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烈士 - 第五十七次墙外调查（二）

平均高度达８０米的巨树之森中，一个黑发的少女极速穿梭着。仿佛对于复杂的地形，无数的树枝完全没有恐惧一般，少女只是重复着射出固定器，松开，加速的动作。不过几分钟，她便推进了几公里的距离。

巨人的咆哮声越来越大了，三笠将围巾拉起，遮掩住自己的口鼻，再次提升了速度。

十分钟前，调查兵团终于发射了蓝色的信号弹，代表着撤退。就在士兵们刚松口气的时候，森林深处却传出了巨人的嚎叫声。与之前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不同，这个咆哮更像是在发泄着怒气。

本来向着森林中心前进的三笠一听到这声咆哮，顿时发觉那是艾伦的声音，怕他遭遇危险，直接转身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疾行而去。

不多时，三笠终于看到了艾伦化成的巨人身影，就在她眼神刚刚泛出亮光的下一瞬，她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被一阵寒气笼罩住了。

一个差不多体型的巨人在她面前将艾伦扑到了，一口撕咬下了他的后颈。

“艾伦……艾伦！”

“艾伦没死”

“什……么？”

几乎就在三笠发狂的一刹那，沙哑低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重点是那声音的内容，艾伦没死，艾伦……没有死。

本来已经化作纯黑的眼瞳慢慢聚焦，三笠呆滞地转头，看到了不远处树荫下的两人。

就在她刚要开口追问的时候，异变突起。

只见一道墨绿的身影旋转着从旁穿过，目标直抵树下的那两人。在三笠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来人的刀刃已然架在了利耶的脖颈处，只要她稍微动一下，见红是必然的了。

“你的身份，目的”

“宪兵团，利耶·布朗”

“目的是什么”

“想吃点苦头吗？放下佩特拉……”

见到刀下的少女并无反应，利威尔眼眸一暗，右手微微加了点力气，红痕闪现。

“兵长，请等一下……我认识她，是可信任之人。比起这个……艾伦才是最重要的！”

提起艾伦，利威尔犹豫了，可又不敢将自己的下属托付给一个不明之人。就在这时，他身前甩来了一张证件。接住后，他低头。

“这是宪兵团的证件……佩特拉是你的部下？放心，死不了”

“兵长！”

“……小鬼，你最好祈祷宪兵团能给你撑腰……喂，那边的，和我去追女巨人和艾伦”

部下和大局……兵长最终选择了大局。最后深深看了佩特拉一眼，他毅然转身离去。

眼见着利威尔和三笠的身影越来越远，利耶闭了闭眼，脑中不断回想着女巨人临走时的那一幕。

湛蓝的眸子毫无感情波动，她的口中还携着刚刚撕下的血肉，巨大的身体上上下下全是刀痕，却也沾满了人类的鲜红血迹。

半响，她睁开了眼。起身带着怀里那位兵长的部下飞到了一颗树上，再小心翼翼地让她靠在了树干上。随后她直起了腰，纵身跳下树枝，固定器射到附近，整个人荡回地面，落在了之前那位英勇奋战的士兵身旁。

那士兵整个人几乎已经血肉模糊，利耶颤抖着手指将他轻轻放倒就怕一不小心，那士兵就会四分五裂。坐在地上，利耶愣愣地看着士兵的脸庞，被血迹遮掩了大半却还是能看到那双瞪得突出的眼。没有恐慌，没有畏惧，有的，只是深深的不甘与悔恨。

或许是不敢再看了吧，利耶伸手为他合上了眼眸。然后她脱下了自己的斗篷，盖在了尸体上。

等到利威尔和三笠回来的时候，只看到少女呆呆地守着身旁的两个人，寸步不离。

见此，利威尔的脚步顿了下，随后他将身上扛着的昏迷中的艾伦丢给三笠，走上前。

“小鬼，起来，要撤退了”

说罢他径自抱起了地上被覆盖着的人，先行离去。

利耶什么也没说，只是机械般地转身，弯腰，背起了树旁的金发士兵，跟了上去。

就当三笠以为她会一直这样沉默时，她还是听到了那依旧沙哑低沉的嗓音。

“三笠……那巨人最后……怎么样了”

“兵长削掉了她的四肢肌肉，让她不能动弹后趁势卸掉了她的下巴，救出了艾伦”

三笠维持着一个语调说出了这段带着血腥的话语，可听在利耶耳中却好似在发泄一般。

“是吗……”

不多时，两人跟着利威尔回到了调查兵团的大部队，利耶也终于见到了调查兵团的团长，埃尔文·史密斯。

即便埃尔文、利威尔等诸多调查兵团高层对于利耶的出现很是怀疑，但由于她宪兵团的身份，再加上包括三笠在内的许多同期调查兵为她说话，最终埃尔文还是决定先回到城内再做打算。

毕竟……这一役之后，整个调查兵团怕是都在劫难逃了啊。

在回城前的休整时，不少调查兵团的人都对着那忽然出现的宪兵指指点点，唯有第１０４届的新兵们凑了上去。

“利耶！！见到你太高兴了！！”这是萨沙的欢呼加熊抱。

“呦～你不是当上宪兵了吗，怎么也跑到城外来了”这是让的疑惑。

“是啊……话说阿尼最近过得如何啊？”这是莱纳的问候。

可莱纳却没想到，一直以沉默对应的少女会突然抬头，一双眼直直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就在莱纳身体僵硬的时候，那道视线突然消失。回过神来，少女已然恢复刚刚的状态了。

最终无论大家如何提问，如何逗趣，少女仍旧是一言不发，众人无奈之下只能退散了。他们只能当少女是做宪兵时间长了，太久没见过血腥场面的缘故。

这时，三笠和爱尔敏打过招呼，让他照看艾伦后，走了过来，径自在少女身旁坐下。

“你在想什么？”

“怎么，以前嘴皮子不是挺利索的，当了一段时间宪兵，人都变软弱了？”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不过三笠也不在意，她只是自言自语般地一直念叨着。

“这次任务失败，又死了这么多人，估计调查兵团会在劫难逃了吧，艾伦他……”

似是感受到少女的反应一般，三笠抬头，和她对视，开口。

“利耶，如果有人要伤害艾伦的话，我会杀了他”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阴森。

“……我知道”

“那就好，准备一下吧，要启程了”

回城的路上，整个调查兵团都陷入一片死寂的气氛之中。原来拉着各项装置的马车如今化作灵车，上面是一具具烈士的残躯。自然，也有人永远地葬身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连尸首都无法回归家乡。

三笠坐在一辆马车上，上面是昏迷中的艾伦与佩特拉。利耶虽然救了佩特拉的命，却抵不住她已然受伤的事实。大概，这位调查兵团的女性士兵，以后都只能用一条手臂生活了吧。

利耶骑在马匹上，沉默地跟在他们身边。

团长和各位分队长此时都在前方指引着方向，后面是陆陆续续的大部队。可除了少数机动力完整的士兵之外，大部队……也不过是几辆灵车外加残兵败将罢了。

就在这时，将死寂打破的是后方加紧追上的几人。更重要的是，他们身后的几只巨人！

“可恶……那两个家伙还是去了，蠢货！”

利耶听到身旁的士兵暗骂了一声，随即驾马转向奔去巨人的方向。

同一时间，前方的指挥部队也得到了消息，利威尔兵长也从前方退回。

“兵长！”

“马车上的负载太重了……会被追上的”

“您在说些什么啊……兵长……”

看着马车上匍伏在那些尸首身上几乎就要涌出泪水的士兵，利威尔抿了抿唇，右手却抓紧了自己的裤腿处。平坦的地形……短缺的燃料……再加上刚刚战斗时……

不能再犹豫了……

“将他们扔……”

就在利威尔咬牙下达抛弃自己属下的命令之时，他突然看到一个身影从旁迅速闪过。棕黄色的短发不属于他们兵团的任何一人，那么她是……

“利耶？”“喂，你找死吗！”“利耶！”

萨沙、爱尔敏这些同期生谁都没想到那一声不吭的少女会突然暴起，还是独自一人朝着巨人的方向……她想死吗！？

在萨沙等人心惊肉跳地注视下，他们看到少女从马上弹射而起，直接飞到了一个巨人身上，砍下它后颈肉的同时躲过了另一个巨人的攻击。接着她顺势踏上了那巨人的手臂，双刃直接插入了巨人的双眼。最后，她直接抛弃了那对刀刃，从腰间拔出了另一对利刃，反手直接捅在了最后一个来袭巨人的脑袋上，向上划开，将那头颅劈成了两半。

从少女暴起到她重新落在马上，整个过程不过几十秒，却是令人惊心动魄的几十秒。士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的表演，这样的身手是宪兵……骗人的吧。

不管士兵们想法如何，少女自从第一次攻击后便守在了队伍的最末尾。每当巨人来袭时，她都身先士卒地冲了出去，斩杀巨人后再次守候。反反复复中，少女身上开始有了伤痕，最惊险的一次不过于她整个人被巨人握在了手心里，若不是及时砍断了巨人的手指逃脱，怕是她也要成为灵车上的一员了。

看着少女几乎是拼了命地守护着烈士们的尸首，剩余的调查兵们也再次燃起了斗志与勇气。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面对巨人来袭，不仅仅是少女一人，所有还有机动力的士兵都拼上了一切去守护自己的战友，到最后，斩下的巨人尸体竟铺成了一条血路。

马车上那些被麻布包裹着的尸首上，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巨人的血迹。

砍掉最后一头巨人后，高耸的城墙已经近在眼前。而一直坚持着的少女也终于脱力，落下了自己的马匹。

就在她旁边的士兵吓了一跳后，赶紧伸手，勉强托住了少女的身躯。在其他人的帮忙下，马匹渐渐停下，众人看着已然昏睡过去的少女与旁边未少一人的马车，心中错综复杂，敬佩与苦涩相互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作泪水流下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