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标题

作者:faith
更新时间:2017-05-01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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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7-5-2 17:5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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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ost Beautiful World











蘿潔醒了。經歷無止盡的惡夢,承受被永世惡業吞噬後,戰勝了這件事,包容了這些存在,然後甦醒了。雖然明白跟導師的從士契約打從最初就是賠本生意,但如果不這麼做,如果不繼續往前走,自人生開始的每一日便全部枉然。她睜開眼時,陽光斜射入窗,床舖是柔軟地不可思議的高級品,這輩子從沒躺過如此舒適的大床,而在渾渾噩噩仍有些眼花的前方,隱約有著看來同樣蓬鬆軟棉的金色物體。蘿潔把那個溫暖的金色抱入懷裡,繼續睡了好一會兒。直到──。




「……不能、呼吸了……」




物體發出求救訊號。嘴裡吐出的熱氣撫著僅著薄紗睡衣的胸前,這種質料除了美觀昂貴以外,顯然無法阻隔絲毫熱度,使原本就敏感的胸脯頓時更感酥麻與微癢。蘿潔迷迷糊糊地睜眼,手臂稍稍放鬆,仍舊不想放棄佔有的這份溫暖,儘管懷中物體開始出現移動和試圖掙脫的行為,但她馴服過許多野禽猛獸,這次應該也可以讓對方安靜。「……蘿潔,真的、呼不上空氣了……」等看清楚近在咫尺的真實,等明白懷中擁抱之物是什麼人後,她大驚失色,雙手抬高,身體僵直地往後退。「公主殿下!」蘿潔很快就汲取周圍一切隱含的資訊,擺設、大床、毛皮地毯和一樣穿著白色薄紗睡衣的公主殿下,這些事物驗證自己正待在王宮或是某位貴族房內。漸漸地,陷入沉睡前的記憶浮現腦海,她看著那張平常一臉堅毅、此時卻迷濛疑惑的臉。「我們……贏了嗎?」「應該是吧。」公主殿下也剛征服幾千幾百份此世污穢,臉色黯淡慘白,如仍在地獄關口徘徊。「可以的話,短時間內不想再淨化第二隻龍了。」「哈哈哈、同感啊……」蘿潔無力地乾笑幾聲,隱藏真正的目光所在與祕密心思。




儘管不如平日指揮士兵那樣光彩耀人,卻無法不注意到,行儀完美的公主殿下鬆開了白金色長髮,讓它們如豔陽下的流沙般盡情敞在腰後,那無比嬌柔與清純的姿態宛若出塵離世的女神。還有那纖細的骨架。它從精巧下巴開始勾勒,來到細緻脖頸,化為圓領睡衣裡清晰浮現的鎖骨,以及抬手撥開鬢髮時,那白皙而纖妙的手指。不管怎麼看都是時下貴族千金的形象,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有同時以騎士自居的公主殿下,漂亮的粉白色指甲為手持武器戰鬥而修得十分平整。蘿潔沒有發現自己看呆了,直到那隻充滿涼意的手抬起,掌心輕貼額頭。




「怎麼了,蘿潔?」測著同伴體溫,她偏頭問:「還有哪裡不舒服嗎?需要我請治療師來──」「──不用了。」蘿潔成長於一群男人堆中,不習慣女性之間表達感情的方式,所以只能微紅著臉再次拉開距離,拒絕額前那隻關心的手。「我很好,只是發現一件之前都沒注意到的事而已……」「什麼事?」原來公主殿下也是個女人啊,這件事。蘿潔緊閉嘴巴,感謝自己具備足夠智慧知道不能說出口。對她而言,幾次與對方的交錯,從暗殺到觀察,從觀察到支持,一起變成了導師的從士,一起為導師承受淨化後的污穢……這些與世界、與人類惡意的戰鬥全部無涉性別,她跟她是志同道合的夥伴,是能將背後交給彼此保護的戰友。公主殿下絕不是能讓蘿潔允許自己欣賞女性美感的對象。然而,這樣的突兀狀況卻發生了。是因為同為從士在靈魂或精神意義產生結合嗎?這實在太怪了,我為什麼要看一個女孩子看得目不轉睛?蘿潔的處事觀陷入混亂,以至於沒聽清楚公主殿下嘆氣後所說的交待。「啊、什麼?」「我說,差不多該起床梳洗去找大家了。」公主殿下率先起身,床舖失去她的重量與存在後,蘿潔就不再覺得這是能舒服睡上一輩子的好東西了。




忽然,公主殿下撫著頭,身體差點往前倒下,幸好動作靈敏的蘿潔在最後一刻從身側攙扶起她。「妳還好嗎?妳才應該找治療師來檢查吧?」她不知道自己說出這段關心話語時,是何種表情或怎樣口氣,但公主殿下皺起眉,流露自尊被羞辱的倔強。「我不要緊,謝謝妳的幫忙。」手被輕輕撥開,即使微慍仍保持待人禮節,果然是名受嚴格教養培育的王族。但蘿潔也非輕言放棄之人。她再次從背後攬抱纖細易折的手臂,成為對方踏在地面的支柱。「明明還站不穩嘛,這裡又沒別人,幹麻逞強?」這次,公主殿下抿緊蒼白嘴唇,不再回絕小小舉動所帶來的莫大好意與壓力。「……為什麼蘿潔已經能精神奕奕地站著了呢?」「我也不知道,」這就是她在意的事嗎?蘿潔不禁思索。「可能因為我一直被那傢伙纏著,所以身體鍛鍊得比誰都習慣這類怪事吧。」公主殿下似乎仍想詢問什麼,但女僕們和她的親衛隊挑了好時機進來,聒噪地講著導師跟她們說公主已經醒了,果然是真的,喜極而泣地圍著她們倍受愛戴的公主。蘿潔自然而然鬆開手,被排除在那堆人之外。






***






「唉,還是穿這種衣服才不會覺得渾身不對勁。」沐浴後,換上平日旅行的簡便輕裝,蘿潔跟著前來引路的侍從走在廊上,手臂舉高伸個懶腰,附帶極不淑女的哈欠。不管是生活也好,是衣服也罷,她對無拘無束的概念上癮。真不敢相信以前幻想過嫁給王子後、自己變成公主的未來。「往前再走去就是皇家觀禮臺,公主殿下和導師都在那裡等您。」侍從恭敬地彎腰,隨後便自行退下。去觀禮臺幹麻?蘿潔獨自往前走著。醒來時聽史雷說,從士之間也有聯結,越接觸彼此就越能取得平衡,也能更快速復原,所以才把她跟公主殿下放在同一張床上,兩人的手緊緊交握。想到這裡,抬起雙手來看,忽然想知道是哪隻手與公主殿下相握。……根本是沒有特殊意義的小事,不知道為何如此在意。「啊、來了來了,蘿潔!」所謂觀禮臺就是一個偌大的拱狀陽台,史雷很有精神地朝她揮手,天族的大家也在,這幕讓她安心許多。「我們到底是來這裡──」做什麼、話沒問完,蘿潔便因眼前的某人而忘記該說的話。公主殿下站在眾人中間,她穿著一套皇家藍的禮服,優秀的剪裁稍微修飾了熟悉戰鬥與幾次死裡逃生後、比男性更加英姿勃發的氣質,而強調身材曲線的線條,更增添一股端莊高雅的貴氣。「蘿潔,請到這裡來。」公主殿下下達指令,蘿潔眨了幾次眼睛,下意識想拒絕權威者的操控,但最後仍頷首遵命,乖乖走過去。可能是因為公主殿下的微笑過於溫柔,也可能因為她很有禮貌,也或許只因為她太漂亮了讓蘿潔那句“沒人能命令我”的口頭禪怎樣也擠不出口。微風吹撫盤起的金髮,深藍色裙擺飄舞成使人心醉的畫面,她穿了一雙白色高跟鞋,雕塑出筆直的小腿,看起來也比印象中更高挑。原來真的是女孩子啊、蘿潔又忍不住想起這個發現。




一旦走到陽臺,站到海蘭德王女身邊,便立即明白她的意圖。底下是一群為王室祈福的人民,他們膜拜導師神威,感謝救贖城市的勇士,也為終於見到公主恢復健康而歡呼。「諸位──」公主殿下往前站了一步,朗聲致詞,在道謝後便立即給予國民希望和願景。她保證重建事宜和補償工作已在進行,無家可歸的人民亦可與當地市政廳聯繫請求安置。這是蘿潔第一次看到發言不帶廢話的貴族,迅速俐落地交待完民眾最需理解的情況,並在同一時刻團結起飽受苦難的人們,使其不至於因絕望而製造更悲慘的人為傷害。真是佩服啊。蘿潔望著身邊的她,就跟導師一樣,不平凡的人很容易於茫茫眾生中脫穎而出。雖說是繼承權最末位的王女,但國王被突然弒殺的現在,恐怕傳位遺囑也來不及準備吧,人民視為王族尊貴象徵的艾莉莎公主,若想舉兵回海蘭德爭奪王位,也不是絕不可能成功的事。只是……。蘿潔持續望著那張意志堅定的側臉,輕上妝彩的容顏遮蔽不了黯淡血絲的雙眼,以及比甦醒之時欲發慘白的肌膚。「艾莉莎看起來還有點虛弱……」史雷在她耳邊悄聲問:「蘿潔呢?還好嗎?」「我已經習慣了。但對其他人來說,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吧。」「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幫忙呢……」「有哦,」聽到導師自言自語的疑問,萬事通的萊拉輕聲回答:「而且有複數以上的從士,能更精確地執行這個方法。」什麼方法?蘿潔來不及詢問,空間又被一股震雷般的歡呼聲覆蓋過去。




──中午。史雷坐在長桌旁大口吃著皇家準備的午餐,蘿潔沒有食慾,無聊地喝了幾口紅酒,等待公主殿下從繁忙公務中退場,加入他們的餐桌,聆聽萊拉那神秘兮兮的方法。當她想叫侍從再來一杯紅酒時,門扉被打開了,公主殿下卸除不便利的禮服,穿回平日行動奔走的騎士裝,蘿潔覺得這是好事,因為她對騎士裝扮的公主殿下毫無遐想,可以自然地討論該解決的問題,而不會老是分心在美麗的臉龐或柔麗的身形曲線,以及不管走到哪裡都會蔓延感官的誘惑香氣。「……讓你們久等了。」拉開蘿潔身旁的座位,公主殿下入座後輕輕嘆氣。「很忙吧?」史雷的嘴巴塞滿雞肉,勉強擠出憐憫神情。「我知道艾莉莎很有責任心,但該休息的時候,還是應該讓自己多休息。」說得沒錯。蘿潔點頭,當他們一行人整個下午無所事事發呆看書吃東西欣賞庭院風景時,公主殿下已經不知道接見了多少軍官和文士,也與市政廳的人員商討完一個又一個的復興計畫。此時,卸下淡妝的臉蛋,憔悴地不忍目睹。「我已經休息九天了,」公主揚起苦笑。「本該早點確認的重建進展因我的缺席而延宕,不能再拖。」「叫其他王子王女來做呀。」蘿潔拿起刀叉搓搓餐盤內的雞肉,盡量讓語氣保持平淡。「他們才是繼承王位的對象,才是應該負起責任的人。」公主殿下沒有說話,唇邊微笑弧度變得更是苦澀,這讓蘿潔既生氣又不甘心。




為她生氣,為她不甘心。明明海蘭德有幸培育出偉大君主,受人民愛戴,享各國尊崇。但是不行。為世界災厄親力親為地奔走,儘管曾被誤解,受了重傷,狼狽倒在自己的血泊中,卻依舊咬牙奮起,絕不向邪惡卑躬屈膝。像這樣的人卻不能繼位當王。一點也不公平!那些什麼都沒做的混球,只是由於有好的出身和血統,就能霸佔王位,施行毫無慈愛的愚蠢王政。那些人把戰爭當成嗜好,把災禍當成展現威權的傑作,他們殺遍許多無辜的人,製造無數跟蘿潔一樣的孤兒。




「──話說回來,」公主殿下的聲音將蘿潔拉回現實,能感覺到那雙碧綠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萊拉大人說有要事商談,是指?」「噯,是很重要的事。」萊拉一貫輕言細語的說話方式,當講述到某些與人類觀念悖違的事情時,意外地讓人信服。「艾莉莎さん,身體依然很不舒服吧?」「……是的。」承認事實讓公主殿下萬分羞愧,為自身的弱小,也為無法振作的心靈。「艾莉莎さん知道嗎,從士之間也能分享污穢。」「從士之間……?」蘿潔豎起耳朵,心口砰砰跳著,敏銳第六感讓她對接下來的解說緊張不已。「是的。藉由肉體接觸,疏散體內污穢,達到共同淨化的目的。」「肉體接觸?」公主殿下看了蘿潔一眼。「什麼意思?」「“性事交合”──的意思。」蘿潔一口紅酒全數噴往前方,她咳得半死,而天族的大家都一副這沒什麼的樣子,史雷則是吞下雞肉後,一臉懵懂。




「原來如此……就跟先前與史雷握手才能聽到天族諸位的聲音、是一樣的道理吧?」公主殿下一手環胸,一手捏著下巴,陷入沉思。「等等等等等等!」不曉得是因為喝酒還是出於害臊,驚慌的蘿潔臉龐漲紅。「妳該不會真的在考慮吧?這種事──」「我相信萊拉大人的智慧。如果真能藉此解除我不便的狀態,絕對值得一試。」「妳到底在說什麼啊?」蘿潔已經搞不懂氣急敗壞的原因是什麼,但她真的很不喜歡公主殿下的反應。「妳也是女孩子吧,要好好珍惜自己的身體呀!」「當我是騎士時,為國捐軀是我的職責;當我是公主時,這個身體便註定獻給政治聯姻。」公主殿下的表情,既平靜又坦然,這是一個已經看到最惡劣的結果、卻仍決意為其他更多人奮戰的殉道者。「所以,我現在必須考慮的一點,只剩是否該捨棄政治聯姻帶來的利益,選擇比它更重要更有利的籌碼。」對王族而言,公主的身體是國家資本,她也已經接受這點,溫馴地等待總有一天的奉獻。但果然……果然,比起自己的國家利益,目前最重要的是,拯救即將崩滅的世界。「──別開玩笑了!」蘿潔咬牙切齒,拍桌站起。「我拒絕,我才不幹這種下流的事!」她氣得拂袖而去,留下一片沉默的眾人,過了一會兒,公主殿下穩重地開口問道:「萊拉大人,可以跟我說明得更詳細一點嗎?」







***






那天晚上,蘿潔遠離眾人,在庭院獨自練習雙短刀的技巧。每次劈砍都強力破風,卻吹不散心裡的迷惘。她當然也想幫助公主殿下,但絕不是以這個方式,不是這個將打破夥伴平衡、踏入不知名境地的行為。當越跟海蘭德最末位繼承權的公主接觸,越是明白她的想法,認同她的志向和胸襟,蘿潔就越會想起某個,當初以為嫁給王子就會跟著變成公主的傻瓜。她知道女人的身體是籌碼,是兩方契約標的,甚至是兩國和平的永世承諾。終止戰爭,消弭災厄,為人民傷痛感同身受──艾莉莎公主就是這份理想的化身──蘿潔曾期待克南王子也是這樣的人,所以她允許自己變成和平契約的交換物,結果卻證明對方才是挑起戰爭的罪魁禍首。如果這位公主殿下是克南王子就好了。




收起短刀,蘿潔仰頭遠望星辰,龍捲風侵襲過的天空乾淨迷人,群星閃耀,藍銀色的月亮普照大地,守護著難得的寧靜時光。如果公主殿下是克南王子的話,她的養父與同伴的慘死,於戰爭大火中失去家園的人們,種種悲劇就不會發生。她會嫁給那樣的人,助其實現國家應有的正道。「……原以為世上不會有這樣的貴族。」蘿潔嘆口氣,搖搖被煩惱纏繞的頭。是啊,原以為不可能存在的理想,卻出現了。那個理想穿著騎士衣裝,英凜堅定地站在眼前,舉起長槍捲起颶風,將一切卑鄙的、骯髒的、腐爛人心的罪惡全數揮散。雖不是導師,卻憑藉自身的無摧意志,試圖淨化世界。「真是……笨蛋。」我是個笨蛋。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呢?蘿潔剛要轉身離開庭院,一名士兵跑了過來,說著艾莉莎公主殿下有令,想跟她見一面。




不疑有他,蘿潔點頭跟著士兵走,卻在被帶到公主臥房外的大門時,皺眉停下腳步。「你確定公主殿下要在這種地方見我嗎?」「是的。」完成任務的士兵,頷首行禮後便離開了,留下一頭霧水的蘿潔瞪著門扉。……唉,反正都來了,看看情況也好。蘿潔敲了門,等候入房許可。『進來吧,門沒鎖。』公主的聲音在夜裡聽來有些奇妙。蘿潔搔搔發燙的耳朵,可能是因為下午那件關於性事的討論,才讓夜晚與公主這兩個單詞的結合,顯得格外曖昧煽情。蘿潔打開房門,發現臥房主人站在落地窗外的陽臺,穿著水藍色睡衣,肩披純白的毛皮短衫。白金長髮垂在腰後,讓她的身影在月色下變得模糊不真。不妙,不是騎士裝的公主殿下,這讓蘿潔相當棘手。「唔……士兵說妳找我?有什麼事嗎?」公主殿下轉身望來,臉上掛著一抹欽羨的淡笑。「我注意到妳一整晚都在外面練習,想問問妳身體是否已經完全復原。」……口調微妙地變了。蘿潔偵測到這件事,卻不明白是為了什麼,公主殿下用著與平輩聊天時隨和隨性的詞語結構,不再存有傲立人世的禮節和隔閡。「我想應該是吧,目前沒什麼狀況發生。」蘿潔動動手臂,隨便檢查肢體動作的流暢度。「太好了,我很為妳高興。」「妳只要多休養幾天,一定也會康復的。」「希望如此。」公主保持淺淺微笑,眼簾垂下,再次轉身看向陽臺外,卻遮蓋不了失望和愧疚的氣息。「我一直就不是個堅強的人,所以非常羨慕……如妳這樣,能克服無數挫折,扛起重大責任的人。」「妳在說什麼啊?妳很強,比我認識的所有人都要強。」蘿潔走到她身邊,凝視那位面有愁緒、心思難測的夥伴。「我會比較快復原,萊拉說可能因為我有靈感力,況且我也比妳有更多時間習慣天族──我身邊可是有個萬年跟蹤狂啊。」「說到這個,尚未向妳和德澤爾大人正式道謝呢。」公主殿下輕提裙擺,朝蘿潔行了個只在童話繪本中見過、宮廷貴婦人的曲膝禮。




她的金髮隨謙虛姿態散在胸前,水藍色睡衣原本就不是發明來遮隱身體,所以蘿潔這個角度能清楚看到渾圓小巧的胸脯形狀,無防備地過了頭,讓人視線不知該擺在哪裡才好。「公主殿下,別這樣。」深吸一口氣,盡量以輕柔力量扶住纖細手臂──細得不像能舉起橫掃千軍的長槍,更何況是虎虎生風地駕馭它──蘿潔想讓她站直身,恢復以往自信凜然的模樣。「事情已經過了,我們是夥伴啊,不用在意。」「那麼,」公主伸出手,笑容不再澀然,是蘿潔印象中的颯爽英氣。「請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吧,夥伴。」「好吧,艾莉莎。」她與她握手,一個不注意卻被使力拉前,跌往公主──艾莉莎──的懷裡。蘿潔驚訝地抬起頭,迎來那雙堅定的碧綠眼眸。她不該懷疑這個人如何以纖細手臂抬起長槍,因為,艾莉莎的力氣比外表所見更大,蘿潔發現自己掙脫不開,卻不清楚是由於力氣差距,還是那雙緊迫地使人緊張的翠綠眸光。「妳有青睞的對象嗎,蘿潔?」被突然問了從沒想過的問題,而且還是這種姿勢、這種氣氛之下,蘿潔結結巴巴地回著「不關妳的事」,試圖拉開距離。「我希望妳能考慮,萊拉大人所說的方法。」艾莉莎的表情,那是懇求還是哀傷呢?看不出來,蘿潔只想趕快逃開這裡,逃離這個人滿身的馨香和柔軟。「我不能浪費時間……我的國家,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時間了。」「我不是說了嗎,女孩子要好好珍惜身體呀!」蘿潔抓緊她的肩膀,大拇指不經意觸碰到褪色傷疤,讓她心底竄起酥麻,難受地想將心臟直接掏出來。「做這種事不是太可悲了嗎?」「我不認為。」艾莉莎停頓幾秒,似乎在思索一個從未想過的觀念。「如果另一名從士是別人,也許我不會接受這個方式,但……是妳的話……是跟蘿潔一起的話,我就不會害怕了。」蘿潔眨了幾次眼睛,傻傻地反問:「妳也會……害怕嗎?」「當然的吧。」歎息聲,一抹酡紅染上臉頰,艾莉莎輕聲說:「在王廷中常聽到貴婦人私密的談話,她們與丈夫,或與外頭的情人,她們的互相比較、她們的個別經驗和……共有的疼痛。」所以我曾希望,將來的伴侶至少是個溫柔的人。如果是不得不接受的事,至少,請讓我能跟一位真正的紳士度過。




「……雖然我從未考慮與女性的交際,但這也不是沒聽過的事。」蘿潔倒是聽得一愣一愣的,在男人堆中成長,沒人教育她關於性的事,連該從何處想像都不曉得。「是什麼事?她們都說了什麼?」「蘿潔,妳該不會……完全不知道吧?」艾莉莎那道驚奇口吻,讓蘿潔羞恥地瞬間臉紅。「不知道的話,為什麼下午要斷然拒絕呢?」被那樣嚴詞否決,艾莉莎的尊嚴有點受創。「因為那是只有結婚才能做的事啊!」「妳想要結婚嗎?」「倒也不是想不想的問題……」蘿潔被問懵了,自從克南王子反叛,便再也沒想過將來要跟誰締結婚姻這種平凡人生。「那麼,妳能為我考慮一件事嗎?」一手縮緊腰際,仍將蘿潔抱個滿懷的艾莉莎,用另一隻手輕撫那略顯遲疑的臉蛋。「看著我,想一想,我能成為妳心中合格的伴侶嗎?」只有一夜的露水春宵。只有一夜,赤裸相纏。「我──我不知道……」蘿潔的意志被瓦解,被比她更頑固,同時又比她更懂得婉轉說服、制定策略的王女給破解了。「但我還是覺得……這一定不是能跟大家說明的事。」「那就別跟大家說。」艾莉莎的臉傾前,聲音變得輕緩低柔,原本就是位只會在行軍指揮時才朗聲說話的沉穩人物,現在這道微啞嗓音轉為挑逗,更是魅力十足。她垂下的長長睫毛,烘托出碧綠眼中蘿潔的倒影。「別跟大家說……」蘿潔知道她想做什麼。蘿潔不知道的是,自己是否該推開。只是幾秒間猶豫,便提供唇與唇相合的機會。艾莉莎的嘴唇柔美一如絲綢,鼻尖稍稍碰觸頰邊,吹吐著不可告人的熱氣。




──別跟大家說──




這夜發生的事。這夜,艾莉莎解開睡衣,裸裎躺於床舖,手臂勾繞蘿潔後頸,允許一芥庶民伏壓公主之軀。這夜,有一雙唇安撫腹間傷疤,那差點奪去性命的一刀,齜牙裂嘴地宣示對這個身體的主權。蘿潔花了許多時間對付它,直到輕聲呻吟的艾莉莎不得不扳開她的頭,引導她更是往下,探索渴望關注的根源。這夜,蘿潔在光滑細緻的雙腿間蟄伏,望著她們彼此相合的肉體、緊密韻動的姿態,那搖晃的雙胸,倍受刺激的粉色端點如豔花盛開,玲瓏的腰肢嫵媚弓起,陷入肌膚內的指尖刺痛不已……在隱晦小聲的嗚鳴中,牢牢記住貫穿理性的快感。床舖凌亂,被汗水和滑下大腿的清液沾濕。當艾莉莎半跪坐床沿,解開蘿潔的褲腰帶時,她再也克制不住,再度把公主殿下壓往床舖。她是她的夥伴,她尋覓多年的理想化身,而這夜她會成為蘿潔的伴侶。




別告訴大家。別說出去,這僅有一夜的奇蹟。






***






庭院裡,一名騎士衣裝的少女在最後揮擊中,打飛切磋武藝的同伴手上長劍。「雖說長槍是遠距離的優秀武器,但怎麼連近戰都打不贏呢?」懊惱的親衛隊同伴,脫下頭盔嘆息認輸,但隨後又揚起燦爛笑容。「能見到公主殿下的英姿風采,我們也終於安心了。」「嗯,我已經沒事了,跟大家說無須擔心。」長槍柱地,用手背抹去額前薄汗,艾莉莎抬頭望向某處陽臺,看到站在那裡咬著麵包觀賞練習的史雷。他揮手打招呼,身旁站著那名性格與髮色相同、熾熱濃烈的風之骨頭領。艾莉莎也舉手示意,朝夥伴們微微一笑。她望著那雙蒼藍的眼,看穿它們眸中的銳利,以及本人不言可喻的溫柔。等結束與導師的任務,消除世間災厄,就會迎來世界最美好的一天吧。而那天的青空,艾莉莎深信著,一定會是與那人一樣的顏色。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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