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标题

作者:yxh177675
更新时间:2017-01-27 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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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yxh177675 于 2017-1-27 03:47 编辑


小恶魔和美铃离开了爱丽丝的宅子。“接下来怎么办?”美铃问,“唔......有什么目标吗?”“去山上的河童那儿怎么样,她们最近才因为异变熟悉起来......或者——”“你觉得会在那里吗?”不觉得。毫无根据地这么确信着。“我不知道。”


日暮西沉,红魔馆的差事不能继续耽搁。小恶魔远远看见落日耀眼的强光,转头望向西边,红紫色像燃烧的火焰,将世界徐徐吞没。 大自然依然美得让人屏息,一如往常。从进入幻想乡之前,来到红魔馆更久之前,她还住在能看见阿尔卑斯山脉的山脚小镇时起,景色从没变过。无论是谁的思考,谁的意志,谁的所作所为,都不能改变它一丝一毫。大自然只是日复一日地,将它永恒的模样展现给世人。小恶魔喜欢这样的大自然,却也愤恨,“我想了很多。”对于让自己烦恼的罪魁祸首帕秋莉,小恶魔喜欢,也愤恨,“可最强烈的想法,是我恐怕什么也做不到。”“帕秋莉大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天知道。我从没觉得自己懂过她的想法。”“可你们都相处几十年了?”“很丢脸对不对?”“总能猜到一点吧?”“可谁能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呢。”

两人出发飞往红魔馆。世界已经转为蓝色,星星开始出没于夜空。“饿了吗?”美铃询问小恶魔,“机会难得,要不要在回红魔馆之前,去人里吃点什么?”小恶魔把手放在肚子上:“饿是饿了。”胃里空空如也,“如果穿着制服也能填饱肚子该有多好,可惜做不到啊。”她的胃只装得下堕落的灵魂。“多么无趣啊,淫魔这种生物......真的。”“——”美铃盯着小恶魔看,她的样子不像在撒谎,可美铃依旧认为这是一个玩笑。无论如何,美铃自认不是那么不解风情的人,依旧接着她的话往下说,“那淫魔,”美铃顿了顿,轻轻挠了一下后脑勺,“到底吃什么呢?”“什么也不吃,不过可以装出进食的样子。其实何止淫魔,古今东西的妖怪不都是一个德行,蛊惑人心,捕食人类。不过我们不像吸血鬼那样茹毛饮血罢了。”“原来如此?”“我们唯一的食物,”小恶魔轻轻抬起手指,像写字一样在空中比划,“是沉溺于肉欲的灵魂,被欲望蒙蔽的心。可事实上这样的灵魂并不多见,即使有幸遇到,也很难一次性填饱肚子。太多条件限制真的很麻烦。”


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美铃有点迷茫。小恶魔说得太虚无缥缈,只要随便抛出个新的话题就能打住。但美铃还是选择追问下去,“你是指?”“首先不能是那种随便干几发就堕落的灵魂,那种货色就算我们不插手也迟早会自行毁灭。这样的灵魂吃得再多也无济于事,太稀薄了,根本不用搭理。我们真正需要的是绝不自甘堕落的魂魄,有源源不断的活力,桀骜不屈——”小恶魔摇了摇头,“然而有多少淫魔乘兴而去,就有多少淫魔败兴而归。不屈的灵魂无论如何也不会屈服。可我们依然被它吸引,前赴后继,就像飞蛾扑火。最后身衰力竭的反而是我们。”惨淡地笑笑,“这其实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寓言故事,点明了卑微的淫魔一族的末路。同时这也是从古至今,我们一直被认为是弱小族裔的原因。我们妄图俘获人心,不得成功,在空腹与饥饿中挣扎,无奈地走向灭亡。”


风带来了熟悉的味道。美铃歪着脖子,死死盯着小恶魔的脸。“其实这样也挺好,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与整个种族背负的恶业为敌。”“刚才提到的人类,”美铃脱口而出,“从山上掉下来那个,难不成是小恶魔的——”


小恶魔面色一僵,潜伏在水下的情绪开始涌动。可她既不愿承认,也不想表露。于是她小心翼翼地与美铃对视。“......很明显吗?”“是啊,我对这些东西意外地敏感。”美铃有些抱歉,“没有人会特意把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从记忆里挖出来,而且怎么说呢,像是从记忆的最深处硬生生地拽出来。虽然你说得轻描淡写,但你的神情......像是在遥望什么珍贵的宝物。”“没错,我原本打算吃了他。那时候我们住在一起,像恋人一样。”


小恶魔羞愧难当地垂下头,抬起手腕,像是要从双手中挖掘出什么。“他是个孤独的人,除了登山之外没有一技之长。他被逐出故乡,又适应不了镇上的生活,处处遭人白眼。但他有梦。他想第一个登上那座几乎绵延了整片山谷的山峰,热情操控了他的身体。”说到这里,小恶魔轻笑,“美铃小姐也许知道吧,那个时代异常火爆的登山潮,不知道日本是否也曾有过。那时人类对自然的憧憬……征服欲……这些感情混杂在一起……”“嗯,当时我们也在那里,大小姐很喜欢这群人。明明只是些蠢货,赌上生命,只为了旁人眼里的小小游戏。可他们偏偏高傲得可怕。”“高傲……我不知道能不能这样说。”小恶魔一时词穷,“他很开朗。”兀自笑出声,“怎么说呢?他在抵达那片山谷之前已经是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可我记忆里的他永远是笑着的。”


美铃似乎见过她口中的笑,盘根错节的记忆里,有一块碎片隐隐浮现。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蕾米莉亚,后者笑得凄楚,像一把银质匕首。或许追寻者都会这样笑,美铃暗忖,缥缈如其所求,高傲如其所求。

“我还没来得及引诱他,他就自行坠毁了。”小恶魔说,“我反反复复地思考,如果他的灵魂在坠毁前堕落,是否能够免于一死?如果他放弃梦想转而耽溺于欲望,是否可以幸免于难?如果我……甚至如果我更加有魅力,是否就能做到这一切了呢?每当这么想,我都会切实地感到自己枉为淫魔。他是白白送命吗?他的死法和家畜一样低贱吗?他一无所有,默默无名,一生没有成就,就连爱上的女人也是淫魔。这样的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从过去里分枝出的未来,没有一本书能告诉我它们的去向,但我……”

因此,小恶魔来到图书馆,为求答案,探索至今。







几天过去,帕秋莉还是没有回来。深夜,小恶魔徘徊在没有主人坐镇的图书馆,于一列列的书架中穿行。浓重的黑暗在空间里蠢蠢欲动,煤油灯甚至照不到脚边。小恶魔看向排列得井然有序的图书书脊,这都是她一手打理的。帕秋莉曾说书要亲自保养、管理,才会懂得珍惜,只有珍惜书籍,才能体会文章的感情,读懂字里行间包含的深意。这么做果真有用吗?相伴五十载,自己真的爱上了这座图书馆,以及馆内的一切吗?





美铃正在打扫走廊,随意朝窗外瞟了一眼。透过窗帘能看见的范围很小,她看见红魔馆的大门被打开,细长的光线穿破黑暗,小恶魔从中走出,步履蹒跚。“小恶魔小姐……?”美铃放下抹布,把手搭在窗框上,拉开窗帘。小恶魔正穿过中庭,往小鸟的墓走去,一举一动与往常无异。她在墓前蹲下,发了一会儿呆。薄雾似的的黑暗中,她的身影忽隐忽现。美铃一时踟躇,不知是否该去她身边,但很快地,她还是踩上窗台飞了出去。


“小恶魔小姐。”小恶魔应声转头,“美铃大人。”“为什么在这个时间出来?。图书馆呢?”“图书馆太安静了。”小恶魔若无其事,“一个人待在里面就像闷在乌龟壳里,不舒服。”“说起来,在小恶魔搬来之前,帕秋莉大人也从不在图书馆过夜呢。大小姐给了她一间屋子。”“是吗?我倒是……一直住在图书馆里。”“和帕秋莉大人一起吗?”“那个人啊,没有我,她什么活都干不来。”


小恶魔的视线从美铃身上移开,转而低头看向小鸟的墓。墓依然被白色石子和花装饰着,乍看之下,甚至像个老鼠或者鼹鼠出没的坑穴。“自从帕秋莉大人失踪—”小恶魔有气无力地说,“这几天我把自己关在阴暗的图书馆里,思考了很多。我想借此理解一些帕秋莉大人的心情,或许这样就能找到线索,然后—”小恶魔的话就此打住。事实上她依然毫无头绪。她摇摇头,将思绪挣开蛛网的缠绕。“该有的东西不见了,没想到会让人这样难受。”小恶魔转移了话题,“心神不宁,身体变得沉重。”“大小姐和咲夜小姐离开的时候,也会这么觉得吗?”“一点点,但很快就可以忽略。因为那两人本来就应该待在对方身边啊。”“啊哈哈,一点没错。”“我很羡慕。”


美铃闻言看向小恶魔,后者的脸上只写着空虚。“没有人能指责她们相爱。不,就算有,她们也能挺起胸坦然面对,因为她们的关系没有半点谎言和虚伪。”小恶魔的声音空灵,飘荡在空气里,“我却做不到。我是淫魔,这种生物永远渴望着更进一步的东西,不由自己。有所回报的爱不过是徒有其表的骗局。”小恶魔张开手指,唰唰地抚摸墓碑,“我不可能去爱任何人,除非是在演戏。反而言之,除开表演,我无法爱上任何人。淫魔就是这样的渣滓。”美铃在她身边坐下,“不要平白无故地自责了,不仅是你,周围的人也会难过。”小恶魔执意要说下去,“我经历过所有的时代,做过各种各样的女人。无论是怎样纯情的少女,或是怎样**的婊子。我尝试过所有的媚态,我成为过所有男人心中所想的样子。可这又如何呢?我宁愿反过来哀求那个坠崖的男人。”她攥紧右手,“到头来我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已经搞不懂了。我羡慕那些心无旁贷,只一心追逐梦想的人。我羡慕能抛下红魔馆,去追寻咲夜的大小姐。”“小恶魔小姐——”“事故后,我去见过那人的同伴,就是一开始失足的那个。当时我的心里一点恨意也没有。那人一见我就哭得不成样子,我想他是真心感到愧疚——”





“他打算向你求婚的。”那人这么说,“他对我说过,假如登上了那座赫赫有名的高山,自己就终于能配上您这样完美的女性。他打从心底这样坚信。”说着那人“扑通”一声跪下,猛地垂下脑袋,“对不起,说多少遍对不起也不够。都是我的错。他真的爱你,甚至向山发过誓。他是——他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男人。”





“我不过是个卑鄙下流的淫魔,他凭什么自作多情,凭什么——”撞死在透明玻璃上的小鸟在想些什么呢?它渴望什么?祈求什么?又追寻什么呢?那或许是自己无法想象的热情和愤怒。






“——帕秋莉大人?”小恶魔脱口而出。美铃转过身——红魔馆的正门口,差不多是蕾米莉亚出走前,美铃所站的地方,一个紫色的影子跨过门槛,走进黑暗。小恶魔直起身,试探着,一步一步战战兢兢地向她走去。是帕秋莉,看上去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小恶魔?”她的声音也一样,没有夹带什么特别的感情。


小恶魔停在她面前,“……”恨恨地翕动嘴唇,“……”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美铃来到小恶魔身后,“帕秋莉大人,欢迎回家。”“嗯,我回来了。美铃,小恶魔,对不起,我不该一声不吭就离开的。原本打算早一些回来,只是……要处理的事耽搁了。”“要处理什么事?”“没什么。想求个解答罢了。”


小恶魔总算从感情的漩涡中抽出身来,情绪剧烈地起伏着,连她自己也难以置信,“帕秋莉大人”声音冷冷的,“怎么?究竟是多重要的事?连图书馆也可以抛下不管吗?”“并不是那么重要。所以我道歉了。”“你知道二小姐和美铃有多担心吗?我们连神社和魔法之森都找过了,你对灵梦和爱丽丝她们也只字未提……怎么可以这样!”帕秋莉尴尬地捏了捏衣角,很快松开,“所以说——”“大小姐和咲夜大人的离开已经让大家很紧张了。被无端抛下的感觉是多么不安,帕秋莉大人怎么会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起码应该留个口信啊。”


小恶魔的语气变得尖锐,高涨的情绪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感情一发不可收拾,小恶魔情不自禁地向前踏出一步,帕秋莉不动声色地轻轻向后仰。“小恶魔……?”“您知道我有多么担心吗?我们好歹一起生活了五十年啊。对魔女的寿命而言可能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在这座五百年历史的吸血鬼宅子里,这点时间也许不值一提。但换算成人类的寿命,这足够让一个少女变成老妇啊,您明白吗?嗯?即便我只是个卑微的小恶魔,但—”

帕秋莉别过脸,又转回来。小恶魔说的她都明白,只是事到如今,她不想被小恶魔点破两人长达五十年之久的关系。这明明是帕秋莉要对小恶魔说的。“我明白的,小恶魔。只是这一次—”“‘这一次?’我不想听到这个词。我们永远只有‘现在’和‘这里’,剩下的都是已经腐朽的垃圾。帕秋莉大人就这样突然消失,这让我们有多——”小恶魔欺身逼近帕秋莉。她已经不能言语,只好死死揪住帕秋莉胸口,将她拉近自己。两人的脸只相隔数厘米,在咫尺的距离下,小恶魔狠狠地瞪着帕秋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愤怒,但很快地,她为这份感情找到了文字描述。




――我险些被再次抛下。




帕秋莉知道自己正变得焦躁。“放开我,小恶魔。” 她挥手挣开小恶魔的手腕。归根结底,自己这回的迷走多半是因她而起。正因为她提起小鸟的死,提起故人和往事。问题总需要有一个答案,为此她甚至去死神那儿走了一遭――“我没有理由被你这样教训。”


小恶魔无言以对,怒火却不能平息。盲目的冲动驱使她抬起手腕,她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没关系,她心想,给她一巴掌吧,这个讨厌的女人。然而促使她发狂的感情突然消失了,像被吸进黑洞。“……”扬起的手腕失去目标,悬在半空中。帕秋莉却催促着对方的动作,一种自伤的冲动满溢心间。“卑鄙下流的淫魔。”


话刺进小恶魔的心口,内里包含的意思几乎要将她碾个粉碎。小恶魔放下了手腕。愤怒烟消云散,只留下悲哀。“我啊,”她自嘲般地开口,“我不在您会欣赏的任何一处地方。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卑鄙淫魔。”小恶魔直直地垂着胳膊,咬紧牙关,“反正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只想着做爱,反正我是满脑子交配的混蛋。我的心也好感情也好,只是徒有其表。爱也好诚意也好,都不过是逢场作戏。我没有根,我是棵随风飘摇的无根草!”似乎一切都变得愚蠢而可笑。“您不知道我的名字,不知道我的脾气,我的性格我的性癖我的身体,您什么都不知道。到头来我就是这么廉价的女人。我都明白――我全都明白啊。我这种人不管说了什么,都只配被当做不会思考的玩具看待!!”浑浊的咆哮声回响在空气里。帕秋莉退后一步,手捂着嘴巴。“……”小恶魔疲惫地摇摇头,看向帕秋莉。她直视帕秋莉的的眼神褪去了所有感情,只留下空洞虚无。帕秋莉没有逃避,回应着她的视线。刹那间,世界似乎只剩下她们两人。时间不安地流动,好像有什么被血淋淋地剖开,生生地暴露在黑洞洞的枪口下。没有防备,没有隔阂,只有长久以来被视而不见的问题静静地躺在那里。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美铃介入两人之间,“想说了都说完了吧?暂且先到此为止吧。帕秋莉大人没有受伤就好,但这样对小恶魔说话不太合适哦,她也是担心你。”帕秋莉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美铃,“啊……”“怎么能说人家是‘卑鄙的淫魔呢’?这可是您的图书管理员啊。何况您忘了吗,我们所有人都是‘红魔’,大小姐也好二小姐也好,咲夜也好帕秋莉大人也好小恶魔也好,女仆们门卫们,大家都是一样的。所以才有了‘红魔馆’不是吗?”“――”帕秋莉羞愧地扭过头,“――嗯。”不一会又再次看向小恶魔,“她说的没错,是我无理取闹了,这次都是我不对。”说着她深深地低下头,“对不起,小恶魔。真的对不起。”“诶……”


小恶魔不知所措地望着帕秋莉,“……不……”困惑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她后退了一步,耷拉着脑袋。对帕秋莉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开始变质发酵。她只好把手攥紧在胸前,艰难地呼吸。“您没有因为哮喘发作倒下就好。”小恶魔勉强挤出这几个字,转身离去。








帕秋莉目送小恶魔走进馆内,疲倦地摇摇头。“对不起”这话是向美铃说的――“让你费心了。我一开始就应该好好道歉的,也不知是怎么了。”“偶尔也有这种时候呢。”美铃干脆地回答。“只要一对上她,我就……特别容易逞强。也许产生了我们是主从关系的错觉吧,明明她不是我的直属部下。”“这是错觉吗?”“整个红魔馆都是蕾米莉亚的东西,包括馆内的人。就连图书馆也不属于我,我只是寄人篱下。”“我想小恶魔喜欢您。”帕秋莉看着美铃,后者温和地微笑。出其不意的回答让她困窘,她慌慌张张地开口:“……怎么可能。”“是真的哦。谁会对自己不在乎的对象那样激动。”叹息从帕秋莉的唇间逸出,“……好歹相处了五十年,总会有一点好感的吧。”“相处五十年这件事本身,就证明了她已经具备这样的资格吧。”“什么资格?”“什么都好啦,小恶魔是个好孩子。管她是什么淫魔还是什么的。您不也一样吗?不管您是魔女还是其他什么,我只知道您是一个好人。这样就够了,已经充分得不能再充分。”

说到这,美铃伸了个懒腰,把手搭在肩膀作势揉了揉。“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休息了。还要先去二小姐那里报告一下,不知道她睡了没有。”“嗯,让你们担心了,美铃。麻烦跟芙兰也说一句。” “没问题。不过这种话还是本人说比较好。”“我会的。”互道晚安后,两人各自离开。






小恶魔与帕秋莉



小恶魔走进图书馆,穿过黑暗,来到书桌前。她点亮煤油灯,视野忽地开阔,灯光照亮静寂。黑暗被逼退至角落,蠢蠢欲动。“卑鄙下流的淫魔――”该整理的都整理完了,剩下的只有睡眠。就这样迎接明天的到来,接着读书,打扫,管理,为了明天的明天再次沉眠。下一日也是,再下一日也是。然而归根结底,这样的反复会带来什么?自己还要不厌其烦地追问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吗?垒石而崩,周而复始。小恶魔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未来,枯燥的日常将会持续,直到自己被饥饿感彻底击垮。宛如无间地狱。自己渴望什么,祈求什么,追寻什么,她不清楚。她成为过各式各样的女人,演尽了世间所有的媚态,满足了所有的欲望。可结果呢?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俘获猎物的演技,她只是一根无根的浮萍。哪里有淫魔的根?哪里有自己扎根的样子――

“以自为依怙,何有他依怙?自己善调御,得难获依怙……”

她的自我何在,她的热情要去往何处。






帕秋莉走进图书馆。四周一片漆黑,她也不擅长夜视。她举起煤油灯,看着粉尘一样的光粒撒满走道,这时她听到一些动静。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以及纸张哗哗翻页的响动。声音在空间里共鸣,回荡,反复敲击着鼓膜。一种既视感涌上心头,在多年以前……帕秋莉小心翼翼在书架间穿梭,向着声音的源头走去。雪崩一样的声音在馆内响起。声音干涩,似乎有人把架上罗列整齐的书本一口气扫得干干净净。甚至是砸在地板上的。“……”过去曾发生的,将来会发生的,帕秋莉穿行在迷宫一样的书列中,放任思考随心绪游离。问过小町的那些问题,她都能给出答案,但答案毫无意义。没有证据没有证明,没有根据也没有凭依,不过空谈而已。为了达成目标她只能前进,只能盲目地沿着一条路走到尽头,即使路上布满了透明的玻璃。


她害怕受挫,也害怕受伤。知识能为自己指引方向,却无法代替自己取得最终的成果。没有直面伤痛的勇气便将一无所获。没有人能求得救赎、治愈或安宁,它们只是结果的附属品。帕秋莉绕过书架一角,险些踩到脚边的书。她小心地把脚放在书本的间隙,抬头看去。


一地散乱的书堆成开口贝壳形状的小山。不分题材不分科目,各式各样的书乱作一堆,场面之惨烈让人头晕目眩。昏昏沉沉的灯光下,书页随着流通空气缓缓翻动。小恶魔跪坐在小山的正中央,背对帕秋莉,蝙蝠一样的翅膀从制服中伸出,无力垂下。


“小恶魔。”小恶魔闻声扭过头,兴致缺缺地侧着脸斜视帕秋莉,面无表情。“你在做什么?还记得自己是这里的管理员吗?我以为你亲手打理图书馆这么些年,或多或少都对它有些感情,可你却――”“这些东西跟腐烂的苹果有什么区别。”小恶魔把脸埋进膝盖间。“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结果却还是不能摆脱这种想法。”

帕秋莉想靠近她,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散落的图书封锁了路,让她寸步难行。“我还是找不到答案……永远也找不到。”小恶魔开口,“从过去的可能性里衍生出的未来有价值吗?如果他还活着会怎么样?如果我在他坠崖前就俘获他又能怎么样?为什么那一天我没有选择抱住他,阻止他。”无尽的后悔藏在这句话里。自责的念头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脑内回荡,长年累月,根深蒂固。帕秋莉还是设法走近小恶魔。“‘如果’一词毫无意义,我们只拥有‘现在’。妄图改变过去只是徒劳,你又怎么会不明白?”小恶魔率先起身,帕秋莉停下脚步。


小恶魔一步步地走下小山,像踩着玻璃一样慎重。有些书被踩烂,封面翻卷。“我不可能爱上这种东西,在我眼里它们永远只是文字无意义的排列组合,故弄玄虚罢了。”她越过帕秋莉,走进书架的阴影,“或许这证实了我无法爱上任何东西。”小恶魔回过头面向帕秋莉,煞有介事地行礼,“爱也好诚意也好苦恼也好苦痛也好,热情也好愤怒也好,甚至生死也好,一切都不过是戏里的一环。总而言之,淫魔就是这样的种族吧,真可笑……所以我的根在哪里呢?”“那么你想要什么?你选择以空腹为道,以饥饿为伴,又是想去往哪里呢?”“无处可去。我一无所有。”小恶魔把手伸进书架,将安放整齐的书一口气扫落。“我是虚无……是连名字也没有的碎屑!”


小恶魔知道自己的脸颊变得僵硬,肌肉违背了她的意志开始抽搐,嘴唇不受控制地弯曲。但她不会轻易向本能屈服,她没有扭曲表情,也没有掉下一滴眼泪,而她的感情波动却一丝不漏地传达到给了帕秋莉。“够了。”帕秋莉说:“你受的伤已经足够多,不要再逼自己了。”帕秋莉抵达小恶魔身边。她眼里的小恶魔不是淫魔,只是一个被抛弃在黑暗里,孑然一身的脆弱少女。自她们初遇的那天起就是,从没变过。

帕秋莉轻轻抚上小恶魔的手肘,能感觉到后者的紧张地绷起肌肉。她仰头看小恶魔的脸,慢慢加重手上的力道。小恶魔摇头,甩开帕秋莉的手,向后退步。


“这算什么?”小恶魔说,“这是您对使魔的同情吗?不要白费功夫了。只需要用您无穷的魔力将我的自我意识抹杀就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这会让你我都比较轻松。”“即使这样能够得到你的身体,我也会永远失去别的。”“灵魂――”小恶魔摇摇头,“不属于任何人,也不能交托于任何人。因此以灵魂为食的妖怪都不具备强大的力量。我们被不甘堕落的高贵灵魂吸引,又无法使其驯服,只能走向灭亡。”“这就是你口中寓言故事该有的形态?我可以理解,其实蕾米和咲夜的关系也不外乎如此。但这个说法,似乎没有考虑到捕食方的灵魂。”小恶魔歪着嘴角,“淫魔的灵魂自然无人问津。没有妖怪愿意啜食污泥。”帕秋莉两手抱胸,斩钉截铁地宣告:“我从不觉得你的灵魂是污泥。”



小恶魔抬起头,一脸猝不及防的表情。她把嘴唇张成O字型,上下翕动着想发出什么声音,最终却还是只字未发,又把嘴抿成一条直线。她几次要做出嘲笑的表情,又像泼了硫酸一样很快地溶解。对小恶魔而言,得到这样坦诚的尊重是第一次,更何况这还是一个知道她身份的女人。她为此而惊讶,因为眼前这个叫帕秋莉的女人长年将她当作使魔使唤,时刻与她保持距离。“你好像误解了。”帕秋莉说道,“我从没打算收一个来路不明的可疑人物当下属。如果你只是一个淫魔,我绝不会恬不知耻地把你当作使魔带在身边,身为魔女的尊严不允许我这么做。不止如此,整个红魔馆――甚至连蕾米的威严都会受损。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挚友颜面扫地。”

小恶魔的思考陷入混乱。这段话其实说得模棱两可,等事情告一段落,对方一定又会摇着头将自己推开。无数种负面情绪纷至沓来,她被漆黑的波涛吞噬,握紧拳头,挥手砸向书架。“那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再度挥拳,“我丢了名字,丢了家,远离熟悉的故乡,像犯人一样被囚禁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书架的振动带动了空气振动,“我的理由很明确,那你的呢?对你来说我究竟是什么!?”

晚风从残破的窗户外吹进来,缓渡四周。有片刻的时间,帕秋莉眯着眼,沉下所有的心思来审视自身。为什么?答案显而易见。她保持着双手抱胸的姿势,用飞向天空的小鸟一样视死如归的态度说,“我喜欢你,小恶魔。”








小恶魔的表情变了。她面部僵硬,眼眸低垂,内心剧烈波动。有东西唤起了她全部的感情,变得饱和。当她回过神,她发现自己将嘴角弯成新月形,看着对方的眼神带着嘲讽意味,“您说什——?”“如果你没有听到,我可以重复一遍。我喜欢你,小恶魔。”“您在对一个卑鄙下流的淫魔说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小恶魔试图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攥紧的拳头再一次砸向书架。她的视线落在脚边,越过黑色衣裙,看见自己的膝盖阵阵颤抖。“这是你们魔女一族的咒语吗?你只是想这样束缚住我,让我接受现状――”“不要这样随意曲解我的话。我只说了自己想说的,也只打算说自己想说的。”“你让我相信这种无凭无据的空谈?”“我只能让你相信。”帕秋莉面不改色地继续说,“这五十年来,我有很多话没有对你说出口。但无论如何,我绝不打算欺骗你。研习咒文的魔女不会信口开河。”









小恶魔倒吸一口凉气,她挺直上半身调整姿态,否则随时都有跌倒的可能。站定后她贴着书架移动,以书架作挡箭牌逃避帕秋莉的视线。“嘶……”小恶魔背靠着书架大口喘气,膝盖“咯咯”地打颤,像是在嘲笑她。她用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力气在这时被抽空,她身体下滑,跌坐在原地。此时此刻,为了苟活于世曾背负的所有十字架似乎一口气压在了她的背上。小恶魔已经作为一个卑劣的淫魔活了太久,久到没有办法坦诚接受这份感情。长据在腹中的饥饿感足以证明这一点。或许……如果卸下所有多余的包袱,做一个普通的图书管理员,或许就不会再有这些烦恼。如此一来她也能够洗心革面,甚至做回一个单纯无辜的少女,忘记一切,从今往后只以图书管理员的身份活下去。然而她不能忘记自己追寻至此的目的,放任自己沉浸在书海里。追根溯源,她渴求书本的理由不过是为寻找一个答案,仅此而已。做回单纯无辜的少女也就意味着忘记求助书本的理由,从而失去成为图书管理员的资格。


“小恶魔……”帕秋莉穿过书架的阴影,来到她的身边,俯身蹲下,平视她的眼睛。帕秋莉伸手想搭上小恶魔的肩,在堪堪触及的一刹那被小恶魔一把推开。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缠。如精雕细琢的宝石一样光芒在小恶魔眼前放大,隔着微乎其微的距离,不能言表的感情交汇了。帕秋莉沉默片刻,又开口道:“我这么说不是要让你为难。”她一字一顿,说得掷地有声,“我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不知道你曾经的经历,你的想法,你的愿望。但相处了这么长的岁月,我起码能够想象。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注视你。”话里有生涩的紧张感,“我说了这些,是为了解你的感受。希望你能明白。”




帕秋莉站起来,走进黑暗里。小恶魔没有追,她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不得不更用力地抱紧自己。心脏似乎开始分崩离析。小恶魔蜷起身体,仰起头试图搜寻一些慰藉。透过窗帘她看见没有玻璃的窗户,看见皎洁的月光渗进来,恬静温柔一如水底微光。情绪突然疯狂翻涌,远超出她的控制范围,眼泪夺眶而出。以此为契机,小恶魔开始安静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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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更不完了,抱歉。


“以自为依怙,何有他依怙?自己善调御,得难获依怙”出自南传法句经,第160偈。大意是人只能倚靠自己,没有别的倚靠。当你控制了自己(证罗汉果),就能成为别人的倚靠。这话在日语语境下是普通的古戒语,放在中文里就有点格格不入,大概因为这句话的中文很少被引用。另外,虽然仅仅是个人感觉,法句经在日本的普及程度似乎比国内略高一些,也可能只是我读书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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