亚之墙被打破了！政府下了疏散命令，所有人移动到露丝之墙内部去！抓紧些！”
一位大叔气喘吁吁地说完了这段话后，便转身离开敲响了下一户的房门。
小利耶认得那个大叔，好像是什么委员会的人，不过那些现在都不重要。
“墙被打破……？”即便站在自家门口，小利耶依旧能看到远方高高伫立的城墙。她知道那城墙便是被称作玛利亚之墙的存在，可大叔居然说它被打破了？被什么东西？
和小利耶惊诧发呆的样子不同，吉田在接到讯息的第一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瞳孔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不过小利耶却没有发现，她只是看到自己的婶婶在愣神了一下后马上露出了严肃的模样。然后她就转身迅速走进屋内，开始收拾起财物以及必须的生活物品。
就在小利耶不知所措地跟在她身旁时，吉田只是抽出一只手安抚性地揉揉小孩子的脑袋，随后便抓紧时间继续整理，但还是说了一句，“利耶……带一些你想要的东西吧，我们以后……可能都回不来了”
小利耶张张嘴，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在吉田争分夺秒地整理行囊之时，小利耶走回到自己的房间，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只是拿走了桌上的一个小香囊。
等到她走出房间后，吉田基本已经整理完毕。看到小孩子双手空空的样子，吉田有些惊讶，随后莞尔。将包裹绑在肩上，她对小孩子伸出手，
“撒～我们走吧～”
“嗯……”
时经几年，同样的对话再次发生在这一大一小身上。
大人依旧维持着温柔的笑容，小孩子却由曾经的警惕、战战兢兢变成了如今的全然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