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cyucyu 于 2017-6-5 22:13 编辑
(2)
隔天凌晨,天剛濛濛亮,我在昏沉中聽到尖銳的噪音。
「把它關掉。」我懷裡的人咕噥。
天氣變冷了,這床棉被好軟好舒服,我一點都不想起床。
那人慵懶的動了一下,我想起昨晚的事,半睜開眼,她的紅髮在我鼻頭搔癢。我稍微舒展痠麻的手臂,隨即摸到她赤裸的背,軟滑得不像男人。喔,她本來就不是男人。弗斯克是個女人,我昨天征服了她的軍隊,她的身體,也征服了她的心。這讓我想到就得意的笑,放肆的笑,作夢都停不下來。
「嗶---------」尖銳的噪音持續著,「潔思,把它關掉!」弗斯克再次抱怨。我不是叫潔思,昨晚明明跟她說過人家稱呼我梅赫兒,但小名是阿娜希塔。小名比本名還長,梅赫兒是友善又兇殘的雙面男神,阿娜希塔是孕育生命的江河女神。只有能談論我性別的人,通常是與我袒裎相見的女人,才能叫我阿娜希塔。瞧我,床笫小名都跟她說了,有夠掏心掏肺的,她居然還記錯。
「我不知道那什麼東西...」我揉揉眼睛要尋找噪音的來源,弗斯克終於不耐煩的起身,橫過我身上,啪的拍打了什麼一下,噪音終於停了。她不是打我,我轉頭看,看到她打的是我耳邊一個像甜瓜一樣大的銀色圓盤。
「這是什麼東西?」我奇問,同時也感覺她溫軟的雙乳又不害臊的蹭過我,搞得我心裡一蕩,她卻只是過門不入,回到原本躺著的舒適位置。一般來說,甫度過初夜的隔晨,心滿意足的少女,會在這時給我送上一個甜膩膩的吻。我用左手撫摸她的背,想喚醒她做這件事的本能。
「睡昏了你?」她不耐煩的回答,依然閉著眼睛。
我只得紆尊降貴,把自己的裸體奉上,想在送她離開之前,抓緊時間最後溫存一番,讓她永遠記得我這個平治天下又傾國傾城的女皇帝,還有我真正的目的:穩定的外交盟約。
我情意纏綿的用心親著,她卻笑了出來:「幹嘛呀,知道要捨不得我了?」
「捨不得呀。之後可是山高海深,難再相見呢。」
她又笑了,半睜開眼看著我,臉色卻慢慢沉了下來:「你又想逃了是嗎?」
「逃?」
「我去你的,這麼久沒見人,回來爽一下又想走?」她拍了我大腿一下。
天底下沒人敢打我,就算你貴為友邦元首,這麼做也太失禮了吧。
她這一拍拍走了睡神,我從溫柔鄉中掙扎爬出來,定睛看著周遭的景色。包括那個不知名的噪音圓盤,這裡所有的東西我都不認得。我和她正躺在一張估計可以睡六個人的大床上,床上鋪著帶有零星條紋的灰床單,和我們身上的淺灰軟被恰好是一套。床邊有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都像未完成一樣,只有白色。牆壁也是白色,牆邊立著一支銀白色的雕塑,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我終於明白我被帶到一個陌生房間,這裡有一大面的窗戶,窗框沒有任何裝飾,窗外是灰黑黯淡噴著狂雪的天空。
「我在哪裡!?」我彈坐起來,驚問。
她被我嚇了一跳,被床的反彈震到一邊,皺眉看著我,不悅地說:「太久沒回來,連家都不認得了?」
「家?你把我拐到哪了?這是什麼國家?」
她吼了一聲,閉上眼攏上棉被:「丹--麥!」
「丹麥!?我在丹麥!?」怪不得,怪不得!只有蠻族手藝低下的工匠,才會出產那種連橫線都不像樣的床被,只上底漆的桌椅,只塗灰泥的牆壁,還有那個不知道本來想捏成什麼的雕塑,可能是鳥或是魚,卻只捏得像團爛泥。
「你怎麼把我拐來的!?」昨晚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她對我下了什麼迷藥?我怎麼什麼都記不得了?如果這裡是丹麥,從我薩赫濟帝國過來少說也要數個月,莫非我真昏睡了這麼久?
看著她從棉被裡露出的嫩白肩膀,這當會,我突然靈光乍現。前不久我才剛見過艾思梅同族的囉哩人巫婦,她用神秘的語氣說,帝王依舊是處子,應將自身奉獻給國家,永保處子之身,否則將會有災禍。那時我還笑了,原來上別人那麼多次都不算數,被上了才算數。昨晚,或者說那晚,弗斯克用她迷濛的淚眼和色慾滿盈的軟語廝磨,也騙走了我的「第一次」。我家教甚好,基於我國熱情好客、禮尚往來的習俗,我既破了人家的處,怎能拒絕回禮?絕不是因她晃動的嬌軀燒毀我的理智線,我當時心裡半點也沒敲響警鐘。現在想起這節,我全身冒冷汗。
「若遇奇事異事,緘默觀望為先。」那巫婦還這麼吩咐。
太大意了,我對遙遠蠻族所知不夠多,他們或許養著高明的黑巫師,弗斯克以本人作餌,在戰場故意讓我擄回,賣力在我帳中搔首弄姿,以她少女的嬌羞降低我的警戒,再奪去我的處子之身。處女什麼的說法,原本我是很嗤之以鼻的,但現在我竟不得不相信,這一定是上天給我的懲罰。
我一定是被下了妖術,才會喪失抵抗能力和這段時間的記憶,如今被她禁錮在這裡。
我們優雅的文明語言裡一句髒話都沒有,在這麼天崩地裂的時刻,我還窘迫到只能借用跟艾思梅學來的囉哩發語詞。
「真他叉叉的叉叉......」我咬牙切齒的看著弗斯克。
「一早發什麼神經啊你。」她閉著眼懶得看我:「有力氣在這吵,還不去幫小玫弄早餐。」
「什麼小玫?僕人已經做好早餐了吧?」
「僕人!?」她眼皮蓋著我都知道她翻了個華麗的白眼。
就在此時,房間的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了。我這輩子沒看過這麼薄這麼小的門,那片白門只能說是丹麥寒酸白牆的一個延伸。「天啊!」我趕緊擠回床上,用最快速度搶過棉被裹住自己。
「媽--媽--早--安--」一個黑影從門那裡衝了進來,直撲到床上。我再定睛一看,是個約四五歲的小女孩,黑長髮、健康的茶色肌膚、濃眉大眼、身材瘦長,長得居然和我小時候十分相似。
「早安,小玫。」弗斯克也沒先穿上衣服,喝水一樣自然的給那女孩一個擁抱。女孩從她的早安擁抱中得到滿足後,抬頭對我笑:「早--安--媽--咪--」
媽咪?這個詞的意思和媽媽不一樣吧?話說,你這唐突的小子為什麼長得跟我這麼像啊。「早安,小...玫。」我乾澀的回答,然後喃喃的碎語著:「竟然,竟然,......」她怎麼有小孩了?從年紀看來還已經養了好幾年。對了,如果我們在丹麥,她的維京皇后呢?
弗斯克白了我一眼,放開女孩,自己下床走到一個長得跟牆壁很像的衣櫃旁,打開門挑衣服開始著裝。
「你們都沒穿衣服喔~~」那個叫小玫的屁孩還在床上滾動。小子,知道沒穿衣服還不快滾出去?弗斯克,把她帶走!我不喜歡小孩
「我--知--道--你--們--昨--晚--一--定--有--做--愛~」小玫棕白分明的大杏眼盯著我笑,毫無羞恥的大聲嚷嚷。
「對啊。」弗斯克輕描淡寫的回答。她很快已著裝完畢,貼身的白上衣長袖做得很窄,下身的黑褲子也窄,做工簡單沒半點飛花,這大概是標準的丹麥寒酸風格,清清淡淡的,穿起來像內衣一樣。
「小玫,來,吃早餐。」她向小玫伸出一隻手,小玫跳下床牽上,兩人自顧自的往外走。
「欸你別走啊。」我忙叫住她。
「還要幹嘛?」她沒好氣的說。
我要問的問題實在太多了,消失的這幾個月,或者根本是幾年,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我的帝國呢?戰事後來如何了?為什麼她有一個小孩?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千頭萬緒,匯聚成一句話:「我的衣服呢?」
從她的背影看來,我的問話把她的起床氣逼到了極限:「好手好腳的,不會自己找嗎!?」她砰的一聲甩上了門,一點都不溫柔。
這種兇巴巴的女人,千萬不能娶。弗斯克,你別把我那晚純粹增進情趣用的甜言蜜語當真啊,我絕不會娶你的。老天爺,快放我回家吧!我發誓我會做個仁民愛物的新好皇帝
他們出去後,我在房間摸索了半天,弄倒不少東西,才在弗斯克衣櫃旁,找到另一個也和牆壁融為一體的衣櫃,差點把它拆了才成功開了門。看來這是我的衣服了,相較於弗斯克以黑白灰為主調的衣服,這些衣服什麼顏色都有,還有花花綠綠的絲巾。我在這裡都過著什麼樣的悲慘生活?有些衣裙布料稀少剪裁怪異,根本不知頭手要往哪個洞鑽,蠻族的裁縫師真讓我不敢恭維。
入境隨俗,我也穿了和弗斯克剛剛選的衣服幾乎一樣的系列,一走出房門,小玫就看著我喊「情侶裝」。
她的皇宮實在小,比我的馬廄還小,天花板尤其低得過分。不是我愛說嘴,我們皇宮最有特色的就是挑高的天花板了,每個宮殿都由不同的立體幾何圖形組成,切碎成各種顏色的鑲嵌,我平常玩樂的那間,天花板還是照我聰明的腦袋推導出的數學模型設計的。躺在廣闊的大廳裡,涼風從迴廊花窗穿入,是我人生一大快意事。而看看弗斯克低矮的寢宮,臥房外面整個連通一氣的空間,左邊那塊擺了幾張像床一樣的灰布方椅,中間是一片鋪了木地板的空地,角落散著幾個顏色鮮艷的玩具,右邊是飯廳,只有一大張沒雕花的木桌,我開始有點擔心他們國家的財務狀況。
弗斯克自己在桌邊忙活,這裡一個僕人女侍都沒有。小玫,這個應該是公主的小屁孩,繞著桌子跑來跑去,最後跑進另一個門。弗斯克手上忙完,自己也跟了進去,我便也好奇的尾隨在後。
這個房間比較小,有一面大鏡子和白瓷凹槽,他們的鏡子表面平整成像清晰,我在鏡子裡看到我和弗斯克,她正在洗臉。
「幹嘛?」她問。
我轉頭看到小玫坐在一個白瓷的圓椅子上,沒穿褲子。
「你們在幹嘛?」我問。
「媽咪想上廁所---」小玫得意的笑道,得意什麼啊小子。「可是我還沒上完---」
「沒看廁所客滿了,你別在這乾等,多擠。」弗斯克揮手叫我出去。
原來這是廁所啊!這些精巧的設計是...
小玫上完廁所,站起來壓了一下圓椅子旁的把手,我聽見水聲。
馬桶!我幾步趕上去看,只見旋轉的水流把馬桶沖得乾乾淨淨。「你們的供排水系統做得真不錯。」我說。這是廁所啊,竟能維持得這麼整潔,水一沖就什麼都沒有了。我壓了幾下把手,清水陸續流出,我掀開後頭沉重的白瓷蓋,看到把手就連接到這水箱的開關。若非我國缺水,我還真想引進這種馬桶。話說,這麼乾淨的水,竟然拿來沖馬桶,丹麥人真是太不懂得利用珍貴的水資源,怪不得來沙漠會吃敗仗。
「幹什麼你,馬桶壞掉你修。」弗斯克擦乾臉,正在梳頭,從鏡子那賞我一個倒映的眼角餘光。
「媽咪等不及了!」小玫看著我大笑。她洗完手,又跑了出去。
洗手?我走到弗斯克站立的白瓷凹槽旁,學小玫的動作轉開那個金屬開關。
水,乾淨的清水,生命的泉源,就這樣從開關流了出來,和沖水馬桶一樣讓我嘆為觀止。我把它關上,再把它轉開,源源不絕的清水像神蹟一樣。阿娜希塔!江河女神的靈魂,竟在丹麥皇宮的廁所裡重生了
「嗯哼。」我從鏡子倒影看到弗斯克叉腰看著我,神情頗是不耐煩。我擋到她顧影自憐了。
「洗手,我洗手。」我忙裝模作樣洗個手,退了出去。
回到餐桌邊,小玫正吃著那碗白奶裡的乾草餅,看起來像給牲畜吃的,我有點同情這位公主的伙食狀況。
「要把麥片圈圈吃光哦。」弗斯克出來,和顏悅色的摸了孩子的頭,一對上我的眼就一副晚娘面孔。「不會自己端去吃?」她把一個沒有裝飾的白瓷盤推到我面前,上面是一塊方形的麥色食物,大約就是他們愛吃的麵包吧。我才不想吃這種乾巴巴的東西,我的早餐向來都要有各色新鮮水果瓜棗蔬菜、番紅花長米飯、一兩盤羊肋羊肩肉、香料骨湯、還要一壺加了糖的嫩尖紅茶。
「我不餓。」還好,她還幫我泡了一杯紅茶。
「隨便你。」她坐下來用雪白的利齒啃食她的麵包,喝了一口烏漆抹黑的咖啡。什麼時候咖啡也傳到歐洲來了?我才正想禁止國人食用這種刺激靈魂的飲料呢,沒想到她已經上癮了。
「嘿...弗斯克...那個...」我放低身段,想跟她套個交情。
「什麼弗斯克!?你在外面又上了多少女人,連名字都要叫錯了是不是?」她瞪著我說。
她不是弗斯克?或者說,她不允許我叫她弗斯克?好吧,我若死性不改,是有可能在這段期間又和幾個女人玩耍過,但我沒記錯她名字啊!我想辯駁,但她臉色難看到我不敢問我到底該叫她什麼。
「弗斯克!弗斯克!」小玫吃得嘴邊都是白奶,歡欣的重複。「弗斯克是假的!」
我聽到線索,忙追問:「什麼假的?」
小玫說:「弗斯克的丹麥語意思就是假的啊。可是媽媽是真的唷。」
我抬眼看「弗斯克」,她陰冷的眼神看著我,又張口咬下麵包,我感覺她的利齒好像咬在我肩膀上。我決定先扯開話題,注意到她化了妝,唇上是淡雅的玫瑰色口紅,便問:「你不穿男裝了?」
「你有時間玩角色扮演,我可沒有!一分鐘後我就要出門去上班。」她吃下最後一小團麵包,一口喝光咖啡。
上班?我想應該是上朝的意思。「那我就...待在這?」我問。
「日子這麼好過?」她站起來穿上大衣,俐落的一甩頭,把一頭紅髮撥到大衣外。她從口袋掏出一張紙條,啪的一聲拍扁在桌上:「你帶小玫出去走走,回來時把上面的東西買一買。」這下我明白了,我如今是她的奴隸,除了要負責修理馬桶、看顧小孩、上市場買菜,晚上還得提供整套的性服務。「媽咪」,肯定是女傭加保姆的通稱。我堂堂一個英明神武的大國皇帝,怎會淪落至此?
「我一定要陪小孩嗎?」我不死心的討價還價。
「不然誰帶!」她人已走到門口,不意外的,又是一個不溫柔的甩門。
門外傳來叮叮兩聲後,就沒再聽到弗斯克的聲音,她應該是離開了。現在剩下我跟這小子,我轉頭看窗外的天空,依舊灰黑刮著狂雪,丹麥人為何要這麼早起?我生平什麼不怕,就是最怕冷,這種鬼天氣,休想叫我出門。
「小玫啊,我們今天待在家好不好?你看外面在下雪,好冷耶。」我誇張的聳起肩膀發抖。
「才不冷,現在才十一月。我等一下想去吃冰淇淋。」小子雀躍的交互踢腿,椅子被她弄出煩人的噪音。
「什麼是冰淇淋?」
「就是冰淇淋呀。」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想了想,改口說:「你很聰明對不對?」
小玫用力點頭:「媽媽說我跟你一樣聰明。」
就憑你?少做夢了小屁孩。「那我考你喔,你都要回答,我看你是不是真的那麼聰明。」
「好啊!」
「冰淇淋是什麼東西?」
「就是,冰冰的,軟軟的,甜甜的,吃了會覺得很幸福的東西。」
冰冰的?這種鬼天氣還要吃冰,蠻人大概從小如此鍛鍊身體,總之我是不吃的。「那我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小玫!」
「我叫什麼名字?」
「潔思!」
「媽媽叫什麼名字?」
「艾芮兒!」
原來弗斯克私下還有別名,不然就是她改名了。「你再說一次?」
「艾芮兒!」
「那我怎麼叫她?」
「艾芮兒,或寶貝,有時候也叫甜心,吵架的時候你叫她神經病。」她吃吃的笑:「我有一次偷聽到你叫她女王陛下,她叫你奴隸,隔天我問媽媽前晚是不是在做愛,她說......」她模仿了弗斯克,不,是艾芮兒,早上那種清淡的語調:「是啊。」
「以後別偷聽我們說話!」我作勢要打她,她笑得更開心了,對我扮鬼臉:「誰叫你們都那麼吵。」
女王與奴隸,果然如我所料!她使什麼詭計把我擄來的?我可得好好查個清楚。
「你媽媽是女王?」我問,這表示她回國後,真的改口宣稱自己是女人了。
小玫還是吃吃的笑:「我不知道。」
「你是公主?」
「對啊!我是你們的公主。」小玫甜甜的說,雙手在胸前比了一個愛心。
「好唷,好棒。」我敷衍了她,繼續問:「媽媽今天去哪裡『上班』?」
「國會。」
「那是什麼地方?你去過嗎?」
她興奮的點頭:「有!我去過,就是有一個很大很大的房間,裡面有很多人,大家一起討論事情,投票...」
哦,看來就是宮裡的議事庭吧。「...大家都對我很好唷!」小玫說。
國會這麼神聖的地方都能讓她進去,看來她的確是公主。「你好棒喔。」我再敷衍。
「媽咪~我想吃冰淇淋,帶我去!媽媽已經幫你把大衣拿出來了,在沙發上。」小玫遙指那堆像床的灰布椅,哦,原來這叫沙發。我走過去從沙發上拿起那件短毛黑大衣,不知是什麼動物的毛皮,黑得這麼齊整,毛質又輕又軟,一穿上就暖烘烘的。北國的毛皮果然好,蠻族手工藝人也不是全無可取之處,要是領口袖口再來點繡花會更好。我走到落地大鏡子前,樣式簡潔的大衣顯得我格外有精神,明晰鏡中的我俊朗美麗,墨黑色頗襯我及腰的黑髮,這可怎麼辦,我都要被自己迷死了。我看著鏡子自轉一圈,也好,要出門就出門迷倒眾生吧,這寢宮反正也逼仄得我發慌。
「媽咪--我好了!我們出去玩!」吃飽的小玫無預警的撲過來,她嘴上的白奶全抹在我的黑大衣上。我連忙用手擦去污漬,這就是我為何不喜歡小孩。
「你騎腳踏車載我!」她下指令。
「腳踏車是什麼?」
「就是,就是,有輪子的、鐵做的馬!」
鐵做的馬?這是什麼高端武器,居然連幼兒都懂,丹麥果然是全民皆兵的蠻族,不可小覷,我得藉機考察一下。
她開了大門跑出去,外頭的景色讓我暈眩了好一會。除去讓人喪失求生意志的黑暗、狂雪與酷寒不說,我們正站在一棟巨大凹字型建築物的頂樓。這個皇宮由許多類似的隔間組成,所有的門由一條寬闊的長廊連接,而這條長廊是個大斜坡,也就是說,我現在站的寢宮門前的長廊由右向左微傾斜,它沿著其他門口折個幾彎,就一路通到外頭的道路上。
「媽咪載我!衝啊!衝啊!」小玫不知何時已跳進一個大箱子裡,這大概就是她說的腳踏車了。箱子後面是一組精細的金屬結構物,我這人就是聰明,平時沒事也改造一些攻城器械當興趣,卻沒見過這麼輕巧精緻的。仔細觀察這組鐵馬,有把手、坐墊、踏板、金屬鍊條、前二後一的輪子,大箱子就固定在前兩輪中間。我想這箱子應是用來放投擲武器的,只是平時能兼作裝載兒童用。蠻人的生活與備戰意識融合為一,這等巧思令我佩服。
「早安,潔思,早安,小玫!」隔壁的門打開了,走出一個高大的金髮蠻族男子,和一個金髮的小男孩。
「早--安--路--卡--斯--早--安--約--治--」小玫大聲說,我也學她回答:「早安,路卡斯,早安,約治。」視線隨著我念到他們名字,分別移動到兩人身上。
「路卡斯,上車。」那個我以為叫路卡斯的男人其實名叫約治,路卡斯是小孩的名字。約治催路卡斯坐上他家鐵馬的箱子,自己跨坐到坐墊上,單腳踩著踏板。哦,我知道鐵馬怎麼騎了。
路卡斯跨入箱子坐穩,伸出雙拳「唷唷」對小玫叫囂,小玫也不甘示弱的吼叫「衝啊!!殺!!!」。武力強盛,這就是蠻族兒童的小日常,我心裡又做了筆記。
「潔思,好一陣子沒看到你了,歡迎回來。時候不早了,今天天氣還不錯,出去走走吧!」約治笑起來嘴裂得很開:「改天一起吃飯!晚點見!」
這種天氣叫「不錯」,我前途堪慮。「晚點見。」我揚起下巴對他笑,他向我揮手,踩著鐵馬沿斜坡溜了下去,一路順暢的直滑到一樓。
「漂亮!」我目送他扭著屁股騎車的背影,讚嘆:「漂亮的斜坡!漂亮的鐵馬!漂亮的城市設計!」
「漂亮的小玫!漂亮的媽咪!漂亮又好吃的冰淇淋!」小玫在箱子裡開心的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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