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往日的舊時光
也許我的掙扎以及伴隨而來的一切行為,只是為了回到往日的舊時光。
靜留在那個午後就消融,於自身、於自我之中…
那是協力者也搖頭,僅能嘆息的決絕。
「沒有解。她說不需要。」
「…明白了。」
「我很抱歉,但你這趟是白走的。」
夏樹只是搖頭,捧起茶杯輕輕飲下,如同那日靜留的神情。
「你來再多次也是同樣。那個女孩,真的不想要回那些…」
「承蒙招待。很感謝你的勸慰。」
「孩子,不要再來了,這兒沒有你要的答案,有的只是傷心。」
夏樹並未認同,即便隱約有感最後只能享受那種淡淡的幽香,隱抑的情。
早在夏樹提出同居、互相照顧的說辭時,也準備好被拒甚或厭惡。靜留的態度卻很平靜,彷彿只是在聊天,連應答也太過無謂。
「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夏樹,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不再美好的事物上。」當靜留這樣說時,夏樹連哭泣也做不到。
靜留心中那僅有約定無法相見的人是誰?夏樹早無力確認。
她很清楚,再持續下去,恐怕也只能享受那抹淡薄的幽香,隱抑的情。
她們的過去被否認,僅有虛假的約定留存著。即便如此,夏樹也沒有勇氣破壞沒有入口的圍牆。
某次聚會,看著酒醒後吐露真言的友人,滴酒未沾的夏樹不禁啞然失笑。
「我們甚至沒有過愛…不,我並非要比較。我只是覺得……失去後的痛才能明白,我給予我們彼此的是這麼的…虛幻,僅只是兒戲的約定,連履約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最後是命、奈緒跟算不上熟的後輩送她回家。奇妙的組合,夏樹卻異常心安。
「不暫渡一宿嗎?有空房間。」
「不了,太打擾。」不知為何,主動應聲的是一晚上被沉默包圍的後輩。
「沒關係。上來吧。靜留睡的早也很淺眠。也許還能聊聊。」
奈緒捉住夏樹的領子,壓聲道:「你要沒勇氣面對。根本不該持續,要玩就有玩家的樣子。」
「我們根本沒開始過…我甚至不知何為開始…」
「也是啊…我一開始連愛是什麼都不懂呢。」命拉住奈緒的手,搖頭道:「很難。曾經我和詩帆都以為,愛就是哥哥說的,愛其所愛,為其所愛。但現在…我不知道為何我的行為傷到舞衣。詩帆也不懂…」
「因為舞衣學姊要的是『被需要』,楯學長也一樣。所以都覺被拋下了…已經無法只思考自身的感情,而是恐懼失去吧。」一晚的愁雲慘霧,促使命及奈緒兩人的後輩被情緒牽引,不自覺道出些許壓抑于平日的想法。「愛原先就是多種可能之中的一個答案,刻骨銘心也多半不是甜美引發…」
「一個答案嗎?那麼,如果我說不愛了,這場局能結束嗎?」
「真心要結束這局,還是…另有他想?」後輩拋出疑問。
「真心的…」
「那麼,只要做好想結束的心情就可以平靜走下去。很多事是自然而然。如同學姊對舞衣學姊的想法,一切都很自然,雖然這造成方才那有些失控的場面…但我想,把話講開總是好過用不自然的姿態遮蔽傷口。」
「說的好。再多說些吧,也許今日就能解決了。」
夏樹伸出手想拉攏稱的上陌生的後輩。看不下去的奈緒拍開夏樹那掙扎意味明顯,無力高舉的手臂。
「明明沒沾一滴酒,卻比她們那群有喝的還不清楚。」
「你是在不高興我沒喝?還是不高興我沒阻她們喝?」
「扯這之前先說回你自己吧。分明就沒那個打算。你只是想要回自己應有的,覺得自己應有,卻沒想過付出什麼才有?」奈緒還想伸手,命拖住她的胳臂從夏樹身前拽開。
「你說中了。我是只想要回自己應有的,我覺得我應有的……明明媛祭時已經心意相通了…我真的以為…我的心情傳達過去了…」
「子獸不是傳達的工具,只是為作為心理那份感情的具現。說到底,你真的有講過你的心情嗎?」
「好犀利啊…我真的以為…其實,可以不用說明就能理解…」
「自作聰明。活該受罪。」
「愛原先就是多種可能之中的一個答案,刻骨銘心也多半不是甜美引發…說的真好。」
「抱歉,我…其實沒有評頭論足的資格。」後輩拉著命,在夏樹的注視下猶豫再三才在自家學姊的支持下緩慢道出:「我覺得…只是我覺得…玖我學姊太拘泥于『愛』的成份或說形式。」
「形式或成份嗎?對,因為…我必須握在手才能感到踏實。所以,在我覺得那是愛之前,我確實只能說喜歡,靜留…我只能這樣果然錯了呢…」
「…唔……抱歉,我並不知玖我學姊與藤乃學姊的關係,直至方才…如今…可以稍微聽點我這旁人的感覺嗎?」
「請說。我不介意。相反的,說再多,我也覺不滿足…」
「我覺得你們那樣很好了。很多很多時候遠遠看著的感覺,已是相知的程度…追求相惜很難。舞衣學姊及楯學長就是連這一步都已無力走近。」
「啊,說到舞衣。她就是和我一樣,不滿足。」
「嗯…滿足,是很重要的議題。」
夏樹突兀一笑。「靜留也是不滿足我的態度,才轉身離去。」笑容貼合那太過詭異的情緒,致使後輩退縮。
「所以…所以…」女孩已詞窮。命拉住自家後輩,護在身後直道:「夏樹,晚了,我們要回去。」
「嗯…」
「夏樹,你自己看啊。反正我們是局外人,沒那個心力攪和進去。但我必須講,你只是個笨蛋,沒比命好上哪,千萬不要自以為可以聰明到想出兩全之計。沒有這種好事。」
「謝了。你真是我心靈惡友。很能適度的打醒我。」
「噯?我倒還以為你一直很清醒,只是藉機找碴。」
放的下,代表那是可以失去的。
真是如此?
倘若只是不願正視,又該如何?
「因為我們都不瞭解,當下無法說什麼…」
蹲在廚房一角偷懶的奈緒被夏樹逮個正著,只好起身倒杯茶待客順便閑話家常一會。遞過熱茶時忍不住詢問:「喂,有在聽嗎?」
夏樹手扠在褲袋,傾靠在廚櫃裏側,從門外看不見,這大概是她總選擇站在這的主因。一度還令靜留誤以為她先行離去。
「這時間只有我們不覺奇怪?」
「她們去吃飯。正確說來是『陪命去見舞衣』…」
那之後,夏樹和靜留那奇妙的膠著感,身在局外連媛祭也不曾經歷的人都知曉了,甚而給出了可謂冷靜卻直入核心的言語:愛原先就是多種可能之中的一個答案,刻骨銘心也多半不是甜美引發…
這引發夏樹的關注,在陪靜留來探班的空閑裡總會進廚房找那人聊聊。但總是撲空,見最多面的反而是老早就相識的奈緒。
「你們不覺奇怪?」
「友繪神經很細,這不是恭維。不在意的事物就算表露些許微笑也是出於掩飾。對命一開始似乎只是抱持『很有趣』,把尊敬掛在嘴上舉止也很符合,乍看似乎真是保持敬意看待。但我寧可相信那只是出於『欣賞自身沒有的部份』而萌生的近似尊敬的感情…至於被我們整群人認識甚至拖進這,該算走運還不走運呢?」奈緒語帶保留,但也道明絕大部分。
「我以為,你們關係很好。」
「很好喔。是真的很好。一起吃飯玩鬧。不論表面或裏面來看,都很不錯。」
「缺了一些什麼,感覺上。」
「你們不熟,我就不多說那些『感覺上的什麼』。」奈緒拉過椅子坐下。對於玖我夏樹,現在的她是沒多大好惡,但在以前,能否如此聊天實屬未知。
「總之,是個稍微欺負一下也沒問題的後輩,但算不上可靠,沒戀愛過的人講出來的處方箋能信嗎?你若真想找人聊這就別再來廚房了。去找神崎吧,那傢伙好歹戀愛過。」奈緒拋出這句只是想確認,明明有個更瞭解藤乃靜留的傢伙也在這家店,何以放過他?
「也許我只是看不清,我真的…只是自欺欺人?」
「你也知你言行不一啊?那不是很好?有進步。」
奈緒的笑臉與媛祭那時相似,應該要稱作懷念卻總讓夏樹有種遺憾。
「對我,你沒必要這麼溫柔吧…奈緒。」對現在的夏樹來說,毒辣、不留情面比較討喜。可惜的是,她很久沒遇上那樣的奈緒。
「感覺如何?若換咱家小後輩上場會有更溫柔的言語,但那不過是柔言軟語,不具體,也沒法給你什麼具體的建議。」
「之前有被點醒。」
「不是吧?你很清醒不是?只是裝作不清醒,但目標卻很明確——執著。」
聽出奈緒不想再談,夏樹只能言謝,「我喜歡直接。謝了。」
「順道一提,舞衣的事,不要插手。」
「我以為你能感覺到,我自顧不暇。」撞見舞衣無語落淚那晚,一度失笑的夏樹是震驚大於憂慮。這令她難以考量身為友人的道義。
「就是知道沒這餘力才事先聲明。插上來的已經太多,夠煩了,像你這種連自己的感情都搞不定的就別再添亂。」
「舞衣和楯會怎麼樣?」比起舞衣的感情,夏樹更在意:舞衣不曾對我提及。
「妹妹們長大不理人很正常吧?自己想不開鬧彆扭能怪誰?」
「舞衣那並不是鬧彆扭的程度…」
「要不就和楯分手吧,會輕鬆很多,然後命會更搞不懂,自己到底哪兒做錯了…一開始明明只是希望舞衣幸福啊。結果卻是矛盾螺旋——邊想著我是為了舞衣好,邊抗拒隱於心的獨佔欲。最好笑的是浮木裡正好有個腦袋有點好過頭的後輩,事情開始走向病氣路線。」
「病…」夏樹無法理解奈緒的用詞,也覺意外——不會是拐彎抹角指向我吧?
「因為友繪神經很細,這真的不是恭維。她那讓人猜不透是好心或有意的軟言柔語的勸慰只讓舞衣更加無措、尷尬與焦慮。命又很相信神崎黎人那套『為了舞衣好,要成為獨立自主,不再讓舞衣費心的大人』,還順帶拖詩帆一道下水。兩邊四人拼命的想珍惜對方。但結果就是那日大醉的爆發性劇情。」
「這樣…已經回不去了吧。」
「哎,是這樣也不錯啊,神經很細的那個不總是扯『自然順勢』嗎?那是她的處世哲學吧?雖然結果可能還是架上矛與盾。」
「感謝你的一番苦心。」這次夏樹已經不需懷疑,奈緒確實意有所指。
「不用言謝。太肉麻。」
「我只是累了。就接受我的道謝吧。日後也許沒機會這麼誠實。」
「你和命不同。你們也沒法走上那自以為是的愛人的方式。」
「我知道。」
我知道我追逐的只是假像。也明白我喜歡的靜留與她不同,這點,藤乃靜留也很清楚。
「我明白。我應該做些什麼,即便很害怕。這僵局也不能再持續了…」
「說不愛嗎?」
「不。遠遠不止呢…」
「你真的有喜歡過?那女人…」
「很喜歡喔。我以為的喜歡。」
「令人捉摸不清吶,這語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