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好久不见 - 目标，西甘锡纳（四）
阿尼到达西甘锡纳的时候，那边的战斗早已结束。她从高高的城墙上跳下，一步一步走近调查兵团众人的方向。
隔着足够远的距离，她停住了脚步，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
女巨人停下的动作让艾伦等人疑惑，却不敢放下戒备。在利耶离开不久后，他们就听到了内城方向传来的轰鸣声，已然战斗数次的他们自然知道，这是巨人奔跑的声音。然后他们便看到了对面的城墙上，露出的巨大头颅。
“不会吧……阿尼？”
与喃喃自语的艾伦不同，韩吉三笠等人立即做出了反应。就在她们准备转移伤员的时候，女巨人便纵身跳下了城墙。看着对方只是慢慢地接近，最后更是在远处停下，韩吉与利威尔对视了一眼，拿着刀刃的手微顿。
等待了半响，女巨人依旧毫无动作，于是韩吉做出了决定。看了眼脚边安然沉睡的男子，她踏出了一步，向着女巨人的方向移动。背后部下的声音她听到了，但并不能改变什么，这是她作为长官……作为调查兵团团长的责任。
阿尼自然看到城墙上有人跳了下来，向她接近，只是她并不想与调查兵团起冲突，所以依旧站在原地。直到对方落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屋顶上，她才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这个人……调查兵团的分队长吗……
一个月前在斯特黑斯的战斗，阿尼还记得。
“喂！阿尼·莱昂纳德，你来到这里……是有和谈的意思吗？”
仿佛忘却了女巨人对调查兵团做下的罪行，韩吉笑着冲她招了招手，露出一口白牙。
“诶，别不说话啊～这让我多尴尬”
可惜，无论韩吉怎么挑逗耍宝，女巨人就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她是不知道女巨人能不能说话啦……可就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正皱眉思索着对策，女巨人突然动了，吓了韩吉一跳。握紧了刀柄刚要准备作战，却看到眼前冒出了熟悉的蒸汽，接着少女的身影隐约出现。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变为人形的话，总是往有利的方向发展的吧。韩吉这样想着，却依旧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她听见耳旁传来破空声。
“利耶？喂！你……”
转头便看到之前跑得飞快的少女的身影，可惜她才叫出声，对方却连理也没理笔直地冲着对面飞去。韩吉看着利耶落到了阿尼·布朗所在的屋顶，心揪成了一团，尽管她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无关时间长短，利耶到底是韩吉的部下。
部下……可不是用来牺牲的啊，这大概是她与前任团长之间最大的区别了，只是在她做出动作之前，对面先传来了喊话声。
阿尼见到远处飞来的身影之时，毫不迟疑地解除了巨人的形态。她站在屋顶上静静等着那人，直到对方落在她的眼前。
不过相隔一个多月，阿尼却觉得已经过了好长时间。她看着那人琥珀色的眼瞳中流露出慌乱、惊喜和不可置信，终究微微扯动嘴角。
“利耶，好久不见”
“啊，好久不见，阿尼”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待内心稍微平稳后，利耶才低声回答，可她的声音依旧有些颤抖。天知道当她失魂落魄地归来，却见到这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时，心里的错综复杂。
不过，现在还不是安心的时候，利耶微微转身，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长官与城墙上依旧戒备中的众人。
仿佛是知晓利耶的意思一般，阿尼向前一步，冲着韩吉的方向，喊道。
“我无意与你们为敌……只要你们也是同样想法”
艾伦站在城墙上焦急地看着远处那三人，在他见到阿尼解除巨人形态的时候，他就想过去了，可却迫于兵长的命令不能行动。
对于艾伦来说，１０４期中的这三个巨人，大概他最不想为敌的，就是阿尼了吧。与莱纳和贝特霍尔德不同，阿尼一直以来表现出的都是厌战、逃避。尽管女巨人杀死了诸多调查兵团的前辈……可在他的记忆里，阿尼一直都是当初在训练场上，那个对于人类的现状，对于这个世界嗤笑批判的清冷少女。
不过，也或许是因为……女巨人是唯一一个没有出现在五年前，西甘锡纳的巨人。
远远望着自家原来的所在……艾伦伸手握住了胸前的钥匙。
没过多久，逐渐传来的破空声将艾伦从愣神中唤醒，迷茫地看了眼归来的分队长，下意识地转向刚刚三人交谈时的屋顶。
“韩，韩吉分队长！阿尼和利耶她们……”
“艾伦，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知道少年看到了什么，韩吉只是叹息一声，复杂地看着他胸前垂挂的，能开启一切的钥匙。
“走吧……去拿你父亲留下的，这个世界的真实……”
另一边，两名少女借着立体机动装置攀上了内城门，再荡到了城门的另一侧地面上。绳索收回，利耶看着一望无际的平坦土地，默默地转向身旁那人，伸出了手。
“做什么”
“帮你拿装备”
相互对视三秒，阿尼终究败下阵来，垂眸。
“你不后悔吗，现在还来得及回去”
“不后悔”
“你不在意吗，我的身份”
“不在意”
接连两个否定的回答让阿尼抬头，正好对上那人眸中的坚定还有……
吧嗒一声，装备解开的声音响起。而利耶只感到手中一沉的同时，自己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托起。烟雾消散，她已然坐到了女巨人的肩膀上。
震荡声起，女巨人开始奔跑。利耶稳稳地坐着，身旁时不时荡过飘扬的金色发丝。手指渐渐向着后颈的方向抚去，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触碰到女巨人的这个位置吧。
闭上眼，心中的迷茫依旧存在，可不安却已悄然消失。
快至傍晚的时候，两人终于到了她们的目的地，也是利耶的故乡。将城镇周围和内部的巨人清扫了一遍后，利耶带着阿尼在城镇中走着。
依旧是穿过那坊市，即便不再喧闹；依旧是穿行在居民区中，即便萧索一片；依旧是那个独立的小房子，即便物是人非。
嘎吱一声，利耶推开了破旧的木门。屋内常年累计的灰尘随风飘扬，那沙发上再也没有等她回家的大人了。
定定地看了中央，那边边角角已然步上蛛网的沙发一眼，利耶走向里侧，将窗户打开，然后又走到厨房，在确定供水依旧有效后，开始了房屋的打扫。
从进到屋内后，利耶便没再说过一句话，阿尼只是怔怔地看见她的动作后，跟着打扫起来。
擦拭着布满灰尘的成双成套的家具，阿尼心中却不似之前那样平稳。
吉田……利耶提到过的，这里是她与利耶的家。
而她最后……是被巨人杀死的。
“你已经擦了好久了，这个杯子”
“什么？”
看着对方突然惊醒难掩慌乱苦涩的样子，利耶皱眉，接过了对方手中的杯子放置桌上。接着她握住阿尼的手，握紧。
“不要胡思乱想”
当年的事情与少女没有关系，她分得很清。或者说，其实王权的责任更大。只是，事隔多年再次回来……她有些沉浸在过去的回忆罢了。
感受到手上的力度，再想起之前混混沌沌时听见的话语，阿尼摇摇头，抬了抬眉眼，回握过去，她回答。
“啊，我没有”
“那便好”
“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吗”
“嗯，暂时是这样吧”
看看打扫完毕的房子，利耶想了下原来家里存放的罐头类的东西，不禁头疼。食物什么的，还是最困难的东西啊，而且……
瞧着窗边那人单薄的身影，她心里骤然一疼。
世界的秘密……城墙的存在……士兵的意义……
利耶大概明白了，阿尼三年间维持淡漠的原因。
她该庆幸吧，自己是个例外。
人类……巨人……
他们，都是一样的。
不过是王权统治下的牺牲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