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无标题

作者:蓮道
更新时间:2017-04-27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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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107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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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大家好,时隔半年(还没到半年啦)终于又能继续填坑了,中间也是考虑到想尽量写好文,又阅读了不少资料,看了许多名家作品,结果不幸的是四月底连着六月初两场考试,本来列了大纲没办法只能先复习了。


最近考完第一门,几乎没怎么休息,假装抱着书本偷偷写了两章(母上耳朵尖,一听键盘响就敲我房门),确实是让大家等得太辛苦,在此抱歉。


作为整篇小说最后一个部分,篇幅可能会很长,毕竟要写十年间的经历,而且会不定期铺设一些番外篇,诸如鹿目家起源、主角的童年生活、还有大阪冬夏阵,如果故事结构成熟的话,甚至会连带江户初期幕府大奥的故事(当然都是一些不成熟的脑洞233)


当然正片还是想带给大家一个比较精彩的战国末期风景图,尽量根据史料大胆想象,相当于鹿目家前期被压制,中期腾飞至繁盛,最终由盛转衰这样的故事,反复斟酌后发现圆香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国贼”太TM帅了,因为之前说要融入叛逆元素,圆焰两人有可能为不同的理想分家也说不定吼(当然仅仅是可能)其他人会有不同程度的“黑化”(倒也不是黑化那么简单,只能说在成长过程中看清一些事,慢慢变得......成熟?行事风格也会与之前有所不同)


所以还请大家耐心等待,感谢一直追文追到今天的小伙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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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望之章




第六十二回 一族






寒风萧萧,在空旷的平原上肆虐横行,深雪未消,埋没道路,鹿目家一行人只得顺着车辙痕迹艰难前行。白昼里还好,两眼所见至少心中有数,到了夜里,圆香命令所有人安扎营寨。说是营寨,不过是两块发黄的粗布搭在木桩上,建起数个简易帐篷,风一吹遍能掀起一角,好似有人进帐。


圆香无心理会这些琐事,她把帐篷搭好,裹了一件鹿皮披风,点燃石坑里的篝火,先让那几个孩童进去了。


“桃子酱,你是最年长的一个,达也和由麻便交给你照顾了,可要负起当姐姐的责任啊!”圆香扶着摇曳的幕帘,语重心长地说道。


桃子牵着刚会走路的达也,一手搂抱嘬拇指的由麻,在主公面前丝毫没有懈怠,与在姐姐身边那个又惊又怕、事事依赖的孩童判若两人。她在火堆旁铺了两张草席,将两个孩子放上去,哄着他们睡下。


圆香看见这一幕,不禁愁肠百结,苦闷一连几日挂在心中,在人前不敢显露的她也只能对着几个未经世事的孩子稍微放松些。她拉下幕帘,望着雪地里家臣们劳碌的身影,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恰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掌捂住圆香鼻口,熟悉的触感令她无比放松,她本期待那人温柔地环抱住她,不想,两眼逐渐模糊,四肢使不上力,两眼一黑,松垮垮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许久,简陋的营地趁太阳落山之前修建完毕,家臣们取下马车上的酒食与物资,准备与主公共进晚膳,可绕了一大圈,查遍所有帐篷,始终不见圆香的影子。指挥众人的巴麻美预感不妙,趁着天色未暗,她立刻命人早早点起火把,四下里寻找圆香的踪迹。


人少消息传得快,还在帐篷里烤火的鹿目知久听闻后瞪大双眼,惊慌失措地丢下烧火棍,怒道:“你们怎没人看住她!若有个好歹,咱们谁也别想活了!”


上洛之路本就前路未卜,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谁知丰臣家安的什么心,所有人提心吊胆,唯恐遭遇不测。圆香一失踪,知久首先怀疑到外人头上,也许关白根本不想给他们任何申辩的机会。


以巴麻美为首的家臣们站在营地中央小声商议,她波澜不惊地说道:“你们谁的脚程快,去前路知会晓美殿下一声,让她赶紧回来。”


“我去吧!”百江渚戴上那顶别具风格的虎皮兜帽,骑上一匹栗色矮马,径直往南方跑去。


在场的人只有麻美最清楚,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掳走主公的只有谎称前去探路的晓美焰,动机理由十分充足,但她无法当众揭穿焰的阴谋,不然其他家臣极有可能与焰刀剑相向。


“哎……疼疼疼。”杏子咬紧牙关,一声呻吟,急忙捂住心口,豆大的汗珠从脑侧滑落,真到了难以忍受的份上。沙耶加一手搀扶她走进帐篷,揭开杏子衣领,看了两眼便说:“湿气太重,引得旧伤复发,这两天马不停蹄的赶路,看样子是激出来的痛。”


“这如何是好,万一遭遇敌袭,我连枪杆都抓不稳。”杏子忽的脸色一暗,焦虑万分,她牢牢握住沙耶加的双手,接连阵阵痛楚,令她呼吸无比紊乱。“万一有天,我不能再战斗了……”


沙耶加急忙将她紧紧抱住,急吼道:“不会的!你只是受了潮气,等冬天一过就好!”


“别糊弄我了!方才我连斧子都举不起来,手上的劲儿全没了,一用劲便钻心似的疼,我……”


“休要再说!”


沙耶加脑子一乱,抱住她的脑袋埋在胸口,只听杏子发出沉闷的嚎哭声,令她心胆俱裂,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你还有我啊。”沙耶加小声安慰道。


出了营帐,沙耶加与麻美打了个照面,两人尴尬一视,沙耶加慌忙抹去眼角的泪珠,藏在嘴边的话又收回心底。见她这副模样,麻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故作镇静道:“佐仓殿下有伤在身,你与我去找主公的下落吧,营地由知久公带人守着。”


“也好。”


两人随即跨上军马,一人手里举了根火把,正欲策马离开营地时,只见西北方向亮起闪烁的火光,像隔了层厚重的水雾,连成一道斑驳的虚线,那火光越来越近,轰隆的杂音混淆在呼啸的寒风中,令人难以分辨。麻美眯着眼睛盯了好一会儿,难以做出判断,仅仅不到二十人的上洛队伍若遭遇不明势力的袭击,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怎奈关白苛令,不许他们多带一人。


沙耶加瞧见异状,上千迎接,却被麻美拦了下来。


“稍安勿躁,若是来杀我们的,不必这么大张旗鼓。”


这队人马越走越近,在离营地百步的距离停了下来,麻美定睛一望,全是些穿着素衣的生面孔,领头人是个胡须拉碴的粗汉,腰间挎着一把常见的打刀,其余的人与他装扮相似。


“来者何人?”麻美拽着缰绳厉声问道。


“阁下莫不是巴玄蕃殿下?”


这汉子问而不答,本就是失礼之举,麻美原想借此发难,细看来者足有五六十人,个个骑马带刀,麻美不敢轻举妄动,随即笑答:“正是。”


“那便找对路了。”汉子一挥手,示意众人前进。


“站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沙耶加惊觉地拔出刀剑,策马向前两步。


汉子搓搓胡须,笑道:“阁下可是纳曾之女——美树弹正么?哈,没想到现在长这么大,不细看还以为是个男子。”


“是我,你认得我父亲?”


汉子骑马走进,高声道:“何止认得!我是你父亲的表兄美树雄一。此行前来是与圆香主公商讨美树一族继承人的事。”


“此事不是交由我母亲处理么?”沙耶加反问道。


“夫人遁入空门,不问世事,我去了几次都没结果。既然我等的主君是鹿目家,理应由主公定夺。”


汉子的话无懈可击,麻美也不好定言此人一定是美树一族的人,直到知久出现,汉子才下了马,热情地与他寒暄问暖。


“看来的确是你叔父。”


沙耶加低声道:“哎,印象里真不记得这人,也许父母很少提及吧。”


美树族人从麻美面大摇大摆地经过,她心中顿生疑窦——即便自家臣子前来商讨要事,为何来人如此之多?若说战事结束好一阵子,一路上也无匪寇乱军,又何必佩戴武具,思来想去实在蹊跷。


美树一族原是见泷原的一处小村落,早年收留过落魄的鹿目广则,也就是圆香的祖父。广则体壮力大,性情豪放,多次击退来犯的山贼,算是美树村的恩人,后来发动村民起兵,夺取了见泷原城,广则坐上了城主之位,遂改名换姓,成就了今日的鹿目家,其中美树一族功不可没。美树纳曾作为曾经的族长,在他死后不久,继承人一事一直在困扰族人,他们无法让一个女子接手整个族群,可其他人资格又不够,甚至没一个武士出身的。美树雄一充其量是个足轻头领,随军打过几场仗,但总归是上不了台面的人,仅仅仗着与纳曾血缘关系最为接近,才以美树一族代理人的身份出现在这荒郊野地。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帐篷,美树族人立刻团团围住,把麻美与沙耶加堵在帐外,只听帐中传来知久干涩的声音。


“这事为何还要再问?兄长已故,沙耶加顺理成章地继承下来,现在情况特殊,待我等返回故里自会给你们个说法。”


“沙耶加大人的战功我等都看在眼里,说到底,毕竟是个女子,将来是要婚嫁的,即使碰到个甘愿入赘的女婿,美树一族也不好让外人插足。”雄一振振有词地说道。“所以,在下此次前来向主公提议,不知主公可否赏脸一见?”


“这……圆香刚好有事出去了。”


“哦?既如此,那知久兄愿不愿意替我等做个主呢?”


知久脸色一沉,嘴角抽搐两下,低声道:“现在大小事由全部交给圆香定夺,我已隐居,做不得主。”


雄一轻轻拍腿,面露难色,跪叹道:“哎,大老远过来扑了个空,尽让兄弟们受了风寒,事关紧急,在下也等不了太久,斗胆僭越,烦请知久兄传个话,美树一族交由在下来统领,定当为圆香主公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你这是要先斩后奏吗?”


“主公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近日里听说见泷原恐要易主……在下担心迟则生变,届时我等也能替主公稳住局面啊。”


知久突然起身,怒道:“哼!你藏着什么心思骗不过我,别说是我,就是圆香也不会答应,你仗着是纳曾兄长的亲戚,此事也不到你来决定!你别忘了,我与他可是一个父亲生的!”


这话恰好传到帐外两位少女的耳中,沙耶加不禁心头一颤,惊讶地望着麻美。


“知久大人这话是真的么?”


麻美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此事啊,如若这般,你岂不是主公的堂姐?”


“哈?怎么可能,我爹亲口跟我说他从小长在美树村,后来受到广则公的提拔,才成了武士的。”沙耶加局促的搔着头发,怎也缕不清头脑。


此刻,帐中气氛异常紧张,雄一是铁了心的要让知久答应下来,然而知久亦是铁了心,咬紧口舌,拒绝得十分彻底。即便是圆香回来,大概也与知久意见一致,美树一族怎可交给根底不知的人。久道:“纳曾兄长即让沙耶加做了武士,态度就已然明确!况且她立下大功,尔等不过是借风起势的草芥,与她云泥之别,如此还有何可说,早点散了去!”


眼下这个当口,圆香偏又下落不明,只怕美树一族万一狗急跳墙,营地剩下的几人和三个孩童恐怕要遭遇不测。想到这里,麻美气压心门,恨杀了晓美焰。


帐中又传来雄一低沉的嗓音:“看来知久兄是不肯帮这个忙了,那我们可没什么好说的了。”沙耶加一听语气不对,撞开两个拦路者,掀起帐幕,挡在知久面前,雄一等人早已有所准备,七八个人亮出刀剑,直冲过来。沙耶加毫不畏惧,看准首先冲过来的人,她极快地抽刀,顺手一搓刀柄,刀背直砍在那人的喉咙上,见那人闷声倒地,沙耶加侧目一瞥,又有人持剑刺来,她一脚踢在其中一人的手腕上,那人受疼丢了刀,立刻退去一旁,另一人则突然停下来,不敢再近一步。


沙耶加提着宝刀,怒道一声:“你们是想弑主吗?”


雄一站在人群后,冷笑道:“岂敢岂敢,主公不在,知久兄又不肯答应,你们这一去谁知日后又有何变化,倒不如给我等一个准信,让我等也好安了心呐。”


“呸!休要狡辩,既不是弑主,那你们为何拔刀相向?”


雄一不再回答,而是转身向帐外走去,手下们即刻意会,将沙耶加与知久团团包围。知久很少见识过武斗场面,吓得面色铁青,生怕自己稍动弹一下引得美树一族骚动。沙耶加紧握刀柄,警惕地扫了一眼那些狰狞面目,高声道:“各位与我都是沾亲带故、同侍一主的乡亲,你们可别妄信小人之言,犯下遗臭万年的大错!”


围住他们的二十几人也并非全是不晓事理的亡命之徒,听沙耶加这话,几人面面相觑。


“怕什么?此处荒郊野岭,又有谁会知道?”雄一一吹口哨,驻守在营地外围的手下也纷纷骑马赶到。


沙耶加听见帐外人慌马乱,情势不妙,立刻改口道:“不过是个族长之位,给你便是了,反正我也活不长,你又何必大动干戈!”


雄一嘴角一扬,对着沙耶加笑道:“算你时务,但有这话还不够,我等还要鹿目家一个保证。”


知久立刻从身后的箱子里取出笔墨纸张,慌张道:“就立个字据为证,既然沙耶加认可了,那我知久也无从反对。”


听说鹿目家要留下字据,众人纷纷收拾了刀剑,向后退了几步,为知久撇开一处空地来,不料雄一快步上前,抓住知久的手腕便道:“知久兄且慢。”


“怎么?你还有什么请求?”


“在下向来不信纸张上的承诺,生怕你们转脸又叫底下的人偷了去,实在是不放心呐,倒不如交个人质妥当。”


沙耶加怒吼一声:“放肆!”随即将宝刀搭在雄一的脖颈上。


知久也毫不客气,低语一句:“我奉劝你别太嚣张了,方才的事我也不与你计较,就算我鹿目家风雨飘摇也轮不到你们这些草莽来欺负!”


“这话可不对啊。”雄一似是皮笑肉不笑,仿佛心事被人看穿,急忙用古怪的笑容驱散尴尬。“我听说你们手下有个十分厉害的忍者,还有万夫莫敌的常陆守,哪知我等走后你们再变了心意,还是人质妥当些。”


“不行!这些人都是关白殿下要求上洛的人,你难道还要逼我们抗命不成!”


雄一推开刀刃,站起身居高临下道:“那两个女童不是吧?来之前在下可打听过的。”


他们这才意识到,原来雄一早就做足了完全准备,才敢铤而走险逼宫犯上。


沙耶加怒视雄一道:“其中一人是常陆守的胞妹,你敢亲自问她吗?”


“那另一个婴孩呢?”


沙耶加不答,长长舒了口气,她的视线移向被寒风掀起的幕帘外,里外全是美树一族的人,麻美和其他人不见了踪影,她立刻明白麻美等人的意图,而心中早有了必死的觉悟。


她猛地挥刀一砍,斩落雄一脑袋上的发髻,稀松的短发落在他的双肩。


“你!”雄一惊恐地望着她,两腿吓得发软。


“你们可都听好了,那婴孩是千岁村唯一的活口,是我美树沙耶加的养女!谁想动她一根毫毛,就用你们的脑袋来换!”话音没落地,三五个人上前来砍,沙耶加狠推知久,身体轻盈地翻滚到侧边,迅速站起身,一脚踹到一人的脚踝上,顺势用刀背将其打昏在地,再两人的刀刃都被她躲掉,沙耶加始终点到为止,不想伤他们性命,可那几人早已不把她当远亲看待,刀刀要命,令她好不心寒。


受了惊吓的雄一急忙带了几个人往其他帐篷走,却见营地正中央灯火闪烁,杏子散乱着长发持枪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宛如罗汉降世,谁也不敢贸然上前。雄一定睛一望,杏子身后还有几颗斑驳的火星。


“那是什么东西……”


“铁炮!”麻美手握一支手铳对准雄一,从黑暗的夜幕下走入火光的范围。“亏得你的手下都在注意美树大人,也让我们有时间准备。”


“你……是我失策了。”


“你一心只念叨着自己的私欲,还会在乎大局吗?快让他们停手,不然我十几挺铁炮一齐开火,十里外德川家的关所必能听到声响,到时定会让尔等尸骨无存!”


雄一权衡再三,让手下们收了手,凌乱不堪的营帐内,美树一族七零八落到下一片,知久蜷缩在角落的木箱后,沙耶加除了手臂被划破暂无大碍,剩下的人见她这般勇武,斗志全无,个个推攘着让他人出头。


“你们好狠的心!”麻美见着沙耶加手臂流血,怒火中烧。“美树大人念你们同是一族的人,不忍痛下杀手,你们却伤了她!今天谁也别想活着回去,铁炮队准备射击!”


即便雄一没见过铁炮也早已耳闻其惊人的杀伤力,忙上前来劝:“玄蕃息怒,这群蠢货下手没个轻重,在下自会教训他们。”


麻美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是谁挑起这场无妄之灾你们心里有数,我劝你们见好就收,人质之事就此作罢,我鹿目家最讲信誉,一旦许诺,便绝对不会违背。”


知久飞快地写好文书,在落款处签下名字,折叠后急匆匆地塞到雄一的衣领口,他轻瞥一眼雄一,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不论雄一是否情愿,大局已定,他只能披散着垂下的短发,灰溜溜地带着美树一族离开,众人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麻美即刻下令拔营启程,不敢耽搁一分一刻。


“真够晦气的,没想到自己中了一刀,还好伤口浅……”沙耶加抱怨道。“话说麻美姐,我们有带铁炮出来吗?”


麻美笑叹道:“哪有什么铁炮,是桃子和几个下仆点燃的树枝罢了,趁着夜黑虚张声势吓退了他们,当时我也心悬啊,亏得你剑术高超,拖住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麻美不知该用什么来平复心情,她预感上洛之路会十分坎坷,时下百江渚未归,主公圆香的失踪无一点线索,又遭遇美树一族的威胁,勉强渡过一劫,接下来会有什么灾难降临,麻美甚至开始感到麻木。


恍惚不定的火把照亮夜行的路面,一尺厚的深雪掩藏道路,众人且行且停,扛着轿子的下仆已经累得面色惨白,轿子里传来微弱的鼾声,三个孩童团抱在一起,伴着马蹄声进入梦乡。


沙耶加紧紧牵住杏子手中的缰绳,见她面色如醉酒一般潮红,心觉不妙,她索性两腿一蹬,翻过马背,坐在杏子的身后,将她牢牢抱在怀中,两指抚在杏子额头上,只觉火烧般的烫。


“一定是受了寒气发烧了,不远处应该有个村落,你别担心。”沙耶加嘴上轻松,心里万分着急,恨不得快马加鞭找到落脚处,只可惜雪太厚实,连马蹄都迈不开步子。


“刚才……你,真是……英勇极了。”杏子的呢喃被风声盖过,她想伸手触碰沙耶加的脸庞,甚至连这股力气都没了,濒死般地望着她,直到视线模糊,彻底昏睡过去。


沙耶加专注地盯着前方,两耳听着路旁的动静,此刻耳边忽然传来枝叶的沙沙声,她惊觉地扭头望去,却见两道一长一短的黑影闪过,她急忙叫住正前方的麻美,一手扶在刀鞘上,做好迎击的准备。










第六十三回 德川








来者的身形矫健,踩踏雪地的声响比马蹄还要急促,远远地从路旁的林子里飞窜出来。


麻美举起火把,突然吐出一口气:“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二人!”


火光一凑近,便见晓美焰与百江渚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焰的身上布满血迹,下巴和发梢也粘带了些,麻美急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前方探路时遇到忍者的袭击,幸亏左兵卫前来相助,不然结果难料。”焰垂着头,仿佛在逃避他人的目光。


渚诚恳地回答道:“千真万确,我发现焰的时候她正在和四个忍者缠斗,而且我也把主公失踪的事告诉了她。”


“这么说来,主公的失踪不是你干的?”麻美眉毛一挑,狐疑地质问道。


“我即已知主公的决心,就不会干下这等蠢事!”


在一旁察言观色的沙耶加与渚担心麻美借机发难,谁成想,她却毫无责怪之意。


“我相信你,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主公,晓美殿下有什么线索吗?”


焰沉思片刻道:“我以为忍之里是找我本人寻仇的,但他们的手法很不利索,当时也没多想,便与他们打斗,拖了太久,本该太阳落山前找你们回合,却是拖到刚才,或许主公失踪与他们有关。”


“‘偷人’这种事也只能是忍者才干得出来,所以我们怀疑到你头上也是难怪。如是其他忍者干的,那最有可能的会是谁呢?”


“就手法来看是我曾经所在的忍之里,此事和虚空坊脱不了干系。”


麻美心中一沉,虚空之里从来没有固定据点,就连焰本人也无法确定原组织的踪迹,如是这般,等于圆香的线索中断,众人无路可寻。


焰抑制心中的不安,极力保持冷静,她道:“落在虚空坊手上还好说,若是她把圆香当作投名状献给他人那就糟了。”


“你怎么确定?”


“她虽然无忠义之心,却从来不会亲手杀人,如果真要圆香死,何必大费周章把人掳走?”


众少女站在冰天雪地中脸犯难色,任天地广阔,四通八达,竟然毫无方向,是前进或是后退谁也作不得主。麻美忽的一阵泪眼婆娑,跳下马背,跪倒在雪地里嚎啕大哭,那哭声带着压抑已久的愁苦与劳累,此刻放声云霄。


“天若亡我鹿目,为何不痛快些!却是抽筋剥皮、刀刀血肉,还要我等苟延残喘,倒不如……”


正说着,麻美掏出怀中的手铳,焰见势不妙,立刻夺了过来。


“巴玄蕃!你这是做什么!”


“我已经累了,反正早晚一死,到了京都还要被丰臣拖去斩首示众,不如这荒郊野岭死的干脆些。”


“圆香还活着,你这一死就是对主不忠!你还算鹿目家的武士吗?”焰厉声呵斥道。“为何要放弃希望,天无绝人之路,实在不成……我们去请求德川家帮忙!”


“德川家?”


“人是在他们地盘上丢的,多少那些家伙会有点线索,况且您不是还抓住过他们的把柄么?”


麻美恍然大悟,是在脑中一片混乱忘了这一茬,虽然厚着脸皮去求人确实不是她们的风范,但眼下也无更好的办法。


“但是……三河守愿意帮忙吗?我们现在连求人的资格都没有。”麻美缓缓站起来,雪水浸湿双膝,她担心德川家态度只如冬日寒风一样冰冷刺骨,人人都为求自保的世道,不会有人冒着风险包揽这事。


焰叹道:“我只知道德川家拥有天下最强的忍者势力,至于他会不会帮我们,我从未想过,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众人随即调转马头,抄小路向江户城行进。


今日的江户城沉浸在新年前夕的喜乐中,街道被町人打扫的一尘不染,融化的冰雪在路面上形成一个个水坑,来往的行人不顾被泥水弄脏的鞋袜,兴致勃勃地上街购买货物。主城内也是忙得不亦乐乎,好不容易结束长达百年的战乱,武士们不论老少,脸上那层被战火折磨的疲惫愁容渐渐褪去,笑起来格外轻松。


然而,德川家康对着高楼外的新年气氛却始终笑不出来。今晨天刚亮,他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回味刚才的梦境,睡眼朦胧的他没来得及打个哈欠,就被近侍叫起,说是有急事要他去查看,他不明就里地披上一件外衣,便急忙赶去楼下一间空房内,一开扇门,中央躺着一位年华正好的少女,家康狐疑走近,捡起地上一张乍眼的白纸,连这少女的容貌还未查看,惊呼一声。


“这……可不得了啊!快叫佐渡和须和过来!”


这位须和便是有名的阿茶局,作为家康身边的智囊之一,同样也是他最宠爱的妾室,之所以叫她与本多正信一道过来,看来家康面临着无法解决的难题。


阿茶局和正信几乎同时进门,却被家康推到外面。


“大人是怎么了,看您这脸色似喜似怒,甚是奇怪。”阿茶局轻轻踮起脚尖,向屋内看了一眼,似乎有人躺在地上,还盖着厚重的棉被。


“我……不知该从何说起!总之就是,莫名其妙多了个人,还是个姑娘家。”


“什么?大人您又背着妾身偷吃吗?是哪家姑娘,妾身倒要见识见识她姿色如何!”阿茶局娇嗔道,一拳瘫软地锤在家康肩上。


正信无奈地挑挑眉梢,笑道:“看来这里没老夫什么事了,老夫先行退下。”


“且慢且慢!佐渡你来看看这个。”说着,家康从袖口掏出一张信纸,“是从那姑娘身边捡到的。”


正信不急不缓地读过一遍,戏谑一句:“嚯,原来是鹿目家的姑娘啊。”


阿茶局一听更不乐意,嗓门又高一度:“大人您连罪犯都不放过!这要是被丰臣家知道了……”


“嘘,小点声,你这一喊全天下都知道了。”家康慌忙捂住阿茶局的鼻口,带两人悄悄进入房间。“她似乎是昏过去了,暂无大碍,应该没有错,此人正是……”


阿茶局聪慧过人,听正信那么一说,躺在被窝安睡的少女已经被她猜到了七八分,她便不再戏弄家康,转而严肃道:“上洛请罪的犯人凭空出现在我家,是谁想陷我们于不义?”


正信将信件一摊,低声道:“是个叫虚空坊的忍者首领想求主公接纳他们,鹿目圆香是献与主公的礼物,要杀要剐随意处置。”


“哎,说来我可从没听说过这人,倒是……私禁上洛犯人一旦传出去可不妙啊。”家康这话尾还未遛出嗓门,一个近侍轻敲房门道:“主公,鹿目家的使者前来说要面见主公。”


“得,这下可有好看的了。”正信一笑,望着家康陷入窘境更添两分得意。


阿茶局侧过脸,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圆香洁白的面容,道:“主公您还是去见见鹿目家的使者吧,圆香先待妾身那里,让人好生伺候着,不会露出马脚的。”


“有劳有劳。”家康随后带着正信一同会见鹿目家的使者。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鹿目家提出会面要求,正信甚至猜到这次又是鹿目家精心设计好的圈套,等着他们往火坑里跳。于是,正信首先派人埋伏在会客室的侧门内,一旦有变先拿下再说。


来者是他们如雷贯耳的巴玄蕃,她还带了一名黑发少女,两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厅室中央,身上的刀具都规矩地放在门口,交由侍卫保管,家康从内室走出,坐在她们面前,两人谦恭地俯首,彬彬有礼,正是起身那一刻,家康与正信竟被两位少女的容姿惊得霎时无言,两眼发直。


一个如出水芙蓉,娇而不艳,另一个如冰山雪莲,秀而不媚,一时难分高下,却各有韵味,好似活生生的画卷,令这不见世的房间充满生趣。


家康从来不以色欲为人生追求,竟也在心底暗暗嫌弃人老珠黄的阿茶局了,虽然二人甚是养眼,但一想到这些少女击退丰臣家的几万大军,不可以貌取人,又把心思全部收回来,专注于手头的事情上。


麻美行了武士之礼,道:“我家主公于昨日傍晚被不明人士掳走,至今下落不明,恳请三河守殿下帮忙,事关我鹿目家生死,小女子不敢有半句假话。如是殿下愿意帮助,鹿目家上下定会感激涕零。”


“恕小人斗胆,听闻德川家的忍者很是了得,都是一顶一的高手,若殿下愿派他们寻人,一定事半功倍,还请殿下出手相救。”焰也在一旁帮腔。


家康为难地抠抠脑袋,看了一眼正信道:“佐渡,你说说看。”


“依老夫愚见,上一回我们可吃了鹿目家的亏,这次凭什么相信你们?怕不是故技重施,诱骗我们上当的伎俩吧?”正信平和地说道,两只眼睛不住地观察着少女们的表情变化。


麻美俯首道:“事出紧急,不然我等也无颜向殿下求助,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泪珠在麻美的眼眶里打转,家康也有些可怜她们,上次中计的事可大可小,这回也是一样,家康随即向正信使了眼色,正信折腰道:“二位大人路途辛劳,不如先去客房休息,此事还需商议,主公若答应下来,必会派人知会你们。”


焰望着家康起身离开,匍匐在地跪走了两步,急道:“三河守殿下!我家主公生死不明,情况万分紧急,还请您早做决断!”


“啊,待我与家臣们商议一下。”


扇门一开一阖,家康与正信两人脚步渐远,焰无力地跪倒在地,垂着头,呼吸渐弱。


“这招不管用看来要试试激将了,只怕惹怒三河守,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麻美将她搀扶起,又道:“怪我当初埋下了祸根,换做是他人恐怕都不会见我们的。”


“并非是您的过错,刚才我也有些心急了。”


“你呀……真是不擅交际呢,让人一眼看穿心思,以后谈判的事还是交给我吧。”


两人温柔地相视一笑,过往的恩怨忽然间烟消云散。


家康与正信两人来到阿茶局的卧房,此时圆香尚未醒来,有两名侍女照顾,家康仔细看过圆香,亦是如同欣赏风景一般,越看越喜爱,甜美的睡颜甚至为他带来内心的安详。


“咳咳。”阿茶局故意清清嗓门,不屑地瞪了家康一眼,冷淡地说道:“会面怎么样了?是不是看到比我漂亮的姑娘,心又飘走啦?”


“夫人简直是无所不知的神人啊。”正信赞叹不已。


“哼,你们男人不就那点事。话说回来圆香怎么处置?是交给鹿目家还是留着?”


家康撇撇嘴道:“我正为这事发愁呢,那两人不像是说谎,倒也不是不能给鹿目做个人情……”


“依妾身看,您把她交出去,鹿目家必定怀疑到您头上,有口说不清,嘛,不过将死之人又能把我们如何。”阿茶局伸手抚摸圆香的额头,又笑道:“如果您把她的人头献给关白殿下又会怎样呢?”


“这不是违抗关白殿下的命令吗?我怎会犯这种糊涂!”


“非也,此乃大功一件,您大可放心与关白殿下这样讲,就说鹿目圆香等人窝藏反逆之心,欲意趁上洛的机会行刺殿下,被您发现了,于是防患未然……”阿茶局细润的玉手形成手刀状,轻轻地在圆香的喉咙上来回比划。家康并不急着回答,他一面思索着,一面盯着阿茶局手上的动作,阿茶局又道:“这些人才不能为您所用,留着就是祸害。送到京城死了也罢,若是死不了那可就是丰臣的人了。”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怎能让她们心甘情愿地为我所用呢?”


阿茶局收起双手,整整衣裳,自信地笑道:“您可保她们不死,您的一句话足以有这份量,况且上野国除了见泷原以外都是您的领土,鹿目家即使保存原来的故土,四面都是德川,到底该与谁亲近她们不傻,您一路见过多少依附在强权门下的弱小大名,哪个不是这样?”


“你倒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既如此,这就好办了,我派人向那二位传话,就说我答应下来了。”家康一拍大腿,如释重负。


“大人且慢!”阿茶局扭头对着熟睡的圆香笑道:“不知上野守殿下意下如何呢?”


家康与正信两人瞪大两眼,见着圆香轻轻动了动眼皮,呼出一声长叹,仿佛失落地笑着,她揉揉眼睛,叹道:“真不愧是聪明绝顶的阿茶局夫人,圆香的拙计竟被您一眼看穿了。”


家康叹道:“女人家果真心细如尘,竟能骗得过我。”


圆香被阿茶局扶起身,尴尬地低头道:“失礼之举还请三河守殿下宽恕。”


“哪里哪里,我并未怪罪你,说来也没想与阁下的初遇竟是如此情景。”家康立刻弓腰附身,热情地向圆香行礼。“佐渡,派人下去把那忍者打发了。”


“您的决定是否太过仓促了,不再考虑吗?”正信无奈道。


“就这么办了,快些去。”


正信无从劝说,只得付之一叹:“哎,到现在老夫也无法全然相信鹿目家。”


圆香正色道:“佐渡守殿下请不必为难,圆香万幸未遭毒手,被德川家所救,自当感激不尽。三河守殿下愿为鹿目家劝说关白,我愿尽力报效德川家的救命之恩,若殿下无意帮助,我也无丝毫怨言,只求回到家臣身边,再行上洛之事。其他的多余之言,我不会向他人透露一星半点,还请各位放心。”


家康一听这话,自是欣喜若狂,他急忙道:“嗨呀!这又是说的哪一出啊,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不如把您的家臣唤到主城来,大家一起和和气气的过个新年,以后再慢慢商议。”


如此,不到傍晚,圆香与家臣在江户城的主城中相会了,众人看着圆香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于能安放在肚子里。几人用过晚膳后便安排在了主城的客房里,劳累一天的她们除了发烧的杏子,谁也没合眼,所幸一到江户城,沙耶加立马找了医师为她看病,杏子的烧也退了,由于药力的缘故,她睡的比往常还要香。


经过这一场风波,焰也暗暗感觉到,虚空坊的势力已经盯上鹿目家这块宝贝,这群忍者似乎很清楚圆香的利用价值,接下来要展开什么行动都是未可知的,毕竟势单力薄,对付整个忍之里难上加难,但焰不会放弃铲除他们的想法,无论出于复仇还是保护圆香的目的。


家康在得知鹿目家众人睡下后,与阿茶局和正信躲在天守阁里密谈,向来行事谨慎的他今日之举可以说有些鲁莽了,但他隐约感觉事情不会完全顺利,需要早做一些打算。


三人聊着聊着,夜色已深,房间内的香炉也灭了。


家康道:“先前忍者来报,说昨夜鹿目家的营地遭遇动乱,细查原是底下的豪族们欲意谋反,连丰臣都打不垮的大名沦落到这般田地,可悲可叹啊。”


“所以您要冒风险去劝说关白,这恐怕不值当。”正信说道。


“她们个个都是女中豪杰、当世之才,就这么枉死确实可惜,不过,我所打算的从来不是眼前这几年事。京中那边传闻,关白殿下正在细查与北条鹿目私通的堺商人,还有见泷原合战的内鬼,如是水落石出,鹿目家凶多吉少。”


“不尽然。”阿茶局道。“丰臣家屠戮羽织城、炮轰佛寺的事已传遍天下,关东几个大寺的住持已经有所动静,不出意外应该会上京请命,丰臣最怕被扣上佛敌的帽子,重蹈织田覆辙。”


家康忽的爽朗一笑:“呵,我倒是想见识一下猴子怎么收拾这烂摊子。”说罢,家康的双眼望向朝南的窗外,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丰臣秀吉那焦躁不安的面孔。


“怎么样!要不要把赌注下到她们身上?”


阿茶局会心一笑,道:“稳赚不赔的赌局,何乐而不为呢?”


与此同时,圆香亦站在庭院内,遥望同一方向的夜空,她的双眸逐渐变得深沉。


“您还不去休息吗?”焰悄无声息地靠近她,为她披了一件绒毛披风。


“睡了一整天呢,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倒是焰酱一直为我操劳,你该好好休息的。”


“不足挂齿,您能平安无事比我能否休息重要的多。”


“焰酱,你想过我们会怎么死吗?”圆香忽然笑问道。


“您……怎么提起这个,当然是押到三条河原斩首示众吧,然后用草席裹尸,丢在一个土坑里,插上叛贼的墓碑,每当有人提及我们,大概除了唾弃就剩下惋惜了吧?”


圆香摇摇头,她拉住焰的手指,道:“才不是这样呢,我看见了,我们会躺在故乡主城的榻榻米上,满头银发,周围都是儿女子孙家臣,围了一圈又一圈,静静安送我们走完人生最后的路。”


“是吗?这是您所希望的吗?”


圆香又摇头道:“是啊,我不仅要让鹿目家活下来,回到自己的故乡,并且……等我们到了京都我再告诉你吧。”


圆香搂过焰的腰身,额头紧紧靠在她的肩上,焰惊喜万分,不知所措地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圆香喃呢道:“就当是为了你,为了大家,我必须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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