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Jolks 于 2017-5-19 22:57 编辑
第七章 --- 滿月
咱被安置在的房間外有兩道門。一個是咱可以自由開關的木門,在木門外的則是上著鎖的厚重鐵門。
平時給咱送的飯都會被放在兩道門中間的通道上。咱從來沒有聽到過走動的腳步聲,可是每次咱餓了,將門打開後,總會看到準備好的飯菜被放在咱的木門外。而外面的鐵門總是鎖的嚴實。
只是這次,在木門外,一直以來上著鎖的鐵門,開了…
在咱決定追出去一探究竟的當下,咱給自己的理由是要藉機逃跑。可是在那一晚過後,咱便無法再自欺欺人。
咱會追出去的理由,是因為想起剛剛聽到的腳步聲 —— 倉促、不平穩的步伐,似是一個負傷的人在逃亡的聲音 —— 使得咱不禁有點擔心。
擔心?這算什麼?且不說她是強大到令人敬畏的狼神… 咱為什麼會擔心那軟禁咱的她?!
來不及理清的思緒,自咱因奔跑而飛起的髮梢,被拋入風中。
跟隨著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咱還是摸索出了那滿是錯綜複雜通道的山洞。
這是氣喘吁吁的咱自被當成活祭品獻上後第一次離開山洞,可是貪婪的肺還來不及吸入新鮮的空氣,喘的彎下身來的咱一抬頭,眼神便撞上了一雙驚恐的藍眼。
沐浴在滿月下的她,全身赤裸著。本就白皙的肌膚經月光照射幾乎變得透明,讓她更像自神話中走出的精靈。
咱的注視彷彿是一種褻瀆,可是咱移不開眼,不是因為那美麗的讓人窒息的晶瑩胴體,而是因為她因承受著痛苦而蒼白的臉。
此時的她,左臂已長出厚重的銀色毛髮,手掌伴隨著骨頭移位的聲響正在變形,指尖也漸漸形成狼銳利的爪子。
看起來… 好痛。
咱是第一次看到她化成狼型態的過程,只能呆呆的看著她蒼白的、佈滿冷汗的臉,不知所措。
「在滿月之夜出來,妳想死嗎?!」
隔沒多久便回過神的她,咬牙切齒的向咱吼道。
咱自此才想起一星期前,她給咱的警告。
「不想死就快跑!」
一改平時的冷峻,眼前的她聲音變得較為低沉,如野獸嘶吼般,她艱辛的將每一個字自喉嚨深處擠出。
被喚醒的求生本能終於將咱拉出乍看到狼時的呆滯處境。
跑。必須逃跑。 可是… 咱該往哪裡跑?
看著周圍陌生的樹林,急紅了眼的咱無助的看著眼前銀色的身影。
同樣焦急的藍眼也注視著咱。瞧見咱茫然的眼神,她顫抖著伸出還未變成狼形的右手,指向左方蜿蜒進樹林裡的一條小徑。
「跑到前面的樹洞裡躲起來。不要停下。不要回頭。不要… 看我。」
下一秒,湛藍變成了狼的金色眼眸。
咱不再猶豫,拔腿就跑。
咱盲目的穿梭於樹林裡,任憑樹枝揮打在咱身上,咱只是筆直地向狼所指的方向跑去。
身後時不時會傳來骨骼移位甚至斷裂的聲音,伴隨著的是她痛苦的呻吟。咱幾次想回頭望,可是想起那雙藍眼,咱便克制住了那股衝動。
在咱跌出樹林來到一處長滿長草的空地時,咱才終於看到那位於空地對面,在樹底有著一個狹長洞口的參天古木。不過此時,足以震撼地面的厚重腳步聲也自咱後方響起了。
咱急忙挪動著身軀前進,但盡管咱側過身,咱還是無法完全進入樹洞。咱的左肩膀似是因為角度不對,對於洞口來說總是太寬,使咱被狼狽地困在洞口。
就在咱半邊身體在內半邊身體在外的卡在洞口時,狼來了。
發現獵物的它將金黃色的眼睛鎖定在咱身上。咱試著在它的眼中尋找一抹藍色,但與咱對視著的已不是她。
下一秒,巨狼發足向咱撲來。
***
就是這個感覺。爪子踏在軟軟的地上,夜風順著我的毛拂過我的身體。
我滿意的喘著氣,等待變身後的疼痛消退。拋開了人類遲鈍的感官五覺,擺脫了平時的束縛後,我終於能夠享受屬於我的自由。聞著在樹林裡藏身的獵物的氣息,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好好的放縱自己了。
平時即使到了夜裡也騷動不安的樹林,此時卻因為我的存在而鴉雀無聲。然而,不對... 我的耳朵捕捉到了違和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是慌張的獵物笨拙地踏在落葉與樹枝上的聲音。
狩獵開始。四肢比大腦反應還快,回過神來時我已經如箭一般穿梭於樹林之中 — 畢竟追趕獵物的愉悅是深植血液裡的本性。
不過多時,我便發現了企圖躲入樹洞的獵物,只是我沒想到居然會在滿月之夜看到人類。
不過正好,我也好久沒有品嘗人類香甜的鮮血了。
只可惜在我撲向他的那一瞬,本被卡在洞口的獵物發了狠勁,硬是將自己的身體擠了進去,只留下一抹足以讓我為之瘋狂的甜美血跡在樹洞的邊緣。
嗅著那血腥味,我不甘的在洞口徘徊。耳中聽著負傷的獵物自洞裡傳出的虛弱喘息聲,更是令我興奮不已。
以我的利爪,想要刨開那個樹洞是絕對沒問題的,可是說不上為什麼,我本能的不願靠近它。
耳朵裡忽然傳出女人焦急的呼喊,是很久很久沒有聽到的聲音。我莫名的開始感到焦躁不安,也越發不喜歡這裡。雖然沒有印象我進過洞裡,但卻打心底害怕樹洞裡那彷彿會吞噬一切的無盡黑暗,想要逃離可是又不得不聽從女人的命令卷縮在那黑暗裡...
再也不想要接近這讓我感到如此恐懼的地方。我感到喘不過氣,尾巴也情不自禁的垂至後腿之間。大腦一片混亂,我被那不可名狀的恐懼逼得鄰近崩潰,嘴裡甚至發出幼獸求助般的嗚噎聲... 我已想不起在我漫長的生命中,我上一次感到如此無助是何時。
將我從惡夢中打撈上岸的是自洞裡傳出的微弱歌聲。顫抖著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哼唱著母親溫柔的搖籃曲。
我豎起耳朵,緩慢的對著洞口趴下,試圖讓輕柔的搖籃曲驅散那不知從何而來的噩夢。
***
咱一直卡在洞口的左肩終於在千鈞一髮之際硬擠進了樹洞,代價是被粗糙的樹皮劃出了一道道長長的口子。然而咱還來不及感到痛便發覺身體在猛烈的拉扯下正急驟的向前傾,情急之下咱為了阻擋頭部著地而伸出了右手,於是跌入樹洞的咱聽到了右手腕骨頭清脆的斷裂聲。
狼還在外面徘徊,沒有刻意放輕腳步的它,每踏一步都能讓咱感到地面在顫抖。咱只得咬緊牙關,忍著左肩和右手腕上傳來的痛,盡量不發出聲響。
咱捲縮在陰冷潮濕的地上,為了不牽扯傷口,只能小幅度的轉頭觀察咱所在的樹洞。不過月光照不進樹洞內,咱甚至不能判斷樹洞到底有多深。
因在山洞的房間內很暖和,咱身上只穿著單薄的衣服,在這陰暗潮濕的洞裡待久了,咱便開始不住地發抖。
咱非常不喜歡這裡,深不見底的樹洞讓咱想起幼時無依無靠的時候。雖然是救了咱一命的庇護所,咱並沒有在這裡感到溫暖,反而有種這裡的黑暗正吞噬著咱的恐懼和痛苦而逐漸茁壯的錯覺。
外面的狼似乎也很焦躁。咱知道,以它的能力,想要將這棵樹攔腰斬斷都不在話下。可是它只是不停的走動,讓咱在忍痛之際仍無法忘記它的存在,如被送上刑台的犯人,絕望的等著不知何時會突然降臨的死亡。
雖然每分每秒都因它沒有突然發起攻擊而感到慶幸,卻同時被逼得每分每秒都不得不戒備著突來的致命一擊。
在時間和空間都彷彿在無限延伸的此時,咱小聲的唱起了媽媽的搖籃曲壯膽。明明咱連她的樣貌都不記得,明明咱是害死她的罪魁禍首…
為了隔絕雜念,咱索性閉上了眼,無視陣陣抽痛的傷口,無視飢腸轆轆的肚子,也無視瑟瑟發抖的身軀,咱聚精會神的唱著咱兒時的搖籃曲,直至咱聽不到狼焦躁的腳步聲,直至咱不知何時失去意識…
***
我一直匍匐在樹洞口,即使那個人類的歌聲早在日出兩小時前便已停下。
隨著滿月之夜結束,我終於在經歷又一次骨骼移位的痛苦後恢復為人。
我赤著身子虛弱的站起,無言的望著腳下那或深或淺的巨大腳印。在滿月化身為狼時的回憶並不會與身為人時的我共享,與其說是回憶倒比較像睡著時做的一個夢。
對於這次滿月,我只能依稀記得『它』過的不太舒服,並慶幸殘留在嘴裡的是它的淡淡恐懼 (雖然我有些好奇會是什麼讓它如此害怕) 而不是某個倒楣動物的鮮血和毛皮。
略微清理自己的身體後,我才有心思環顧四周。
「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了?」
盯著那樹洞口,我不悅的皺起眉頭,不敢去想在左側長草覆蓋下的兩個石碑。
洞裡突然傳出微軟的聲音,我這才想起在變身前的小插曲 —— 不知天高地厚的東條希!
拋開對暗處的不喜,我迅速鑽入熟悉的樹洞,並在眼睛適應後發現了瑟縮在地上的東條希。
她全身蜷縮成一團,身體因伏在陰冷的地上而不時發著抖,禁閉著雙眼,嘴裡卻發出如做惡夢的孩子般的夢囈。
我快步向她走去,卻接著發現自她身下的蔓延開的血跡。
那一瞬,儘管知道她還活著,我還是被莫名的恐懼壓的喘不過氣。
我伸出右手,輕輕觸碰了她的臉頰想將她喚醒,卻發現她的肌膚溫度高的嚇人!
我感到心慌,急忙回到洞口。不顧身體的抗議,將右手化為狼爪,將樹洞口加寬。
再回到希的身邊,我不再遲疑,小心翼翼的將她滾燙的身體抱在懷裡,並帶著她離開了樹洞。
她的右手腕不自然的彎曲在她的懷裡,左肩上的刮痕泛紅還在滲血,她用我無法聽清音量的囁嚅著,並下意識的蹭著我的胸口。
我刻不容緩的將我受傷的新娘帶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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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根據,100% 的滿月似乎只存在幾秒鐘,不過就算以望遠鏡來看也很難看出 100% 跟 99.9% 的區別。以人類的肉眼來看,「滿月」大概會持續三個晚上。文中設定,狼族會受滿月影響的期間就只有一夜。
希受傷了,繪里沒辦法再當隱形丈夫。
滿月之夜過了,繪希就有一個月時間來增進感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