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战斗 - 托洛斯特区攻防战（三）
临时撤退的钟声终于敲起，但让·基尔希斯坦却一点也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坐落在城镇偏远地区的房屋上，稀稀落落坐着一些少年少女。棕黄色的军装与身后交叉的刀剑标志都彰显着他们的身份，可就在两个小时前为平民撤离而浴血奋战的士兵们，此时都露出了颓然的模样，面对巨人都绝不低头的他们背脊已经悄然弯曲。
第8班的班长，让·基尔希斯坦也是其中的一员。少年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张张嘴却不知要如何才能发泄出自己心中的愤怒，恐慌，绝望。
作为托洛斯特区出身的少年本是自豪的，在五年前。可就在巨人踏破玛利亚之墙向露丝之墙进发的那一刻起，少年才真正领会到什么是恐慌。
从南方涌来的难民们他是见过的，个个面黄肌瘦，眼底泛黑。他曾经厌恶过，憎恨过这些侵占了他们土地，强夺了他们资源的难民，可少年没有真的想过要他们死，直到帝国８４６年的出征指令下达，他惊呆了。
被父母勒令关在房间里，少年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部队前进的声音，混杂着孩童的哭泣声。终究是忍不住探头出了窗口，那是，地狱。
从那时起少年就明白了，作为平民的他们其实在上层的眼里并无差别。无论是玛利亚之墙的居民也好，露丝之墙的居民也罢，都只是可以随时被希纳之墙内那些贵族老爷们牺牲的存在罢了。
想要改变这一状况，唯有参军，成为宪兵。到时，他就可以将父母、妹妹一起带到城内居住了。
明明……他已经可以成为宪兵了……
明明……今天就可以到内城去报道了的……
都是巨人的错！都是补给班那群胆小鬼的错！都是……
“喂！让！现在该怎么办啊！”
带着烦躁的声音将少年从怨天尤人中惊醒，可是
“我有什么办法啊！没有气体，就算下达了撤退命令我们又能怎么办……连城墙都爬不上去了……都是补给班的那群胆小鬼……”
“但也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吧！”
康尼·斯普林格大声咆哮着，也算是第２３班运气好，从利耶离队之后他们５人都没有碰到大群的巨人。靠着越来越默契的配合，一路以来倒是没有半点损伤，可气体的消耗却是无法避免的了。
在此处聚集的士兵大都是同一种情况。由于是头一次作战，即便在城镇这种有利环境下，大家还是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将立体机动装置内的气体消耗一空了。剩余的一点气体大概也就能撑上短短的一段路程，还必须是水平方向上的，想爬上５０米高的城墙是没有可能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
“总部是可以补给的吧！就算那里有巨人……再怎么也比我们在这里困守强得多吧！要是不趁着还有一点气体大干一把，或许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其实道理让是明白的，但那也分情况啊。
“看看周围吧……你觉得我们这么点人可能突破？或者说，你觉得大家还有那个勇气去面对巨人吗……”
就在康尼和让交谈的时候，又有几个士兵到达了。转过头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头靓丽的金发，康尼一喜，疾步走上前去。
“阿尼！莱纳！你们无事真的是太好了，来帮我一起劝劝大家吧”
然后康尼将现在的情况以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带着期待看向面前的两位训练兵精英。好吧，他主要是看向第二名的莱纳·布朗，谁让少女一向是独立派的呢。
可是康尼没想到的是，一向冷淡的少女居然先开口了。
“康尼，利耶在哪里”
“额……”
在空中还没落下的时候，阿尼就已经在观察了。可在那短短的几秒内，她根本无法从散落的士兵中发现少女的身影，所幸，和她同班的康尼、克里斯塔等人都在。
又跑到哪里偷懒去了吧……她那时如此想着。
可是眼前少年支支吾吾的模样让她略微安定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眼眸微微眯起等着他的回答。
“抱歉，利耶在中途就离队了，是追着爱尔敏走的，可是……喂！阿尼！”
话还没说完，康尼就看到金发少女头也不回地向着爱尔敏的方向走去，不禁烦躁地挠挠头发，他之前已经试过了啊！可爱尔敏那小子就跟哑了一样什么都不说。
走到独自一人待着的少年旁，阿尼皱皱眉，开口。
“爱尔敏，利耶在哪里”
“爱尔敏？”
可惜，无论她问多少遍，少年依旧是整个人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双膝中，毫无反应。
就在阿尼忍不住想要动用武力的时候，另一个人到了。
披着墨绿的袍子，黑发黑眸的少女慢慢靠近。
同一时间，与这边弥漫着颓废，懒散，绝望的气息不同，小镇的另一头正上演着精彩的暗杀术。
一头２、３米级别的巨人此时正被人抵着压在墙壁上挣扎着，可惜，它越是挣扎，脖颈处的刀刃便陷得越深。最终，噶哒一声，圆滚滚的脑袋落到地上转了几圈后，停止。
利耶喘着粗气将手拿开，刚刚挣扎的身躯随即轰然倒地。看了眼手上卷起的刀刃边缘，略微皱眉后她将刀刃卸下扔到了那躯体旁。然后她自己也浑不在意地在旁边坐下了，不大的屋子本就因为主人的逃离而略显杂乱，经过之前的战斗此时更是脏乱无比了。
像这样躲躲藏藏也有一阵子了，想起之前的事情，少女眼眸稍暗，手里却好不利索地安上了新的刀刃。
大约一个小时前，就在少女刚刚发现了米娜·卡罗莱那……的尸体时，她头一次失神了。在战场上这是大忌，她知道的，可是，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重要的人……离开。
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尸首，好友的嬉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她记得，今天早上，好友在临时前，特地找到了她和阿尼，告诉了她们自己以后的志愿。
调查兵团，她居然说要去调查兵团！
利耶完全可以想像出自己当时的表情，看看对面那位金发美人黑着的脸就知道了。可即便如此，两人还是没能劝回米娜的心意。不约而同地，她们将怨气撒在了艾伦·耶格尔身上。即使人不在场，少年在毕业狂欢中的大肆演讲还是传遍了整个训练兵团。
当时自己还想着，就算是强来，她也要把好友拖到驻屯兵团去，谁成想……
沉默地站在雨中，面对好友的尸首，她做出了此生的第二个承诺。可笑的是，让她做出承诺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靠着出其不意与灵活的身手，利耶硬是一人在巨人群里穿梭，顺便带走了后颈肉无数。大概是愤怒作祟吧，作为新兵的少女完全失去了对巨人的恐惧感，有的只是无尽的发泄。
大概康尼永远也不会猜到，当初他以为是天生冷淡所以无感的少女，其实站在那巨人身上，手指是微微颤抖的。
同样是人类，面对身体大小力量超过自身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存在，怎么可能没有半分惧怕。
这时，利耶躲在一个房屋的二层，再次瞄上了一个猎物。
６米级别的巨人，不算小，但对付起来却也不难。重点是，它是不是这条小巷唯一的存在。
少女选择埋伏的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宽度仅容一个巨人通过，可那不包括那些２、３米级别的巨人。为了便于脱身，选择的小巷是两头通畅的，那也代表着少女需要同时警惕两个方向。
再三确认目标的孤立无援后，利耶动了。
站在窗口，将固定器直接发射到了巨人身后一米处的墙壁上，钉牢，随后身体并发而出，双手的刀刃相互映照着发出微微反光。
近了，还差一点。
巨人还未转头，刀刃已经举起，眼看着就要再一次完成绝杀时，意外出现了。
腰间的装置不知怎地，发出了噗噗的声音后，利耶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由于固定器还钉在墙上的缘故，她整个人直接荡了过去，狠狠撞上了墙壁。
而这时反应慢半拍的巨人终于有所感应，一摇一摆地转过来了。也不知这巨人本身就是那副容貌还是怎样，利耶只觉得对方整张大脸都透露着意外之喜的意思。
眼看着对方的手越来越近，利耶只是撇撇嘴，右手高高抬起，毫不留情地砍在了墙壁之上。绳索被斩断，她自己自然也是掉落了下来，还好不过２米的距离，略微屈膝整个人便安然落地了。
仿佛是愤怒于猎物溜走了一般，巨人张牙舞爪地朝利耶方向移动。
没有了立体机动装置，对方又高达６米，要怎样才能切到它的后颈呢？这是一个问题，也是教科书上没有答案的问题。毕竟教官的教导是在士兵具有一定机动力的前提之下才可完成的。
不过对于从１１岁起便一个人讨生活的小女孩来说，对付比自己高大的敌人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你比我高吗？那就先让我们站在同一水平线吧。
在巨人的大手还未探下之前，利耶一个猛子冲刺向前，双手横举刀刃狠狠砍到了巨人的脚踝处。不出所料，那双脚直接被她斩断，巨人也向前栽倒。
躲过那庞大的身躯后，接下来的事便简单了。踱步到脸部冲下双手不住挣扎的巨人之上，刀刃直刺到了后颈的部位，划开。挣扎就此停止。
果然啊，巨人的身体只有颈部比较难切呢。
低头看着已经渐渐开始蒸汽化的躯体，利耶来不及思考那些深刻的科学道理，整个人迅速躲到了旁的房屋之中。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呢。
敲了敲空荡荡的装着气体的瓶子，少女在开始暗杀行动后头一次陷入了苦恼。
如果不是一声巨响的话，她大概还要再思索些时候的。
就在刚刚的那条小巷，似乎又有一个士兵也陷入了和她之前一样的境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