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洛颖 于 2017-6-4 23:05 编辑

“程序——修复完成！”

耳机中终于传来了令人安心的答复，夹杂着嘈杂的电流音，让这代表着胜利的宣告听起来犹如虚无的幻想，原本繁华的城市在余波的摧残下、如今已然像是走入末途的旷野，风鸣翼撑着长剑踉跄的站起身，难以置信的反问了一句：“结束了…吗？”

同伴们已经不知道分散在了何处，但是很快的，耳机中就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象征着安全的话语让她慢慢放下心来，然而、“奏？”

远处半空中即将燃烧殆尽的镜之城终于坠落至地面，片刻后，耳机中响起熟悉的声音：“稍微有点事情…我很快就回去。”

断续的语句中裹挟着建筑物被火焰吞噬而产生的炸裂声，翼勉强站直了身体，望着远处正在被余波蚕食着的建筑：“你现在在哪儿？！”

“嘛，反正我很快就会回去的，就这样。”

全然是一派轻松的玩笑式口吻，然而说话的人实际上神色低沉，奔跑在火焰肆虐的残破建筑中，然后她抬手敲了敲耳机，切断了通话。

身上的gear已经因为力竭而显得残破不堪，不过天羽奏显然并不在意这个，只是向着前方不断奔跑、最后她在建筑中枢前停下了脚步，挥舞长枪，将面前挡住道路的碎石尽数清除，站在了试图逃跑的威尔博士面前。

这是操纵noise、导致家人死亡的罪魁祸首之一，哪怕他最终协助更改程序拯救世界，也不能掩盖那个事实——然而在奏对着他举起长枪的瞬间，从一旁袭来的光波击中了她的长枪，就在她愣神的片刻间，威尔博士疯了似的向外逃去，奏瞥了一眼他狼狈的背影，并没有追上去，而是转身将目光投向了靠坐在操作台下的女人。

那女人因为拼命放出最后一击而使身上的伤口涌出了更多的鲜血，深红色的眼瞳被额前凌乱的发丝遮挡着，原本夺目而绮丽的粉色长发沾染了黑红色的血迹，与破损的gear交错在一起，可即使是这般穷途末路之姿，这个女人仍旧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对了、就是这种表情，好像所有的事情、连同自己的死亡都一并在预料之中似的觉悟，无论何时都能准确无误的激起天羽奏不爽的情绪，她缓步走到那女人面前，居高临下的与她对视了。

都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是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奏第一次因为讥讽而笑出了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去救别人？”

玛利亚放下手中长枪，用虚弱的语调反唇相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复仇？”

和过去无数个日子一样毫不相让的斗嘴让奏真正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她天生的克星，到了这种时候也还是不会放过她，奏还记得自己成为装者的初衷——然而此刻她根本不想去考虑关于复仇的任何事情，她只是俯下身，在玛利亚面前单膝跪下，一字一顿的反问她：“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背负着所有的罪孽孤独的走向尽头，无法获得任何救赎，甚至到了最后一刻还在试图阻止她的双手染上鲜血——何等愚蠢的女人。

身上的gear连同手边的长枪终于因为消耗殆尽的linker而被强制性解除了，玛利亚疲惫的合上眼，笑：“我比较想死在你手上。”

“——那你就给我好好活着，然后和我堂堂正正的对决。”奏伸出手，却被玛利亚攥住了手腕，她再度睁开眼，深红的瞳色中像是蕴藏了所有的黑暗：“你知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很看不惯你。”

奏不客气的回道：“真巧，我也是。”

同为永恒之枪适格者的玛利亚与天羽奏，从一开始就不是同一类人，在玛利亚怀着拯救世界的心情踏上战场的时候，奏唯一的念头不过是为家人复仇，她无法理解玛利亚那种人——孤独的走向世界的黑暗面，竟然是为了拯救？

奏只是爱着自己的家人和同伴，而玛利亚却爱着这个世界。

她一直觉得玛利亚是个不可救药的蠢女人，就像玛利亚将她看做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鬼一样，从二科时代起两个人就没有过哪怕一瞬间的和平共处， 两个人从训练时的对战、到战场上的较劲，从究竟是拯救世界更不切实际，还是复仇更没有意义，再吵到晚饭与夜宵到底哪个重要，往往吵到最后，遭殃的却是风鸣翼——玛利亚总是没好气的把翼推出来挡枪：“你该好好管管那家伙了。”

而奏不甘示弱的把翼拉到自己身边：“怎么说翼也应该帮我才对吧？！”

一贯以防人自称的风鸣翼第一次没出息的做了逃兵，剩下两个人继续吵到不可开交。

所有的人都玩笑着说她们不像是同伴，倒像是与生俱来的宿敌。

谁也没想到当初那一句玩笑最后成了真——玛利亚以菲尼的身份离开了她们，走上了一条谁也无法理解的道路。

一直以维护家人与同伴为战斗目标的天羽奏，最终却没能救回玛利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入末途，玛利亚攥着她的手腕，浓稠的血液顺着指缝落在地面上，犹如她此刻凄绝的笑容：“到头来你和我一样，什么也没能拯救。”

生于战乱的玛利亚过早的失去了可以守护的家人，此后的时光中她近乎偏执的寻求着拯救世界的方式、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去追寻着力量，直到有一天，当她认为单纯的战斗已经不能够解决问题时，她与威尔博士达成了交易。

披上名为菲尼伪装，掌握那本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无论前方还是身后都只有无尽的黑暗，仿佛因为有了那一层伪装，她就可以无畏的做出那些曾经她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直到双手染满鲜血，而玛利亚逐渐消失在那层伪装之下。

奏所认识的玛利亚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凝聚了翡翠的柔和光芒，然而她望着此刻玛利亚灰暗的红色双瞳，低声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

她失神的松开了奏的手腕，喃喃道：“我不是菲尼。”

那种可笑的伪装只能用来欺骗世人，麻痹自己，到头来她已经忘记了当初自己为什么要依靠这种伪装前行——她低声笑着，重复道：“我不是菲尼。”

“——我知道。”奏曲下另一个膝盖，俯身将浑身沾满了血迹的玛利亚抱入怀中，她甚至想，也许选择了完全不同道路的自己才是最了解玛利亚的人，“我知道你做的事情都是自己的意愿，你从来、从来都不是菲尼。”

天羽奏的宿敌从来都只是玛利亚一个人，与菲尼无关。

玛利亚在在她怀里再度笑出了声，就像是没人预料到她们会真的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一样，她也从没有想到过，时至今日，竟然也只有她一个人会来到自己身边，告诉她：“你不是菲尼。”

周遭的墙壁已经坍塌了大半，奏随手击碎了自头顶落下的巨石，再低下头时，那个女人已经恢复了往日游刃有余的淡然姿态：“威尔博士已经逃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还是说、你真的想亲手结束我的性命？”

玛利亚露出一副“非常乐意你这样做”的神情，简直和往常一样可恶，奏瞪了她一眼：“我才不会让你如愿。”

其实早该明白的，天羽奏背负着仇恨走向战场——却早就在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是单纯为了复仇而挥舞长枪，玛利亚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于是她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抬手扯下了脖子上挂着的gear，“那就收下这个吧。”

她曾说为了复仇而成为装者的天羽奏不配成为永恒之枪的适格者，然而实际上——

姑且将这个当做道歉吧。

“——这算什么，”奏克制着发颤的牙关，和她斗争了半辈子的人就这么、妥协了？她应该一直和自己争吵下去，一辈子和自己过不去，而不是就这样、奏忍无可忍的讥讽道：“你还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女人啊！”

“自以为是的臭小鬼……”

玛利亚像往常那样毫不留情的反击回去，像是缅怀那段时光一般，奏终究还是握住了她伸出的手，于是玛利亚眯起眼睛，露出了久违的真正微笑：“作为交换，让我再看一眼这个世界吧。”

“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奏下意识的进行了回击，却第一次不想再争论下去，她举起长枪，击碎了镜之城本就已经残破不堪的顶端。

奏避开了她身上几近露骨的伤，将她小心的护在怀中，然后纵身向上空跃去。

久违的看到了残缺的月亮，奏在顶端坐下，然后让她能够安稳的枕着自己的双腿躺下，风中还残存着战后的血腥气，周遭火焰肆虐，吹起她本来就杂乱的长发，奏低下头，看到玛利亚只是默然望着月亮出神，“我还记得——”

其实一开始的相遇并没有那么糟糕，这当然是相对于她们后来的针锋相对而言的，奏理了理她额前被血迹濡湿的刘海，低声道：“我说过我们总有一天要决出胜负，证明谁才是真正被永恒之枪所承认的适格者。”

然而玛利亚却将gear交给了她，那算什么？认输？这样一来自己不是再也没有打败她的机会了吗？这女人真是可恶的要命，简直是她这辈子的克星。

“总要有个人背负罪孽的……。”

到这种时候还在说傻话，奏忍无可忍的道：“我说你啊——”

这次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奏望着那个女人翡翠色的漂亮眼瞳，木然的将gear重新放回到她手中。

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这样和她处处作对了。

然而更可笑的是，选择了截然相反的道路的两个人，最终还是通往了同一个结局，剥除了菲尼伪装的玛利亚最后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这个残破不堪的世界，而最初不过是为了复仇才走上战场的天羽奏还将会继续守护下去。

那是她们彼此之间的宿命，玛利亚为了这个她所深爱着的世界燃烧了她的一切，而奏注定要守护着这个宿敌所爱着的世界，一直前行到遥远而未知的尽头。

——终究是殊途同归。

（没有任何意义的、单纯想写奏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