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故地重游
“去寻找协力者的事情就暂且推后吧。”
半路上，我这样宣布了我的决定。
“在大概了解情况之前，无法准确的判断需要多大的协助力度，这种情况下雇佣其他冒险者，或者是与他们进行拼团，无论哪种都不太妥当。我的打算是先去那里勘察情况，之后再做决定。”
为了防止莉亚再次问出“为什么”，我选择在一开始就把理由全盘托出。
“这个问题我不会问为什么的哦。”
她就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眼神中又带上了一丝得意。但是无所谓，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有一点挫折感。
“因为，今天的日程安排完全由你负责，既然是你的安排，那么就算是下仆也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对妾身的理解感到雀跃吧。”
啊啊，你能明白真是太好了，不过雀跃就免了。
在前往洞穴之前，按照预定，先前往街上的物品店，对冒险者的必需品进行了补充。其实我完全不乐意进行这种购物，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必须要特地准备大型背包才能装得下我所需要的东西……个人的储物空间是高级冒险者才会购买的装备，其他人还是只能简单而传统的“把东西背在身上”而已。
药剂、照明棒、电工工具、压缩氧气、绳索、水和食物……不是每一样都需要，但是也无法确定哪一样的确用不到，买着买着就会不知不觉得给自己添加一大笔花费。和莉亚一起逛街购物并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事，毕竟她完全没有鉴赏和购物的欲望，更何况我们也不是来买衣服的。
不管是哪一家店，店员都是一脸笑容的为我完成服务，却根本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话，这让我再次确认，自己的确很讨厌这个城市。
背包塞得鼓鼓的……所幸自己也是被父亲严格锻炼过的人，这种程度的重量，对我来说还完全算不上是问题。
“会很重吗？要不要妾身帮把手？”
但莉亚好像不这么认为。
“算不上……但是这样的话就搜集不到什么战利品了。”
“那汝就好好背着吧，有趣的东西我会捡走的。”
这算得上是安慰吗……
摇了摇头，我继续朝着废弃区的方向前进。
“说起来，下仆。”
没想到莉亚会主动发问，我回过头来看着她，等着她的问题。
“一日三餐的约定，即使是这样也要继续吗？”
“当然。我特地买了两人份的食物，和你一起吃的。况且今天不一定会一直探索到吃饭时间。”
大概观察了下巷子内的情况，确认一时不会遇上什么麻烦的家伙之后，我领着她往里走去。
“因为我不想一个人吃饭，会寂寞的。”
这当然是谎话，真实的想法我并没有说出来。
“说实话。”
……既然被看穿了的话就没有办法了。叹了一口气，我头也不回的回答她。
“我不想看小莉亚没饭吃的样子，即使我知道小莉亚不饿。”
我不回头，因为我不想看见她的表情，也不想让她看见我的表情。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呢……难道是因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妹妹的影子吗？我不再说话，她也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之中，就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我们平安无事的来到了山洞的位置。
入口还是那个入口，就像是墙壁倒塌了一样形成的，看上去相当不自然的入口。
蹲下身子，认真的检查起入口处的沙土。
“在看什么？”
“试着找找看有没有别人来过的痕迹……”
“结果呢？”“没找到。”
我站起来，拍掉手上沾上的尘土。
“足迹都是我们之前离开时的样子，没有增加新的足迹。除非新的来访者是飘浮着进入洞穴的，否则就不存在新的进入者。这样一来至少暂时不用担心了。”
洞穴内部的风景也一如既往，甚至从岩壁上落下的那点点灰尘，都和昨天的看上去一模一样。年久失修的支撑柱和年久失修的长明灯，整个洞穴中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仔细一看的话，明明那些对象的型号都并不算年代久远，却已经如同百年前生产的东西一般了……究竟是什么在腐蚀着这些，让它们如此之快的衰朽？
“汝的判断没错呢，看起来，洞穴的深处的确是会有什么发现。”
“本来只是靠着直觉而已……”
越过了被莉亚的愤怒所制造出的大坑，我看了眼之前存在于那里的红色痕迹，或者直白点说，人类的肉酱。原本是暗红色的物质，由人类的肌肉、脂肪、骨骼和体液搅拌制成的泥状物，现在只剩下了诡异的黑色，戴上手套触碰了一下，质感上是如同稀泥一般没错，但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充斥着一股“液体感”，简直像是以另一种形式腐烂着。
“不觉得恶心吗？”
“没有这种感觉，如果能有什么线索的话，这种事情根本不要紧。”
仔细的检查着这些痕迹，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我不是在检查人类的血肉，而是在查看橱窗中的货品一样，日常，普通，没有值得惊讶的地方。
“既然已经死了，那就不过是不会动的有机物而已，想要怎么对待都没有问题。”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只不过是和我完全没关系的人，留下的和我完全没关系的垃圾，本质上和倒在桶里的厨余垃圾是一样的，既然如此就没有产生什么特别感觉的必要性。
“也是，草履虫的残渣而已。”
她对我的话语表示赞同，看起来她很好的理解了我的意思……不对，好像差的有点远。
不过几十米的路程，便走到了原本我旅途的终点……也就是，很有可能是莉亚的那个水晶所在的位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里就是我的直接所指向的地方……
将手搭在干燥的岩壁上，摸索着向前进，举起手中的照明棒，将一片漆黑的空间照亮。
……啊啊，果然，不出所料。
原本的这里，只有一片不算大的半月形空间，除了入口之外，剩下的部分都被散乱无章的碎石杂物所掩埋，根本找不到去路，现在想想的话，那些大概是被谁刻意堆积起来，用于隐藏她，隐藏莉亚栖身的那枚巨大水晶用的。
现在的那里，再也没有这些东西了。沙土和尸块被掀开，无序的四散，恣意的堆砌在洞穴的边角，原本巨大的碎石山被完全的粉碎。被掩盖着的水晶，那枚散发着虹色光辉的水晶，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地透明的碎屑和粉末，在照明棒的白光下，星星点点的反射着虹光，如同它们曾经所容纳的存在一般，高傲的展示着自身，即使已经变成这幅悲惨的模样。
已经碎成了这个样子的水晶，对于我来说自然是什么价值也没有的，我唯一关注的东西只有一个：在那水晶原本所在的位置暴露出来的，漆黑的洞口。
就是这里了。
“汝打算怎么做呢？就这样进去吗？”
“是的。”
虽然听起来显得有点欠思考，但在缺乏情报的情况下，根本无从谈论其他的解决方法。将照明棒举在眼前，朝着那漆黑的洞里走去。
这里比预料中的要宽敞。地面并不显得难走，顶部差不多有三、四米高，周围的岩壁上没有任何人工的痕迹，如同一个正常而平凡无奇的山洞。眼皮一直在跳，直觉始终告诉着我，这里一定能发现什么东西……那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耳畔呼唤着，用我无法听到的声音，阐述着我无法理解的情报。
我时常会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不知道除了自己之外，我到底能够相信谁。
能听见某种轻微的声响，始终在这片不大的区域中萦绕不散。我的知识告诉我，那是地下水流淌的声音，附近很可能能找到一条暗河之类的东西。
“小莉亚，附近是不是有湖泊或者河流呢？”我检查着石壁上的裂缝，打算和莉亚确认一下。
“真敏锐啊，下仆。”
看起来附近的确有着暗河。地下河在“遗迹”之类的概念中，始终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许多有趣的东西都可以顺着这种地方的地下水路发现，这算是个好消息。
“算不上敏锐吧，这种程度对冒险者来说，只不过是入门技能而已。”
我语气平淡的进行自谦。在我的眼前，一条暗紫色的，蠕动的条状物正打算扑到我的脸上，我伸手摁住了它，接着用照明棒抵上去，将其碾碎在石壁上。
虽然不常见，不过是比一只大型毒蜘蛛危险不到哪去的东西，很简单的就能对付。
“汝，很喜欢冒险吗？”
回头看了看，莉亚正四处打量着这个洞穴。她似乎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
“只是继承父业而已，我本人对这种事情没有特别的偏爱。”
“父业吗？妾身可不这么认为呢。”
她的兴趣好像更浓了。
掏出匕首，把接二连三冒出来的条状生物切成段，这下才总算能够接触到我想要检查的那个缝隙。我一边将手探入，一边回应着她的好奇心。
“我的父亲是一位很厉害的冒险者。”
手上传来了触碰到什么的感觉，似乎是纸张。我捏住了那个东西，尝试着将其拉出。
“收入上等，每次冒险活动都会有很厉害的发现，时常带给我有意思的纪念品，和母亲一起对我很好。对于其他人来说，大概是个相当完美的父亲吧？”
拿出来的东西的确是一本书。明明在这样的湿度下，却依然保留着不错的韧性，没有在取出的过程中损毁，看起来纸张的质量非常的不错。原本似乎是笔记本，里面却被撕得没剩下几页了的样子。
“可是我却整天被其他人称为，‘一点也不像父亲’，‘根本不适合冒险’，‘你这样弱的人能做什么’之类的。虽然不在意，不过我似乎的确并不适合当一个冒险者。”
翻开笔记本，里面只有一页写着文字。“不要再找下去了，那里有什么不祥的东西”写着这样一点也不负责任的话。
明明自己也没有探索，就劝别人放弃探索，这算是什么，遗言吗，真是一个死了也不没法产生同情的人啊。
“草履虫们是这样看待你的吗？”
“也没有其他看法了。虽然这么说的都不是冒险者同僚，但我也没听过同僚的评价。”
“妾身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哦？刚才那样的动作，作为下仆来说是合格的呢。”
刚才那样的……？是指我切这种长得像肠粉一样的玩意，还是指我把没什么用的资料拿出来？就算想安慰我也不用这样吧，听起来像是在损我一样。
“那真是多谢夸奖啊。”
其实心里真正的想法是“成为你下仆的要求到底是有多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