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将更文推迟，将借口丢给工作忙，其实是人一旦失去了努力的惯性，就会被拖延和懒惰拖住。许愿自己来年做一个勤奋的人，一个健康向上的人，当然，还有心想事成，前途光明！原谅我再次不一一回复了，像我这样喜欢掐架的人，不一一回复也许是件好事呢。

祝大家新年快乐，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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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演员的自我修养（下）

2016年4月9日 星期六 多云

如果我告诉夏树，我这一天的心情是快乐和沮丧并存，这个单纯的少女会不会睁大她的绿眼睛，完全不能理解？

我完全没有想到夏树会把我所谓的遗愿当真，虽然那些“遗愿”也真的是我的愿望。从小到大，我希望在表演中体验人生百态，在舞台上走遍天涯海角，可当这条道路彻底被封死后，我也会在某个深夜难眠之时，放任思绪去追随那些愿望的脚步。也曾想过去付诸实现，可是一个人去做那些事、走那些路，难免会寂寥飘零，也曾想过有人相伴，可又有谁人值得我付出一切，千山万水，携手一生？

当她有点害羞有点骄傲有点忐忑地把我带到那辆圆滚滚的小摩托旁边时，这最不华丽的一幕，却足以充实我的曾经的所有空缺。

就这样，我的意志力一次次被磨损，早已想好的拒绝一遍遍地被推迟，总想着过一会儿吧，再过一会儿吧……就这样，我度过了一个罗马假日般的下午，等到红日西沉，华灯初上，我被夏树牵着手走进那个为我而开张的深夜食堂，面对那温暖的灯光和笑脸，我又怎能张得开口？

可越是如此，越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在那个可爱的深夜食堂，我的心却如同炉子上的煎锅一样焦灼，我想着：让我再看她一眼，多看她一眼……因为走出这个深夜食堂，这一切都不会再延续。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无所不能神通广大的表姐鸟居江利子，突然从天而降。

尽管她名义上是柏木学长带领着跨进门的，可是听到她在我身后那洞悉天机的声音，我有一种天罗地网插翅难逃的无力，那瞬间被冻结的表现，一定会被夏树认为我对表姐爱情执念至深，永不能忘。

虽然说无心插柳也是即兴表演的魅力之一，可是此时的我已经没有检讨演技的心情和余力了。

说实在的，我的表姐鸟居江利子，是我从小到大最为敬畏之人，凭着永远高人一筹的头脑和百折不回的甲鱼精神，在山百合会无人能敌，而我也从未有过反抗之心。

我甚至觉得她简直是一位高明的阴阳师，能信手拈来地将任何可造之材变成她的式神。支仓令这位妖刀姬服侍她多年，如今又用上了柏木学长这位俊俏的大天狗，而我恐怕也不例外，虽然我只是个战五渣的清姬，但阴阳师大人一声呼唤，我也不由自主地从命。

圣母在上，我发觉我写这段话时居然真如清姬一般怨气冲天，我从未对敬慕的表姐如此，而如今这样，恐怕是……

就像我今天注视着表姐在屋外与正身处美国的蓉子姐姐隔海通电话，姐姐周身挡不住的幸福，我心中格外酸苦。仅仅一门之隔，却是两重天地。表姐那边云开月现，而我……无论坦白或是欺骗，我身边的人注定离我而去。

当表姐离去之时，虽然是短短的相处，我相信她洞察的目光已经穿透了我的内心，否则她不会在转身的刹那，对我重重地说了一句：“请你记住。”

我知道她在提醒我，让我记住，我的承诺，我作为演员的自我修养，我拉开大幕就必须完成的表演……还有我此时此刻，已经无法转身的境地。既然无法转身，演出还是继续吧！

“请你记住，当惶惑的黎明 迎着阳光打开了它迷人的宫殿； 请你记住，当沉思的黑夜

在它银色的纱幕下悄然流逝；

当你的心跳着回答欢乐的召唤，

当阴影请你沉入黄昏的梦幻，

你听，在森林深处，

有一个声音在悄声低语：

请你记住。”

当我吟起这首诗的时候，我想记住谁？谁是我的心灵耳语？

算了吧，就这样吧。如果人生中注定会有一段孽缘，我也只能沿着这条宿命的路走下去。就让我做那一个命如朝露的藤乃静留，做一个注定很快会在这个世界消逝的人，在消逝之前，映照出五彩的光华。几天之后，她将会离开，一年之后，她将死去。在她死去之前，让她自由自在做她想做的事吧。

那么她死去之后……原谅我的自私吧，夏树。我们的认识是一个的错误，时间会给我惩罚，我也希望有一天，我能够弥补，也许真的有一天……

2016年4月10日 星期日因病，缺。

2016年4月11日 星期一 晴

其实现在应该已经是12日的凌晨了，我坐在桌前，面对白纸，满腹心事，却发不出一言。

“静留，你病了。”今天电话急招表姐，让她陪我去医大解决夏树和结城同学面临的退学危机，表姐目视前方开着车，突然说道。

她说得对，我病了。前一天落水受寒以至于高烧不退，让我直到现在仍觉得手足虚浮，当时能坐上表姐的车奔赴医大，我都佩服自己顽强的意志和火热燃烧的内心。可是我知道她说的不仅如此，单凭我如此的心情，她也会一眼洞悉，我病了，身体病了，内心病得更厉害。

我整个人都病入膏肓，而且病来如山倒，毫无预兆却来势汹汹，比起那缓慢却要人命的渐冻症，似乎更加凶险，更让人无可奈何。

“玖我夏树倒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表姐自顾自地说，“我今天说了很多激怒她的话，既是为了我们的任务，也测试了她对你的感情。当然，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坐在我的位置，可以近距离地看到她的收获——左脸上的伤痕。当我见到她时，便被这已经红肿的淤伤惊到，表姐却一点儿也没有恼怒，绘声绘色地向我描绘了始末。与这世上所有被打过的人完全不同，对于她来说，居然有人敢打她的脸，这简直是一件太有趣的事了。

“可是这样可爱的女孩子，我们却一直在欺骗她。”是的，表姐的秉性是我熟悉的，而我和夏树该何去何从，才是一直困扰我的问题。

“我们是在欺骗她，可这样不好么？”表姐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我们面前一马平川的道路，“以她的性子，今天不被你欺骗，也总会栽在另一个人手中。与其是别人，不如栽在你手中。你当时应允圣的要求，不也是因为这一点么？更何况被你欺骗，那是多么美好啊。每一天都浸透了温柔和爱情，这会是一辈子最好的回忆。”

我的表姐拥有将一切不合理的事解释得顺理成章毫无破绽的能力，有时候连蓉子姐姐都甘拜下风，对此我习以为常，此时却忍不住反驳：“我不这么认为。今天夏树遇到这样的境地，她要被退学了，这不是我造成的么？我会毁了她的。”

表姐发出了清淡的笑声：“静留，我可爱的妹妹。在我认识的人中，你和千歌音是最喜欢让自己背负的人。你喜欢背负情感，她认为自己可以背负世界。所幸千歌音遇到了姬子，否则以她圣母的性格，我怕她会长弓在手，脚踏机甲，拯救天下去也。”她以这样戏谑的口吻说着最好的朋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隔阂甚深，却不知她有多喜欢这位朋友，“你呢，你没有小千的责任感，能让你甩不脱放不下的，只有情。小静，你爱上她了。”

我已经不想再逃避这个事实了，虽然只有几天的相处，可是夏树的赤子之心，不停地打动我迂曲婉转的内心，我爱她，是的。

可是承认又怎样，我爱她，可是我会毁了她。就像今天，她会因我而退学。如果我如愿“死去”，她会悲痛欲绝。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向她说出真相呢？我会摧毁她对人世间的信任！

“真好笑。如果不是在开车，我会控制不住大笑三分钟。”我的忧心忡忡和自怨自艾在表姐这里全然毫无意义，只会让她毒舌，“是恋爱让你变愚蠢了还是当年拒绝法学院根本就因为你逻辑混乱？说到退学。且不说她退学是不是因为你。如果她对机车的梦想从未改变，那么退学岂不是得偿所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如果她会因退学而痛苦，这不正是说明你在做一件多么好的事啊——她的内心是喜欢医学的，你只不过拨开她眼前的云翳，让她重新认识了自己而已。”

尽管我一万个想反驳她，可是竟无言以对。

好在表姐也不需要我的回答，她这样极致骄傲的人，只需要我听即可。

“帕斯捷尔纳克说过：‘如果你未曾有过如此多的苦难，我不会爱你爱的这样热烈。我不爱没有过失、未曾失足或跌过跤的人。她们的美德没有生气，价值不高。生命从未向她们展现过美。’”她顿了顿，语气深沉，“静留，你爱夏树。可是爱一个人不是把她放在象牙塔里圈养起来，或者让她永远停留在原地，永远像你初见时那样。那不是爱，只是一厢情愿的自私而已。”

“我不明白！”我的回答很强硬，却如玻璃一样虚弱和易碎，“夏树的赤子之心，是我最珍惜的。”

姐姐说了一番让我印象深刻的话：“静留，何谓赤子之心？赤子之心和幼稚，那是有天壤之别的。幼稚是不知世故的单纯，赤子之心则是一种经历过人生之后的智慧，能世故而不世故，洞察世事、自然天成、逍遥自在、坦白真诚。没有一般成人的虚伪和油滑，却也没有孩子的任性妄为、一意孤行和逃避责任。”她冷笑了一声，“说句你不爱听的，你的夏树很可爱，也很幼稚。若不经锤炼，她的幼稚会变成愚蠢，而不是赤子之心。”

“我不这样认为……”

表姐根本不给我反驳的机会：“她承担过自己的责任么？正视过自己的人生么？她不想读医学，不想读就不要读罢了，这样作来作去是逼着她的母亲给她做决定么？她说她的梦想是机械，如果真的是梦想就去追咯，两年时间她尽是蹉跎，要知道两年这么长，不要说你姐姐我，连来栖川姬子这样的普通人都由摄影菜鸟成长为专业的摄影师了。她不喜欢武田，不喜欢就直接拒绝，一次不行就两次，她拉那个兽医小女孩做挡箭牌是什么意思呢？”

我只能默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表姐和蓉子姐姐那样拥有剽悍的灵魂和勇往直前的行动力，可是……

所幸车驶进医大的校园，车速缓了下来，表姐的声音也柔和了：“静留，你不要自责，没什么可自责的。自从夏树认识了你，她第一次这样积极主动，这样有责任感，她面对我的时候，包括那一拳，让我看到了她长大了。我真想为她做一碗红豆饭，对她说‘可喜可贺’。所以……”表姐在拉起手刹之后握住了我的手，“是你让她成长的，是你让她真正拥有赤子之心的。静留，你是她人生中的奇遇！”

可她愈是这么说，我愈是心酸：“这段奇遇，注定没有结果。”

表姐笑了：“真正的爱情如同真正的梦想，是不会被轻易摧毁的。不会让人拼命追求的梦想，不过是兴趣。而不能九死而未悔的爱情，只是调情。你既然不能原谅自己，为什么不试着信任夏树呢？如果她真的值得你信任的话。”

这句话让我低沉的心情略有好转，好像刺破云层的一缕阳光。是的，我信任夏树，胜过信任我自己。

我也庆幸表姐在我身边，因为和她在一起，良心会渐渐隐退，自我感觉会越来越好。

可一路上被她高高在上地教训，我仍然想扳回一城，走在通往会议室的楼梯上，我问道：“若你说得都对，你却也未曾经历过苦难，你所谓的智慧和美德又从何而来？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可是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看到她睁大眼睛，满是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我读出了她懒得再说的话：“笨蛋，当然因为我是天才。”

当我走进那间乌烟瘴气的会议室，看到夏树的那一刻，其他的事我再也不会计较。夏树那孤独无助的样子，以及她见到我后极力掩饰她孤独无助的那种故作强大的努力，实在是让人心疼。

我要保护她，保护我心爱的女人！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我贡献了我这次演出中最佳的即兴表演。那全身心投入的感觉、慷慨不失柔和的独白，催人泪下的情感，还有高烧未愈而营造出的凄婉和自我牺牲的气氛，即使是妈妈亲自去演出，也不会达到我所演出的境界。

妈妈果然没有说错，表演的至高境界是“诚”。这种表演的诚意，我终于感受到了。我说的都是谎言，可是谎言里有我全部的真诚！

当我说完最后一句话，我看到夏树的眼睛，就知道今天无论我能不能成功，已经不必要了。我爱着这个少女，所幸她也爱我，那就已经足够了。

不过人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我神通广大的江利子姐姐解决了一切。在她临走之时，还是展现了她温柔的一面：她故意再次激怒了夏树，听到夏树怒气冲冲的吼声，她笑得意味深长。

比起迫于无奈的低头和负疚，生气发怒显然是一种更容易让人觉得轻松的情感，特别是对于心思单纯又富有责任感的夏树来说。一眼看透人心，果然是江利子姐姐的专长。

当我以为这件事轻松了结，却未曾想到，接下来在那个小小的车厢里，我竟听到了闻所未闻的秘密。

她进入医大的真相，还有她母亲看似爱护实则对她最无情的伤害！

甚至这种伤害还在继续，她的母亲不仅从未反思过她对女儿和鸨羽同学的戕害，甚至要求圣姐姐去帮助她改变女儿的“不良”，在她提供的资料里，那样恬不知耻地污蔑她单纯正直的女儿。甚至我们的这次对夏树声势浩大的欺骗行为，她不仅默许，更是给予了无数的帮助！

一时间我的愤怒无以复加，可是我又有何资格愤怒。如果玖我纱江子给夏树的心上插了一刀，而我则是将她的伤口撕得更大，更加鲜血淋漓！

我的夏树，你这两年究竟经历了多少痛苦。你的母亲，你最亲的人，给了你如此的伤害；而我，你最爱的人，在你血淋淋地剖白自己内心的时候，却还是必须维持着虚假的面目，有意无意、主动被动，都无法辩白！

没人会怪你，没人可以怪你，你却一直在责怪你自己！

当你选择向鸨羽同学坦白一切的时候，我不但没有阻止，还一直支持你这么做。夏树，你背负得太多了，你是该放下来了。

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永远在里离你不远的地方支持你，如果你允许的话。

我在街角的阴影处看着灯下夏树对鸨羽同学坦承一切，如果人生如戏，我现在只是扮演着一个看客，眼前人生中无可奈何又不得不去面对的悲喜，比戏台上要牵动人心十分。

我心爱的少女在跨过人生的关口，而我只能旁观。

我也只能旁观，人生的路太长，我不能陪你走，所幸这举足轻重的时刻，我能在你身旁。

这一天我们在车里相拥了很久。和上一次我们落水共浴不同，那时如热水蒸腾的情欲，让位于如今相互陪伴相互取暖的心心相映。我好久好久没有如此用力地拥抱一个人，也从未有过如此用心地靠近一个人，以后还会再有么？

可是我会记得，今夜的星空和夜风，还有那最紧的手臂、最暖的胸口……

我爱上了一个人，可是转眼离别。

2016年4月12日 星期二 阴

今天夏树不在我身边，我做了很多事。

不仅准备在哥伦比亚大学即将开始的学业，更重要的是卖了表姐的房，找佑一君订了杜卡迪的机车，联系了蓉子姐姐，让她帮忙做舞衣同学的委托律师。

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在电话里告诉了江利子姐姐，包括擅作主张处理掉了她的房子，本以为会触怒她万年不变的淡定，谁知道她全程沉默地听完了一切，最后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

当日光渐渐变得昏黄，每家每户的灯一个接一个亮起的时候，夏树开门进来，举起手中的外卖餐盒，笑着说：“这是我们的晚餐！”她的笑容足以点亮屋外的天空。

我知道她今天不仅上了一天的课，还在大学向很多人低头，忍受了多少质询和责难，可是在面对我的时候，她仍然笑得温柔如春风。

看到这少女为我努力地让自己成长为一棵可以遮风挡雨的树，我的心中就荡漾着柔情。而她看向我的眼神，我看得出，她知道我懂得她的心。

我们就这样坐在客厅，像一对相处好多年的情侣，吃着饭，说着话。没人提及明天的分离，好像这从不会发生。

当她离开时，絮絮地嘱咐我要吃药、要早睡、不舒服多晚都要打她的电话，我看到她眼里的不舍，在她眼里，我也如是。

当我背靠着门板，聆听着你徘徊难离的声音，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阻止我打开房门，扑入你的怀中？我们不是圣人，都有爱情背后燃烧的欲望，可是原谅我，夏树，我们共同视为至真至纯的鱼水欢爱，不能成为充满欺骗和谎言的幻乐一场。

夏树，原谅我，我爱你。

2016年4月13日 星期三 多云

当我在飞机上写下上一行文字，就觉得已经耗尽了我的能力。

若不是在头等舱，我一定会被众多的乘客围观，我哭得那样情难自已、狼狈不堪却又全无顾忌，全是因为那可想而知的离情别绪。

很多的诗人写下离别，因为相逢不知是何时，而我却无法写下任何诗句，因为我的离别是永远不见，只能用眼泪哀悼的永诀。

夏树，我们认识才多久啊，可是我们有那美好的邂逅，一起经历过风雨忧愁，一起痛过笑过，也曾紧紧相拥……多想和你相守一世，可是命运却只能让我们金风玉露一相逢。

这是我自己造成的，所以连迁怒于人都做不到。

夏树，自私的我多想你记住我，让我做你心上永远不忘的白月光。可是我更希望你忘了我啊，一年之后我会如约在美国死去，在你的人生正式谢幕，完成我这一生的绝唱。

夏树，我没有资格希望你的人生怎样，你会做什么，会爱上什么人，会拥有怎样的幸福……我只能抱歉地说一句：夏树，再见！

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