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日常 - 看不见的未来（一）
安顿下来的第二天清早，两人就去了当地的宪兵团支部搜寻补给。拿着找到的罐头、米面回到房子，利耶见着阿尼径自走去厨房准备做饭的模样，右手抬起轻抚胸口，嘴角不住地扬起。
“做什么呢？过来帮忙”
“啊好……”
顺从地走到那人身旁，听着她的指示处理着食材……这是几个月以来，利耶第一次感到安心，放松。略微低头就能看到那抹淡金，这便是她最大的愿望了。
能够在最后的时日与这人相濡以沫，利耶已经满足了，无论未来怎样。
另一边，阿尼正认真地刷洗着餐具，虽然目光完全直视着水池，但还是能感到旁边那人有些腻歪的视线。手里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着，只是眉眼间的些许不自在还是隐藏不住她内心的波动。
这种时候，阿尼才开始后悔自己昨日的坦白。本来只是解释一下自己出现在西甘锡纳的理由，却不知怎地扯到了那人的告白身上，也让本来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变得诡异。
入夜，只有几盏烛火照亮的房间内，两个表情冷淡的少女默默对视。
其中一人开口说，“你居然偷听我告白……”
另一人回，“……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当时阿尼的表情是沉重的，内心是无语的，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怀疑对面那人的真假。
倒是利耶，完全没有羞耻的感觉，就那么承认了自己那时的确是在告白。见着阿尼愣住的模样，她皱了皱眉，然后开口。
“偷听的不算吗？那我再说一遍好了，阿尼，我爱你”
“……什么？”
“我爱你，想和你一直生活在一起，有那么难理解吗？”
困扰的模样让阿尼呼吸一滞，她不禁扶额。可那人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回复。最后的最后，阿尼实在被盯地受不了了，只能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单字来……
“我知道……了……会……这里……和你一起”
想着自己昨晚破羞耻的话语，阿尼不自觉地一用力，失手滑了手中的碗。清脆的声音引起了利耶的注意，而她抬眼只能看到水池边人儿的后脑勺。
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发，“阿尼？”
“没事，手滑了下而已”
“哦……”
不多时，简单的一餐终于做好。朴素的米粥加上处理过的蔬菜罐头，并不奢华，但足以饱腹。
饭后两人就随便散散步，兴致来了切磋一下，倒像是回到了还在训练兵团时的样子。寻了一处空地躺下，利耶双手垫在脑后，看着眼前高高的城墙，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儿时常常做的事情。
“我啊，小时候就是个不合群的人。他们在玩游戏的时候，我就总是一个人待在旁处躲清闲”
“看得出来”
“呵～阿尼呢？”
“嗯……训练吧，一直都是”
“格斗技吗”
“嗯……”
说着话的时候阿尼正看着湛蓝的天空，自从训练兵团以后，她已经好久没有过这样放松的时候了。尤其是，不用再负担秘密的时候。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那人的回应，正疑惑着准备转头时……
“阿尼……你想回去吗？”
平静地没有半点波澜的问话却让阿尼心中一颤，眸光闪烁了下，转头。
“不想”
沉默了良久，终究对着那人琥珀色的眼瞳说了出来，可随后就在阿尼坐起，将要起身前，她发现自己的腰间被禁锢住了。
感受到身后贴近的温暖与肩上的压力，阿尼略微放松了些。沉睡时找回的记忆还历历在目，那种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痛苦……却在温暖中渐渐消融。
她抬起手，抚上了自己的耳边，轻轻摩擦着那人的脸颊。
“一直以来，一个人辛苦了……”
“今后我会一直待在你的身旁，生死与共……”
耳旁的温热与记忆中男人的话语交错，最终阿尼轻轻向下挪了挪，身体向后靠去，依偎在身后那人温暖的怀抱之中。
偶尔……不那么坚强……也是能够被允许的吧……
三日的时光，足以让利耶两人安顿好一切，也足以让西甘锡纳的消息传回帝都。
帝都，王宫议政厅
希斯托里娅作为女王自然坐在首座，其下分别是各大军团的首领上官、贵族代表以及王族所属的参谋。
站在议政厅中央的，是调查兵团第１４代团长，韩吉·佐耶。受伤的左眼还被绷带一圈圈地包裹着，韩吉面无表情地等待着众人的发言。
可显然，所有人都已经被她刚刚所说的，所谓世界的真实吓到了。
“韩吉团长……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这就是艾伦·耶格尔家的地下室所隐藏的秘密了，古立夏·耶格尔本就是智慧巨人中的一员。我们还在地下室找到了他制作的诸多药剂，所以我判断他所留下的情报……是真的”
“开什么玩笑……怎么会有王族……啊抱歉，我失礼了，女王陛下”
“不……不必”
勉强回应了道歉的贵族，希斯托里娅看向韩吉，“韩吉分队……团长，你准备怎么做呢？”
“我们与巨人本就是不死不休了，女王陛下”
“所以……？”
“所以，请允许我，请允许我们主动出击吧，向着巨人的巢穴”
会议结束后，韩吉站在走廊的拐角处等着，直到她看见对面并肩走来的两人。
“呦～好久不见”
“韩吉……”
交代副官先行离去后，克拉克走向拐角，在距离那人一米的位置站定，看着对方左眼的伤势目露复杂。
“干嘛这副样子？我又没缺胳膊没断腿的，不过我现在总算是与你平级了啊，说不定还超过了你呢，啊哈哈……”
“别笑了，很难看”
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韩吉慢慢恢复成严肃的样子，右眼却还是显露出愧疚悲哀。
“抱歉……我别无选择”
“你已经知道了？”
“啊，很明显吧”
“需要提醒吗？那孩子跟那人一样倔强”
“呵～都一个德行……放心，这次还是我们调查兵团做主力，大不了……”
最后的话语没说出口，韩吉便摆着手离开了，留下克拉克一人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远在西甘锡纳的两人自然无从得知王都的会议，她们只是暂时忘却了人类与巨人间的争斗，静静享受着难得的温馨时光。
正午的时候，阿尼正在晾着刚刚洗过的衣物，而利耶此时正好从门口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袋子东西。
“食物？”
“嗯？哦你说这个啊，是种子”
“种子？”
瞧着阿尼似乎很有兴趣的模样，利耶抱着袋子走了过去。低头从晾衣杆下钻过，袋子举高。
阿尼顺着伸手从袋子里拿了几粒种子出来，看了看，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品种，于是她询问似的抬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后院不是有个架子吗，我想种葡萄”
“然后酿酒？”
“对啊对啊，果然阿尼你也喜欢吧”
阿尼静静观察了一会儿沾沾自喜的某人，等到她确定对方完全不清楚种植技术之后，她转过身，继续将衣服抻平。
“你想种就种吧”
“嗯，那我先去后面了”
完全不知道阿尼想法的利耶哼着小曲向着后院的方向走了，等到这边只剩阿尼一人的时候，她的动作终于停止。手指抓着衣服钩一颤一颤地，最后还是忍不住放开了手，捂在嘴角处遮住了阵阵闷笑声。
她记得小时候曾经看过大人摆弄葡萄的，大多都是移栽，从种子开始的……她还真没见过。想起那人以后傻傻地往架子低下埋种子，天天祈祷着能变成葡萄，她就忍不住想笑。
十几岁的少女居然学那些大叔一样贪酒，绝对不能惯她这个毛病！
决定好方针后，阿尼收敛了下自己的笑意，将剩下的衣服挂好，她淡淡然走进了房子。正在准备午饭的时候，利耶也从后院回来了。
看着跟泥人一样的某人还想往她身边凑，阿尼赶紧制止。
“脏死了，快去洗澡”
“啊？啊……抱歉，我忘了”
因为餐点向来是两个人一起准备的，所以利耶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嗯，狼狈状态。被拒绝之后也只能尴尬笑笑，然后听话地去浴室洗漱。
脱下沾满泥土的衣物扔到篮子里后，利耶进了浴缸。打开花洒，待水花喷到身上之时，她突然发觉，自己最近好像变得异常听话啊。真是的，明明她比阿尼高来着，气势一定要拿出来！
于是之后带着莫名的不服输的劲儿，利耶昂首挺胸地走进厨房。
“阿尼，我……”
“洗好了？饭已经做好了，端到桌子上去吧”
“嗯？不是，我……”
“菜还是那些”
“嗯没事，诶不对，我……”
“哦对了，我试着做了汤，罐头改的，味道还可以，你等下尝尝”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