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
暗夜裡,藤乃靜留輕輕地握著她的手,對著已然逝去的過去嘆息。
藤乃靜留確實不記得玖我夏樹這個人。一度以為她只是尋常出現在身邊的孩子,但黎人的態度卻是那麼的反常。
是因為黎人和自己很像,都擅於偽裝,這才無法忽視嗎?
靜留不去思考卻在轉角處見到那女孩。她無法放著不管。
當下無法忽視,卻也無法思考。她知道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也管不住自己的腳走向她,輕聲邀約:「夏樹,一道走吧。」
女孩的表情一度令她有點想哭。
人的情感具有渲染性,一個人的憂傷能傳遞予另一人。那瞬間,藤乃靜留確實感受到,想哭的衝動。
這份心情無跡可循,能捕捉的只有那句:「她,玖我夏樹是個孤傲的人,總是獨來獨往,敵視所有的人。然而——就算是這樣,你依然待她自然,不因那渾身的刺而顯露一絲…微笑之外的情緒。因此,她才會如此重視你吧?況且,你幫過她喔。只是你不自覺吧?」
神崎是好用的部下,但他與自己太相似,都擅於偽裝。這樣的人談論的感情不可信。
侃侃而談,不厭其煩地訴說玖我夏樹令人憐憫的身世與凜然之處。這不過是他從鴇羽移情至玖我的把戲罷了——當靜留這麼猜測時,神崎卻一把將玖我推向她。
到底是為何?
靜留並不相信卻無法不去揣測:難道連你都覺這樣的我太可憐,找個伴想填補我?
壓下惱火,她再度抽開成見去思考神崎黎人的言行。結論終究只有:他把夏樹推給我,毫無來由。
這是為何?
〝無法理解〞總在夏樹出現時相隨。直到靜留想起那場太過殘酷,難以承受的祭典與戰鬥,想起自己與玖我夏樹刀刃相對,只為了守護各自的思念。
殘酷的祭典與戰鬥。
女孩的思念來自逝世的母親,也是她努力至今的精神泉源。她誓死捍衛,但自己何嘗不是?
她暗地起誓,絕對不會將重要的思念當作戰鬥的籌碼。她珍惜對那人的思念,沉靜觀看媛祭及HiME間的戰鬥,也暗想過或許能拖至終末。但她還是被迫參戰。
在世界即將毀滅的最後一晚,她獨自一人待在風華學園學生會室,等待即將到來、同樣賭上思念戰鬥的HiME。那個時候,懼怕戰敗卻不能逃的她只想著一件事——
如果HiME先子獸而逝,是否就能讓那個人不受傷害?
結果呢?
我的清姬纏住玖我的巨狼,也許當下我還真倖存著『或許』的念頭。玖我卻能狠下心開砲……
她們的子獸同時覆滅。
子獸,代表對思念之人的心意。子獸的消亡亦代表思念之人消亡。
她不記得當下真正的心情,只記得哭了。對待敵人與自己同樣殘忍的玖我卻抱住身為敵手的女孩。
——這是補償?
玖我的心思,靜留不欲知曉。意識消失之前也只想到:我與玖我互為彼此的仇人,一同消匿於燃燒的教堂裡也算遂了彼此的仇。
媛祭的最後出現戲劇性轉變。這之中的過程藤乃靜留並不清楚也不欲追究,只要確認那個人完整無礙就好。然而,那個人選擇在秋日離開風華,媛祭之地。
她知道,這份心情是被肯定的,只是無法接受。
會令那個人苦惱的,她選擇放手。
「我回來就去找你。」
會令那個人苦惱的,她選擇放手。
但在夢裡,她不願意。
暗夜裡,藤乃靜留輕輕地抽開相握的手。
窮究過去並非她的本意,只是很多個夜晚,當她聽見玖我夏樹低泣的聲音,總會想知道遺落在過去的那些戰鬥殘片中是否有自己誤解之處?
如果,纏鬥中玖我能狠下心不顧自身並非出于思念之人是已逝世的母親;如果,抱著哭泣失神的自己不離並非補償,而是另有他謀?
但若那人真的不是玖我夏樹逝世多年的母親,也還是太奇怪了。
藤乃靜留並不想去相信,玖我夏樹會是那種在戰鬥中愛上敵人的女孩。
玖我夏樹一度令她苦惱,她選擇放手。
在夢裡,她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