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部总有人说小海未是象牙塔里的作者，偶尔也要沾沾地气，咱可不这么觉得。”
东条希陷在沙发里懒洋洋的拿开脸上的杂志，眯着眼睛接受阳光。刚刚她们还在说着最近工作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厨房里忙碌的园田海未从来就没有适应成功过希天马行空的跳跃性思维。她反思了一瞬自己在与希对话时是不是应该舍弃循规蹈矩的逻辑以努力跟上话题，然后下一秒就选择了放弃。
“突然之间为什么这么说呢——希，帮我端一下碗好吗？”
希应了一声，偏过头看着她。
即使是做饭她也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的衬衫，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在努力解开朴素的围裙，为了方便而扎起的海蓝长发从一侧的颈边顺下来，衬着白玉般的颈项。
“不……如果说是另外一个意义上的象牙塔倒也没错。”
希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走进厨房帮忙端饭菜，鼻翼轻轻抽动了一下。
“好香——有种咱娶到小海未这样的好妻子的感觉，赚大了。”
“怎么看希都比我更像个好妻子吧……明明手艺那么好。”长时间的相处让海未早已对这种等级的语言调戏免疫，不过笑容中还是有点无奈。她递过盘子，顺便看着希的眼睛问了一句：“不过，之前不是在说新工作企划的事吗，希刚刚在说什么？”
来了，就是这种眼神。
希笑笑没说话，背过身，一言不发的把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坐下来，这才又一次看向海未。
“祭典专题什么的怎样都好啦——小海未习惯观察人的眼睛，并且擅长于此。咱想，小海未对人看得可能比咱还透。说象牙塔什么的，还真是过分呢。”
“没有的事。”
海未波澜不惊的应了一句在对面坐下来，然后就双手合十来了一句“我开动了”。
“明明就很在意。海未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吗，你有多在乎一个人的眼睛。”希没急着吃，反而悠哉悠哉的支起下巴看着海未的吃相。“也许是旁观者清吧……咱可看见了哦。”
“我不太明白。”
被注视得难以下咽，海未放下筷子，疑惑地看着希。
“喜欢是没有道理的事，有的时候是因为一次邂逅，一个偶然，或者仅仅是一个眼神罢了。”希又说起了海未听不懂的话，高深莫测的一笑，然后便合十低头“我开动了”。海未歪歪头，手中的筷子机械性的夹起饭菜。
从小修习的武道让海未养成了注视别人眼睛的习惯，这点她确实有些自觉。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表达出比肢体丰富得多的细节，杀气还是心虚，下一步可能的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暴露无遗。
再长大些，除了即时的动作信息海未可以看到更多。一个人的品性，为人，都在眼中刻着。
最为熟悉的青梅竹马的眼睛干净得像晴空，湛蓝一片没有一丝杂质，总是圆睁的双眼能将自身的活力无限放大、感染给他人；高中时代帮助自己最多的那位绚濑学姐，较青梅竹马的双眼颜色更为浅淡和轻灵，正经起来可以沉若玄冰，眼睛的深处却有股子短时间难以察觉的顽皮；希的双眼则相反，一双眼角微垂的绿眼睛初觉温和可亲，久了才发现里面竟也隐藏着小恶魔似的坏心眼。
还有一双，现在的海未十分在意的眼睛。
神采飞扬的丹凤眼，瞳仁与眼白界限分明，虹膜透亮，因为太亮而显得强势。少见的紫晶色本就不同寻常，这双眼睛还一向傲且冷，眼睛的主人却似乎毫无察觉。虽然是个不错的人可她很少与人接触，同样生性喜静的海未却是她为数不多愿意交流的人之一。
海未有些不明白，她的双眼明明毫不设防，自己却总有种莫名看不懂的感觉。
“多谢款待——嗨呀，如果能天天吃到小海未做的饭多好，也不知将来会是什么人有这等福气。”
希已经吃完了，她笑眯眯的收起碗筷，先行端去了厨房。
“希只是懒得自己动手下厨吧……”
海未回过神来，小声说了一句。
“虽然也有这个原因但咱可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小海未呦。”希随随便便就搪塞了过去，“话说回来，小海未的行李还没收拾吗？”
“已经准备好了。希呢？”
“咱？咱干嘛要准备。”
希漫不经心的话语又一次让海未出乎意料，她抬头惊讶的挑了挑眉。
“我们不是要去今知参加山祇神社的祭典吗？”
“咱身体不适不能去了呦~不过放心，咱已经推荐了合适的人选。”希举起杯子用抹布擦着装模作样，实际上是在隔断海未的视线。
“希——”海未拖长了音，甚是无奈。
关于山祇神社的印镝祭，这家影响力甚广的杂志一直想要做一次专题。今年恰逢原版块空缺，而印镝祭又刚好举办，故而以私人关系央求顶梁作家海未携顶尖摄影师希前往观摩。
希不去的话，专题效果怕是会大打折扣。
出发这天的天气也不是太好。低低的云层压下来，阴沉得令人胸闷。
海未拖着行李箱，步伐黏滞。
到头来，希连临时搭档是谁都不告诉自己。虽然相信希不会坑自己，但心里还是没底。
“海未——”
脖子不由自主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扭过去，熟悉的鼻音因为太有特色而能让人过耳不忘，所以在头转过去之前海未就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真姬、？”
“我是代替希来的。是希要我来的，可不是我主动请缨。”
红发女子略有别扭的抱着手臂以指尖轻卷发梢，颀长的身姿无论在哪里都格外吸引视线。
那双向来傲然的紫瞳，流出了孩童般直率的欣喜。
面前的人靠着椅背和窗户的夹角，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熟睡了。
火车已经行出了阵雨，夏日的阳光对西木野真姬来说有些灿烂得过头。她翻了一阵子推特，索然无味，索性抬起头仔细端详对面的人。
这么强烈的阳光，她真的毫无察觉吗？虽然以前有听说过海未在交通工具上只要有座位撑不过半个小时就会睡着，这回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阳光让她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二十五六仍然不施粉黛的脸还保留着学生时代的书卷气，和她自己的清冷内敛。
这双不输太阳的金色眼睛，就这样睁开会是什么样子呢。
真姬撑着下巴，微微歪着头，平静的双眸中看不出其他情感，就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一定很美吧。
“唔……”
海未轻轻发出了一声呻吟，眼皮动了动，眼看就要醒来。真姬忽然脸上一热，心虚似的赶快直起背，视线投向窗外的远方。
“真姬……快到站了，我们下车吧。”
海未还不甚清醒，眼角挂着小小的泪滴，一只手用手背蹭了蹭眼睛。真姬总觉得自己没办法直面这样刚醒的海未，只得目不斜视的盯着玻璃上的某一点。
快到站也能感应到吗……真是方便的技能。
真姬不由得在心中吐槽。
想要到达今知渡船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幸好船行距离不长，饶是航路不长真姬的脸色都开始发绿。费了一番周折，她们二人终于到达了预定的温泉旅店。
“终于到了……？”
海未放下背包和行李箱，自然而然的跪坐在了矮桌前，腰背笔直。
她环顾身周。这是一间足有十六叠大的露天浴和室，装潢华丽，西侧是半露天的温泉浴池，那里正对的恰是植被繁茂的石锤山。海未的视线从开放的窗口滑过墙壁，最后落在了坐在自己对面的真姬身上。
海未疑惑的目光让真姬很别扭，她抬起眼睛瞪了回去。
“……不喜欢这里吗？”
犹豫了一会儿，真姬还是问出了口。
“不……杂志社给的经费，远不足支付这样一间和室吧？明天开始还有祭典……”
海未放在矮桌下的手局促地抓住了袖口——她没有额外带太多钱。
“海未，你喜欢这里吗？”
真姬恍若未闻，又重复了一遍问题，神情认真。
事不过三，被人问话也不可以超过三次。海未闭上嘴想了想，诚实的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不用想别的。考察相关产业和风俗不也是我们应该做的吗。”真姬的眼神不由自主往外面飘，看上去哪里不对。
“……真姬，不舒服的话，不用硬撑着跪坐。”海未一眼看穿，耷拉着眉眼，放柔了语调轻声说道。“旅费什么的，不应该让真姬自己掏腰包。杂志社给的经费之外，多出来的费用请让我也一并承担。”
真姬微红着脸，挪了挪双腿改为鸭子坐，双手并拢放在膝上。
“没关系，本次旅行的经费本来就是西木野财团赞助……回头额外宣传一下就好了——我这样子，会不会有些不成体统？”
“怎么会，现代确实有的人不适合跪坐，我也只是因为常年跪坐习惯了。”海未轻轻摇了摇头，决定回去再说经费问题。
桌上备了茶。海未翻过两个茶杯，拢袖提壶倒满，端起示意真姬。
“明天就是祭典，今天好好休息。刚刚看外面那么多人，我们明天不会太轻松呢。”
真姬伸手轻轻端起自己的茶杯，看着水面自己的倒影，然后犹豫着抬头看向对面的海未。
海未垂着眼眸，一手托杯一手扶杯，面庞平静。
“……真姬，怎么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海未抬起头来，问道。
“……温泉，要不要一起？”真姬放下杯子，转头抬了抬下巴示意半露天的温泉浴池。“难得来到今知，日本最古老的温泉就在今知境内，这里的温泉水准也非常高。”
“这……”海未放下杯子，脸颊微红。她掩饰着别过头去，单手撑地站起了身。“我先去铺好被褥，真姬先洗。”
“为什么，海未……嫌弃我吗？”
真姬听起来小心翼翼的声音让海未的身体一下子顿住，一条腿还跪在地上。她努力思考该怎么回复这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脑子却转不过来，最后只得放弃一般松下肩膀，认命的坐了回去。
这根本，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嘛。
在心里这样暗自苦笑，海未乖乖向她低下了头。
四十一度的水温开始会觉得有些热，很快适应之后全身都放松下来。
不小的池子里漂着木盆，清酒稳稳的压在盆底。海未与真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倒上一小杯清酒递给真姬，舒适地眯上了眼。
“海未不喝吗？这酒品质不错。”
真姬轻啜一口，提起酒壶示意道。
“抱歉，我不擅长酒。”海未歉意地微笑着说道。
“啊，一时忘记了。”
月夜，温泉，以白毛巾包裹长发、露出雪白后颈的美人敛目垂首，如手中再托只小巧酒杯，就完美了吶。
真姬低下头，看着自己以拿高脚杯的手势拿着的酒杯，残念的叹息了一声。
“说起来，真姬家里不是医学大家吗？”海未忽然睁开眼睛看了过来。“为什么真姬会选择来这个杂志社签约摄影呢？”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我想做而已。”真姬这一次没有直视海未的目光，掩饰着把酒杯抬到唇边，顺便用手背贴了贴脸。“好热……我是说温泉。”
是啊……为什么会选择摄影这条道路？
背负父母期待的西木野家的后人，认真的完成自己该做的就好，听他们的话，安安分分的继承西木野家——明明这才应该是西木野真姬的人生走向。
“好久不见呀——小真姬！”
机缘巧合下见到了高中时代重要的前辈，她还是那样随性和善，熟稔地叫着自己。
真姬久违的微笑起来，打了个招呼，就看到了她身后的那个人。
她双手交叠，挺拔的身姿瘦削凛然，柔美的同时带出一股英气。冷色的长发，暖色的双眼，毫不冲突。
金色的眼睛没有太阳那样炽热，就那么温暖的看着自己，平和中却有一股莫名的坚韧，清澈得像玉石。
这样一双眼睛，她在看着什么？
她含着笑意稍稍欠身行礼，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道了一声贵安。希在说些什么，真姬没有听进去多少。
她走了，和希一同，并排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园田……海未？
左手附上跳得厉害的心脏，真姬微微睁大了双眼。
“真姬，身体还好吗？”
见真姬久久不回神，海未有些担心的在她眼前摆了摆手。
“感觉不舒服我们出去吧，当心泡晕了。”
真姬抖了下肩膀，用力摇了摇头。
“我没关系，只是稍微走了下神。”
海未看着真姬红得不正常的脸色，欲言又止。
她又一次没有看懂真姬的眼睛，太在意了，在意到有些难过。
“神宫已经拍摄好了吗？”
海未不太懂单反相机，稍稍踮起脚，探头去看真姬手中的设备。
为了方便携带设备真姬只穿着随性的T恤长裤，却强烈提议让海未穿上了浴衣。听到海未的问话，她点了点头，翻看了一下前几张拍摄到的画面。
“祭典的固有摊位和别处的差不多，我们先去看看印镝祭上有什么特殊的节目吧？”
真姬提议着，转头打量了一番海未。
“好。”海未点了点头，意识到真姬直率的视线，手指不安的抓住了袖口。“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浴衣，很适合你。”
真姬转过身，头发中露出来的小巧耳廓红彤彤，几乎与发同色，微弱的声音几乎瞬间就消失在空气中。海未怔了一下，脸上也是一红，却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跟上了真姬的步伐。
木台四角矗立着四支高高的火炬，巫女于上方起舞，手中五色神乐铃渺远的声音即使在嘈杂的人群中依然听得清晰。
“前面似乎有什么活动，我先去那边看看，真姬拍完照片来找我吧。”
海未意外的不是很感兴趣，她抬手指了指远处人群聚集的地方，真姬点了点头，然后就看着台上的巫女入了神。
海未走开了几步，回头看了看真姬。
就算穿着这么随意的衣衫，端着笨重的机器，身处拥挤的人群，她也那么与众不同。那双令人在意的眼睛专注的盯着台上，眸中尽是欣喜和憧憬，少了海未看不懂的那部分。
是我的错觉吗？
海未有些失落，却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然后她转过身，走向了那一边。
神乐舞跳过了大半真姬才想起来拍照。没有开闪光灯，真姬觉得四台火炬的光线足够明亮，若是开了闪光灯反而破坏意境。按下快门的同时，火炬轻微的“吱嘎”了一声。
往日里很少有机会能看到，想起海未出身于日本舞宗家，就总是把台上的人看成是海未。
海未跳起神乐舞的话……
手指不由自主的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相机，眼中充满了神往。
“舞蹈？真姬想学吗？”
看着真姬对刚刚的神乐舞念念不忘的样子，海未歪歪头问了一句。
“不是。任何舞蹈都是需要幼年的基础吧，就算我想学也来不及了。”真姬摊开一只手，“海未是会跳的吧？”
“会倒是会……”
海未欲言又止，疑惑地望着她。
真姬不解的看了看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再抬起头刚想询问海未时猛然发现自己出言的不妥。
“不不不、我不是想看海未跳的意思哦！”她慌张地摆了摆手，“也不对，我是想看海未跳的……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要求”海未为我跳……”
“噗……”
抬起右手轻轻掩唇，看着真姬难得一见的慌乱，海未笑得眉眼弯弯。
“等回去，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跳给真姬看。”
“不过，现在我们还是继续探查祭典吧，印镝祭要持续七天呢，白天也有游行。”
真姬已经说不出话来，耳朵通红，低着头，几不可见的点了点。
苹果糖，炒面，捞金鱼，章鱼烧，这些小摊在全国的祭典上都是必不可少的风景。一个富家千金，一个大家闺秀，都从小就很少能参加祭典，对这些摊子也兴趣颇浓。
“没有什么祭典是独一无二的呢。”真姬买了一盒章鱼烧，和海未一起坐在人少的地方看着人来人往，闷闷的说了一句，顺手叉起一个递给海未。
“可是让大家有一个足够的理由走出家门，聚在一起享受平日享受不到的乐趣，不也很好吗。”海未没有推却，拢着鬓发咬了一小口，然后用手在下方托着咬过整个章鱼烧。
“因为一点点的不同寻常就要花一整个版面去介绍这些，让海未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文章上，我觉得很无趣。你也不要总是迁就他们啊，这一趟玩好就够了。”真姬头也不回收回签子，自己也叉起一个。“我不一样，我就是个摄影师，只要拍到足够美丽的景象就够了。”
是在替我抱不平？
海未微怔了一瞬，忽然发现了什么向真姬伸出了手。
“等等！真姬……”
“唔！唔哈……呼……呼……”
真姬一口咬下章鱼烧，被烫得眼泪在眼角打转，手捂住嘴大口喘气。
海未立刻站起身快步去最近的摊位买了冰水，拧开盖子喂给真姬。
得救了——这样想着，已经顾及不了形象，真姬大口吞咽着冰水顺便冲下了口中的章鱼烧残骸，因为过于急切有丝丝水流顺着雪白的颈项流进了T恤胸前。
“慢点、慢点，”海未伸手轻拍真姬的后背，拿出随身的手帕帮忙擦拭她的脖子。“当心呛到。”
“咳咳……抱歉，失态了。”
真姬接过手帕擦了擦脸和胸前，微微皱着眉看上去已经相当不快。海未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的脸色，不知该说些什么。
“……海未还有什么想深入了解的项目吗？”她勉强提起嘴角，问道。
海未摇了摇头：“没关系，如果真姬已经没有兴致继续游览，我们就回旅店吧，今晚的祭典主体我们本来就已经完成了。”
“我真的没事，海未。”真姬认真的看着她，瞳中的潋滟水光一度让海未以为那是泪，可最后她发现那只是令人心动的闪光。“我只是想让海未玩得开心尽兴。”
“真……”
“是希交给我的任务，我、我要是完不成她说不定怎么恶搞我呢。那边有捞金鱼，要玩吗？”
海未刚刚诧异的想要叫真姬的名字，就被她打断并且带向了反方向。
园田海未是木头，希曾经这样说过。
可，木头不是傻子。
她抬头看着前面与自己一般高的背影，回想起之前的种种。
啊啊，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她。
因为看不懂她的眼睛吗？
因为她不同寻常的背景吗？
还是因为……她是西木野真姬呢。
那天看着希欣喜的跑到一个红发女孩子的面前拥抱她，那个漂亮的孩子向希打了招呼，视线就越过希的肩膀看了过来。
扑通、
她盯着自己，直率的视线近乎于无礼，可海未却不讨厌。第一次没有直视对方的眼睛，低下头去，用贵安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希望夕阳足够隐藏自己脸上的热度。
后来再见她，就发现了那双眼中让自己不安的看不懂的色彩。
好在意，好在意。
这到底是……
海未深深吸了一口气，视线重新在眼前的红色上对焦。
“真姬……”
“咔嚓”
呼唤刚刚出口，真姬刚刚来得及回头，海未就听见了一声不大的脆响。武者的直觉发挥了作用，就在那一瞬间海未果断用力扑开了真姬，两个人一并摔在地上。
木台上的火炬，竟然断了！
两人刚刚的位置被砸了个正着。海未的力度不小，真姬被摔得一瞬间有些发蒙，然后就从伏在自己身上的海未肩膀上方看到了圆筒状的火炬没有停下，滚了过来！
她果断抱着海未的肩膀用力一滚，堪堪避开了火炬！
“唔……”
海未大概能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爬起来，皱眉抚了一下胸口。
“对不起、海未，疼吗？”
知道是相机硌到了海未，而且位置微妙，真姬手足无措，紧张兮兮地问道。
“嗯，没关系，真姬快看看有没有别人受伤。”海未说着，转身就要往火炬滚过去的方向跑。
“你等等！”真姬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皱起了眉。“你一个平民能做什么？别勉强自己。”
“平民也总有能做到的事，我不能干看着……”
“我也不能看着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真姬陡然提高的音调让海未平静了下来，她诧异地看着真姬。
“我只是……我只是希望海未能够开心平安，至少在我身边，不会遭遇危险，不用迁就别人……”她喃喃自语一般，不知所措。
“好了。”
听到这么冷静的声音，真姬自嘲地笑了笑。
“说了奇怪的话，希望海未不要放在心上。”
“真姬，看着我。”
她身体一震，慢慢抬起了头。
与真姬的以为丝毫不同，海未红着脸，衬得琥珀双眸越发动人。她看上去害羞极了，可她努力克制自己容易害羞的本性，努力看着真姬的双眼。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看到呢？
为什么没有看懂呢？
看着真姬脸上迅速泛起的红晕，那双眼睛中的内容依旧未变，海未却忽然看得懂了。
果然是当局者迷呀。
真姬看着那双眼睛。
她在看着什么呢？
从那明亮的琥珀金中，真姬看见了。
那是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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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差点忘记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