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3

今天的課堂排程已經結束，亞妮將水樽毛巾等放入背包內。從休憩室的電視報導內，她知道瑪利亞廣場的搜救工作已經接近尾聲，並在準備重建工程。 當日奇行種出現的一刻，仍在亞妮的腦海浮現，它絕望憤怒的眼眸彷彿仍在眼前，揮之不去。

亞妮曾經在她的故鄉的森林裡見過奇行種，彷似人類的外型，它們行動快速並只會對人類感興趣，對其他生物則視若無睹。

早前在瑪利亞廣場事故中，亞妮是第一次看見人類變成奇行種的過程，毫無預兆的，亦無任何動作，就像一名無辜的市民，被一股外來力量控制，體內產生劇變，而不像尤彌爾般自帶意識地變身巨人。

巨大的陰霾壓在心底，她想知道更多，她想知道奇行種出現的原因——亦是她隨尤彌爾到希干希納市的最大誘因。

「亞妮，有人找妳。」萊納走到她身邊，低頭看了看還在收拾器具的她，忽然又壓聲道：「沒事吧？要不要幫忙？」

在搏擊館工作的半年間，大家都熟知亞妮的脾性，當初舉止輕佻的萊納吃一記苦頭後，雖然知道亞妮不是好惹的角色，卻因為她小巧如白兔般的體型而對她產生憐憫之心，自演起亞妮大哥的角色，對她百般保護。

找她的人不外乎學生或追求者，每個月總會有兩、三個不怕死的男人在館門口拿著鮮花等待，可惜未見亞妮半分便被萊納嚇到落荒而逃，亞妮亦樂得清閒，不加阻止。但是，會令萊納擔心的角色卻不是尋常可見。聽見萊納的話令亞妮提起警戒，望向門口卻楞住了。

在整齊的短黑髮相襯下，東洋混血的臉孔顯得更加雪白。她沒有穿著調查兵團的軍服，而是帶有暗花紋的整齊純黑色襯衫，下身是束腰長摺裙。深色短皮靴走進搏擊館的木地板上發出「咯咯」聲響。

米卡沙•阿卡曼是個有名的人物，她是擁有顯赫背景的名醫——葉卡家族的養女，16歲那年與艾連·葉卡放棄繼承家族的醫院管治生意，加入了第104調查兵團。

在希干希納市受到奇行種侵入的第二年間，得到擁有巨人之力的尤彌爾加入調查兵團成為強大的戰力。大膽而有效的行事作風很快受到政府的賞識，任命她為104調查兵團隊長。

如此一來，擁有強大背景的米卡沙到這小小的搏擊館指名找亞妮時，難免萊納以為亞妮遇上麻煩了—— 雖然亞妮心裡都覺得麻煩大了。

除了尤彌爾，亞妮不想與調查兵團的人扯上關係，尤其眼前這個女人。

「雷思哈特小姐，待會有時間嗎？」她的聲音清脆利落，無半分女子應有的軟柔。雖然是問句，卻夾著強烈不可拒絕的口氣，這讓亞妮不悅，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

「瑪利亞廣場事故中，有些事想問妳。」黑曜石般的眼眸緊咬著她不放，如同獵豹伏擊眼前美味的小白兔般⋯⋯不對，亞妮絕不會將自己比喻為那麼可愛的雪球。

「沒時間。」亞妮對眼前的女人著實沒好感，是以看到手中掌握著希干希納市大半權力的米卡沙癱瘓的臉頰微細地抽搐了一下時，心底流過莫名的快感。

米卡沙自然不是好惹的角色，她說的話從來不會有人違抗，而遑論今次為了拉攏亞妮雷恩哈特而「低聲下氣」了一回。很快，米卡沙揚起嘴角，流露危險十足兼讓她惡寒的笑意。「尤米爾叫我來找妳。」她半瞇起眼，下頜抬了抬，忽然高聲道「她說妳有——」

「夠了！」亞妮咬著牙制止，聽見尤彌爾的名字臉色刷白，恨恨在心裡發誓要教訓為了減輕工作量出賣她的尤彌爾混蛋。什麼高尚的城市守護者英雄，呸。

「...我知道了。」

亞妮以為自己會被帶往調查兵團的秘密基地，四周黑漆漆都是冰冷的牆壁，被抓起來拷問，身邊圍著好幾個調查兵團的人，也包括尤彌爾。她以為米卡沙知道了她的秘密後，至少會帶她去一間比較像樣的密室房間。

熟悉而濃郁的咖啡甜味滑入胸腔，下午兩時半的咖啡店並沒有太多人，店員沖洗咖啡杯發出碰撞的聲音，看起來對身旁的調查兵隊長米卡沙習以為常，沒想到她也是這家店的熟客。

「飲什麼？」亞妮熟知這裡是須自己購杯，欲轉身走向櫃臺，好讓自己離開一會整理思緒。

隨即，她的手腕被扣住，她最討厭被控制的感覺，亞妮反應過來扭動上肢想要反扣對方，米卡沙卻絲毫未動。亞妮的力氣不小，卻竟甩不開她的手，她的掌心傳來暖意，亞妮微楞，忘了自己多久沒有接觸別人的體溫。

「請坐，雷思哈特小姐。」

亞妮看著米卡沙購買咖啡的背影，她覺得有點詭異。堂堂一個團長以要脅的手段讓她出來，卻紳士般領她坐下為她買咖啡。若是她趁機溜走的話，她大概也不會抓得住自己吧。

然而，亞妮卻對米卡沙的態度好奇，她很想知道對方這般討好自己是為了什麼。是為了自己手中的力量嗎？

「牛奶咖啡多奶少甜。」米卡沙將杯子放到亞妮眼前方，將杯子的手柄位輕轉至亞妮的慣用手方向，目無表情的她裝作若無其事，卻異常細心，甚至知道她慣飲口味，細心得讓她雞皮疙瘩，卻不意外她這種情報收集力。

亞妮看向莎夏·布勞斯，那個經常偷食蛋糕被店長抓包的咖啡師，正向著她們招手。米卡沙微點頭示好。

米卡沙啜了一口咖啡，濃滑的奶泡沾了點她薄唇的一角，亞妮忽然想笑。

「我想妳加入調查兵團。」

「尤米爾到底跟妳說了什——」

「妳對奇行種知道多少？」

亞妮沒想到米卡沙會如此直白。

「聽她說，妳的故鄉外圍充滿奇行種，而妳很了解它們的習性和對付她們的方法。」亞妮挑眉，她大概知道尤彌爾對她說了什麼。奇行種在這個城市裡，仍然充滿著大量未知知數，對於一個急於建功的人來說，米卡沙自然不會放過能協助兵團的人——尤其是尤彌爾推薦的亞妮。

亞妮眼前忽然浮現尤彌爾那得意的笑臉。她拳一緊，很想打斷她的牙。

「妳連我對奇行種的知識都不確定就想招攬我。」亞妮扯著嘴角，她只是想嘲諷一下調查兵團長。不料些舉卻毫不動搖米卡沙，只求成事。

「尤彌爾說妳會很願意加入我們。」她看向亞妮眼前的咖啡。

「憑這杯咖啡？」

「調查兵團的獎金可不是妳這輩子能掙到。」

雖然她的語氣真的很令她厭惡，亞妮仍是喝了這杯咖啡以示加入的意願。她不是為了米卡沙，更不是被她用尤彌爾要脅得逞。奇行種與尤彌爾所變成的巨人不同，亞妮想知道更多有關奇行種的事，她知道加入調查兵團就能知道更多，更多她們沒有向市民公開的情報。

米卡沙與尤彌爾並不知道，所謂「亞妮的故鄉」，並不是尤彌爾遇見她的地方，而是旁邊大約半天行程的地方，那個現在充滿了奇行種的森林——曾經有一小村落，才是亞妮原來與家人的真正故鄉。就在很久前，父親帶著亞妮逃離森林前所發生的事，亞妮不時仍會於晚上夢到，是她一輩子的夢魘。

她看見父親背後有數張巨大的臉龐，這幾個三至五米高的人形怪物從旁邊那已經被毀滅的村落走過，它來來回回的，有時坐在那片廢墟，有時佈滿血絲的眼球移過來，緊盯著自己似乎帶著笑意地舔嘴。但它始終沒有過來，大家就像被養在豬圈的豬隻，等待它不知何時心血來潮取食。

亞妮的母親已經失蹤了一個星期，即使她知道這邊有巨大的怪物她仍執意到此，希望能尋得一絲線索。亞妮背著一把獵槍，大腿兩側是小刀，她的父親卻比平時帶多一個小袋，對於那個從來未見過的袋子，亞妮沒有多問，父親亦只含糊地說在危急中有用。

「亞妮！」父親的聲音自背後傳來，亞妮轉頭對上那怪物的眼，她忽然覺得那張讓人毛骨悚然的臉龐好眼熟。怪物與她倆的距離很近，不到十米。見亞妮楞住，他立即把她拖到一邊躲避，它卻沒捕食的意欲。

「找到了…找到了……妻子…」父親喃喃自語，亞妮一時沒搞懂他在說什麼。

「啊啊啊——」那東西披著一頭金髮，與亞妮相像，赤裸的背部凸起一節又一節骨頭，瞪著自己想說什麼卻又控制不到自己的血盆大口。

「要把她帶回去……亞妮，要把妳母親帶回去啊！」她看見父親從小袋裡拿出亮著藍光的針管。「要怎麼帶——」

它的吼叫聲引起附近怪物的注意，它們尖叫著，有種噁心從亞妮胃部翻滾，它們看起來很不好，叫聲把要把她的耳膜震傷，向金髮怪物衝來，就是想把對方吞噬般張口就咬！

「不——！」脫口而出，一陣痛楚從手臂傳來，那泛著藍光的液體，父親擠壓著針管將不明液體推進體自己內。強烈的麻痺從臂擴散，一時又變得灼熱無比。她覺得整個人像是跳進了火坑內。

「對不起，阿妮⋯⋯要救母親啊……」

從心底燃燒的怒火逼使痛楚變得劇烈，肉體不斷撕裂又重組，一波又一波疼痛幾乎把亞妮的意識淹沒，直父親的影像愈來愈模糊、愈來愈遠……

「不！！！」

眼前是怪物的血盤大口，亞妮使盡力氣尖叫，不斷揮手想要擺脫它的纏繞，身體不受使喚的難以抬起，好像有幾百幾千斤從四方八面壓來，力量無法支撐身體摔倒地上，那張扭曲的臉向亞妮的腿咬去，皮肉被扯開但無法看清眼前的影像，熱力與蒸氣把它的身影模糊。

金髮怪物用力扯著其一怪物的頭髮，她的動作遲鈍卻強硬，一手把它的脖子圈著，張口從她的後背咬去！怪物顯然被惹怒，兩腿不斷踢來踢去想要擺脫它，跺在地面的腳踝折斷了好幾棵大樹，整個地面震盪起來，它的身型比金髮怪物高大很多，轉身就向她襲去。

嗚啊啊——！

野獸般的叫聲從自己口中吼叫出來，她只知道不可以讓它傷害金髮怪物。

「妮...」

從嗚咽的叫聲中聽出自己的名字，心胸撕裂的疼痛，搖搖晃晃站起來，眼前的一切影像都很不正常，所有東西都縮小了，就像到達了空中，連父親的身影都小得快要看不清在哪裡。亞妮認得遠處這潭湖水，有時會與父母到此釣魚，魚不肥大，卻鮮甜好味，它曾經清澈得看得見底下閃閃發光的石頭，現在被搞糊了，簡直就是一團糟，就像這個世界般，一團糟。

怪物們四方八面向自己衝來，它倒忽然在眼前變得矮小，亞妮模糊中不知踢斷誰的手，將咆哮著的怪物按倒地上，又摔到遠，四周都是濺起的血液和蒸氣，眼前一片白茫茫，亞妮覺得非常憤怒，胡亂抓緊身邊的東西踐踏。胸腔有什麼燃燒著，直到她的怒火無處發洩，把它們放到嘴邊撕啃，大口大口的血肉被她吐到旁邊，像一個長滿蔓越莓的小山丘。它在身下慘叫著掙扎著，我只想讓它靜下來，直到它再也無法作聲。

說不定它曾經是個人類。但我要叫它從此消失於世上。

亞妮又看見母親的臉。

她靜靜地坐在蔓越山丘旁，咧著嘴。從她身上遺傳的湛藍眼珠，此刻變得混沌不清，淚水滑落至失去半張臉龐的空洞。就這樣靜靜看著亞妮，直到慢慢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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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實在太忙碌, 每天能寫的字數不多, 更新速度很慢不好意思{:4_361:}

考慮減少每章字數來加快速度...

看標題, 其實本來這篇的定位是走搞笑風的... 不知不覺就變得很認真了。

其實無它, 一開始的念頭是: 組個巨人戰隊對付外星怪物 云云(喂

非常感謝看文的各位! {:4_3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