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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保在一周中第六次在不同场合见到了红子,最后一次是在周末的电影院,常年不看电影的她突然心血来潮的想去看场电影,随便选了号称“大制作”的贺岁档,充斥满屏的尴尬笑点和不知所云的台词让她忍不住烦躁自己为什么要花费两个小时在这无聊的影片上。在又一个无聊的笑点出现时,志保甚至听到漆黑中右边座位的人轻轻叹了口气,“真-有-趣-”对方压低声音一字一句的说,话语中有她熟悉的味道。而当模模糊糊看到了旁边座位上的人绯红色的长发时,志保就知道一定又是小泉红子那女人。
一个礼拜,偶遇六次,纵使情商再低的人也知道这是发生几率几乎为零的事件。只是红子每次都把他们相遇的缘由推给“魔法的牵引”。
“哦呀,是志保?”红子在黑暗中直接握住了志保摆在扶手上的右手。一副自然又很惊喜的样子,压低的声音压抑不住话尾上翘的尾音,“早知道你也在我就不忍那么久了。”
“干嘛?”志保试着抽出自己的右手,却发现红子抓的意外的紧,只好随她去了。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她默默想,自己之前有多排斥身体接触,现在就有多习惯红子习以为常的亲昵举动。
“回家啊!我不想再在这里浪费生命了。”红子把头凑过来问她,“志保,走不走?”
“……走!”
于是她们就像两个逃课的小学生,偷偷从放映中的暗室逃回了家——志保家,这几乎成为了两个人的习惯。红子自称是摄影师,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常常背着照相机到处闲逛。要说志保的职业,她也算得上是自由职业者,定期给科学杂志约稿或是被邀请去各大高校召开讲座,即使一年半载的不工作也不成问题。只不过她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因此才能在城市各个角落捡到红子,再在她的死缠烂打和自己的半推半就下一起回家吃饭。是的,自从遇到红子,志保就改掉了不规律饮食的坏习惯。
“晚上想吃点什么?这个点的菜有点不新鲜了啊~”红子熟门熟路的带志保来到生鲜市场,单手推着购物车,逐个捏着货架上个头差异巨大的西红柿,俨然像个专家般评点到。
志保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红子的背影,突然就想起了她意识中的那片海滩……说来也怪,自从在工藤的葬礼上遇到红子过后,志保已经很久没在梦中见到退潮后的嶙峋的怪石了。大概是因为胃里不再空荡荡的了,每晚都带着餮足的满意入睡的缘故吧,她总能感受温暖在血管中流淌。
冬天呼啸的寒风和终日阴郁的天气不再像病魔一般缠绕在心头,那压抑不住的绝望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替代。人来人往的、鲜活的“生”的气息就像摆满水果蔬菜的生鲜市场,带着嘈杂与纷扰,却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要不吃炸鱼排吧,上次你说过想吃的。我学了一个新做法哟~”红子从冷柜中捞出一袋冻鱼排放进购物车中,接着哼着小曲驾轻就熟的去挑新鲜的土豆。
“咚咚、咚咚”那是心跳的声音。宫野志保似乎有些看不清眼前的食物了,洋葱的紫红、包菜的浓绿和哈密瓜的嫩黄,被暖色的灯光折射出瑰丽的色彩,反射入眼中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色块。像是隔着毛玻璃向街外望,只能看到街灯的光辉和影影绰绰的幻影。
原来世界上还有人在意你,记得你说过的话、爱吃的菜。哪怕只有一个人。
终年黑暗的天幕破开了一道小小的裂口,坚如磐石的墙上某块泥砖有了小小的松动,一道微弱的光、一枝开满梨花的枝桠伸了进来,托和煦的微风捎来一句话:宫野志保,还是有人在意你的,你不孤独。
原以为不需要任何人走进她的生活,以为没人会撬动最坚硬的墙壁,而此时,之前的坚持在眼前缓慢的土崩瓦解,志保觉得明明开心,眼泪却不受控制的落下。
真糟糕,眼泪止不住,都要看不清楚红子了。
宫野志保轻轻走到红子身后,看到她绯红色的长发柔柔的披在肩上。褪去凌厉的红子带着温柔深情,正在低头认真的挑选土豆。她被突然接近的志保泛红的眼眶吓了一跳,但随即又好像明白了什么,缓缓的、郑重的说:“志保,我一直都记得,不会忘记哦。”
这像是一句保证,尽管没明说,但对方听懂就足够了。第一次,志保主动牵起了红子的手,不顾她手上沾了些生土豆的泥和生活的尘土味道。
“脏……”红子有些惊讶,轻轻的用力想挣脱,但眉眼弯弯,语气中是无尽的温柔包容。她渐渐的不做抵抗了,任由志保在人流稀少的果蔬货架前紧紧的抓着她的手。
“不脏。”志保说。她想到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中说,超市和天堂一样,是制造梦幻的仙境。她从没像此时此刻一样对这句话有如此强烈的认同感。
天堂,没错。
她几乎要对这种温暖的感觉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