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丝马迹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什么?”
洛蒂找来九张白纸。“假设我们有九个人,”她说,“我,亚可,苏西,戴安娜,阿曼达,康斯坦策,亚斯明卡……还有安德鲁和厄休拉老师。”她一一写下每人的名字,“假设这些人……”
“嗯……”她突然停下,把白纸朝下打乱递给正在吃雪糕的亚可:
“亚可,抽一张。”
“この何か?”
亚可把雪糕含在嘴里,说话含糊不清。她抱着肩膀微微皱起了眉,正在做实验的苏西从她身后冒了出来,一只手越过她的臂弯,随便抽了一张。
“苏西!”
“这是亚可抽的。”苏西冷笑道。
“好。”洛蒂翻开白纸,推了一下眼镜。她清了清嗓子,以十分郑重的口吻对正在发脾气的亚可宣布:
“亚可,你现在死了。”
“诶?”
亚可愣在原地。苏西接过洛蒂手中的纸片,发现上面写着亚可的名字。
“原来如此,”苏西点了点头,“亚可,你死了。”
“诶?”亚可指着自己,表示大吃一惊,“我死了吗?”
“死了。”
“Oh My Julio……我还这么年轻……”她看起来很是难过,“洛蒂,我是怎么死的?”
“你被人杀了,”洛蒂打开笔记本,“警察会接到报告,在新月学院花园和学生宿舍两个区域的交接处发生了凶杀案,一名少女在花园里被人用刀扎死了,一个小时后她的室友外出发现了她的尸体。而凶手正是平日里和她接触的其余八人。”
洛蒂摊开另外八张写着名字的纸片,“你认为会是谁?”她问。
“诶?!我不知道?”
“没关系,”洛蒂说,“你可以随便猜一个,假设那个人就是凶手,我们再围绕那个人展开讨论,我们可以给她设计一场谋杀案,也许她并不是真正的凶手,但对话可以引出很多东西,“她在笔记本上写到,”人证,物证,手法还有杀人动机……当我们把一层层不合理否定,剩下的就是真相,再通过我们讨论得到的信息一步步向前推,就可以复原出案件的整个来龙去脉。”
“嗯……”亚可闭上眼,“凶手……凶手……”
苏西抽过一张纸片。
“戴安娜。”
“什么?”
“凶手是戴安娜。”苏西说。
“戴……戴安娜?!”
“好的,凶手是戴安娜。”洛蒂接过戴安娜的卡片,开始做笔记,“假设亚可的死亡时间是在蓝月的十一点,始发地点是在学生宿舍的花园,尸体上有多处伤痕,初步断定死因是喉咙上的刀伤,那里有一个开放性的伤口,血溅在了墙上,在这些血液溅落的时候出血部位离地五英尺,离墙三英尺……”
“不对,”苏西说,“五英尺是在头顶,在尸体上存在大量伤痕的情况下戴安娜不可能在满是学生的宿舍杀了亚可,她们之间发生了争吵或者打斗,会吸引其他学生的注意。”
“不不不说到底为什么戴安娜会杀了我?”
“好吧,我们先讨论戴安娜为什么会会杀了你。”洛蒂放下笔,“如果凶手是戴安娜的话,杀害亚可的动机确实是一个问题,嫉妒,或者看不惯亚可平时的作为动了为民除害的杀心?”
“反过来还差不多。”苏西说,“年轻美貌的在校高材生戴安娜•卡文迪许小姐被嫉妒缠身的亚可一天到晚骚扰,终于决定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约亚可出来摊牌。”她模仿戴安娜的语气,“‘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亚可,你是一个好女孩,但我太漂亮了,你配不上我……’”
“剧情突然变得好狗血!”
“那加一点人设背景如何,”洛蒂说,“比如说一个横跨几个世纪的大家族与麻瓜少女的爱情故事,”她抱着笔记本,“不畏世俗眼光,打破禁忌的两位少女上演的一场当代罗密欧与朱丽叶,她们一起逃避宿命,私定终身,最终麻瓜少女死在恋人月下的怀里,她的恋人抱着她,深情款款地对她说,亚可,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呀~”
“戴安娜人设崩了,洛蒂。”
“不不不亚可你不懂,”洛蒂来了兴致,“这种性格反差现在很受读者欢迎,你看好多变态杀人狂平时看起来不都斯斯文文。富家大小姐沦为病娇一定是有原因的,有心的读者可以从这里面分析塑造出人物背后的家庭背景社会环境或者遭遇了什么变故隐藏在光鲜外衣下的童年又是多么悲惨……”
“黑……黑历史?”
“黑历史太浅薄了,”洛蒂扶了扶眼镜,“不如干脆设定一篇古典小说,一名英国贵族与普通少女的在上个世纪末的宏伟爱情故事,当然这个故事只是背景,后来普通少女回到日本结婚生子,她的女儿偶然间遇到的恋人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
“突然又变成了**?!不对,都少女跟少女了血缘又有什么关系?!”
“在大多数案件中,只有情杀会在选择在诸多不利条件中铤而走险,或者你欠了她钱。”洛蒂说,“在学校杀人风险太大了,凶手随时可能被人发现,这起谋杀一定事发突然,是冲动而为。”
“那就去找目击证人!”
“凶手是平日里彬彬有礼受人爱戴的学生代表,目击证人心情一定很复杂吧。”
“你是说目击证人可能会撒谎?”
“也许根本不会站出来。”
“不,这不是突发事件,”半天没说话的苏西突然打断两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
“诶?”
“亚可身上有多道伤口,死因是割喉,这很明显是一场争执,而如果这是一场突发争执,她们一定会闹出很大动静,但这起事件直到尸体被室友发现——”她抽出自己的名字,“她当即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这是一场蓄意谋杀案,凶手或者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是的,凶手利用两人夜晚的这次会面杀害了亚可,并伪造了一场情杀案嫁祸给了戴安娜,身上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据。”
“那真正的凶手是……”
苏西把自己的名字翻开,再把洛蒂的名字翻开,再把厄休拉老师的名字翻开,三张纸片围在一起,亚可的纸片被围在中间。
苏西耐人寻味地盯着洛蒂:“真正的凶手对亚可的行踪了如指掌,蓝月十一点的幽会亚可肯定不会告诉其他人,只有这三人有一点机会。”
“哦,是吗。”洛蒂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慢悠悠地和苏西对视,“这些伤口可以告诉我们很多信息,才受伤的部位与旧伤有很明显的区别,这些旧伤从哪里来的呢?”
“难……难道……”
“没错,真相只有一个!”洛蒂伸出手指,“能够让亚可挂彩,平日里让亚可受伤也不会引起怀疑的人!凶手就是——”
“苏西•蔓芭芭拉!”
“你利用平日里拿亚可做实验留下的伤口伪装了这起谋杀,让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死者与凶手争执留下的痕迹,从而断定这是一起由豪门千金与麻瓜少女出演的情杀悲剧,当大家都把目光放在戴安娜身上的时候,其实你才是真正的凶手,你甚至还伪装成现场的第一发现人,对不对!”
亚可惊叫道:“苏——西——!”
“哼,我早有预料。”苏西冷笑,“事实上凶手就是想利用此事嫁祸给我,可你们忘了,我为什么要杀亚可,我根本没有动机。”
“……”
沉默。
“不,你有。”洛蒂站了起来,镜片在灯光下反射出白光,“苏西•蔓芭芭拉,你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动机,你的动机很简单,那就是——”洛蒂大声说道,“你喜欢亚可!你欺负亚可就是因为你对她有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好感,所以你会嫉妒私底下偷偷幽会的两人,这才是真正的情杀!”
“……”
“……”
死一样的沉默。
“苏……苏西……”亚可僵硬地扭过头,“是……是这样吗?”
“有趣。”苏西扬起嘴角,“可你们又忘了,尸体是会说话的。”她举起一瓶绿色的药水,在两人面前摇了摇。
“凶手就是了解了这些才设计把我和戴安娜引向了风口浪尖,这是一个推理游戏,而在大多数推理小说中,证据往往早已给出,读者和侦探拥有同等的推理条件。”她说,“动机,人物设定,证据,我也差点被你引入了圈套,洛蒂,你通篇一直在强调某些东西,可你真正记笔记的地方却只有凶杀现场和亚可和戴安娜的爱情故事!”
“诶……诶?”洛蒂愣住,“是……是这样吗?那……那一切的真相是?”
“……”
“不要再装了你这个迂腐的法官!”苏西突然扑倒洛蒂,颤颤巍巍地举起手中的药水,“你还带着假发吗装成我的朋友来骗我说出本心,我又是在做梦对不对,你是不是又要拿着小锤让我戴着镣铐判我死刑!对吧,对吧!杀人根本不需要动机,你说的戴安娜人设崩坏其实是在暗示什么对不对?你根本不是洛蒂,你是……你是……”
“冷静点,冷静点!苏西……我是洛蒂……我是洛蒂!”
“……”她放下药水,“你是洛蒂。”
躺在她身下的洛蒂点了点头。
“我是洛蒂。”
她扭头看向在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亚可,愣了一阵,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苏西别过头,拉下帽子,遮住脸,背对着亚可。
天呐……她小声念道,凶手还是让戴安娜来当吧。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