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話「爭吵的嬰孩們」
為了凜音的幸福,努力在各方面都達到了頂點。
荒神家在荒神辰慎這代觸及了巔峰,不只立足黃金城的頂端,更成為席多亞大陸影響力最大的家族之一。
但是……
即使如此凜音卻還是離開了荒神家。
為什麼?
辰慎一直無法明白,站上巔峰的自己為何失去了天限弓矢「巡箒和讚」的光輝?為何女兒不願待在這充滿榮耀的家族?
直到剛才看見凜音手中的光輝,才終於明白了--抓住光輝的不是自己,而是女兒。
站上巔峰的自己失去了光輝,離開家族一無所有的凜音卻緊握住光輝。
♀ ♀ ♀
「崔格之王--------!!!!」
握起凜音的手,握起早已不再承認自己的天賜神器。
啊啊……
辰慎終於理解了,自己所有的成就都稱不上什麼榮耀,只是世俗無聊的自我滿足。
「哦?沒想到閣下竟然會露出如此像野獸的猙獰面容呢!」
「是啊……所謂的人類不過就是頭野獸!但是啊崔格之王!為了利益、為了權力而成為野獸的人類並無可取之處,人類這種生物……只能在失去摯愛時化為野獸!!」
彷彿奇蹟一般,再次綻放光輝的神弓。
承認了這份純粹的情感,無論是對女兒的親情還是對敵方的憎惡,「巡箒和讚」承認了這樣的荒神辰慎。
不是那個艾爾朵拉多的貴族。
不是那個首席大將。
也不是因為他是荒神家的家主。
而是流露出真摯情感的一個普通人類,一個普通的平凡父親。
這樣平凡而普通的他,讓天賜的神器再次綻放了光輝與希望。
「真是諷刺啊!我荒神辰慎為了追求頂點,讓自己成為個『偉大』的人而失去了光芒。如今,卻因為『平凡』而再次擁有光芒。」
捨棄了貴族的矜持與高貴。
拋棄了首席大將的榮譽與誇高。
忘棄了荒神家家主該有的信念。
淪為凡俗的辰慎,只為了女兒而拚上自己全部身命的父親,抓住了光芒。
「閃耀吧!天限弓矢『巡箒和讚』--!」
將暗夜驅逐。
將絕望轉為希望。
將世俗的黑暗面盡兮拋棄。
在嘲笑自己過去的愚昧時,射出了第一箭。
在捨棄自己的名位利益時,射出了第二箭。
只為了守護荒神凜音,只為了真愛的女兒,射出了第三箭。
三道光芒劃破了天際。
崔格之王放出了數個魔法想要攔截箭矢,卻都被箭矢給擊穿了。不是因為她的魔法密度不夠或是魔力太低,而是單純的--被「巡箒和讚」視為目標的是崔格之王本身。
除了擊中目標外,沒有什麼能阻止這閃耀著的神之箭矢。
無法防禦、無法閃躲,縱使敵人逃到天崖海角也會緊追到底。
「那麼余就讓閣下的箭矢擊中吧?」崔格之王媞妲莉雅在這樣的困境下露出了笑容。
她的左手,單單只有左手恢復成崔格的姿態,巨大的手腕抵擋下了三支箭矢,並且在一陣閃光之下被熔為灰燼。
崔格之王沒有因為失去了左手的傷痛而停下動作,而是趁勢朝荒神辰慎的方向逼近。她很清楚,即使自己擅長的是崔格魔法這種長距離攻擊,但在對方持有的是天限弓矢「巡箒和讚」的狀況下,自己的優勢早已不復存在。
是啊,畢竟就算以長程攻擊來判斷,「巡箒和讚」也絕對是頂點。
在對方的攻擊必定命中的狀況,拉開距離增加閃躲時間也毫無意義。
因此崔格之王放棄了遠程戰,朝著對方俯衝。
辰慎也很清楚崔格之王的意圖,射出三支箭試圖阻止,然而戰果只是將崔格之王的另一隻手擊毀。
失去雙手的崔格之王逼近到了相距五公尺的位置,辰慎即忙放出了第三波攻勢,也是這次俯衝接近戰最後的一次攻勢。
同時,崔格之王也張開了嘴,在必中的距離下放出了崔格魔法。在這樣的距離即使箭矢擊毀了魔法,爆炸的餘波也會傷及到辰慎與自己。
城牆塌陷了。
天空變得灼黑。
原本就各有損傷的崔格之王與荒神辰慎,在這樣的近距離爆炸下雙雙倒地。
不但失去了雙手,連雙翼都在剛才的爆炸中被當成抵擋的盾而失去。身上沾滿鮮血與塵土,被迫像個蟲子般在地上蠕動,這樣的慘狀下媞妲莉雅卻反而笑了,自嘲地笑了。
「以崔格之王的身分和閣下戰鬥,卻落得這種下場呢……說的也是,就算是龍也會在淺水被蝦戲弄,就算是虎也會在平原被狗欺負。余決定了!在淺水時就墮落成蝦,在平原時就自甘為犬吧!現在開始,不是崔格之王的戰鬥,而是墮入凡俗的蛇……!」
「哼……還挺從容的嘛!傷成這樣還一堆廢話……」
荒神辰慎拖著血肉模糊的軀體爬向一旁的斷垣,試圖依靠牆壁來重新站起身:「在泥濘裡打滾的只有妳!身為一個男人,無論何時都要直挺挺地站著……身為一個父親,也絕對不能和女兒一同倒下!我會站起來,代替那個沒用的女兒站起來,用她的武器將她的敵人了結……!」
「真是白費的用心呢?對閣下來說,就算倒在地上向天空放出箭矢也能擊中余的吧?同樣,即使余蜷伏在地,只要朝著閣下張嘴就能將你轟成碎肉--雙方都沒有站起身的必要。還是說,貴族的儀態不允許你倒在地上?」
「就算不是貴族,也沒有一個父親會甘願在女兒面前倒下。哼……這種矜持等妳做母親時也會理解的……『跌倒了就要站起來,自己站起來!』孩子小的時候父母就這樣教育他們,自己怎麼能倒下?身為父親不身教給她看怎麼行?」
「看來是余誤判了呢……本以為你早已放棄一切淪為平凡,結果放棄了大將的自尊、放棄了貴族的榮耀,卻把最偉大的職責給留存下來了嗎?」媞妲莉雅苦笑著,也跟著蜷起雙腳想要站起:「如果可以現在就張嘴轟了你,那倒也輕鬆。但是那樣確實贏得不是很光榮呢!」
「因為崔格之王的身分不允許嗎?」
「饒了余吧!在成為王之前,余也只是個平凡的女子。不過正因如此,余更要站起來!比身為王的自己更需要站起來!真要說為什麼的話……因為余可是女權主義者!男性能辦到的事情女性也同樣能辦到!看著吧,身為父親的你才能辦到的事情,余在成為母親之前就能辦到!聽好了,女性這種生物啊,從出生開始就擁有母親的母性!擁有母親的堅韌!」
站起來。
正因為是平凡的我們,才能夠若無其事地站起身來。
王什麼的、貴族什麼的、大將什麼的,那些後天強加上的身分都拋諸腦後,單純為了先天的自己而重新站起。
害怕黑暗的話怎麼行?打從娘胎開始我們早就適應了黑暗!
沉迷利益的話怎麼行?我們最初可是僅有一條臍帶就滿足了啊!
在意身分的話怎麼行?無論是誰,不就是個受精卵嗎!?我們當初可是在幾億的同伴面前獲勝了,贏得了這份生命……
「--怎麼可能輸給你一個人啊!!」
同時站起身的荒神辰慎與媞妲莉雅。
是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平凡嗎?在跌倒之後站起身子,這種小事誰都能做到!早就學會了,在幼童時期就學會了這種簡單不過的事。
怎麼可能輸給任何人,更不可能會輸給自己。連幼童時期的自己都能做到的事情,成年的自己怎麼可能辦不到!
「給我咬緊牙關了,崔格!看我一箭射死妳!」
「誰要咬緊牙關啊!余偏要一嘴砲轟死你!」
無論是誰都沒有變。
向著討厭的人吐吐口水、拿玩具丟自己討厭的人,嬰兒時期的我們就是這樣對待自己討厭的對象。
現在也是!
只是口水變成了崔格魔法。
只是玩具變成了神之弓矢。
我們,就像吵架的嬰兒一樣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