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遭受了痛苦,你也不要向人訴說,以求同情,因為一個有獨特性的人,連他的痛苦都是獨特的,深刻的,不易被人了解,別人的同情只會解除你的痛苦的個人性,使之降低為平庸的煩惱,同時也就使你的人格遭到貶值。
1
「我相信被害是無辜的。」
在絢瀨繪里所屬的律師事務所裡,眾多律師聚在一間會議室裡討論一個來自最近的當紅事件嫌疑人所委託的案子,從一開始的喧囂到了竊竊私語直到鴉雀無聲,被號稱該事務所最有人氣的繪里,不顧眾人的眼光,舉手發了言。
「繪里前輩……?」
坐在繪里兩側的松浦果南以及國木田花丸和其他律師一樣,用相當訝異的眼神盯著她看,然而繪里的臉上卻見不到一絲動搖。
她放下手用原子筆敲了敲桌面,翻動了自己手上那份和在場每個人一模一樣的文件,用十分篤信的目光直直凝視著她的老闆。
「我接。」
沒有半點迷惘,繪里再次壓低了聲音以表示她的決心,整個會議室的主導權看似完全流到了她身上。
在旁邊的果南跟花丸都替她流著冷汗,從一開始光是看內容,兩人就不曾想過要接下來這件事,只覺得開什麼玩笑──唯一一個被指定為此滅一家五口案的嫌疑犯向有名有勢的這個事務所提出了委託,更何況沒有什麼報酬,怎麼會有人想接?
而那個人竟然還是自己的大前輩。
「絢瀨,妳可給我想好了啊……妳現在是無憑無據地說他無罪,到時候敗訴了的話丟失的不只是妳的面子,還有整個事務所的面子,而且勝訴了的話……難道妳能找出其他嫌疑犯?」
老闆拿著沒有硬度的文件拍了拍桌子,臉上寫著不敢相信自己旗下的律師竟然有人要接這個他想退回去的案子──畢竟他們也可以拒絕,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事務所的必勝王牌。
當上律師的六年內總共接手31件案子,並且31件都勝訴的繪里,若不是她自己願意接的小案子,被派給她的總是報酬相當高的事件,既有名氣又有實力的她若是接下了這場在眾人眼裡原本就毫無勝算的兇殺案,肯定會被世間撻伐。
「身為律師,我能做的就是證明他的清白,我接。」
繪里面不改色地回覆她的上司,讓身邊的兩個人更是緊張了起來,整個會議室裡既沒有人敢竊竊私語,也沒有人敢跟如此強勢的繪里對上眼。
然而事務所的老闆終究是拿她沒轍,就怕她提出要跳槽到別的事務所這種請求,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
「好吧……如果失敗了,妳知道的。」
倘若發生了這種事,繪里會解除跟該事務所的契約,事務所可以宣稱這件訴訟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都是絢瀨繪里這名個人律師所要負擔的責任,除此之外繪里還要上繳違約金。
可惜的是,繪里只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自己會拿下勝訴。
即便──將他的嫌疑洗清以後,若是沒有找到其他嫌疑人,繪里的風評將會變得很殘酷。
「當然。」
2
坐落於東京世田谷區的某幢獨棟別墅裡,住著一戶三代同堂的有錢人家,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以及哥哥和妹妹。
祖父母是家族企業的董事長,父母則是家族企業的社長,兄妹年紀皆過了25歲,哥哥處於有未婚妻正準備談婚嫁的階段,妹妹則是在外國念著博士學位,但家裡有錢到如果她有時間能讓她每個月可以回家一次。
而在一個非常普通的時段,例行性地回到日本與家人團聚的妹妹,前一日還在同一個餐桌上用餐,只是隔天去找了除了家人以外還很久不見的老朋友,再次返家後,就只能在同一間醫院的停屍間見著他們──本案件鬧得整個東京沸沸揚揚,幸好所有的物證都指向同一人,並且很快地就抓到了這位嫌疑犯。
淺間大吾,今年36歲,事發當時剛被公司解雇兩個月,雖然沒有在死者家中發現任何凶器,但搜出來的毛髮全部與他的DNA吻合,可以說是罪證確鑿,然而他卻從頭到尾否定犯案,甚至委託了律師,就在警方都要無視「嫌疑」這個頭銜而鄙視他的時候,沒想到接下案子的是當紅律師──絢瀨繪里。
至於淺間給律師提出的條件是讓他被判無罪,而不是減刑。
「繪里前輩,為什麼接下了這個案子……?」
即便隸屬於同一個事務所,基本上是繪里組員的松浦果南以及國木田花丸跟她回到了同一個辦公室,那裡有屬於她們的辦公桌。
一回到孰悉的私人空間,果南這才有勇氣向繪里提出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有懷疑過繪里,只是這次實在是太讓人瞠目結舌了,況且在繪里打電話通知委託人之前,她們依然可以阻止繪里接下這個案子。
「罪證確鑿的殺人犯會否定自己犯罪還來求律師讓他無罪釋放,這不是勇氣極佳就是冤罪了──而且,警方調查出來的犯案動機,未免太完美了。」
這世界上沒有任何完美的東西,就連一向有正解的數學也有永遠除不盡的整數,至少繪里是這麼秉持著的。
證據越是完美,越是該讓人懷疑,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現代都市人,多半冷漠得不願面對真相,繪里一路以來一直為著不敢發聲的好人打官司,追求她理想中的正義,而這次的案件,在看到的一眼就讓她直覺是冤罪,她不接怎麼可以?
「但我還是覺得……繪里前輩太草率了……」
就算下一秒可能會被瞪,果南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花丸也默默地點頭附和,雖然果南跟花丸是同期,但年紀上還是有差,她不敢貿然開口。
「或許吧?但總有那麼一種……命運的感覺。」
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的繪里沒有抬頭望向果南,她苦笑著凝視手上的文件,不過沒有因為果南的評論而不開心,讓站著的兩人都鬆了一口氣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還有……兩天可以想的滋拉。」
即便已經告訴上司她要接,但繪里在這三天內還是可以決定是否真的要接下這個案子,她依舊有取消的權利,不如說全事務所上下的人都希望她撤回。
「嗯……還有兩天可以調查。」
最後,繪里的臉上不再是苦笑,而是有點開心的表情,這時候果南和花丸都知道等下會發生什麼事──繪里要假公濟私跑去警察署找女朋友了。
3
與秋葉原警察署第三刑事組很有關係的絢瀨繪里這時就坐在他們的辦公室裡喝著茶,看起來也不像是被警察請來聊天的,反而像是被招待──雖然是她自己跑來的。
「呃、所以繪里要幫這個唯一的嫌疑人洗白……?」
穿著白大褂的西木野真姬坐在繪里的旁邊,雖然她也不是這個刑事組的一員,但兩人看起來都相當融入這間辦公室。
真姬就跟那些聽到繪里要接這案子的人一樣,首先是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但是對方是自己的愛人又能算是頂尖律師,她覺得自己不該懷疑繪里,但實際上案情非常難以逆轉,她不得不質疑。
「我覺得,他應該本來就是白的……」
被自己的女朋友懷疑,難免會有點傷心,繪里的語氣瞬間弱了下來,生活在一起都快十年的真姬立刻就發現了這件事,讓繪里難過不是她的本意,她在桌下偷偷握住了繪里的手。
「我可以不相信他,但我永遠相信繪里──」
「咳咳咳咳、」
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的第三刑事組組長園田海未這才總算發出了聲音,雖然這兩個人在自己的辦公室曬恩愛已經是家常便飯,但現在還是上班時間,海未用力地將文件拍上了桌子。
不知道海未為什麼要故意裝咳嗽,繪里和真姬都很納悶地往她的方向看去,海未也沒轍了,她只好開始針對繪里到訪的原因做說明。
「繪里,我相信妳所堅持的正義,所以能多拯救一個人就多拯救一個,讓這件事落幕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到下一個嫌疑犯──雖然很難,我們會盡力配合的。」
何止難,根本不可能,海未皺著眉頭在心裡想著。
如果繪里成功的幫嫌疑犯洗清了罪行,那就代表所有的證據都會被推翻,然而卻沒有其他的嫌疑犯,這件事不僅會造成警方的麻煩,更無法給被留下來的家屬一個解釋,也不用說大眾輿論了,那必定吵得滿城風雨。
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找到下一個嫌疑犯,而不是在沒有另外一個嫌疑犯的情況下幫淺間脫罪。
然而也有一種最糟的情況,便是繪里打錯賭了,淺間或許真的是殺人犯。
關於這個可能性,誰也不敢去想,畢竟是那個繪里。
「……唔……」
一起待在辦公室裡的還有第三刑事組副組長高坂穗乃果,她一直沒有出聲,不過也不代表她是一直在發呆,她好像是陷入了沉思相當久一段時間,現在看起來是終於想通了,但眉頭卻跟海味一樣緊皺著。
「穗乃果也覺得……事有蹊蹺,可是繪里醬,如果說,他只是有個共犯而想自己脫罪呢?」
直覺向來很準確的穗乃果一半贊成繪里,另一半卻也提出了質疑,只是她這次並不是直覺,而是思考了很久以後才得出的結論,也不能百分之百確定穗乃果就是對的。
「所以……我還沒接下來,如果真的是穗乃果認為的那樣的話,我會選擇去當家屬的律師的,給他真正應得的刑罰。」
回握住真姬的力道下意識地加深,真姬擔憂地轉過頭望著繪里的側臉,只見繪里眼睛裡看似要燒卻也沒燒起來的正義之火,如果這個嫌疑犯真的不是繪里所想的清白,那他會得到的罪刑──必定更重。
4
上班時間可以歸類在普通上班族裡,絢瀨繪里和西木野真姬結束了一天工作,而有人這才要開始一天之中最忙碌的時段。
她們兩人來到了曾經就讀同個高中、一起當過校園偶像,並且是真姬的同班同學──星空凜以及小泉花陽所開的拉麵店。
時值晚餐高峰,但店裡依舊有她們兩人的座位,繪里喜歡的最角落的四人桌。
這間拉麵店雖然不是什麼老字號店更不是知名企業連鎖,因為店長對拉麵的愛充分體現在了料理之中,才可以讓這麼一間由兩個女孩子所經營的拉麵店人潮不斷。
「花陽,截稿日期不要緊嗎?」
在各個座位之間與櫃檯來回走動端菜收盤子的花陽,在將繪里與真姬點的料理送上她們的桌子時,真姬隨口問了一句。
花陽雖然跟凜一起開了這間拉麵店,但她實際的職業是知名作家,其中最熱門的作品便是以她們高中時期所參加的偶像研究社社長──現在是當紅偶像的矢澤妮可為原型所寫的連載小說。
而連載中的作品不只這一篇的花陽,在中午十一點至晚上十點營業的拉麵店,身為老闆娘,她會盡力地在忙碌的時段幫忙,所以常常聽說她連日熬夜趕稿的事蹟,真姬才會提出來。
「欸嘿嘿……這叫做喘一口氣唷,真姬醬。」
將兩碗拉麵以及一盤小菜端上桌,花陽嘴上這麼說,但卻無法藏住自己那尷尬及緊張的笑容。
「……怎麼看都是越來越喘吧!怎麼不多請一個工讀生?」
拉麵店是長窄型的房子構造,從門口到店的最裡面總共有十桌四人座位,每桌皆靠牆,旁邊便是走到,在過去就是與廚房相通的吧檯式座位,料理可以從這裡直接端上,櫃台也在吧檯的最前面。
雖然在廚房裡面的凜將料理端出來之後放的地方都是固定的,但就算是這種小店面,從第一桌到最後一桌,長度至少有二十公尺的距離,花陽若是一直走來走去的話,就如同真姬所說的,她根本不叫做指喘一口氣。
而店裡其實是有請了一名工讀生,只是工讀生並非每天都來,硬要說的話只會在假日出現,也是因為成本的關係,所以她們沒有請平日的工讀生。
「這樣對不起凜醬嘛……啊!來了!」
話說到一半,花陽便被其他桌的客人給叫去,留下了一個抱歉的笑容後又只剩下兩人了。
反正剛好料理也上來了,繪里和真姬就沒多說什麼了。
「真姬、」
「嗯?」
吸了第一口麵之後,繪里像是忍了一天沒說話,也不專心享用眼前的拉麵,她用一種撒嬌的語氣喚了埋頭喝著湯的真姬。
而真姬沒有抬頭看繪里,只是繼續吃著她的麵,但還是給她應了個聲。
「妳真的贊成我接案嗎?」
拿著湯匙的手抖了一下,真姬這才抬頭看很平靜地一邊吃著麵一邊問她這種話的繪里,彷彿這話題很隨便似的。
「……我有什麼好不贊成的?」
裝做跟繪里一樣若無其事,真姬說完之後便繼續舀起第二口湯,順便夾了她們叫的那盤小菜裡的炸可樂餅送進嘴中。
「……不要因為是我,要針對事件本身,妳覺得如何?」
在所有人面前表露出一副相當有自信的模樣,讓所以人都折服於她的氣勢,然而私底下,繪里還是抱著那麼一點不安,就如同她在辦公室裡對自己的兩個後輩的回答一樣,她只是覺得是個命運,並不是有百分之百的確信才接的,而她這種擔憂的神情也就只會展現在真姬面前。
「從案件一爆發出來,世人對他的印象就是個殺人嫌疑犯,我想超過半數的人會直接忽略嫌疑這兩個字……我說了我可以不相信他的,因為他只是個陌生人,要得到別人的信任,至少需要一點努力……」
幾乎忘記要吃麵,真姬說得很慢,又有停頓,她這只是在委婉的跟繪里說她不贊成,畢竟勝訴跟敗訴各會造成的結果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簡單來說,在真姬的心裡就跟普遍是人一樣,他是個殺人嫌疑犯。
「會不會我只是犯傻了……」
繪里對著真姬苦笑,然後趁她還盯著自己的時候伸手夾走了真姬碗裡的叉燒,下一刻便是叉燒你爭我奪的一幕,可惜真姬最後還是輸給了繪里。
「……」
前一秒還在嚴肅話題的真姬頓時臉都沉了下來,安靜地繼續吃著自己面前的那碗拉麵,趁著繪里偷走她的料之前自己全部先吃完了。
但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是真姬搶,這是就只是繪里搶回來而已,沒過多久她就氣消了。
「如果繪里真的犯傻了,我會……養妳的。」
說完便把只剩下湯頭的碗捧起來打算一口氣喝掉的真姬其實只是為了遮住自己的臉而做出這種事,但在自己將碗放下的時候卻發現繪里笑咪咪地盯著她,讓她緊張地把桌上小菜的其中一個天婦羅丟進繪里碗裡轉移她的注意力。
然而不管怎麼樣,繪里的注意力永遠也都只會在真姬身上。
「怎麼會是讓妳養我……」
垂著眼簾夾起碗裡的天婦羅,繪里喃喃自語道。
5
淺間大吾在離職前是該案件被害者,寺島一家的家族企業底下的員工,職位跟同年齡層的比起來算是正常的升遷速度,是經銷部企劃組的組長。
薪水正常,該企業也並不是一般人所定義的黑心企業,就只是一間正常的貿易公司。
淺間在三個月前因為重大失誤以及社內糾紛,原本被降職,似乎本人皆受不了該結果而自行選擇辭職,表面上則是公司開除了他。
介入調查之後公司內部所有人都是回答該失誤與公司名譽有重大關係,無法奉告,社內紛爭則是據說他與公司內某女性下屬有粉紅內情,該女性發現他的對象不只自己一人後才爆發出來。
幾乎是在公司內走投無路的他,被寺島社長好心下派到沒什麼人認識他的小部門,卻因為有所不滿而結束了在這間公司的任職。
在寺島一家被殺害的現場──寺島家族六人同住的大豪宅發現了不屬於這六人以及管家的毛髮和指紋,讓警方發現了淺間這個人,淺間承認當天有到寺島大宅登門拜訪,但他矢口否認自己和這件事有關係,才導致了現在的局面。
「五個被害者都是被利器刺穿心臟殺害的,根據大小以及傷口片面來看,就是把普通的菜刀或小刀而已,而且彼此之間沒有沾染到彼此的血液,就這點來說,繪里的懷疑是合理的。」
雖然不是負責分析這次案件屍體的法醫,西木野真姬有能力得到該案件的相關資料,她將最不合理可是警方卻為了排除其他可能性而不提出來的疑點告訴了絢瀨繪里。
寺島一家人除了剛歸國出門在外的妹妹,其餘五人皆是橫屍在自己家中,所幸第一發現者不是唯一的家屬,而是外聘的管家,才沒有讓妹妹精神上更受衝擊,目前她還沒有回過家。
「就算沒有這點……本來就很可疑,嫌疑犯整個過程難道會毫髮無傷地拿著刀子刺穿五個人的心臟嗎?」
繪里看了園田海未交給她的警方的調查報告詳細版本,當初第一時間發現的管家在後來的考證確認了並沒有移動過屍體,而這五具屍體分別橫倒在家中各處,沒有任何一個人是靠近彼此的,她才提出此疑問,即便沒有人可以回答她。
至於管家,是比寺島爺爺奶奶還要再年輕十歲──也有六十歲的老管家,他跟他們無怨無仇,即便殺了他們全家也沒有保險上的利益可圖,更何況就體力以及靈活度來說要刺殺年輕人是不可能的,所以被警方排除在外。
「先在喝的或吃的裡面下藥弄暈他們之後再下殺手──當天是客人的淺間不可能辦到,可疑的會變成管家,不過如果當天喝的茶是淺間帶去的……沒有這回事對吧?」
雖然不知道早就鎖定目標的警方有沒有追查到這麼細,繪里還是抱著一點希望抬頭往海未的方向看去,海未則是看向了真姬。
「沒有藥物殘留,不如說他們可能根本沒有喝茶或吃點心。」
不至於到需要調查寺島家中物品,真姬立刻提出了檢驗報告書上有寫的事項,讓管家和淺間都少了一些犯案可能性。
「寺島的年輕兒子今年才二十幾歲,比淺間還要來的壯碩,怎麼有可能在他下手殺別人的時候完全沒有去阻止?但是──這個情況不只套在淺間身上,不管是什麼人,都很詭異,不過警方沒辦法破除這個難題,所以乾脆直接下定論了,不是嗎?」
即便自己身邊親密的幾個人都是警察,繪里也不會口軟,況且負責調查的不是這個第三刑事組,所以也沒什麼好為難海未的。
然而這種問題依舊沒有任何人可以給繪里解答,在場沒有當事人,也沒有人敢輕易下判斷。
從頭到尾都在沉思沒有開口的高坂穗乃果,在沒有人開口繼續討論之後,她突然抬起了頭筆直地盯著繪里,表情相當嚴肅。
「自殺……的可能性呢?」
6
絢瀨繪里最後還是來到了拘禁所與淺間大吾會了面。
對方看起來身材普普通通,眼神跟臉色並不兇惡,就是個老實人的模樣,光是這一點就讓繪里暗自安心了起來。
「你好,我是絢瀨繪里,準備為你進行接下來的法庭辯護,但若你無法回答我的這些問題,我便會取消這個決定。」
在與淺間隔個一個透明玻璃的對面坐了下來,繪里首先很不留情地說了她的條件,表示她來到這裡,給予他的機會也只有二分之一而已。
「好。」
而淺間只是很簡潔有力地點頭同意了。
假設沒有繪里幫忙,估計也不會有其他律師願意接下這個案子,繪里稍微挑眉,不明白這個要是沒有自己就即將被定罪成殺人犯的人怎麼還可以這麼冷靜,但她還是繼續了接下來的流程。
「第一,你去拜訪寺島社長以及董事長的目的是什麼?」
繪里拿出了錄音筆按下錄音讓筆靠在玻璃上有洞孔的地方,雙手交疊放在桌上,嚴肅地盯著對方。
「為了自己兩個月前的工作失誤以及衝動離職而道歉的,寺島社長在我找下一個工作的時候,據說對方公司打過去詢問我的離職原因,社長幫我圓滿解決了,才讓我能在原本預定一個星期後就職,現在看起來是沒辦法了。」
淺間的語氣極為平淡,開始讓繪里感到有點毛躁。
據說殺人犯若不是太過激動,就是冷血無情,繪里開始考慮起後者的可能性,但他說的也不像假話,資料上寫著他失業而不是待業中,原因就在於他之後找到了公司也因為這件事立刻取消了合約。
「還有別的目的嗎?」
「……」
「淺間先生?」
或許對方沒料到繪里會這樣問,他沉默一陣子,這樣反而讓繪里覺得他是在默認,而這個目的難以啟齒。
至於難以啟齒的原因,也不一定跟這個案件有關連性。
「……有其他的目的,但我不能說,這件事從好幾年前到現在一直都是秘密,但跟這次的案件一點關係都沒有,簡單來說,公開了會傷害到我的前女友。」
淺間在玻璃後面垂下頭,終於露出了一個被冤枉的人該有的表情,他伸手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弄亂了整頭頭髮,眼神裡露出了一點憔悴。
只是繪里不知道他這裡指的前女友是寺島公司那個被發現劈腿的女孩子,還是原本的對象,所以她也只好發問了。
「前女友是別的職場的人嗎?」
「是的,我們是遠距離戀愛……」
「嘿──」
繪里看著淺間微微皺起的眉頭以及懊惱的眼神,心想看來他是真的抱有感情的,不過繪里實在是想不到什麼說了會傷害到那個遠距離女友的事,除非跟那個被劈腿的女性也有點關係的話。
「可以請問前女友的職業嗎?」
「是個醫生。」
「哦──」
腦裡頓時浮現了自己的戀人──西木野真姬的模樣,繪里稍微恍神了兩、三秒,雖然真姬也算是一名醫生,但相差還滿多的,拋開在腦中盤旋的畫面,繪里立刻又回到了工作模式。
「請看著我的眼睛,你敢保證,自己絕對沒有殺害寺島家族的其中任何一人嗎?」
淺間緩緩地抬起頭,用誠懇又嚴肅的眼神回視著繪里,他用極為低沉的聲音開了口。
「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