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Immolation for Life

公元911年，影界，魔腾区。

谢欧（Sheol שְׁאוֹל‎ Šʾôl）城堡一层，一名活物，正在这被古希伯来语誉作死者的居住所的大厅里一脸淡然地烤面包。活物，准确地说应该是个高挑的女人，穿着精致的白衬衣，黑色紧裤和长筒靴，让本就高瘦的她看起来更单薄，远处乍一看还以为是竹竿。

虽然是活物，晓美焰确实是这里的居民，而且已经居住了八年之久，因为这里是她的Master,鹿目圆的御用生活建筑，而作为仆从的她，自然也是无时无刻伴在主人身边。在这里度过了相对平淡的几年，晓美焰早已习惯影界，以及作为吸血鬼元老的唯一仆从的生活，少去了些野性，多了些文雅，从已经可以自由掌控人狼特征就得以明了。只是和其他人狼不想同的是，许多人狼以彰显自己的种族特征为傲，会高调地露出自己的耳朵与高高翘起的尾巴，但焰大多情况下都会收起自己的耳朵与尾巴，俨然一副人类的模样，不知是主人的命令还是个人的意愿，都被同族长辈感叹离本宗文化太远了。

算着时间差不多，晓美焰取下了手套放好在长桌上，撩了一下耳边的发丝，取下了石窖上的铁甲，拿下了平行摆铺在上面的四块土司。装入盘中，放置好铁架，轻手轻脚地坐下，戴好餐布，晓美焰开始往面包上面抹果酱。

偌大的大厅里空无一人，除了牙齿撕开刚烤好土司的酥脆声外，就只能听到时钟钟摆的摇摆声。

其实本来是有人的，有女仆，管家，和守卫的…..只不过，自从主人家找到了自己的宝贝仆从，调教得持家万能之后，这一类活物死物就渐渐消失了，因为不需要了。

其实主要原因还是，晓美焰跟随的鹿目圆由于在族里乃至影界的地位至高无上，基本不会出现在一些琐碎繁杂的场合，只会在重大或者传统的场合带着自己的仆从露面，这样就导致了晓美焰几乎没有什么固定的繁忙工作，只需照顾自家主人做好血仆的本分就行了。虽然也有例外，比如小圆在住持礼葬的时候焰应该滞留于家中，又或是小圆自己在家看书也闲不住带着焰去影界，现世或者其他的纬度去溜达。

有时焰会因种族荣耀或者掠夺之旅只身到纷争之地去。焰在人狼族之中体能素质算是上乘，还拥有罕见强大的异能，本就是强大的战士，自身又被加护了许多小圆的魔法与魔导具，实力远远超出同族，自保绝对不在话下。若实在陷入危机了，还可以开启小圆的法阵瞬间传送离开。按理说她应该会成为名誉双收的英雄，但根据同行者的反应和战场报告，她似乎在这些需要战斗和杀戮的场合显得十分缺乏动力，不会积极地冲锋杀敌，做事也总最不显眼的一个。即使有人嘲讽，戏谑她为“温顺的母狗”，她也跟没听到一样置之不理，保持着自己高调的名声下低调的存在感。归根结底，作为战斗亚人种的晓美焰，自从被鹿目圆从她那噩梦一样行尸走肉的日子拯救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那样拼死地战斗过了。

一口两口，一片两片。晓美焰像啃纸片一样机械般地吃着涂着影界一种莓酱的面包，这并不代表她连对进食都毫无动力，而只是单纯地……比起面包更想吃肉而已。

也不是讨厌果酱的这种酸甜的味道，只是因为她是肉食动物，是那种对食物十分挑剔，没肉不如干脆饿死的人狼族——本该是这样的。与其说在晓美焰身上看不到人狼文化习俗的影子，倒不如说焰的一切行动都以小圆为中心，小圆喜欢的，她也尝试去爱屋及乌，虽然吸血和蔬菜就算了。

小圆作为吸血鬼不能吃普通食物，或者说除了鲜血以外没有其他能进食的东西，但却可以通过吸血感受被吸血者所进食食物的味道，虽然只是一个感觉，但很多吸血鬼都乐在其中，并对自己不能吃普通食物的体质哀嚎。意思就是，小圆说想吃水果，焰就会在小圆“进餐”前吃水果；小圆说想吃肉，焰就会吃更多的肉；哪怕小圆哪天开玩笑说一句想知道仙人掌是什么味道，焰都会开始考虑仙人掌到底是要生吞还是剁泥制酱，然后告诉小圆说特别苦，要不今天忍一天别进食了。

“如果我哪天说想吃龙肉小焰你会不会去Yggdrasi（世界树）去招惹龙族呀哈哈~诶诶诶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当真别当真！你要去了哪里我可是救不回来的！”

焰当时点了点头……因为……她之前和小圆一起周游影界的时候，只是路过了一下龙族们镇守的边界，龙侍根本没有确认来者的身份和目的的意思，和他们平常一样直接糊了她俩一脸的地狱火。

——“为什么看都不看是谁就直接喷火啊！他们看到扮作人类的同族也这样打招呼吗！”不得不赞叹小圆的反应和快速念咒的速度，那念咒声快速而密集重叠，听起来乍像一声吓哭的尖叫，但实际上已经准备好了三个法术供她们防御和逃跑了。

——“额…..小圆，先不说他们不屑扮作人类，他们应该是靠气味辨别我们的。”

【嗯…..小嗷嗷和吸血蚊子的臭味，赶走！】——大概就这样吧。

在吃饭时回忆起了不好的东西，焰硬是青着脸把面包啃出了刀片的感觉。

收拾完之后看了一下外面，月亮已经悬挂在天上了，焰注视了两秒，然后转身往谢欧内部走。谢欧的巨大与密室传接点将这座本构造复杂的城堡彻底打造成了迷宫，但是熟悉这里的晓美焰并不恼，也不借助小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侦查魔法，只是凭着感觉，一个一个搜索谢欧内部的空间去找到她的主人。对于整天都挺闲的她，这或许是另类享受。

路过寝间，浴场，通天的书塔一系列的房间之后，焰最终将小圆的气息锁定在地下室的法阵间。焰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了厚石门正中的环型凸岩上，一道光便从她手掌底部蔓延出来，沿着扩散的菱线穿梭至尾，石门发出闷声，徐徐地打开了。

烛火暗黄的烛光扎进了昏暗的房间，小圆抱着胳膊回头，自己最亲密的仆从怔怔地站在门口，似乎是对自己脚前地板上巨大的法阵和摆在关键接口各式各样的法器而感到震惊。“小焰！”小圆挥挥手，开朗地笑着。

焰呼出一口气，才安心地走进去。她不想用太多的问题困扰小圆，所以她安安静静地走到了小圆身边。而对方则是抬着下巴观察了她很久，直到焰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平视变成了仰视。“……小焰你竟然都长这么高了！”

“我已经21岁了，Master…..”望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鹿目圆，晓美焰淡淡地吐槽。

而且很早之前就是这个身高一直没变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自己的主人还真是天然……

“对，已经21了！”小圆拍了拍手，然后又转身盯了一眼自己花了巨大心血准备好的，72米长72米宽的巨型法阵。“焰你也觉得这个法阵太浮夸了吗？”

“嗯？额、没有啊……”焰尴尬地笑了笑，故意不去看她脚前一个连结点被死死钉在地板上，让她有些发慌的黑白蛇。

“骗人，你进来的时候脸上都冒细汗了。”

……失策，虽然她知道小圆和自己一样都是在夜视生物，但没想到小圆观察这么仔细。不是用的什么辅助观测术吗？

“我也觉得这么大个法阵很夸张，很没必要，我应该对自己的异能再自信一点的。”小圆捏着下巴淡淡地说，浓密的睫毛盖住了她猩红的双眼。

【异能】。

这个字眼让焰紧紧地皱起眉。

焰没有很直接地去询问过小圆的异能，周围似乎也没有人熟知它的具体细节效果。但众所周知的是，小圆只会在一个场合下使用它，就是她作为掌管司仪元老的任务之一，礼葬。

“用魔法超度逝者灵魂，用异能赐予宁静的死亡——”外人如此歌颂他们的公主。

——“吾等族人不倡导对新生儿不负责，但也不会强人所难，如果有意愿，便会由我来赐予他们宁静的死亡……这也是我的责任之一。”晓美焰也悉知她的主人时常会面临的工作，用自己的异能取走同族人的姓名，遵循他们的意愿让其死亡。

死亡必定是痛苦的，可鹿目圆的异能能去掉痛苦的过程，一切都只像是睡着一般，平平淡淡。

【真的毫无痛苦吗？】

焰时常会思索。

真正在公主手下面临死亡的人当然是不会感受到痛苦的，至少从物理层面上。

那会为鸟兽的逝去而感到惋惜的小圆呢？很残忍不是吗？要让她亲手给予自己的族人死亡，那么属于她的救赎又在哪里？

“吸血鬼这种生物，从本性上就注定了是要夺取生命力的呢。”小圆温柔的声线将焰拉回现实，不知是不是她们心意相合，小圆的话语变得和焰的心情一样跳跃。“连初拥也都是将活着的人类变成死了的吸血鬼呢，根本没有什么赐予生命，创造生命的机会呢~”小圆有些无奈地微笑，看得焰甚感心口紧痛，她皱着眉盯着地板，猛然抓紧了小圆的手：

“才没有！小圆拯救了我！小圆赐予了我新生！让我过上了……”焰激动地说，眼珠不停地转，她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并不是很为小圆争光的几年，突然结巴了，“过上了……让、让我活过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光！

“如果有来世，我依然愿意陪着你！两辈子，三辈子，十辈子我都愿意！”

鹿目圆怔怔地看着焰结结巴巴的鼓起，愣是被焰那张红透了的脸给逗笑了，“小焰你可要说话算话哟！”

“诶？”始料不及的反应，焰露出了一副弱智的脸。

“哈哈，跑得太远了，其实小焰啊，我有个想跟你商量的事情~”

“请说吧My Lord！”焰仗着刚刚好不容易爆发出来的气势，“无论是什么要求我都愿意！”

“嘿嘿。”安安心心地捧住焰的手，小圆念咒将法阵状态调入冷却，才开始徐徐道来。“吾的异能是献祭（Immolation），操控死亡只是它一部分的用法，其实真正的效果，是操控生命力。

“无论任何生物，他们都是拥有生命力才能活着，如果在这之上将生命力都抽走，那死亡就会是唯一被留下的东西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异能呢，如果被世人所知，会挑起无法想像的纷争的。所以我特意安排礼葬最多只能7日一次，并且限定一人，只是为了制造出‘我的异能7日之内只能对单个目标释放一次’的假象。没办法，如果周围有一个‘随手一挥就能把所有人置于死地的家伙’，那还有谁会接近我呢。”

“小圆是不会那样做的，这一点我能肯定。”焰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炯炯。“如果操控死亡只是一部分的用法……那其他的用法呢？”

“可以将特定的生命能量转移到别人身上，虽然只用过一次……就是之前在圣查理曼地下角斗场，你被火焰剑刃刺伤的时候，我抽取了那个人类小子一半的生命力，治疗了焰你。不然你以为我一只吸血鬼怎么会治疗的……”

焰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在小圆冰凉的手背留下一吻，对往事再度的感激。

“只可惜这种转移方法对永生族不太有用呢，如果他们作为受生命力者的话，他们本来就是永生，生命力相当于无限，所以他们濒临死亡的时候也需要对等的无限去拯救，所以对于同族的死亡，我都感到很惋惜。所以当时能救下小焰你，也算是幸运了。”小圆解释完，抬起了自己的视线，认真地凝视着自己的眷属。眼前的人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出了自己的穿着红缎带的狼耳，和在自己面前总是乖巧摇摆着的尾巴，眼神迷离地看着自己。

鹿目圆有那么一瞬竟然看呆了。见多识广的她自认为连以优美闻名的精灵也没有拥有这般俊美的颜容，即使晓美焰在影界不是英雄，生迹也不是很出名，但是鹿目圆依然感受到了在遇到焰之前从未有过的，惊喜般的归属感。“竟然这样看着吾…..小焰好狡猾…..”

“嗷？”对方只是呆呆地歪了歪头，似乎……并没有理解到点上。

“咳咳，接下来就是正事了。小焰，我这段时间司仪的时候，积蓄了一些多余溢出的生命能量，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总不能去人间多管闲事吧……就想着，找你商量一下，转加到你身上。本来还准备了法阵想做一些稳定辅佐，现在看来没必要那么麻烦呢。”

“嗯，好。”就跟接受小圆的保护魔法一样，焰毫不思索地接受了。

“额、小焰你都不问问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反正我知道小圆是不会害我的。”

“（//////）……咳咳。”小圆捂嘴轻咳了两下，没想到人类用来缓解尴尬的行为还挺好用。“不过说真的，小焰，这是有副作用的。”

“嗯？什么副作用？”

“目前已知的…..是你的相貌和身体不会再发生改变。如果你接受了，以后都会是这幅模样了。”

“嗯，没问题，还好小圆你没在我都七八十老骨头一把了才告诉我这消息，我会气死的。”面对小圆认真的凝视，焰轻松地笑了笑。她深知自己短暂的寿命只能陪小圆走过不到80年了，如果这样的改变能让她在之后的80年后不因老弱而无法成为她的依靠，她求之不得。

小圆张开了嘴，想说什么，但却又紧紧闭住了嘴。

“那么My Lord, 仪式要怎么进行呢？”人狼对司仪发出了邀请，实现双方的心愿。

“让吾考虑一下…..既然不需要用法阵的话……”小圆捏着下巴思索着，时不时抬起目光盯着今天让她很意外的至亲。

忽然，像是恶作剧般，鹿目圆攀住晓美焰的肩膀，轻轻掂起脚，坏笑着吻上了对方的嘴唇。

冷热相接，人狼的大脑瞬间宕了机，身体也沸腾了，不停地散发出烫人的热量。

不让她逃走，小圆环手搂住了焰的脖子，让害羞的人狼无处可逃，甚至不知道手往哪里放。

轻舐唇瓣，侵入内部，焰的嘴唇毫无防线，而龟缩在内部的柔软也经不住小圆的挑逗，四处逃窜。

焰害羞得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直到她感到金光扑上了她的脸颊，她将眼睛眯出一条缝，发现小圆的双眼不再是鲜血般猩红，而是散发着神圣的金光。

金光——对，就在那时，她本以为自己一定会因剑伤而丧命的时刻，就是这般金光拯救了她！

渐渐放弃了微弱的抵抗，尝试去接受这来自主人的惊喜。

“……”直到惊喜结束焰都还一副没睡醒的傻样子，嘴角挂着口水。

“仪式结束了，小焰。”小圆用手背擦了下嘴角，开心地笑了。”一直想试一下人类的接吻呢！拿小焰当实验品了不好意思哟~”小圆咯咯地笑着，捏了捏焰的脸。“听说是人类夫妇会做的事情，真是微妙呢，不像吸血鬼是互相吸血。”

“冒昧一下虽然夫妇也会做但是只要是情侣就可以了……”焰满脸冷汗地纠正，小圆肯定又是看了海文佛斯元老给她的来历不明的地摊书，那位童颜元老很多时候总是显得很坏心眼。

“啊~不要打破我有配偶的幻想啊小焰！！！你要负责！”一千多岁的孩子粘了上来开始闹别扭，摇晃得焰头晕目眩的。

“……结、结婚的话……如果是小圆……可以的哟……虽然…..果然还是不行的吧……”说些胡话，焰觉得自己肯定是脑子被烧坏了。

“诶？说什么小焰？吾听不见哟~”

别家的元老坏心眼，她家这位有时也好不到哪里去。

“诶小焰，你说如果你一直定格在这个年龄了，是不是会一辈子都在发情期呀？”

“！！！！！！！”完了！糟了！忘记了！！！！！！“希、希望不会吧！！！！！！”

“嗯嗯小焰发情的时候很麻烦呢，虽然也很可爱~”

哇哇哇您怎么现在才说！！！顺序搞错了呀！

后来晓美焰知道了结果，嗯，真的是向她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了……

“小焰，我饿了，我们回房间里去吧。”最终还是小圆亲自为焰解了围，开心地挽着焰的手臂离开了地下室。

在进餐后，道晚安前，鹿目圆轻轻吻了一下晓美焰的额头，看着自己的眷属陷入沉睡，让她多了一分安心感。

她今晚的所作所为将她和焰牵着线送上了钢丝，无论她们哪一方掉下去，都会牵扯着对方掉下万丈刀剑深渊。除非她们哪一方主动斩断连接着对方的红线，但也只能免于拖累。

然而焰并没有被自己告知所有的真相，献祭会对她带来的真正影响。虽然她迟早会知道，但哪怕只是几十年也好，几百年也罢，鹿目圆不希望晓美焰背负来自心理上的，由自己引发的罪恶感。

这孩子便是她所有的，仅有的救赎，任何人也不能将她带走——

权威，力量，自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