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波千鸟 于 2017-1-24 22:42 编辑

1.

园田小姐，接吻时请记得闭眼睛呀。

缩在角落钻研剧本的海未冷不防听到此话，手一颤，书都快掉下来，跟野猫被踩了尾巴般，惊吓过度，浑身毛炸得像棉花糖。 发言者倒挺轻松地走近些，坐在身旁。对方没觉得不妥，海未可紧张得要命。这位业界前辈格外忙碌，是连拍戏也要急匆匆踩线到场的人，摄影棚内分明事务繁杂，却偏偏找她，做后辈的提心吊胆，小心翼翼投去点余光，又很快收回。南确实好看，色调浅淡得润眼，浅色的睫毛，浅色的发，笑起来浅浅的甜，可是……可是，她进剧组足足月余，从未设想前辈会向自己搭腔。

是、好的，我会努力锻炼的、啊不对！

园田家把女儿当大和抚子养，以至于她现年二十二岁，除开收过几次情书，没有任何恋爱经验，拍接吻情节的话，别扭得手心直出汗，最后导演不耐烦地皱眉，打发她说：你先下去酝酿酝酿吧，待会再拍。

南说：抱歉抱歉，冒昧了吗？

不。海未欲言又止，直愣愣盯剧本，浑身潮热。自己一向少言，和别人作公式化的交流，都会十分局促。经纪人东条教她，要圆滑些，玲珑些，就算海未做不到，至少也得努力往那方面靠近吧！海未只点头，却不知从何做起。

没必要这样紧张。看你一副苦恼的样子，散场了也忘记走的，靠思考怎么能发现问题呢？她捻着发尾，再指指海未：刚才拍戏时，尽管台词挑不出毛病，问题在表情。 啊。

园田小姐是什么都要体现到肢体上的人吧。但凡被凑近，嘴唇就会抿起来，语气也颤颤发冷，眼神总归躲躲闪闪的，完全不投入。

抱歉。我、我的确经验有限，和别人比较，仍然差得远。

南笑了，显出十分无奈的神态。对方工作时同样会笑，只可惜笑得敷衍潦草，弯弯眼睛露出虎牙，刺猬似得，再想搭讪也要退缩。但现在则相异，自己倒讲不明其中区别，搜肠刮肚，也无结果，只像飞雁破云似得轻快。前辈用手掌托起脸，自稍稍偏下方的角度注视她，道：园田小姐没有恋爱过吗？那样，表现力较差，不好好下功夫，于剧本来讲并非合适。

小后辈只苦着脸。实话说，她未曾预料将面临如此窘境，追根溯源，答应到这里，本身就迷糊仓促。 经纪人东条小姐大半夜打电话过来，径直问话：剧本虽然有些难，却还算常规，还能和业界前辈合作，是难得的机会。咱好容易才谈妥，去不去？海未正缩在出租屋看书，脑袋涨得生疼，冬季又天寒地冻，冷得人直打颤。呆愣愣盯手机屏半晌，还没打字，邮箱便塞满资料了。彼时她竟思量着有多大挑战，谁知被难在这种情节呢。

谢谢您……海未答，有点不知所措。这会儿摄影棚内空空荡荡，希隔了三台摄像机和一个埋头工作的导演冲她眨眼睛，估计是提醒她该收工了。

再见。前辈挑挑眉毛，十分洞明。

海未乖巧地转过头，乖巧地起身，乖巧地往远处走，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轻声说：谢谢您。

嗯。辛苦你了。

我可以叫您的名字吗？她咬咬嘴唇，自觉这请求分明不尴尬，偏偏却很煎熬。

当然可以。南仍是笑，教人心底一跳，联想起兔子来，安安静静蹲在宠物店，眼睛里水光闪烁，灰脊背圆尾巴，毛绒顺滑，由耳朵至爪掌，统统是柔软可爱的。

等跟希见面之后，顶风沿街走到停车场，经纪人终于问她和前辈相处得如何，语气飘飘忽忽。她便详尽述说开，免不了有种学生向先生交代作业情况的错觉。经过摄影棚时，朝外边瞥去几眼，才发现雪细细碎碎扬洒，视线所及尽是白的，冷的，落地如梅，开满一院。海未呀，经纪人说着笑嘻嘻摁开电台，园田小姐纵使恪守礼节，亦立刻打断对方，质问：你听的什么歌？俄语的？

对。咱也听不懂，就当欣赏欣赏旋律。

……喔。

少打岔，咱在考虑。雪淋淋地下，窗外簌簌作响，希提高音量：让你多和前辈相处相处，该会有些长进吧？霓虹灯光打进来，在睫毛下投出影子。

请别这样，实在是不妥当。她肯定会觉得奇怪，并且我更没有任何优势，仅仅添乱而已，希根本在开我的玩笑吧。小后辈坐得端正，脊背绷直。况且、况且，我也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得啦，海未真刻板。经纪人道：咱同小鸟认识好几年了，你们俩也算有点关系，不然，忙碌如她，会腾心思关照后辈么？你该要多考虑些，总这样紧张，虽然无法当作缺点，更未必是好的。聆听者抿起嘴缩在黑暗中，一言不发。

隔天，园田小姐就被正正经经介绍给南。方桌亮屋，悬灯高挂，这边坐着自己，那边坐着小鸟，对方来得迟，进门时半张脸埋进围巾，几乎像个高中生。双方的经纪人谈天说地，自天气如何如何聊到剧本资料之繁多，而海未说不出话，南也不开口，但南一直看她，惹得她十分不自在。

她大概要讨厌我。后辈垂头丧气，毕竟两边云聚空中萍水相逢的，远非什么一见情深，单单独独，倒留得寂静，如今呢，横竖都落个失望的结局。此前海未好几次立在角落背台词，往往小心地瞄上几眼前辈，久而久之希发现了，满脸莫名：想认识认识人家？

没。海未眨眨眼。

其实这好比一年生刚入校，十有八九会偷偷关注哪位学长学姐，举手投足都要在心里头勾画，好奇得很纯粹，憧憬得也很是纯粹。后来，后来呀，火焰熄灭万音归寂，成了场无尾戏。然而她当时忘了补充说：你别管啊。于是一切顺理成章。

她到底没按捺住，抬头，正撞上对方的视线。 海、未。做前辈的晃晃脑袋，语气放得狡黠。抓到啦！

海未心底又是一跳：她怎么能这样好呢。这样好的笑，这样好的眼睛，这样好的声音……鱼游暖水，蓬飞高秋，也不比这样好了。

三线，不，十八线文手真的很需要一点评论……否则我大概会消失掉的。（？

一个孤单的我。顺便安利一下屯文用微博@毛毛椿 虽然并没有人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